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除了最老实的员工，去签千万大单时，才发现他竟是甲方太子

人力将辞退协议递给我时，我的笔尖悬在半空，犹豫了一瞬。

协议上写着一个名字：陈默。

一个在我公司里，像空气一样沉默，又像螺丝钉一样可靠的实习生。

我，姜瑜，这家半死不活的广告公司的创始人之一，正在亲手拧掉这颗螺丝钉。

“姜总，快签吧，”我的得力干将李伟在一旁催促，“为了公司，咱们不能养闲人。”

我瞥了他一眼，李伟正是我一手提拔起来的，业务能力强，有野心，浑身散发着我所倡导的“狼性文化”气息。

而陈默，恰好是“狼性”的反面。

他太老实了。

老实到有点“慢”。

一个PPT，别人一天能出三版，他三天才能磨出一版。

问他为什么，他总会推推鼻梁上的黑框眼镜，认真地说：“姜总，我在核对数据源，有几个数据和我们去年年报里的对不上。”

我当时只觉得心累。

在如今这个讲究效率和包装的时代，谁会真的去逐字逐句核对PPT里的每一个数据？

客户要的是一个看起来漂亮、有冲击力的方案，而不是一篇严谨的学术论文。

李伟总是在我耳边吹风：“姜总，陈默这样的人，会拖慢我们整个团队的节奏。”

“我们是狼，不是羊。”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一周前的一个小项目。

李伟让陈默下午五点前务必把一份报价单发给客户。

结果，五点十五分，客户打电话来催，李伟才发现陈默还没发。

李伟当着整个办公室的人冲陈默发火：“你脑子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也敢拖延？”

陈默一脸无辜，小声说：“我看了一下报价，发现其中一项物料的供应商价格可以再谈，我刚跟对方谈好了，能为公司省下三千块钱……”

李伟气笑了：“为了三千块，你让客户等了十五分钟？你知道这十五分钟会给客户留下多差的印象吗？我们损失的是未来的大单！”

这番话，也说进了我的心里。

公司正在生死存亡的边缘，我需要的是能冲锋陷阵的狼，而不是在后方精打细算的管家。

于是，我下了决心。

不再犹豫，我龙飞凤舞地签下自己的名字。

“让他来我办公室一趟。”我对人力说道。

几分钟后，陈默敲门进来，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

“姜总，您找我。”

我把辞退协议推到他面前，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公事公办：“陈默，公司目前比较困难，需要优化人员结构。”

“你的工作态度很好，但可能……不太适合我们公司的节奏。”

我准备了一肚子说辞，应对他的质问、不甘，甚至哭闹。

然而，他只是平静地拿起协议看了看。

“是因为报价单的事吗？”他问。

我有点意外，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那只是其中一个原因，你的工作效率确实……”

他打断了我，这大概是他第一次打断我说话。

“好的，姜总，我明白了。”

没有争辩，没有解释，甚至没有一丝怨怼。

他拿起笔，利落地在协议上签了字。

这种超乎寻常的平静，反而让我心里一阵发毛。

他收拾东西的时候也很安静，整个部门的人都在假装忙碌，用眼角的余光偷看他。

李伟则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双臂抱胸，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胜利微笑。

陈默的东西不多，一个水杯，几本书，还有一个小小的多肉盆栽。

他把所有东西都装进了纸箱，唯独留下了那盆多肉。

他抱着纸箱走到我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姜总，我走了。”

“桌上的多肉，送您了，记得一周浇一次水。”

说完，他对我微微鞠了一躬，转身离开，背影挺得笔直。

我看着他空出来的工位，和那盆绿得有些刺眼的多肉，心里莫名地有些空落落的。

“走了个拖油瓶，我们的效率能提升一倍！”李伟凑过来说道，语气里满是轻松。

我“嗯”了一声，强行把那点不适感压了下去。

为了公司，这是必要的牺牲。

开除陈默的第二天，公司就迎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业内巨头，盛世集团，居然主动联系我们，说对我们的一个策划案感兴趣，想约个时间详谈。

整个公司都沸腾了。

盛世集团，那可是我们这种小公司连做梦都不敢想的甲方爸爸。

只要能签下他们一个最小的项目，都足够我们公司活三年。

“姜总，我就说吧！”李伟兴奋得满脸通红，“没了陈默的磨磨蹭蹭，我把之前那个方案优化了一下，果然就入了盛世的法眼！”

我看着他递过来的方案，确实比之前的版本更激进，更大胆，数据也更“漂亮”。

虽然知道有些数据是“艺术加工”过的，但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我选择了默认。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带着李伟和核心团队，不眠不休地准备着。

每一页PPT，每一个字眼，都经过了反复的推敲和演练。

我们把公司的未来，全部赌在了这次提案上。

会议当天，我们提前半小时到达了盛世集团的总部大楼。

站在那座高耸入云的玻璃幕墙建筑下，我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李伟倒是很镇定，他拍了拍我的肩膀：“姜总，放心，今天我们肯定能拿下。”

会议室在顶楼，视野开阔得能俯瞰大半个城市。

奢华的装修，考究的家具，无一不在彰显着盛世集团的雄厚实力。

更让我们意外的是，盛世集团的董事长，传说中那位极少露面的陈董，竟然亲自出席了会议。

他看起来五十多岁，穿着一身中式盘扣上衣，气质儒雅，眼神却像鹰一样锐利。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开始了我们准备已久的提案。

我讲 концепт，李伟讲执行，配合得天衣无缝。

李伟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口才极佳，把一个普通的方案讲得天花乱坠，充满了诱惑力。

陈董一直安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点头。

一个小时的提案结束，我口干舌燥，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讲得不错。”陈董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温和，“年轻有为，有冲劲。”

我和李伟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狂喜。

“合同我已经让法务准备好了，”陈董指了指桌上的一份文件，“如果没有问题，现在就可以签。”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感觉自己像在做梦。

千万级别的大单，就这样……成了？

我激动地拿起合同，手都有些颤抖。

陈董也拿起了桌上的派克金笔，拧开了笔帽。

就在他的笔尖即将落在纸上的那一刻——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了。

“爸，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

我下意识地抬头看去，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僵在了原地。

门口站着的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休闲西装，摘下了鼻梁上的黑框眼镜，露出一张清隽而熟悉的脸。

是陈默。

他手上还拎着一个小小的喷水壶，就是园艺用的那种。

“刚才去给我的花浇水，忘了时间。”他一边说着，一边自然地走到了陈董身边。

爸？

他叫陈董……爸？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那个被我因为“效率低下”而开除的老实实习生，竟然是盛世集团的太子爷？

我旁边的李伟，脸色“刷”地一下变得惨白，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难以置信。

陈董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陈默的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你啊，就是对这些花花草草比对公司上心。”

然后，他转头看向我，那温和的目光似乎也变得锐利起来。

“哦？姜总，你们认识？”

陈默的目光也落在了我身上，平静无波，就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认识，”陈默淡淡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炸雷在会议室里响起，“这位姜总，上周刚把我开除了。”

“理由是……我太老实，做事太慢，不符合他们公司的狼性文化。”

“轰”的一声，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崩塌了。

完了。

这两个字在我脑海里疯狂刷屏。

陈董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了，他看着我，眼神冷了下来。

“是吗？”他缓缓地靠在椅背上，“姜总，我倒很想听听，我这个不争气的儿子，是怎么个‘老实’和‘慢’法。”

我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冷汗顺着我的额角滑落，滴在光洁的会议桌上。

李伟已经抖得像筛糠一样，他结结巴巴地开口：“陈……陈董……误会，这都是误会……”

“哦？怎么个误会法？”陈默看向李伟，嘴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就是这个弧度，让我瞬间清醒过来。

陈默不是老实，他是在藏拙。

他不是慢，他是在观察。

他在用一种最笨拙的方式，考验着我们这家公司的底色，考验着我这个领导者的眼光。

而我，交出了一份不及格的答卷。

“是因为那份报价单吧？”陈默的目光转向我，依旧平静，“李伟告诉你，我为了省三千块钱，耽误了发给客户的时间，惹怒了客户，是吗？”

我艰难地点了点头。

“首先，”陈默竖起一根手指，“那位客户是我家的一个远房亲戚，是我介绍给公司的。我提前跟他打过招呼，说报价会晚几分钟，他表示完全没问题。”

“其次，”他又竖起第二根手指，“我并不是心血来潮去谈价格，而是发现李伟给我的物料清单里，那个供应商的报价比市场价高了20%。这要么是李伟业务不熟，要么……就是他跟供应商之间有什么猫腻。”

李伟的脸已经毫无血色，汗水浸透了他的衬衫后背。

“你……你胡说！你血口喷人！”他色厉内荏地吼道。

陈默没有理他，继续说：“我之所以没有直接向姜总汇报，是想看看，在‘效率’和‘诚信’之间，这家公司到底会选择什么。”

“结果，很遗憾。”

他最后四个字，像四记重锤，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我的脸火辣辣地疼，像被人当众扇了无数个耳光。

我引以为傲的“狼性文化”，原来只是一个急功近利的笑话。

我所谓的“果断抉择”，原来只是被小人蒙蔽的愚蠢。

陈董静静地听完，拿起桌上的合同，看都没看，从中间“撕拉”一声，撕成了两半。

我的心，也跟着碎成了两半。

“我让犬子去基层公司实习，就是想让他看看真实的世界。”陈董的声音冰冷，“看看什么是踏实肯干，什么是投机取巧。”

“看来，贵公司给他上了生动的一课。”

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李伟：“至于你，我们盛世集团的供应商名录里，永远不会有你的名字。”

李伟“扑通”一声瘫坐在了地上。

然后，陈董的目光落回到我身上。

我知道，我的职业生涯，我的公司，一切都结束了。

在绝对的权力和资本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

我深吸一口气，反而平静了下来。

我站起身，对着陈董和陈默，深深地鞠了一躬。

“陈董，陈默，对不起。”

“您说得对，是我错了。我被眼前的困境和对成功的渴望蒙蔽了双眼，没能分清什么是公司的根本，什么是真正的价值。”

“我开除了一位最正直的员工，却提拔了一个最奸猾的小人。这是我的失察，也是我经营理念的失败。”

“我无话可说，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说完这些，我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反而落了地。

输了，就得认。

会议室里一片死寂。

良久，陈默忽然开口了。

“爸，其实姜总她……也没那么坏。”

我惊讶地抬起头。

“她很有能力，为了公司能活下去，可以连续加班一个月。她对自己比对员工更狠。”

“她只是……太急了，走错了路。”

我看着陈默，他正把他带来的那个小喷水壶，轻轻放在了会议桌的一角。

桌角，正好摆放着一盆小小的多肉植物，和我办公室里那盆一模一样。

他拿起喷壶，对着多肉的根部，小心翼翼地喷了几下水。

陈董看着儿子的举动，眼里的冰霜似乎融化了一些。

他拿起那两半合同，又看了看我。

“这份基于浮夸和谎言的合同，我们盛世不要。”

“但是……”他话锋一转。

“我儿子说你只是走错了路。而且，你刚才没有推卸责任，还算有点担当。”

“这样吧。”

“你回去，把公司里像那个姓李的一样的人，全部清掉。把你们所谓的‘狼性文化’，改成‘诚信文化’。”

“三个月。”

“三个月后，如果你能让我看到一个全新的，脚踏实地的公司，带着一份所有数据都经得起推敲的方案再来找我。”

“到那时，我们再谈合作。”

我愣住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是……又给了我一次机会？

“经商，先学做人。”陈董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别再把鱼目当珍珠了，姜总。”

说完，他便和陈默一起走出了会议室。

我像个木偶一样，呆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来。

走出盛世集团大楼，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

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拨通了人力的电话。

“李伟，立刻开除，不用给任何补偿。”

挂掉电话，手机“叮”地一声，收到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

“我送你的那盆多肉，生命力很强，但也不能总忘了浇水。——陈默”

我看着这条短信，想起他离开时挺得笔直的背影，想起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想起他最后为我说的那句话。

我突然笑了，眼角却有些湿润。

这一次，我好像真的懂了。

重建公司，就从今天，从学会怎么养活一盆老实的多肉开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