电影《731》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真正需要知道的历史是……
发布时间:2025-09-19 13:54 浏览量:1
电影《731》上映首日即获得3.44亿元票房,刷新了内地电影市场非春节档影片的首日票房纪录。
与此同时,该片也在网上引发讨论。个体观影感受之外,人们对历史的态度是一致的——那是一段我们无法忘更不能遗忘的历史。铭记历史,不为延续仇恨,而是为了汲取历史教训,更坚定地走向光明。
事实上,侵华日军的暴行罄竹难书。《731》揭开的,只是冰山一角。透过片中几个元素或片段,让我们细读历史。
1、平房
哈尔滨市区往南大约20公里,平房区,那里是侵华日军731部队的原址。1991年,一部中国十集电视连续剧《荒原城堡731》在日本被禁播,并对相关录像带做销毁处理。该剧讲述的,即是臭名昭著的731部队在哈尔滨平房的累累罪行。如电视剧的剧名所示,哈尔滨平房、731部队遗址,那是真正的荒原城堡。
电影《731》里有一幕,一列火车行驶在暗夜,中途,车窗覆上日本军旗,有日军少年班的队员从掀起的一角窥探到他们想要掩盖的秘密——火车到站哈尔滨平房。
事实上,平房并非日军细菌实验的最初基地。1933年,侵华日军就在黑龙江五常县背荫河镇建立了兵营,在其中秘密开展细菌实验。此后,“中马城暴动”发生,有中国受害者越狱;东北抗联几度袭击“中马城”;日军进行细菌实验时发生了一次爆炸事故……种种缘由迫使日军因害怕细菌战秘密泄露而决定转移实验场。
1936年春,一项极为保密的工程在哈尔滨平房地区开工,工事占地120平方公里。1938年6月30日,侵华日本关东军司令部发布建立“平房特别军事区域”的第1539号训令。9月,一个被日本军国主义者称为“细菌战思想家”的恶魔——石井四郎进驻平房地区,他的部队编号为731。
1940年8月,731部队平房实验基地的各个设施营建完成。那片建筑群规模之庞大,远超德国法西斯“波兹南细菌研究院”,成为世界上最大的细菌杀人工厂。其中,有一幢呈“口”字型的大楼,由东南西北4幢长方形的大楼连接而成。731部队内部人员称它为“口字栋”,中国劳工称它为“四方楼”。
2、石井四郎
电影《731》以战犯原名将其列为主要角色之一。电影开篇有段史实陈述:1925年,在日内瓦召开的国际裁军大会签订《日内瓦议定书》,宣布化学战和生物战(细菌战)为非法。画面切换至日本,对生物战研究已走火入魔的石井四郎极尽能事,以当场喝下自己“净化”后的尿液为据,向日军高层游说细菌战的威力和重要性。
《731》预告片截图
石井四郎何许人?一言蔽之,731部队首恶。
1931年9月18日,震惊中外的“九一八”事变暴发,这是日本军国主义企图以暴力征服中国的开端,也是中国人民14年英勇抗战最终赢得胜利的起点。如今,同样值得引起重视的一段史实是——也正是“九一八”事变时,时年39岁的军医石井四郎,向其上级军官提出,日本可以通过成本低廉的生物武器造成对手的大量伤亡。
石井四郎,1892年生于日本千叶县武郡千代田村加茂地方,1920年从京都帝国大学医学部毕业,不久后成为日本近卫师团一名军医。1924年,其以委培学员身份回到京都帝国大学,进研究生院学习和研究细菌学、血清学、防疫学、病理学和预防医学等。1925年,《日内瓦议定书》签署,石井四郎却痴迷于这次大会上披露的细菌战威力。1927年,获得微生物学博士学位的他,发表了一系列细菌战相关论文。
731部队首恶石井四郎
1928年至1930年间,石井四郎游历欧美多国,包括考察德国秘密研制细菌武器的情况。名义上是自费考察,可近年来发掘的史料证实,石井四郎此次考察,是奉当时陆军省整备局动员课长永田铁山之命。“九一八”事变之前,穿着白大褂的石井四郎终于露出恶魔本性。他向日军高层极力推介细菌武器,其建议顺应了日本军国主义侵略扩张的企图。
1932年初,石井四郎在日本医学院建立“防疫研究室”,专门开展细菌战研究。在日本军界,除了永田铁山外,他还得到日本近卫师团军医部长小泉亲彦的支持,后者正是日军化学战的始作俑者。而关东军作战主任参谋石原莞尔也注意到,细菌战不同于普通战争,进行防疫处理后的厂房、矿山可据为己有,比炮火轰过的战场更有“收益”可图。在这些帮凶的支持下,1932年8月,石井四郎一行在中国东北考察了一个多月,得出结论——可将未来的细菌研究所设在哈尔滨附近。
1933年,石井四郎的部队在距离哈尔滨约70公里的背荫河镇圈地。他们设立秘密细菌实验场,在活人身上验证武器实效。部队对内称“石井部队”“加茂部队”,分别指石井的姓氏和家乡,对外称“关东军防疫给水部”。与此同时,加茂部队强征附近村屯近千劳工,日夜不停修兵营,以掩护实验场。负责营区管理的是名对外叫“中马”的大尉,不明就里的百姓称此处“中马城”。
魔窟开始运作。“中马城”营区中央位置,可关押上千人的牢房,常年关押着五六百人。每个被关押者每隔3-5天会被采血500毫升左右,直到衰弱到不再具有研究价值,被注射毒液或被枪杀,随后解剖,最后送至焚尸炉焚烧灭迹。在这里,石井四郎进行炭疽、鼻疽、鼠疫、霍乱等传染病病毒研究;利用人体进行毒气实验、冻伤实验……
《国家记忆》栏目截图
待731部队转移到平房地区,石井四郎拥有了更多军费支持、更高级保密措施。各种闻所未闻、令人发指的人体实验在那里展开——活体解剖、鼠疫试验、人畜杂交、人体四肢互换、病菌对孕妇和胎儿的影响等等,罄竹难书。
3、王子阳
电影《731》中,姜武饰演小商贩王永章,小人物为在战乱时求生,对外谎称自己叫“王子阳”。在《731》里,王子阳是男女老幼人尽皆知的抗日英雄。
《731》预告片截图
而在2021年上映、由张艺谋导演的《悬崖之上》里,也提到了王子阳的名字。于和伟、张译、刘浩存、秦海璐饰演的四位中共特工组成任务小队,代号“乌特拉”行动,就是要营救、护送一名叫作王子阳的越狱者,从而在国际社会揭露日军毁灭人性的罪行。
《悬崖之上》海报
王子阳确有其人。他的原籍和生年已很难考证,但能知晓的是,他曾被日军抓到背荫河的“中马城”,受尽折磨。1933年9月30日,王子阳等12人成功逃生。据原东北抗联第三军侦察员张林回忆,赵尚志曾计划攻打“中马城”,并派人潜入侦察。王子阳从“中马城”逃生后,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长为东北抗联第三军第六师代师长。
1936年2月,在莫斯科东方劳动者共产主义大学学习的东北抗联干部刘海涛(化名张富民),以王子阳的说法为据,在共产国际揭露了“中马城”真相,“里面关押的大部分是爱国志士,在‘中马城’吃得好,大米白面,但是就是隔几天就有穿白衣服的日本人抽上一大管血,直到最后支撑不了,仍被强制抽血,然后被送进焚尸炉焚化。”
1937年3月,在木兰县的一次对日作战中,王子阳牺牲。
《731》预告片截图
电影《731》中,王志文饰演的杜存山,作为平房监狱的先到者,俨然是洞悉“中马城”与平房个中关联的人。影片借他口讲述的“故事”,亦是如今落在历史缝隙中的一幕。
4、少年班
电影《731》里塑造了两个日军士兵,他们年纪不大、学生模样,爱看中国小孩变的戏法。这些年轻面孔背后,731部队少年班浮出水面。
侵华日军第731部队少年班也被称为“少年技术见习队”,是其部队为补充人力、培养细菌战后备力量而组建的青少年团体。成员来自日本国内,年龄在14岁至18岁之间。央视《国家记忆》栏目曾提到相关细节:“从1937年到1945年,总共有6期少年班,成员230多人。731部队到日本陆军军医学校进行召集,以求学的名义让他们来上学,到哈尔滨进行工作实践。”
少年班队员抵达哈尔滨后,先要接受为期数月的集中培训。培训不仅是学习细菌学知识,更是一场严酷的精神驯化,目的是让他们接受将活人视为实验材料的“非人化”观念。培训结束后,他们会被分配到各班组,直接或间接参与到部队的各项罪恶活动中。
2024年8月,时年94岁的少年班原队员清水英男重返中国。在位于哈尔滨市的731部队罪证陈列馆、731部队旧址,他指认侵华日军细菌战罪行,并向受害者表示真诚道歉与忏悔。
8月26日,清水英男在日本日本长野县饭田市举行的记者会上说:“时隔79年,我终于能向731部队的受害者们道歉了。”“我现在的心愿就是希望日本政府讲真话,把731部队的历史如实说出来。”他在记者会上讲述,站在“谢罪与不战和平之碑”前,他又想起自己在731部队期间进入特设监狱捡拾未烧尽人骨的场景。“我希望自己忏悔谢罪的心情能有一部分传达给受害者。我虽然谢罪了,但如果就此感到轻松,是不能原谅的。”
1945年,清水作为731部队最后一批少年兵在哈尔滨待了4个多月,这短暂的岁月成了他一生的梦魇。他回忆说,731部队的队员不仅成为细菌实验的对象,而且一旦他们在实验过程中感染了病菌,还会被活体解剖。清水曾成为侵华日军细菌战的实验对象。部队给清水吃下含有细菌的馒头后,他发烧到42度并连续高烧一周。如果当时确认清水感染病菌,他可能已被活体解剖。
731部队当年的诊所在一楼,楼上是标本室,清水在这里见过很多孕妇标本、胎儿标本、婴儿标本以及人体器官标本。“让我印象深刻的是,一名女性腹中的孩子还在体内,就被残忍地做成了标本。我无法理解,为什么连孕妇也要被做成标本,为什么这些小孩子,甚至还未出生的婴儿,也要被解剖。”
5、编号
电影《731》里,被关在四方楼里的人们,无论男女老幼,也无论国籍,一律被抹去了姓名,只留编号。其中,孙茜饰演的林素贤编号1213,那是南京大屠杀的日子,而她腹中胎儿的预产期8月15日,是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的日子。
吉林省档案馆存有一批编号文件,标题皆为“关于特别移送报告”。报告内容表明,自1940年开始,日军从延吉、新京、孙吴、黑河等地,持续将被捕者秘密转送至哈尔滨。“特别移送”指针对抗日人员、苏联情报人员以及大量普通中国百姓,不经过审判程序,直接采取处置措施,具体处置方式就是“移送至731部队”。
“特别移送”的本质是向731部队提供开展细菌活体实验的耗材,这些活生生的人被日军蔑称为“马路大”,日语意为“圆木”。
1981年,日本作者森村诚一出版了《恶魔的饱食》(又译“《恶魔的盛宴》”)一册。这部纪实文学以大量事实,揭露了日军侵占中国东北时,主要以中国人为实验对象来研究细菌武器的罪行。书中记载,1939年以后,“东乡部队”对“马路大”进行过两轮编号,每一轮编号极限为1500。据此可知,到1945年日本战败,至少有3000人被害于这人间炼狱。
如果再算上之前在“中马城”和哈尔滨市区的被害人数,以及1939年以前在平房地区的被害者,那么,被石井四郎部队直接残害者,远不止3000人。更加之日本投降前夕,匆忙撤退,为毁灭罪证将细菌工厂炸毁,致使大批带菌动物逃出,给当地人带来巨大灾难。
据历史的见证者口述,1945年8月,连续四天,平房上空火光冲天,爆炸声不断。日本投降了,但那一年,平房的动物却莫名其妙多起来。密密麻麻的跳蚤、老鼠,瘦骨嶙峋、东倒西歪的马、骆驼、猴子,还有从未见过的红眼珠的白鼠……1946年夏末秋初,哈尔滨平房地区后二道沟暴发瘟疫。
6、假死
电影《731》尾声,石井四郎带着满载实验影像、数据的资料潜回日本,飞机下方,是炸燃的四方楼。而当他回到日本后,还策划了一场自己的葬礼,制造“假死”。
731部队遗址
事实上,1945年8月,日军战败之际,731部队开始了系统性的证据销毁工作。为了掩盖残忍的人体实验和大规模细菌战的罪证,他们焚毁档案资料、炸毁设备和建筑、屠杀被实验者。由于尸体数量激增,焚尸炉来不及处理,大量遇难者遗体被露天焚烧后草草掩埋或投入松花江。少年班队员也接到了撤退指令,并目睹了部队在最后一刻的仓皇与混乱。
1945年8月14日,石井四郎在撤退前下达了最后的命令。这是三条禁令:不准暴露731部队成员的身份;成员之间不得互相联络;不准从事与731部队相同性质的职业。
事后,石井四郎悄然回到日本。本来,他该出现在东京审判的受审席上。然而,长达两年多的东京审判,这个侵华恶魔,竟然完全销声匿迹了。
2021年9月2日,俄罗斯外交政策档案馆解密了一批20世纪50年代的文件。其中有文件显示,美国在二战之后,多次无视苏联提出的引渡战犯石井四郎的要求。
时任苏联外交部条约法律司司长谢尔盖·戈伦斯基,在写给外交部副部长瓦莱里安·佐林的信中提到,“参与准备细菌战的主要日本战犯、731部队负责人石井四郎以及同一部队第四师团的大田上校都在日本……当杰列维扬科将军向麦克阿瑟司令部提出以交换引渡的方式将石井和大田交给我们时,麦克阿瑟司令部拒绝回应”。
1959年10月9日,石井四郎病死于东京。
7、交易
电影《731》以字幕形式,披露了一桩罪恶的交易。同样,它有历史的佐证。
“在20世纪30年代末,日本的生物武器已经在实验室里发展到了相当先进的程度,那些武器在日本对中国军队和平民的攻击中获得了非常成功的应用。”美国学术期刊《批判性亚洲研究》1980年第四期发表了一篇文章——《一段被隐瞒的历史》。作者约翰·威廉·鲍威尔,1941年毕业于美国密苏里大学新闻学院,于1942年到重庆,1945年到上海接手《密勒氏评论报》。
在那篇长文里,鲍威尔披露了美国同细菌战犯之间的肮脏交易。人们这才明白,石井四郎等人之所以没有受到审判,那是因为“鉴于日本军队细菌战情报的重要性,美国政府决定对日本军队细菌战集团的所有成员免予战犯起诉”。
而《黑龙江文史资料第31辑》收录了荷兰审判官雷林克的一段话:1946年1月,盟军最高统帅部对敌情报部发现并拘留了石井四郎。这时,国际检察局要求审讯石井四郎,结果却是不准审问。“这样,实验结果便以不可控告当事者为条件转交给美国,而犯罪的事实便在东京审判中不为人知地被一笔勾销了。”
石井四郎之女晴美后来承认,1946年初,美国军官初次找上门来讯问她父亲的工作时,用她做了抄录员。“起初,他忸怩作态,假装不知道他们在谈论什么。但在他获得豁免权、受到保护以及得到25万日元的付款后,他开始说话。”晴美说,“总的来说,直到他去世时,他已经向美国透露了自己80%的数据。显然,他把剩下的20%带进了坟墓。”
8、细菌战
《731》里,侵华日军身着色彩艳丽的防护服,头戴防毒面具,流水线般制作细菌弹。
《一段被隐藏的历史》还向西方世界揭露了一段真相——石井四郎在中国东北的疯狂实验,终究用在了实战中。
1939年,日军在诺门罕与苏联以及当时的外蒙古地方军队发生冲突。当年6月,石井四郎在海拉尔储备了2000多枚载有炭疽、伤寒、霍乱菌的炮弹,准备发射到苏军阵地。7月,731部队以“关东军防疫班”名义参战,并将22.5公斤沙门菌和伤寒菌投入哈拉哈河中,还将在海拉尔的细菌弹运至前线,发射到苏军的阵地上。
之后,石井四郎应华北派遣军司令岗村宁次之邀,到华北、华东进行细菌战实战。
1940年7月至1941年12月间,石井四郎先后派出两批细菌部队远征队,到浙江宁波、衢州、金华、上虞、汤溪等地上空投撒伤寒、霍乱、鼠疫菌;又在湖南常德一带撒布染有鼠疫菌的跳蚤……
2003年7月人民日报出版社出版的《鲁西细菌战大揭秘》一书披露,侵华日军实施鲁西细菌战屠杀中国平民42.75万人。该书作者崔维志引用日军战俘林茂美交代的“十八秋鲁西作战”,讲述了冈村宁次和石井四郎一起,于1943年8月至9月间在华北进行细菌战的细节。其中,投放“虎列拉”(霍乱菌)的地点不止山东,还包括北平周边、河北、河南等地。
林茂美供述:“第59师团防疫给水班,于1943年8月至9月间,在馆陶、南馆陶、临清等地散布过一次霍乱菌。当时散布在卫河,再把河堤决开,使水流入各地,以便迅速蔓延……细菌是我交给第44大队军医中尉柿添忍,再派人散布的。”日军战俘菊池义邦在题为《我参加了最为野蛮的细菌战》的笔供中交代:“我作为第111大队机关枪分队长参加了此次行动,帮助日本帝国主义军队实施了最为野蛮的细菌战,现承认这一罪行,并表示认罪。”
此外,提供证据的前侵华日军人员还有:第731部队少年班队员田村良雄,第731部队工务班土木建筑员兼司机铃木进,第731部队抄写员铃木春房,驻华北(北平)北支甲第1885部队第3课鼠疫、跳蚤生产技术员伊藤影明,驻广州波字第8640部队第1课细菌检验员丸山茂,第731部队成员田中信一和前侵华日军航空员松本正等。
从1933年侵华日军在背荫河建立细菌战基地,到1945年日本战败,日军在中国实施细菌战长达12年之久,有5支细菌战部队分别驻于当时我国的哈尔滨、长春、北平、南京、广州,即第731部队、第100部队、北支甲第1885部队、荣字第1644部队、波字第8640部队,总计2万多人。
相关证据表明,侵华日军实施的细菌战遍布中国现属的黑龙江、吉林、辽宁、河北、山东、山西、陕西、内蒙古、宁夏、甘肃、湖北、湖南、江苏、安徽、江西、浙江、福建、广东、广西、云南等20个省和自治区。研究细菌战的一些日本学者认为,中国学者统计的侵华日军实施细菌战致死中国民众27万多人的数字,是相当保守的,实际远不止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