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世界大战中的海权思维演变:战术、战略与当下镜鉴
发布时间:2025-09-02 10:06 浏览量:2
第二次世界大战是人类有史以来的一场空前浩劫。从1931年日本入侵中国东北到1945年德国和日本投降,14年的时间里,84个国家和地区的20多亿人口被卷入战争,上亿人穿上军装下场厮杀,鲜血流遍全球。
不同于第一次世界大战,二战不只是陆权的较量,也是海权的较量。在二战中,曾经的海上霸主英国一蹶不振,日本海军彻底覆灭,美国海军则快速崛起,形成了延续至今的新的海权格局——这不仅是炮火与钢铁的碰撞,更是海权兴衰的见证。在这场席卷全球的海战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战略抉择与战术博弈?
围绕保罗・肯尼迪《海权的胜利》一书,我们有幸邀请到“南海战略态势感知计划”主任、北京大学海洋战略研究中心主任胡波,独立书评人、前媒体人宋观两位深耕海洋战略与文史研究的嘉宾展开深度对谈。
两位嘉宾将从战术博弈到战略认知,从武器演进到经济逻辑,带你穿透硝烟,探寻二战海战中那些决定大国命运的关键瞬间,解码海权更迭背后的历史启示。以下便是这场思想碰撞的精华实录。
宋观:
这里想先跟胡老师交流一下,前一阵在上海的德国电影大师展,重映了一部很热门的电影,叫《从海底出击》,讲的是德国潜艇的故事。那么在您看来,是否真的像当时德国的海军司令邓尼茨说的,如果他有三百艘潜艇,就能够改变二战的整个态势?
胡波:
首先是这样,我们要知道潜艇的作用,即便到现在它也是一个拒止性的平台,也就是说非对称的平台,通常是弱者针对强者。所以从二战总体的情况来讲,欧洲战场跟太平洋战场是不太一样的。应该来讲,在太平洋战争中,潜艇的作用非常小,或是说没发挥什么重要作用。
我们再回到你刚才的问题,就是在欧洲战场,德国的潜艇,特别在1943年以前,对盟军,特别是商船的影响非常大,一度让丘吉尔都感到很绝望,但是随着盟军护航力量的增强,包括反潜兵力的增强,它的作用在衰减,越到后面越衰减,所以无论三百艘也好,四百艘也好,不可能改变战争的进程。
而且因为德国是个陆海复合型的国家,特别是在海上的资源,相对来说属于投入不足的状态,客观来讲,德国的海军能打成二战那个程度已经相当不容易了。
其实它的资源远没有一战的时候富裕,但是它的战术比一战时成功。一战时,它跟英国搞大平台、搞战列舰竞争,后来其实公海舰队没发挥什么作用。二战的时候,德国水面舰艇相对来讲投入比较小,潜艇确实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宋观:
虽然今天我们聊的主要是《海权的胜利》,但是也希望大家能关注到另一本书,就是这里提到的《决战大洋》。
这本书很触动我的一点就是,刚才老师也提到了,在1943年之前,德国的潜艇还是占领一定的战略优势。就是在开战初期,就是1939年开始,当时可以说英国的很多的护航舰队可以用“老破小”来形容。
这本书里提到了,很多的护航舰队都是拿一些普通的运输船改造的,很多时候可能是一战,甚至一战前的一些老式的船。人在船里的状态都是很痛苦的,随时还要防止潜艇的侵袭,还要保护舰队,很多的时候可能还涉及到层级关系,因为那时候护航舰队的很多的领航的司令,他是退休的军官,他的军阶有时候可能还会比真正的军队的护航还要高一些,这里涉及到了很多协调的问题。
那么现在我们也想问老师第二个问题,关于航母的方面,航母的此消彼长,可以说是影响了刚才提到的整个太平洋的战局。老师您是怎么去看待这方面的?甚至在二战初期,当时无论是在日军还是美军,都有相当的声量在说“航母无用论”的观点。
胡波:
科技,特别是军事科技和装备的发展,它跟战场上的攻守平衡变化,是有一个滞后的。你的技术可能发展了很长时间,但是你如果没有得到军事的大规模应用的话,其实也没有什么意义。
所以航母刚开始出来的时候,其实从技术储备上来说,英国应该是比美国、比日本都要好,但是它可能是因为路径依赖。而且你要知道,一战和二战中间就隔了二十多年,所以一开始,从军队的惯性来讲,包括指挥官的惯性来讲,还是要沿用一战的战术。
一战的战术就是战列舰、炮造得很大,巨舰大炮。没想到因为航空力量的发展,航母可以相当于一个移动的机场。现在也一样,很多技术发展出来,它在没有发生战争的情况之下,是很难被检验的。军队相对来讲都比较保守,它去借鉴一个新的技术,它要做整个的力量结构、体制机制、军事条令的调整,这是一个庞大的工程。
二战之前,日本是在这方面做得是比较超前的,而且日本的舰载机、飞行员,刚开始是对美军的有碾压式的优势。大家对航母的接受本身是有一个过程的。
另外,不同的国家,它的需求也不是太一样。就像刚才讲的太平洋(战场)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你造再多的战列舰感觉也不太好使。大西洋和地中海(战场)控海相对比较容易,英国只要把曼德海峡和直布罗陀海峡控制起来,基本上地中海就没问题了。但是太平洋这个情况特殊一些,所以战列舰在太平洋战场实际上没有发挥太大的作用,包括日本造的大和号、武藏号两艘(战列舰)。
《决战中途岛》剧照
所以有的装备和技术的应用,它需要战争的刺激和推动。如果没有二战,没有太平洋战争,我觉得世界各国海军应用航母的进程还会推迟很多年。就是因为二战,大家看到了航母有这么大的作用,基本上太平洋战争主要是航母对决,所以它比较像刚才讲的马汉笔下的这种决战决胜。
实际上马汉1890年出版的《海权论》,他强调怎么样去赢得海权,就是靠决战决胜。但是一战没有体现出来,一战没有怎么海上决战。到德国投降的时候,公海舰队依然还是保持很强的兵力。日德兰海战中,双方其实没有打成歼灭战。
反而是太平洋战争,确实它是一次“马汉式”的对决,而且进程非常快,前半年,日本打得非常顺利。但是从中途岛海战开始,日本就开始走下坡,它转换非常快,基本上是一种“梭哈”式的,中途岛海战其实决定性时间的就几分钟。
在欧洲战场和大西洋(战场)它是不一样的,大西洋是以破交战为主,主要是盟军,特别是从美国运物资,过来补给,然后德国去破坏他们的交通。另外就是两栖进攻。两栖当然在太平洋战争时期也有,因为我们知道谈海权,除了马汉的流派之外,还有一个流派,是科贝特,他认为海战只是陆上战争的延续,你海战打得再好,还是要影响陆上局势才行。
所以他的观点跟马汉不太一样,他比较强调两栖行动,二战实际上也体现了很多,包括你看在所罗门,在菲律宾,在冲绳,当然大西洋不用讲了,最后的诺曼底登陆,它的两栖进攻也还是体现得非常明显。
宋观:
我们说到航母的时候,当时我看到像美国的军事专家何思秋的研究是说,英国在设计最开始的航母的时候,是拿一艘运煤船去改建的,最开始的时候完全是小小的尝试,完全没有想到未来会发展到那么大的一个状态,甚至包括像《海权的胜利》这本书,我觉得很吸引我的有两点:第一点是它在结尾的时候,就像刚刚老师说的,是对各国的军事实力和军事技术的总的一次大检验。还有它在开篇的时候,形容了整个在战前的这种“迷雾”的状态。就是很多时候,像现在我们以后来人的“上帝视角”去看,觉得航母很重要,然后潜艇也有它的价值。
但是当时在开战初期,为什么各国当时的海军限定,没有特别强烈地去限定潜艇?是因为当时英国已经研究出来的雷达还是声呐系统,他们觉得以当时潜艇的技术是能够制衡的。而且在二战初期的时候或者二战前期的时候,很多的航母技术它是需要跟飞机(进行)一个全方位的适配,当时整个的技术还没有发展到这个程度。
想再问老师,就是我们第一部分第三个问题,根据您对于海军技术的这些研究,您来看刚才除了我们提到的航母也好、潜艇也好,在整个二战的时间内,哪些新的技术产生了很重要的影响?
胡波:
雷达确实是二战里(重要的技术)。日本后期很大的问题就是它的雷达装的很少且较为落后,所以美国对它就有“降维打击”的优势。
日本当时还有就一种非常特殊的兵种,就是瞭望,靠目视去发现海上的军舰。这些人的视力特别好,但是美军那个时候已经装备了雷达,所以至少在技术上,它对日军后期有碾压式的优势。
从平台来讲,我觉得二战它把航母这个平台的重要性给打出来了。一战到二战,它就(间隔)二十多年,技术上创新性的东西,可能并不是很多。比如潜艇它的指标做得更漂亮,但是这个东西本身并不是个新的,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我觉得二战是把很多的技术应用了,完全新的技术和装备并不太多。
宋观:
那么在第二部分我们希望能够聊到战略层面,刚才老师也提到了像马汉,还有麦金德以及保罗·肯尼迪对海权不同的认识,是否可以对三人对海权的理解再做一个对比?
胡波:
海权的实践一直有,不是说因为马汉提出来海权才有海权,古希腊、古罗马的时候都已经有海权的实践。但是确实从这个概念上讲,马汉把它系统化地提出来,他是第一人。第二个就是马汉把海权上升到非常高的高度,上升到“大战略”的高度,认为海权决定一切。
麦金德说陆权决定一切。这种相对来讲是有点像现在的“网红”,“网红学者”一般说话都比较绝对,因为绝对容易吸引人。马汉和麦金德都是这样,(马汉)把所有英法之间的斗争,把英国的成功归结于海权,把法国的失败归结于不重视海权。实际上具体的情况非常复杂,他就把这个东西单一化、绝对化了。
麦金德提出,谁控制了世界岛,谁就控制了心脏地带;谁控制了心脏地带,谁就控制了世界。心脏地带主要指东欧那片,这些都是比较绝对的。
相对来讲,肯尼迪的背景是历史,他对史料的掌握要比前两个人准确得多。马汉把概念给抽象化,有点像宣传口号。相对来讲,我觉得肯尼迪的历史功底,要远远好于马汉和麦金德这样的学者。
第二,肯尼迪更多的是把海权放在一个国家大战略的框架内,而不是突出的强调海权的作用。比方在概念上讲,肯尼迪对海权的定义是,海权是海军和其他,其他就包括国家的总体实力,包括经济。其实大家可以看他1981年出的那本书《大国的兴衰》里面讲的,因为生产力的不同导致发展的不平衡,发展不平衡最后导致的经济决定政治决定军事这样一个逻辑。
宋观:
保罗·肯尼迪在战略的构建上,是相对来说有他逻辑的延续性,还是也有较大的变化?
胡波:
我觉得逻辑是比较延续的。经济、综合国力决定了海权的扩张的边界,所以他基本上认为谁的科技和经济发展得好,谁就有可能是新一个海权的主导者。比如《大国的兴衰》,整本书讲的逻辑就是这样。因为各国对技术的应用有差别,导致发展速度不一样,有的人就掉队了,有的人就(发展)起来了,然后新的代替旧的。五百年内,荷兰代替西班牙,然后英国代替荷兰,美国代替英国,就这样一个逻辑,背后是你整个的综合国力,特别是经济实力。他这个逻辑是不变的。
他不是个很偏战术的人,他当然也讲战术,但是他的决定性的逻辑,是综合国力决定论,由经济基础、科技基础决定的。但是《海权的胜利》这本书里,我觉得比较新奇的是,他把战略和战术结合的比较好。我觉得跟《大国的兴衰》相比,有突出的亮点,就是他也谈了很多偶然的因素、技术的因素,不仅仅完全谈“大战略”逻辑。这是他后来这些年开始有的变化,但他的整个逻辑是延续的。
宋观:
读到《海权的胜利》的时候,有一点是特别吸引我的,就是他可以说是采取了一种三层的这种分析,既包括大战略层面的经济层面,也包括战术层面的,甚至于各种舰种,比如说巡洋舰的价值、航母的价值、潜艇的价值,他都做了分析,他是给你一个相对来说立体的视野去看,所以我觉得确实是这本书对我的吸引力还是蛮大的。在读完马汉的《海军战略》之后,还有哪本书可以在我阅读二战史甚至一战史的时候,给我一些方法论的吸引,可能感觉还是《海权的胜利》会更吸引人一些。
还有一点其实是想问,在二战之前,英国在海上的霸权地位让人感觉是无法撼动的。甚至说当时无论是说华盛顿的海军军备协议,还是各种方面的技术限制的细则,可以说是已经把德国、日本封堵的死死的。当然也造成了他们战前的这种滞后性。
那么既然已经去尽可能通过协定、通过条约去限制了所谓“六大海军”的发展。为什么还会出现这种所谓“理性人”意想不到的事?从军事来讲,觉得这场战争好像是不理智的,就不可能在这个时间点会突然爆发战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给人感觉有悖论的情况?
《决战中途岛》剧照
胡波:
这个时候你就会发现都是陆上导致的。因为很多地方陆战先打起来了,即便六个国家的海军之间能保持和平,但是因为陆战先打起来了,它就会推动(海战)。德国海军、意大利海军、法国海军都是被动接受战争,因为陆战打起来,他们被动接受战争。
举个例子,英国当时海上能够主导世界,第一个方面是有遍布全世界的海上节点,也就是殖民地,包括新加坡,包括直布罗陀,包括埃及,这个是它的基础。第二个基础就是综合实力,其实二战时英国的综合国力已经不行了。前面是美国、德国,英国才能排到第三。
从GDP上来讲,从生产能力上来讲,英国的生产力也不行了,但是有个惯性,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它在二战开始之前看起来还是很强大的。英国在18、19世纪为什么能搞平衡,是因为英国虽然是个岛国,但是生产能力很强,可以在欧洲搞平衡,在世界搞平衡。现在的平衡必须得轮到美国来搞,(英国)自己搞不了平衡。但是在局中的人(不知道),就像你刚才讲的,我们现在是以上帝视角来审视。而且,任何海上霸主退出的时候都不是很情愿的,都不会完全是理性思考,肯定是要挣扎一把。
其实英国挣扎得很痛苦。一方面的挑战来自德国,德国的挑战是明线,是直接的挑战。从海权的角度,一个暗线的挑战是美国。美国一开始就有借战争去打击英国、打击英国殖民地的意图。所以整个二战的过程实际上是把英国基本上打垮了,然后美国做大。
所以二战结束之后,英国和美国有一堆矛盾,就是关于殖民地的事,因为美国人搞联合国,搞去殖民化和民族自决,把英国的很多殖民地全部给弄掉了。英国能力也不行,殖民地也没有了,它就必须在这个位置上(退下来)。
二战到底是由陆上战场决定的,还是海上战场决定,这个很难讲。但是综合来讲,陆上先打起来。日本也是先在陆上打起来。因为陆战,特别是侵略中国,导致日本的兵力、国力到了极限,对资源特别是对石油的需求(增加),这时必须得挑战英、美,就是这样一个逻辑。
宋观:
但是我看到一个比较有趣的分析,是美国的史学家入江昭的分析,他是觉得当时亚洲,或者说亚太的情况还跟欧陆不太一样,因为欧陆在那个时候是慕尼黑政策,尽可能是绥靖。但是至少在前期的时候,美国、英国都没有考虑到绥靖的问题,当时在美国的两院还有专门的去抵制日本侵略的议员联盟。它们其实是相对来说对日本的企图是很明了的,甚至做了很多的限制。
但是后来,可能像您提到的,随着欧战的一步步的扩大,包括法国的沦陷,慢慢地其实它已经有点在政策上顾此失彼了,它可能慢慢地在不自觉的时候就在二战的算是中期,滑到了一个绥靖的状态?
胡波:
最关键的问题就是美国没有准备好。美国从一个国家、一个社会的角度来讲,它没有准备好参战。虽然美国当时的国力很强,但是它孤立主义很盛,一战之后短暂主导了下世界事务就退回去了。退回去之后,它的整个的军队规模、兵员的规模,各方面都没有准备好。所以我觉得倒不是绥靖,是因为第一个美国没有准备好,第二个就是日本还没有触及到美国的核心利益。
美国的政策其实一直是支持,比如说支持中国抗战,这个没有问题。但是刚开始的支持力度很小,最终它都是有一个转折点,转折点当然是自己被打了之后,那肯定就是举国动员。美国的经济条件非常好,要是自己不被打,我觉得动员还要需要很长时间。欧洲虽然在打仗,但是美国不能感同身受,就跟现在是一样的,美国很安全,别的地方打仗它没办法感同身受。
宋观:
刚才您提到第一大梯队的,像美国、英国的一些状态。那么相对来说,处于海军第二梯队的法国和意大利也很有意思。刚才提到了法国,其实它无论是说在一战的时候、在二战的时候,我们很多时候都会看到,比如说法国对于马奇诺防线投入的费用很高。实际上它当时用于镇压非洲甚至中东的起义,包括对于海军的投入也很高。但是后来发现在战争打开之后,其实海军发挥的作用非常有限。意大利也是在追求海军的实力,但是开打的时候出现了两个让人很想不到的情况,第一是当时墨索里尼的不宣而战,当时1/3的商船在运行在同盟国的时候,结果直接被扣押了。
再有一个是意大利想打仗的时候发现没有油。虽然当时它的潜艇数量大概至少有一百多艘,甚至让德国都已经羡慕得“流口水”,但是实际上没有油。
胡波:
因为它们都是被裹挟的。首先法国主要是陆上参战,意大利也差不多。所以这种情况之下,谁来决策海军应该怎么样,都很难。
它们跟英、美最大的不同是,法国、意大利是陆海复合型国家,就是在陆地和海上同时面临着威胁。美国也是有大陆,但它就是一个非常典型的海洋国家,不是陆海复合型国家,因为美国独立之后,陆上没有什么威胁。而陆海复合型国家它同时在海上陆上都面临威胁,这个时候怎么去平衡?但是通常来说,“陆上决生死,海上决发展”,在陆上威胁没有解决的情况之下,不可能去把重心放在海上。
所以从这个角度来讲,意大利的海军、法国的海军没有太多的选择。
宋观:
那么想请老师在我们交流的最后总结一下,以您对于海洋史、海战史的观察来讲,二战在整个人类的海战史上,它有一个什么样的特殊的意义?包括像保罗·肯尼迪,他对于二战的这种研究,他发现了哪些跟以往战争不一样的特点?
胡波:
二战太特殊了。二战之后,主要的大国之间再没有爆发过如此规模的战争。我觉得未来爆发这种规模的可能性也比较低。
第一点启示,二战是非常特殊的,而且我们不能拿二战的经验来比照今天的情况。今天依然有大国的竞争,但是这种竞争可能是另外一种形态,它大概率是一个长期的战略相持,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大的不同。
第二点启示就是,你会发现,战争打起来,以上帝的视角会发现没有一个合格的,指挥官都表现得不好。这就是克劳塞维茨说的“战争的迷雾”。现在“站着说话不腰疼”,但在当时的处境下,其实很多时候你是看不清楚的。
(比如)站在南云忠一这个角度,我们大部分人的表现未必会比他好。虽然现在有技术发展,但也有电磁干扰各个方面的因素,战场不可能是完全透明的。你看到的信息越来越多,你可能越困惑。
第三,我觉得二战可能是人类战争史上一个巨大的分水岭,就二战之前和二战之后情况也非常不一样。二战之前,基本不用考虑小国的感受,但二战之后,第三世界国家纷纷独立,国际政治的环境不一样了,无论人家能不能“上桌”,至少你需要了解一下人家的关切。
二战之前,特别是在欧洲,虽说是国际体系,基本上就那几个大国“上桌”。二战之后确实有很大的区别。
再就是军事技术的发展。二战之后,一系列颠覆性的技术和武器出来了,比如核武器,比如导弹,这个跟以前就不一样。现在有AI,那更不一样。二战基本上是一个分水岭,所以我们今天去学习和了解二战史,是具有非常重要的意义的。虽然现在技术不一样,打的方式不一样,但是从整个的战略设计、任务规划和行动指挥等各方面,二战还是能给我们带来非常大的帮助和借鉴。因为这么昂贵的学费也不是经常有,人类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为了持久的和平,有些东西还是对我们今天依然有很大的价值。
我觉得保罗·肯尼迪《海权的胜利》是非常不错的,他把各方面都结合得很好,把战略战术包括战役各个方面都结合得很好,让你能够非常立体地看到,如果设身处地、你在其中,你会不会做得比他们好?
中国赢得这场战争非常不容易。我们不仅保卫自己、抗击侵略,另外一方面我们对整个世界格局有很大的贡献。所以我们今天无论从精神上、从物质层面、从经验教训,大家可以通过看这些书,得到自己的感受,我觉得这个是最重要的。八十年(过去)了,老兵基本上在世的已经不太多了,这么大的规模战争,可能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所以一方面要学习历史,但另外一方面,像我在《海权的胜利》推荐序里面写的,我们不能陷在历史里面。今天的海权跟二战时期、一战时期、马汉时期的海权都有很大的不同。为什么不同?如上所述,因为科技的发展,因为核武器、导弹,因为反介入和区域拒止。
第二就是因为国际政治的环境,今天的小国都是有发言权的,今天大部分海上通道直接控制在中小国家之间,而不是控制在大国手上,跟二战时期、一战时期就很不一样,所以今天我们谈的海洋控制跟八十年前的控制也不太一样,今天的控制可能还涉及到国际法、国际机制这方面,不能拿历史完全来套用今天的现实。这八十年确实有很大的变化,和平力量其实也在上升,同时技术在发展、规范在发展,所以有很多的变化。
当然最重要的是,我国和八十年前也很不一样,保守一点说,我们现在已经是非常强大的海洋国家。特别是我们现在的海军跟八十年前那是很不一样,所以这也是很大的变化,和平力量上升了。中国是爱好和平的,我们的力量越强,这个世界的和平就越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