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小叔坑我盘下废工厂,不料15年后拆迁赔2000万 小叔听后上门了
发布时间:2025-07-18 00:15 浏览量:1
01
1994年的夏天,蝉鸣聒噪,热浪滚滚,但对于我陈默来说,那是我人生中最意气风发的一段时光。
我揣着从牙缝里省下的几百块钱,告别了黄土朝天的村庄和辛劳一生的父母,独自一人踏上了南下的绿皮火车。在那个遍地是黄金的年代,只要你肯干,脑子活络,总能找到属于自己的一片天。
我从建筑工地的泥瓦匠做起,白天挥汗如雨,晚上就着昏黄的灯泡啃书本,学习人家城里人的生意经。我发现,光靠卖力气是永远发不了财的。于是,我开始留意身边的一切商机。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工地上的包工头老王。老王是个精明人,看我踏实肯干,又有点文化,便有意无意地提携我。在他的引荐下,我从工地转到了建材市场,从一个小小的搬运工,慢慢做到了销售。
我嘴甜,腿勤,更重要的是,我懂得将心比心。客户在我这里买东西,总能拿到最实惠的价格和最贴心的服务。久而久之,我的名声在圈子里传开了,客户越来越多,生意也越做越大。短短两年时间,我不仅还清了家里的债务,还在城里盘下了一个小小的建材店,手里攥着一笔将近十万块的积蓄。
这在九十年代,对于一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发达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回了我们那个闭塞的小山村。一时间,陈默成了村里人教育孩子的正面教材,也成了大姑娘小媳妇们茶余饭后的谈资。我爹妈在村里更是走路都带风,脸上的皱纹似乎都被喜悦熨平了,每天都有人上门提亲,或是请我爹去喝酒,那叫一个风光无限。
然而,有阳光的地方,就必然有阴影。在一片赞誉和羡慕声中,总夹杂着一些不和谐的音符,而这其中,最刺耳的,便是我小叔陈建军。
小叔比我爹小十来岁,年轻时就好吃懒做,总想着投机取巧。我爹妈含辛茹苦地供他读完了初中,希望他能有点出息,结果他倒好,书没读进去多少,歪门邪道学了不少。这些年,他没干过一件正经事,东家骗西家混,日子过得紧巴巴。他的儿子,也就是我的堂弟陈浩,更是有样学样,成了村里有名的二流子,整天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二十好几了连个媳妇都说不上。
同是一个爹妈生的,我爹靠着我这个儿子,在村里扬眉吐气;而小叔自己不争气,儿子更是扶不上墙的烂泥。两相对比,他心里的那股子嫉妒和不甘,就像野草一样疯长。
看着我家门庭若市,看着我爹每天满面红光地被人请去赴宴,他心里怎么看怎么不得劲。那眼神里的酸味,隔着三里地都能闻到。
我知道他心里不平衡,但血浓于水,他毕竟是我的长辈。每次回村,我都会给他带上城里最好的烟酒,再塞上几百块钱,希望他能把日子过得好一点。可我的示好,在他看来,却成了赤裸裸的炫耀和施舍。
那年春节,我开着一辆崭新的桑塔纳回村,更是将这场无声的较量推向了高潮。整个村子都轰动了,小叔家的门槛,却在那几天冷清得能长出草来。
我心里明白,这根刺,算是彻底扎下了。只是我没想到,这根刺,会在不久之后,狠狠地扎进我的肉里,让我痛彻心扉,甚至改变了我一生的轨迹。
02
大年初五,村里的年味还未散去,家家户户都沉浸在走亲访友的喜悦中。我正坐在院子里,陪着几个发小喝茶聊天,吹嘘着城里的见闻,小叔陈建军却不请自来了。
他一改往日的阴阳怪气,脸上堆着我从未见过的谄媚笑容,手里还破天荒地提着一瓶廉价的白酒和几斤水果。“陈默回来了啊,在城里发了大财,可把小叔给忘了啊。”他一边说着,一边自来熟地坐到了我对面。
发小们见状,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纷纷告辞了。院子里,只剩下我和小叔两个人。
“小叔,你这是说哪里话,我哪能忘了你。”我客气地给他倒了杯茶,“有事您就直说,能帮的我肯定帮。”
他搓着手,嘿嘿笑了两声,那双三角眼里闪烁着算计的光芒:“嗨,瞧你这孩子说的。也没啥大事,就是看你现在出息了,手里攥着大把的钱,小叔替你高兴。不过啊,这钱放在手里,那不叫钱,得让钱生钱,才能越来越多,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我点了点头,这倒是不假。我这次回来,除了看望父母,也确实在琢磨下一步的投资方向。建材店的生意虽然稳定,但毕竟规模小,利润有限。我手里这笔钱,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正处在一个不上不下的尴尬位置。投到大的项目里不够,放在银行里又觉得可惜。
小叔见我似乎被他说动了,立刻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小默,小叔这有个天大的好消息,就看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和福气了。”
“哦?什么好消息?”我被他勾起了好奇心。
“你知道离咱们村二十公里的那个废弃的水泥厂吧?”
我皱了皱眉,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那厂子好像倒闭很多年了,厂房都破败不堪,周围杂草丛生,平时根本没人会去那里。
“知道,怎么了?”
“嘿嘿,好事就落在这厂子上了!”小叔的眼睛亮得吓人,“我收到确切消息,市里马上要规划开发区,那一片地全都要征用!你想想,那么大一个厂房,占了多少地?这要是拆迁,赔偿款得是多大一笔数?”
我的心猛地一跳。拆迁!这两个字在九十年代,就等同于“一夜暴富”。我身边就有不少人因为家里房子被画上一个“拆”字,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看着我震惊的表情,小叔知道鱼儿上钩了。他继续添油加醋地忽悠道:“我跟那厂子的老板有点交情,他急着出国,想把这厂子低价处理掉。他对外面开价五十万,但我跟他磨了半天,跟他说咱们是亲戚,你要是真心想要,四十万!一口价!你想想,四十万买下来,等拆迁的消息一公布,转手就能翻好几倍!要是等到赔偿款下来,那更是……啧啧啧。”
他咂了咂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那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四十万,换一个即将拆迁的厂房。这个诱惑实在太大了。我手里有十万,剩下的三十万,以我现在的信誉,找朋友们凑一凑,应该不是难事。
我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起来,脑子里飞快地盘算着这件事的可行性。小叔将我的一切反应都看在眼里,嘴角的笑意愈发得意。他知道,我已经掉进了他精心编织的陷阱里。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小默啊,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你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小叔是看你是我亲侄子,才把这么好的事告诉你,换了别人,我提都不会提一个字。”
他的话,像是一把火,将我心里的欲望彻底点燃了。我仿佛已经看到无数的钞票在向我招手,看到父母更加骄傲的笑容,看到那些曾经看不起我的人羡慕嫉妒的眼神。
那一刻,被成功冲昏了头脑的我,彻底失去了最基本的判断力。
03
接下来的两天,我满脑子都是那个废弃工厂和“拆迁”两个字。小叔的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让我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我不是没有过怀疑。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会轮到我?那个厂老板为什么会这么便宜就卖掉?但我所有的疑虑,都被小叔“天衣无缝”的解释给打消了。
他说,厂老板的老婆孩子早就移民国外了,现在就等他过去团聚,国内的产业他根本无心经营,只想尽快变现走人。他还说,拆迁的消息目前还处于保密阶段,只有少数“内部人士”知道,所以市面上才没有风声。
为了让我彻底相信,他甚至还带我“远远地”去看了一次那个工厂。隔着锈迹斑斑的铁门,我看到了大片破败的厂房和高耸的烟囱,在夕阳下显得格外荒凉。
“你看,就这么大一片地方,四十万,简直跟白送一样。”小叔指着里面,唾沫横飞地描绘着未来的蓝图。
我被他说得热血沸腾,最后的一丝理智也被贪婪吞噬。我决定,赌一把!
回到家,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父母。我爹一辈子老实巴交,听我说要花四十万买个废厂子,吓得连连摆手,说风险太大,不靠谱。但我妈却有些心动,她觉得我儿子有本事,看准的事情肯定错不了。
最终,我说服了他们。然后,我开始四处打电话凑钱。
我在城里认识的那些生意伙伴和朋友,听说我要投资,都很爽快。老王第一个就给我转了五万,还说不够再开口。其他几个朋友也纷纷解囊,东拼西凑,不到一天时间,三十万的缺口就补上了。
可就在我准备跟小叔去办手续的时候,他却告诉我,厂老板临时要求,必须是现金交易,而且要在三天内付清。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让我有些措手不及,因为朋友们凑的钱里,有一部分还需要几天才能到账。
眼看着凑齐的钱还差三万块,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就在这时,小叔又“恰好”提出了一个“建议”。他说他认识一个朋友,可以短期拆借,利息也不高。
我已经走到了这一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我咬了咬牙,同意了小叔的提议。就这样,我又通过小叔的“朋友”,借了三万块的高利贷。
钱凑齐的那天,小叔带着我,和那个素未谋面的厂老板签了合同。整个过程异常顺利,对方几乎没怎么看合同条款,拿了钱,签了字,就把一串生锈的钥匙和一本泛黄的产权证交给了我。
当我攥着那本产权证,站在属于我自己的工厂大门前时,我的心情激动到了极点。我感觉自己的人生即将翻开新的篇章,一个更加辉煌的篇章。我甚至开始规划,拿到拆迁款后,要如何扩大我的建材生意,如何在城里买一套更大的房子,把父母接过去享福。
我还特意找到小叔,塞给了他一个厚厚的红包,感谢他给我带来了这么好的机会。
小叔推辞了半天,最后还是“勉为其难”地收下了。他拍着我的肩膀,笑得一脸褶子:“小默啊,都是自家人,客气啥。以后你发了大财,可别忘了小叔就行。”
我看着他那张“真诚”的笑脸,心里充满了感激。我以为他是我生命中的贵人,是我通往财富自由的引路人。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亲手递给我的,不是通往天堂的门票,而是一张通往地狱的请柬。
04
春节假期结束,我意气风发地回到了城里。把建材店的事务处理妥当后,我心里便只剩下一件事——等待拆迁。
我几乎每天都要往那片区域跑一趟,希望能看到一些动静,比如有测绘队来勘察,或者有政府的公告贴出来。
然而,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半年过去了……那片废弃的工厂区依然是死一般的沉寂,除了风吹过荒草的沙沙声,什么都没有。
我心里的那股子火热,开始慢慢冷却,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不安。
我开始旁敲侧击地向一些在政府部门工作的朋友打听,是否有关于城东开发区的规划。得到的答复无一例外,都是“没听说”。
起初,我还安慰自己,或许是消息还处于高度保密阶段,小叔的消息来源更“内部”。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自我安慰变得越来越无力。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我在一次饭局上,偶然认识了一位在市规划局工作的朋友。酒过三巡,我状似无意地提起了城东那片地。
那位朋友听后,哈哈大笑:“陈老弟,你听谁说的?那片地全是工业盐碱地,土壤污染严重,根本不具备商业和住宅开发的条件。市里前几年是讨论过治理方案,但成本太高,早就搁置了。别说开发了,未来十年二十年,政府都不会碰那块烫手山芋。”
他的话,像一盆冰水,从我的头顶浇到脚底,让我瞬间清醒。
盐碱地?没有开发计划?
我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小叔那张谄媚的笑脸,厂老板爽快签字的样子,所有的一切都像电影快放一样在我眼前闪过。
一个可怕的念头浮上心头:我被骗了!
我不死心,第二天就疯了一样冲回村里,拿着产权证找到了那个废弃工厂的原老板。他早就出国了,我通过多方打听,才找到了他一个远房亲戚。
当我把事情的原委一说,那个亲戚叹了口气,告诉我一个让我如遭雷击的真相。
“那个厂子,根本不值钱。因为是污染地,别说卖了,送人都没人要。我那个远房表哥为了甩掉这个包袱,愁得头发都白了。后来你那个小叔找到了他,说能帮他把厂子卖掉,但要从中抽一万块钱的好处费。我表哥当时就答应了,没想到……唉,你们这亲戚……”
一万块的回扣!
合伙蒙我!
愤怒、羞辱、悔恨……所有的情绪瞬间涌上我的心头,我的身体因为极度的愤怒而不住地颤抖。我感觉自己的天都塌了。
四十万!那是我辛辛苦苦攒下的血汗钱,是朋友们对我的信任,是我对未来的全部希望!就这么被我最亲近的小叔,用一个卑劣的谎言,骗得一干二净!
我像一头发了疯的狮子,冲到了小叔家里。
他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喝着我给他买的好茶。看到我双眼通红地闯进来,他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就镇定了下来。
“小默?你这是怎么了?火急火燎的。”他故作镇定地问道。
我把那本产权证狠狠地摔在他面前的桌子上,嘶吼道:“陈建军!你为什么要这么害我!那根本就是一块废地!根本就没有拆迁的事!你跟那个老板合伙骗我,你还拿了一万块的回扣!”
我的质问像一颗炸弹,但他却面不改色。
他拿起桌上的产权证,慢悠悠地吹了吹上面的灰尘,然后轻描淡写地说道:“买卖是你自己同意的,合同是你自己签的,字也是你自己画的押。我可没拿刀架在你脖子上逼你买。我只是给你提供了一个消息,至于消息准不准,你自己没有脑子去判断吗?”
他顿了顿,抬起眼皮,用一种极其轻蔑的眼神看着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我说是要拆迁,你就信了?你不是读过几年书吗?我看你是读书读傻了吧!这点判断力都没有,也敢学人家做生意?”
无耻!卑鄙!
我被他的话气得浑身发抖,血液直冲头顶。我扬起手,想一巴掌扇过去,但看着他那张有恃无恐的脸,我的手却在半空中停住了。
我能做什么?打他一顿?然后呢?
这种事,就像他说的,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钱也给了。就算去报警,警察也只会当做是投资失败的经济纠纷,根本告不了他诈骗。
我斗不过他。在这个重人情和脸面的小山村里,我把事情闹大了,丢脸的只会是我自己。人们不会去指责一个无赖的卑劣,只会嘲笑一个“聪明人”的愚蠢。
“你好……你好得很……”我指着他,气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我当然好得很。”他把产权证扔回到我面前,靠在椅子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陈默,别怪小叔没提醒你,做人别太气盛。你以为你在城里混出点名堂就很了不起了?在小叔眼里,你还嫩着呢!”
那一刻,我心如死灰。
我看着他那张丑恶的嘴脸,看着这个流淌着和我同样血液的亲人,我只感到一阵刺骨的寒意。
我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捡起那本对我来说如同废纸的产权证,转身离开了那个让我作呕的地方。
我输了,输得一败涂地。我不仅输掉了所有的积蓄,还背上了三十多万的债务,更输掉了对亲情的最后一丝信任。
05
那次打击,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雪崩,将我的人生彻底掩埋。
我元气大伤。为了还清朋友们的钱和那笔高利贷,我不得不变卖了城里的建材店。一夜之间,我从一个小有成就的老板,重新变回了一无所有的打工仔。
那些年,日子过得异常艰难。我不敢回村,怕看到父母失望的眼神,更怕看到小叔那副得意的嘴脸。我在城里租了一间最便宜的地下室,白天在工地上扛水泥,晚上去夜市摆地摊,拼了命地挣钱还债。
曾经围绕在我身边的那些“朋友”和“贵人”,也在我落魄之后,渐渐散去。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我算是彻彻底底地领教了。
好在,我的妻子,在我最艰难的时候选择了我。她是我在摆地摊时认识的,一个善良朴实的姑娘,她不嫌弃我穷,不嫌弃我背着一身债,义无反顾地嫁给了我。后来,我们有了可爱的女儿。
为了妻女,我咬着牙,吞下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我放下了曾经的骄傲和梦想,成了一个本本分分的打工仔,在一家工厂里做着流水线工人,拿着微薄的薪水,勉强维持着一家的生计。
日子就像一潭死水,看不到任何波澜。而那间被我遗忘在角落里的废弃工厂,就像一道丑陋的伤疤,时刻提醒着我当年的愚蠢和天真。
转眼,十五年过去了。
2009年,我已经快四十岁了。两鬓开始有了白发,背也因为常年的劳作有些微微佝偻。我早已接受了自己平庸的命运,只求一家人能平平安安,女儿能健康长大。
然而,命运似乎跟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那天,我刚下班回到家,正准备吃晚饭,一个陌生的电话打了进来。
“喂,请问是陈默先生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客气的声音。
“是我,你哪位?”
“陈先生您好,我们是XX新区开发项目的拆迁办公室。通知您一下,您名下位于原城东水泥厂地块的工业厂房,已经被正式纳入我们的拆迁范围。根据最新的补偿政策,您的厂房以及所占土地,预计可以获得2000万人民币的拆迁补偿款。请您明天上午带着相关证件,来我们办公室办理一下手续。”
“……”
我拿着电话,整个人都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足足有几十秒钟没有反应过来。
2000万?拆迁?
我以为是诈骗电话,下意识地就想挂断。但对方准确地说出了我的名字和工厂的位置,这让我迟疑了。
挂了电话,我依然像在做梦一样。妻子看我脸色不对,关切地问我怎么了。我颤抖着把电话里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妻子也愣住了,她从米饭里抬起头,呆呆地看着我。
第二天,我揣着那本被我扔在抽屉底十几年、早已泛黄的产权证,怀着一种极其不真实的心情,请假去了电话里说的那个地址。
拆迁办公室里人头攒动,墙上挂着巨大的规划图和红色的宣传横幅。一切都在告诉我,这不是梦。
工作人员核对了我的证件后,拿出了一份厚厚的拆迁补偿协议。当我看到协议上清清楚楚地写着“贰仟万圆整”的字样时,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十五年了!整整十五年的忍气吞声,整整十五年的辛酸苦楚,在这一刻,仿佛都找到了宣泄的出口。我颤抖着手,在协议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我,陈默,又要翻身了!不,这一次,是真正的一飞冲天!
这个消息,比十五年前我发家致富的消息传播得更快,更猛烈。当天下午,我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声音激动得发抖,语无伦次地确认着这件事的真伪。
我知道,这个消息也一定传到了我小叔陈建军的耳朵里。
我能想象得到他此刻的表情,是震惊?是嫉妒?还是悔恨得肠子都青了?
没错,我要的就是这个效果!我要让他知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当年他从我这里骗走四十万,让我跌入谷底。如今,老天爷用2000万,狠狠地给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这几天,我辞去了工厂的工作,好好地在家里陪着妻子和女儿。我们规划着未来,要买什么样的房子,女儿要去哪所更好的学校,一切都充满了希望和阳光。
我一直在等,等小叔的反应。但我没想到,他会来得这么快,而且是以这样一种无耻的方式。
这天中午,我们一家三口正围着桌子吃午饭,享受着难得的温馨时光。
“叮咚——”
门铃响了。
我通过猫眼一看,心头一阵冷笑。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打开门,小叔陈建军那张我刻骨铭心的脸出现在眼前。和十五年前相比,他老了很多,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但那双三角眼里的精明和贪婪,却丝毫未减。
他脸上堆着比十五年前更加谄媚、更加虚伪的笑容,手里提着一些看起来价格不菲的礼品。
“小默啊,恭喜恭喜!我就说嘛,你小子是有大福气的人!”他一进门就大声嚷嚷起来,仿佛当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没有请他坐,也没有给他倒水。
他尴尬地笑了笑,把礼品放在鞋柜上,搓着手,终于说出了他此行的目的:“那个……小默啊,你看,当年这个厂房,要不是小叔给你牵线搭桥,你哪有今天这个福气啊,对不对?做人要讲良心,要懂得感恩。这笔钱,你看……是不是也得分小叔一半?”
他理直气壮地说着,仿佛这笔钱天生就该有他的一份。
我看着他这张厚颜无耻的脸,压抑了十五年的怒火和怨恨,在这一刻,终于彻底爆发。
我笑了,笑得无比冰冷。
然后,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说:
“关—你—屁—事。”
06
我的四个字,像四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了小叔陈建军的脸上。空气瞬间凝固,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那双三角眼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他似乎完全没料到,15年后那个对他言听计从、任他拿捏的侄子,会用如此粗暴、如此不留情面的方式回敬他。
“你……你说什么?”他结结巴巴地问,仿佛要确认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我说,关你屁事。”我重复了一遍,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淬了冰的钢针,扎进他的心里。“陈建军,你是不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十五年前,你是怎么花言巧语地骗我买下那个废厂子的?你是怎么跟厂老板串通一气,从我这个亲侄子身上,拿走一万块回扣的?”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情绪也越来越激动。这十五年来积压在心底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如同火山喷发。
“你还记得我走投无路,去找你对质的时候,你是怎么说的吗?”我一步步向他逼近,双眼死死地盯着他,“你说,是我自己读书读傻了,没有判断力!你说,做人不要太气盛,你还嫩着呢!怎么,现在看到这块你口中的‘废地’,变成了2000万,你就忘了当初说过的话,跑过来跟我谈‘牵线搭桥’,谈‘感恩’了?”
我的妻子拉了拉我的衣角,示意我冷静一点,女儿也被我的样子吓到了,躲在妈妈的身后,怯生生地看着。但我控制不住自己,我等这一天,等了太久了。
陈建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我当面揭开陈年旧疤,他恼羞成怒,索性撕破了脸皮,露出了无赖的本性。
“陈默!你别给脸不要脸!”他跳了起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我是你小叔!是你的长辈!没有我,你知道这个消息吗?你能买到这个厂子吗?你现在发了财,就想一脚把我踹开?我告诉你,没门!这2000万,你今天分也得分,不分也得分!不然我就去法院告你!告你忘恩负义,不赡养长辈!”
“告我?”我像是听到了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好啊,你去告啊!我倒想看看,法院是会支持一个当年设局坑害亲侄子的骗子,还是会保护一个受害者!陈建军,你真以为十五年过去了,所有事情就都烂在肚子里,死无对证了吗?你别忘了,当年你那个拿回扣的‘朋友’,现在还在不在!那个厂老板的远房亲戚,还好不好找!我们把当年的事,拿到法庭上,拿到全村人面前,拿到报纸上,好好说道说道,看到底是谁不要脸,谁没有良心!”
我的话,像一把利剑,精准地刺中了他的软肋。他最怕的,就是把当年的丑事公之于众。他可以在我面前撒泼耍横,但他没胆子真的去对簿公堂。
他的气焰瞬间就灭了下去,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再告诉你一件事。”我凑到他耳边,用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冷冷地说道,“这十五年,我每天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翻身了,我该怎么‘报答’你。现在,这个机会来了。我不会打你,也不会骂你,因为那样太便宜你了。我要让你亲眼看着,我,陈默,是如何用你当年最看不起的方式,过上你一辈子都无法企及的好日子。我要让你在你最看重的老家,在那些你曾经耀武扬威的乡亲面前,彻底地,身—败—名—裂!”
说完,我直起身子,指着门口,对他下了逐客令:“现在,拿着你的东西,从我的家里,滚出去!”
“你……你……”陈建军被我强大的气场和决绝的态度彻底击垮了,他指着我,你了半天,最终只吐出一句狠话,“陈默,你给我等着!你会后悔的!”
说完,他灰溜溜地拿起那些礼物,狼狈地逃出了我的家。
看着他的背影,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压在心口十五年的巨石,终于被搬开了。妻子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轻声说:“都过去了。”
我转过身,抱住她和女儿,点了点头。是的,都过去了。从今天起,是我新的人生的开始。
07
陈建军的这次“拜访”,就像一颗石子投入了平静的湖面,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开来。
我当然知道他那句“你会后悔的”是什么意思。无非就是回到村里,到处造谣,颠倒黑白,把我塑造成一个忘恩负义、六亲不认的白眼狼。这是他这种无赖最擅长的伎俩。
果不其然,当天晚上,我爹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语气既愤怒又解气。
“儿子!你做得对!这个混账东西,今天一回到村里,就在村口的小卖部里到处说,说他好心好意给你介绍了个发财的路子,你现在发了财,连一分钱都不肯分给他,还把他从家里赶了出来!”
我冷笑一声:“他也就这点本事了。”
“哼,他以为大家还跟以前一样傻吗?”我爹在电话那头的声音陡然拔高,“他话还没说完,当时在场的张屠夫就第一个站出来骂他了!张屠夫说,‘陈建军,你还有脸说?当年你是怎么骗陈默的,你当我们都忘了?要不是你,人家陈默能吃那么多苦,遭那么多罪?现在人家时来运转,是老天开眼,你又舔着个脸想去分一杯羹?我活了六十年,就没见过你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
我爹学得惟妙惟肖,我能想象到当时的情景。
“不止张屠夫!”我爹越说越兴奋,“村东头的李大娘也说了,说当年看我天天愁得吃不下饭,就是因为你这个当叔叔的把侄子坑得那么惨!现在还好意思提‘感恩’?村里的王会计也站出来算了笔账,说当年你骗了陈默四十万,按照银行利息算,这么多年下来连本带利都多少钱了?现在这2000万是国家给的拆迁款,跟你陈建军有半毛钱关系?你这是敲诈勒索!”
我爹顿了顿,长舒了一口气,说道:“儿子,你不知道,整个小卖部的人,没有一个帮他说话的!全都指着他的鼻子骂!骂得他狗血淋头,连买包烟的钱都没付,就灰溜溜地跑了!真是大快人心啊!”
我静静地听着,眼眶有些湿润。
十五年了。我以为村里人早就忘了当年的事,或者即便记得,也只会当成一个笑话来看。我没想到,乡亲们的心里,都有一杆秤。他们或许朴实,或许不懂什么大道理,但他们分得清是非黑白,看得出善恶好坏。
当年的我,确实是“读书读傻了”,被金钱和成功冲昏了头脑,才会轻易掉入陷阱。人们在背后嘲笑我的愚蠢,是人之常情。但当真相和时间沉淀下来,当无耻的加害者反过来要扮演受害者的时候,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
“爸,我知道了。这些年,让您和妈担心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我们为你骄傲!”我爹的声音里带着自豪,“你放心,在村里,没人会信他的鬼话!他陈建军,以后在咱们村,算是彻底混到头了!”
挂了电话,我心里一片澄明。
小叔想要通过舆论来打压我,却没想到,他自己先被舆论的浪潮给淹没了。他高估了自己颠倒黑白的能力,也低估了人心向背的力量。
这场战争,从他踏入我家门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输了。
08
正如我爹所料,陈建军一家在村里的日子,变得前所未有的艰难。
“身败名裂”这个词,用在他身上,再贴切不过。
以前,村里人虽然看不起他,但碍于都是一个村子住着,抬头不见低头见,表面上的客套还是有的。但现在,这层虚伪的窗户纸被彻底捅破了。
他成了全村人公开唾弃和鄙夷的对象。
他走到村口,原本聚在一起聊天的人群会立刻安静下来,然后用一种极其鄙夷的眼神看着他,等他走过去之后,背后便爆发出毫不掩饰的嘲笑和议论声。
“看,那个就是想从侄子身上敲诈一千万的陈建... ...” “嘘,小声点,人家现在可是‘大恩人’。” “哈哈哈,什么大恩人,我看是专坑亲戚的大损人!”
他去小卖部买东西,老板会爱答不理地告诉他“卖完了”。他想去邻居家串个门,人家直接当着他的面“砰”地一声关上大门。就连村里的孩子们,都在编排关于他的顺口溜:“陈建军,脸皮厚,坑了侄子还伸手,想要一千万,最后变成过街狗!”
他的妻子,那个平时就尖酸刻薄的女人,现在出门也成了缩头乌龟。她想去跟村里的妇女们一起打牌,结果人家直接把牌一推,说“不玩了”,然后三三两两地散开,把她一个人晾在那里。她去井边洗衣服,旁边的人宁愿挑着担子走远路去河边洗,也不愿意跟她挨着。
最惨的,还是他的儿子,我的堂弟陈浩。
这个二流子本来在村里就名声不好,现在更是雪上加霜。他本来在跟邻村的一个姑娘谈婚论嫁,人家姑娘一听说他家出了这么档子事,二话不说,直接退了婚。理由很简单:这样的家庭,人品太差,女儿嫁过去肯定要吃苦。
陈浩把气都撒在了陈建军身上,父子俩在家里大吵大闹,摔盆子砸碗的声音,半个村子都能听见。陈浩骂他爹为老不尊,贪得无厌,害得他连媳妇都娶不上。陈建军则骂儿子没出息,自己没本事,还怪老子。
一家人,鸡飞狗跳,不得安宁。他们彻底成了村子里的孤岛,被所有人排挤和孤立。这种精神上的折磨,远比任何身体上的惩罚都要来得痛苦。他们就像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我听着父亲在电话里眉飞色舞地讲述着这一切,心里没有太多的快意,反而有一种说不出的平静。
我报复的目的达到了。但这个结果,并不是我一手策划的,而是陈建军自己咎由自取。是他自己的贪婪和无耻,点燃了村民们的怒火,最终引火烧身。
正所谓,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十五年前他种下的恶因,终于在15年后,结出了他自己无法下咽的恶果。
09
在这样强大的舆论压力和社交孤立下,陈建军一家终于撑不住了。
大概过了两个月,我爹又打来电话,告诉我一个最终的消息:陈建军一家,准备搬走了。
他们把家里的老宅子,以一个极低的价格,匆匆忙忙地卖给了村里的一个远房亲戚,然后一家三口,拉着几箱行李,在一个清晨,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个他们生活了几十年的村庄。
没有人去送行,甚至没有人多看他们一眼。他们的离开,就像几片枯叶被风吹走,没有在村里留下任何值得怀念的痕迹,只留下了一段让人不齿的笑谈。
我问我爹:“他们去哪儿了?”
我爹叹了口气,说:“谁知道呢。听说是去了一个没人认识他们的南方小城市。他那个德行,在熟人社会里是混不下去了,只能去陌生的地方,看看能不能重新开始吧。”
从此以后,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关于小叔一家的任何消息。他们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彻底地消失在了我的生命里。
而我的生活,则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我用那笔拆迁款,在城里最好的地段买了一套大平层,把父母接了过来。我爹妈一辈子没住过这么好的房子,高兴得像个孩子。
我还重新注册了公司,凭借着我的人脉和经验,以及雄厚的资金,我的建材生意东山再起,并且比十五年前做得更大,更成功。我不再是那个需要看人脸色、仰人鼻息的小老板,而是成了在行业内都小有名气的企业家。
妻子不用再跟着我吃苦,成了名副其实的老板娘。我为女儿提供了最好的教育资源,让她可以无忧无虑地追求自己的梦想。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站在自家宽敞的阳台上,看着城市的万家灯火,会回想起这跌宕起伏的二十年。
我会想起那个在绿皮火车上满怀憧憬的少年,想起那个在工地上挥汗如雨的青年,想起那个被成功冲昏头脑的傻瓜,也想起那个在地下室里咬牙坚持的男人。
那四十万,是我人生中最昂贵的一堂课。它教会了我,永远不要被贪婪蒙蔽双眼,也教会了我,识人辨人的重要性。
而小叔陈建军,则是我人生中的一个反面教材。他让我深刻地理解了,人性中的恶,可以有多么的不堪。他的结局也让我明白,一个没有人品和底线的人,即便一时得势,最终也必将被社会和身边的人所抛弃。真正的财富,从来不只是银行账户里的数字,更是根植于内心的善良、诚信和赢得的尊重。
那间废弃的工厂,阴差阳错地,开始了我人生的噩梦,却又在15年后,终结了这场噩梦,并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光明的未来。
命运就是如此奇妙,它关上了一扇门,又在未来的某个时刻,为你打开了一扇窗。关键在于,身处黑暗时,你是否能守住内心的那束光,坚持走到看见窗户的那一天。
我很庆幸,我坚持下来了。
现在,我拥有了成功的事业,美满的家庭,以及内心真正的平静和安宁。关于小叔的怨恨,早已随风而逝。他得到了他应有的惩罚,而我,也得到了我应得的新生。
窗外,月色如水,温柔地洒在这座繁华的城市。我转身回到屋里,妻子正端着一杯热牛奶等我,女儿在沙发上安然入睡。
这,就是我用十五年的苦难,换来的最珍贵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