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式口的风情神韵

何大齐

《京西古道模式口风情图》何大齐 绘著 北京日报出版社

翠微山麓迤逦行，峰峦绵绵草木葱。

悦耳悠悠驼铃声，商旅往来进京城。

酒帘字幌招醉客，古刹晨钟暮鼓鸣。

繁华往事如梦幻，今日寻觅旧时情。

这是我写在长卷画作《京西古道模式口风情图》卷首的题画诗。这幅长卷倾注了我的心血，倾注了我对这片土地的热爱，我用画笔为京西这条古老的商道留下了旧影。

我大学毕业后分配到石景山区任教，在这里工作、生活了43年。我走遍了石景山的山山水水，也留下了大量的速写作品，其中模式口给我留下了最美好的记忆。

1964年，我刚到石景山工作，就有人向我介绍：“你喜欢画画儿，应该到模式口看看，那里有山有水，有村落古寺，有十分难得的好景色。”于是我利用星期日的时间，带着速写本到了这里。当我爬上村西口的山崖，向东俯视这龙形古道时，只见北边是蟠龙青山，南边有环形绿坡，街上民居古旧，商铺林立，繁华旧景尚有遗痕，我拿出速写本画下这京郊少有的村貌。后来我又多次到模式口画民居、寺庙，观赏法海寺的壁画、古柏。

1967年，我在模式口住了一个月，和村民同吃同住同劳动，为当地老乡画了许多人物肖像以及村貌；晚上在村民家里的炕头上，听当地的老人介绍模式口的变迁和民风民俗，更加深了我对这里的了解和热爱。

到了新世纪初，有关部门看到模式口的历史文物价值，希望可以开发其旅游资源。他们要组织一些人写文章，因为没有此地的旧照片，所以希望我把模式口的历史旧貌通过画笔还原出来，这样就能达到图文并茂的目的了。画面时间定位在清末民初，因为这是模式口作为商业通道最为兴盛繁华的时期，当年驼铃声不绝于耳，商贾云集往来不断。我通过几年的积累，也早有此愿。我做好规划，闲暇就骑自行车到这里，做充分的调查，走访当地的老人，做详细的记录，如过街楼有几座？在什么位置？旅店名称是什么？商铺门面什么样？经营状况如何？古迹遗址有哪些？我用速写把1500米长的村路从西向东逐一画下来，再逐一确认无误。无数次走访调查，数次草图修改，寒来暑往，前前后后用了一年多的时间。

2006年作品完成了，有十七八米长，有关部门印成折页，作为对外交流活动中赠送的礼物。2014年石景山区要修建一座博物馆，请我把长卷放大，以便展出。这次重画时，我就把第一版的不足之处一一加以改正，最后画成高70厘米、长36米的巨幅长卷，得到大家的一致认可。此画的复制品在“古道斯存”模式口民俗文化陈列馆长年展出，并制作成动画片，重现旧景，向游人滚动播放；复制品也曾于北京冬奥会期间在首钢园展出。

模式口是京城通往京郊门头沟与河北张家口的交通要道，是京西出产的果品、煤炭、木材的进京必经之路。口外的牛羊皮货进京，也要从此经过。模式口又是戍守京城的西部门户，隘口地势险要，易守难攻，是从西部进京的重要关口，历代政府都在此驻军把守。模式口还是一条“香道”，每年正月初一到十五、四月初一到十五，上百个自发“花会”团体与无数香客，在前往天泰山、妙峰山进香拜佛时，都会途经此地。模式口自古就是一条商道，满足商旅需求的买卖店铺逐渐发展起来。那时长途运输要经过大漠山路，没有公路，只能靠骆驼、骡马来驮运，旅途的艰辛自不待言。商旅走到模式口时，拖着疲惫不堪的脚步，首先要找的是一个解决吃、住、歇脚的地方。山西晋商有眼光、会经营，在这里开设了几家大车店，如殷家店、粟家店等。

其中有一家开在街东头，店铺的掌柜是山西人，姓张，人们戏称这里是“老西儿店”，其实门口写的是“张记客店”。此店最受欢迎，因为掌柜了解商旅的需求：为人和牲口准备了周到的吃住及粮草，门口还有大石槽供牲口饮水。店伙计待客热情，还兼管侍弄牲口。客人如果身体不适或生病，店家马上派伙计去请大夫，还管抓药、煎药。如此周全、厚道的服务，客人自然愿意留下。

骡马在长途跋涉中，蹄子上的铁掌磨损严重，到了模式口就需要更换，因此在模式口街的靠西边儿，就开了一家“刘记铁匠铺”，专门打制牲口蹄掌和铁钉。这家铺子四代人以打铁为生，有上百年历史了，子承父业，家传手艺，两人配合，叮叮当当的击铁声能传得很远，一听到这声音就知道前面有铁匠铺。商旅拉着牲口寻声找来，把牲口牵到马掌桩下，铁匠铺的师傅先把旧铁掌取下，用快刀把蹄子上的角质层削平整，量一下尺寸，然后选合适的新铁掌钉到蹄子上，整套活儿一气呵成。这可真是个技术活儿，学徒要学三年多才能独立接活儿。骡马换上新铁掌，犹如人换上了一双合脚的新鞋，走起路来轻松、痛快。据说最多时，刘记铁匠铺每天钉马掌六七十只。

从清末到民初，模式口商贾云集，各类商铺有三十多家，商摊有几十家。骆驼队迤逦而行，驼铃声不绝于耳。大车店、杂货店、铁匠铺、酒馆、饭铺、粮食店、药铺、肉铺、理发店、茶馆、布店、旅店，争相为来往商旅和香客服务，十分热闹。

模式口一带有悠久的人文历史，现在保存完好的法海寺、承恩寺、田义墓等，每天游人如织。模式口以其独特的地理位置、丰富的人文景观、深厚的文化底蕴，成为古都北京的重要组成部分。我的长卷记录了模式口逝去的情景，希望它能成为后人追忆历史的美好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