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岁中年男人被23岁大学生纠缠,腿哆嗦着去报警:我再也受不了了
发布时间:2025-08-31 15:14 浏览量:1
人到了五十岁,日子就像是那磨盘上的豆子,一圈一圈,磨出的都是相似的粉末。沈卓然觉得自己的生活就是这样,家和学校两点一线,讲台上是讲了快二十年的宋史,饭桌上是妻子苏敏越来越少的言语和越来越频繁的手机消息声。
他以为这辈子也就这样了,波澜不惊,直到那个秋天的午后,一粒小石子被投进了他平静如水的心湖,他当时没有在意,不知道这圈涟漪会慢慢扩大,最后变成一个他无法挣脱的漩涡。
01
秋老虎的威力还在,午后的阳光晒得人犯懒。阶梯教室里,风扇有气无力地转着,发出单调的嗡嗡声。沈卓然正在讲“靖康之耻”,讲到一半,他习惯性地停下来,喝一口泡着胖大海的茶水。他的目光扫过台下,大部分学生都低着头,有的在玩手机,有的昏昏欲睡,只有第一排正中间的那个女生,坐得笔直,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像一块海绵,贪婪地吸收着他说的每一个字。
这个女生叫林溪月,是历史系大四的学生,选了他的“宋史专题”。沈卓然对她有印象,不单是因为她每节课都坐第一排,更因为她那股子与众不同的认真劲儿。她的眼神里有一种纯粹的崇拜,这让在讲台上站了半辈子的沈卓然,心里感到一种久违的慰藉。
下课铃响了,学生们像潮水一样涌出教室。沈卓然收拾着讲义,准备离开。
“沈老师。”一个清脆的声音叫住了他。
他回头,是林溪月。她怀里抱着一本厚厚的、书页已经泛黄的《宋史纪事本末》,快步走到讲台前,白净的脸上带着一丝请教的羞怯。“老师,关于刚才您提到的宗泽大帅‘三呼过河’而逝的细节,我在这本书里看到一个不同的说法,想跟您探讨一下。”
她的问题很刁钻,不是那种为了套近乎而随便找的话题。沈卓然来了兴趣,他扶了扶眼镜,接过那本旧书,跟她认真地讨论起来。林溪月见解独到,思维敏捷,让沈卓然对这个女生产生了极好的印象。他觉得,现在的大学里,像这样真心热爱学问的学生,真是太少了。
临走前,林溪月有些不好意思地掏出手机:“沈老师,以后我还有学术上的问题,可以通过微信向您请教吗?我保证不打扰您休息。”
看着她那双充满求知欲的眼睛,沈卓然没有理由拒绝。他点点头,扫了她的二维码。加上好友后,他客气地回了一句“随时欢迎”,就夹着教案回家了。他完全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只当是多了一个勤奋好学的学生。
02
起初的一切,都和沈卓然想的一样正常。林溪月的微信,只在白天的工作时间出现,内容也全部围绕着学术问题。她会发来自己写的读书笔记,请他指点;会就某个历史人物的评价,与他展开长篇的讨论。沈卓然很乐意指导这个有天分的学生,他甚至觉得,林溪月是他教书生涯里遇到的最有灵气的学生之一,或许可以收为自己的研究生。
变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沈卓然记不清了。大概是一个多月后,林溪月的问候开始跨越时间的界限。有时是深夜十一点多,他准备睡了,手机“叮”地一声亮起,是林溪月的消息:“沈老师,抱歉这么晚打扰您。我刚读完您那篇关于宋代士大夫精神的论文,写得太好了,激动得睡不着觉。”
沈卓然看到这样的消息,心里有些异样,但还是礼貌地回复:“谢谢,快去休息吧,别熬夜。”
又有时,是清晨六点半,他刚起床,手机里就躺着她发来的早安问候,配着一张校园里朝阳初升的照片,和一句“新的一天,祝沈老师心情愉快”。
这些关心,像羽毛一样轻,轻轻地搔动着他那颗早已被生活磨得粗糙的心。沈卓然不是没有警觉,他五十岁了,什么没见过。他开始有意识地保持距离,回复消息变得简短,有时干脆隔几个小时再回。他想用这种冷处理,让学生的热情自然冷却。
可他低估了林溪月的“执着”。他的疏远,换来的是她更小心翼翼的姿态。
“沈老师,我是不是哪里说错话,让您不高兴了?我只是太崇拜您了,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如果给您造成了困扰,我向您道歉。”
看到这样的文字,沈卓然反而开始自我怀疑。他觉得自己是不是太敏感了?一个女学生,对自己的老师有些崇拜,这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自己要是反应过度,反而显得小家子气,甚至有些“自作多情”。想到这里,他又觉得自己刚才的冷淡有些不妥,便放缓了语气,安慰了她几句。
他不知道,这张看不见的网,已经悄悄地收紧了第一道线。
03
沈卓然的家,在一栋老式教职工公寓的五楼。房子不小,一百四十多平,收拾得干干净净。只是家里太安静了,安静得有些冷清。
妻子苏敏是一家外企的市场总监,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晚饭桌上,她总是戴着蓝牙耳机,一边吃饭一边开着跨国电话会议。嘴里蹦出的词,沈卓然一半都听不懂。女儿佳宁上高三,学业紧张,吃完饭就钻进自己的房间刷题、上网课。
大多数时候,偌大的餐桌上,只有沈卓然一个人默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耳边是妻子流利的英语和女儿房间里传来的网课老师的声音。他觉得自己像这个家里的一个局外人,一个提供稳定后勤、但情感上无人问津的“室友”。
这种感觉,在他这个年纪,尤为强烈。事业上,正教授的职称卡了好几年,不上不下;生活里,激情早已褪去,只剩下亲情和责任。他时常感到一种无力感,一种不被需要的失落。
就在这个时候,林溪月的出现,像一束微光,照进了他有些阴暗的内心世界。她对他的崇拜,她对他的需要,她对他的全神贯注,都让他找回了一种久违的存在感和价值感。他没有想过要出轨,他的道德底线不允许他那么做。他只是有些贪恋这种被人仰望的感觉,就像一个在寒冬里走了很久的人,贪恋一小簇篝火的温暖。
他开始不那么抗拒林溪月的问候,甚至在夜深人静、妻子早已睡去的时候,会跟她在微信上聊几句无关学术的话题。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个老师对学生的关怀,仅此而已。
04
线上的交流,很快蔓延到了线下。
沈卓然开始频繁地“偶遇”林溪月。
他习惯在周三下午没课的时候,去学校南门那家“旧时光”咖啡馆,点一杯美式,看两个小时书。有一次,他刚坐下,就听见背后有人惊喜地叫他:“沈老师?好巧啊,您也在这里!”
他回头,林溪月正端着一杯拿铁,笑盈盈地站在那里。
他每周五下班,会绕路去市中心的新华书店,看看有没有新出的历史类书籍。他在书架前翻阅时,一个身影凑了过来:“沈老师,您也在看这本书呀?我正想买呢。”
又是林溪月。
甚至一个周日的上午,他陪妻子去超市采购,在生鲜区,他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林溪月推着购物车,车里放着一些蔬菜和酸奶,她看到沈卓然和苏敏,先是愣了一下,然后落落大方地走过来打招呼:“沈老师好!师母好!”
苏敏不认识她,只是礼貌性地点点头。沈卓然的心却猛地一沉。一次是巧合,两次是缘分,三次、四次……这就不是巧合那么简单了。他感觉自己像一只被猎人盯上的兔子,无论走到哪里,都有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
林溪月开始送他一些小礼物。
一次上课,他嗓子有些沙哑,多喝了几口水。第二天,他的办公桌上就多了一盒进口的护嗓含片,下面压着一张纸条:“沈老师,保护好嗓子。学生林溪月。”
又一次,是中秋节前,她提着一个精致的纸袋在楼下等他,说是她妈妈从老家寄来的月饼,她“亲手烤”了一些,特意拿给老师尝尝。那点心做得确实可口,甜而不腻。
这些礼物,价值不高,但心思很巧。它们都包裹在“尊敬师长”的外衣下,让他无法拒绝。拒绝了,就显得自己小题大做,不近人情。接受了,又觉得心里像压了块石头,越来越沉。他开始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这压力让他坐立不安。
一天晚上,沈卓然因为一个课题报告,在书房忙到很晚。苏敏走进来,递给他一杯热牛奶,顺口问了一句:“你最近好像总在咳嗽,是不是感冒了?”
沈卓然含糊地应了一声。苏敏没在意,又说:“对了,今天下午我路过你学校,想给你送份文件,看到你和一个女学生在湖边散步,聊得很开心的样子。是你的研究生?”
沈卓然端着牛奶的手,不易察觉地抖了一下。下午他确实在湖边走了走,也确实遇到了林溪月,但只是站着说了几句话,前后不过五分钟。在妻子口中,怎么就成了“散步”和“聊得很开心”?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祥的预感爬上心头。他下意识地问:“你看错了?”
苏敏笑了笑:“怎么会,离得不远。那女孩挺清秀的,个子高高的,扎个马尾辫。对了,她还把自己的围巾解下来,要给你围上,你没要。怎么,天冷了,学生关心老师,多好的事。”
苏敏说得云淡风轻,沈卓然的后背却瞬间冒出了一层冷汗。他清楚地记得,林溪月当时确实有这个举动,但被他立刻制止了。苏敏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只是“路过”?还是……她一直在某个角落看着?他不敢再想下去,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升起,让他心脏都缩成了一团。他第一次感觉到,这件事,可能已经超出了他的控制。
05
那晚之后,沈卓然彻底陷入了焦虑。他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睡不着,脑子里全是林溪月那张清纯又带着一丝执拗的脸,还有妻子那句看似不经意的话。他决定,必须快刀斩乱麻,彻底结束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
他不再回复林溪月的任何消息,上课时也刻意避开她的眼神。在校园里如果远远看到她,他会立刻绕道走。他想用最决绝的方式,让她明白自己的态度。
沉默持续了三天。第四天上午,他刚结束一节课,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起来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那是一条彩信,发件人是一个陌生号码。照片的背景,是他家小区的楼下。照片的主角,是他正在上高三的女儿佳宁,她正背着书包走出单元门。照片拍得很清晰,连女儿脸上那颗青春痘都看得见。
照片下面附着一行字:“佳宁真是个可爱的姑娘,和您一样,充满了书卷气。沈老师,您为什么不理我呢?”
沈卓然的血一下子冲上了头顶。他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扶着讲台才勉强站稳。这是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她竟然找到了他的家,还去拍他的女儿!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他怕的不是自己,是怕家人受到伤害。
他手抖得几乎拿不稳手机,立刻拨通了那个陌生号码。电话响了很久,就在他以为没人会接的时候,电话通了。
“沈老师?”电话那头,是林溪月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
“林溪月!你到底想干什么!”沈卓然压低了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我没想干什么呀。”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无辜,“我只是路过您家小区,碰巧看到佳宁妹妹去上学,觉得她很可爱,就拍了张照片……您这么生气干什么?难道您觉得,我会伤害她吗?”
她的话,像一把软刀子,精准地捅进了沈卓然最脆弱的地方。他意识到,自己根本没有证据。她可以说自己是“碰巧”,是“欣赏”,他能拿她怎么样?去报警?警察会怎么看?一个大学教授,被一个女学生“骚扰”?说出去只会成为天大的笑话,还会毁了自己的名誉。
“你离我的家人远一点!”沈卓然的声音都在发颤。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声轻笑:“沈老师,只要您像以前一样理我,我当然不会去打扰您的家人。我只是……只是太想和您说话了。”
挂掉电话,沈卓然无力地瘫坐在椅子上。他明白了,自己被套牢了。他就像一只被蛛网粘住的飞虫,越是挣扎,那网就缠得越紧。
恐惧压倒了理智。沈卓然妥协了。他开始恢复与林溪月的联系,只是言语间充满了疲惫和敷衍。他希望用这种方式,暂时稳住她,再想办法脱身。
日子在一种诡异的平静中过了一周。这周里,林溪月没有再做出格的举动,只是像以前一样,每天给他发消息,分享一些学习和生活的琐事。沈卓然稍微松了口气,以为事情有了转机。
周六,是沈卓然岳父的七十大寿。一家人订了城西一家颇有名气的私房菜馆,亲戚们聚在一起,热热闹闹地吃了一顿饭。席间,苏敏提议拍张全家福,沈卓然难得地露出了笑容,和家人一起拍了张照片。因为高兴,他随手把这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设置的是“仅家人可见”。
饭局结束,一家人开车回家。路上,沈卓然的手机又响了。他看了一眼,是林溪月。他心里一紧,划开屏幕。
“沈老师,这家‘荷塘月色’的烤鱼是一绝,您也喜欢吃吗?看您今天笑得这么开心,真好。”
沈卓然的大脑“嗡”的一声,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他猛地踩下刹车,车子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停在路边。旁边的苏敏和后座的女儿都吓了一跳。
“你干什么!疯了!”苏敏怒道。
沈卓然没有理会妻子,他死死地盯着手机屏幕,浑身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荷塘月色”!她竟然准确地说出了菜馆的名字!
还有那张照片!那张他设置了“仅家人可见”的照片,她是怎么看到的?他的微信好友里,除了苏敏和女儿,以及几个远房亲戚,根本没有外人。难道……难道是苏敏?不可能!她没有理由这么做。是女儿?更不可能!
一个极其恐怖的念头钻进他的脑海:他的微信,被监控了?还是说,他的家人里,有她的“眼线”?
他不敢想象。他感觉自己像一个透明人,生活中的每一个细节,都被一双看不见的眼睛窥视着,无处可逃。他看着车窗外川流不息的车辆和灯火,第一次感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他意识到,自己面对的,可能根本不是一个单纯的偏执女学生,而是一个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深渊。
06
从那天起,沈卓然的精神状态急转直下。他整晚整晚地做噩梦,梦里总有一双眼睛在黑暗中盯着他。他上课时频频走神,好几次讲错了历史年代。他看谁都觉得可疑,看妻子,看女儿,甚至看那些亲戚,都觉得他们可能是林溪月的“帮凶”。
他想过和妻子苏敏坦白,但他怎么开口?说自己被一个女学生缠上了?在苏敏那种强势的性格看来,这只会坐实他“苍蝇不叮无缝的蛋”的猜想。他们的婚姻本就脆弱,他不敢冒这个险。
他必须自己解决。
沈卓然下定决心,在办公室约谈林溪月。这是他最后的尝试。
那天下午,林溪月准时赴约。她还是那副清纯文静的样子,穿着白色的连衣裙,像一朵不染尘埃的百合花。
“沈老师,您找我?”她坐下后,轻声问道。
沈卓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而威严:“林溪月同学,我今天找你,是想明确地告诉你,请你立刻停止对我个人生活的一切骚扰。包括你的信息,你的‘偶遇’,以及对我家人的窥探。我们的关系,仅限于师生,也只能是师生。”
他以为林溪月会哭,会辩解,或者会再次威胁他。
出乎他意料的是,林溪月没有哭,也没有闹。她只是静静地听他说完,然后,嘴角勾起一抹极其诡异的微笑。那笑容,和他印象中那个清纯的学生判若两人。
“沈老师,您为什么要这么紧张?”她歪着头,眼神天真又残忍,“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不是吗?我发的每一条信息,都只是学生对老师的关心。我送的每一样东西,也都是出于尊敬。至于您的家人,我只是碰巧看见,表达一下欣赏。这一切,在任何人看来,都没有问题。”
她顿了顿,身体微微前倾,盯着沈卓然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还是说,沈老师,您对我……有什么超出师生的想法?所以才会这么敏感,这么害怕?”
这句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正中心脏。
沈卓然瞬间明白了她的意图。她把他逼到了一个绝境。如果他把事情闹大,去学校举报,去报警,在所有人看来,都更像是一个五十岁的中年男教授,对一个二十三岁的女学生“求而不得”后的恼羞成怒。他的名誉,他奋斗了半辈子的事业,他即将到来的正教授职称评审,他那个看似平静的家庭,所有的一切,都将被彻底摧毁。
他输了,输得一败涂地。
看着眼前这张年轻又陌生的脸,沈卓然感到一阵彻骨的寒冷。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再也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地了。
07
那次谈话之后,林溪月的“纠缠”进入了一个新的阶段。她不再频繁地给他发信息,也不再刻意制造“偶遇”。她仿佛从他的生活中消失了。
但这比之前的骚扰更可怕。
沈卓然感觉自己生活在一个巨大的、无形的监控之下。他总觉得,在他看不见的角落,林溪月正用一种他不知道的方式,注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去食堂吃饭,会下意识地环顾四周,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他走在校园里,会觉得背后有目光跟随着他。
他晚上在家看书,窗外一点风吹草动,都会让他心惊肉跳。
他成了一个惊弓之鸟。失眠和焦虑像两条毒蛇,啃噬着他的神经。他瘦了十几斤,眼窝深陷,两鬓的白发越来越多。苏敏发现了他的异常,问他是不是身体不舒服,他只说是评职称压力大。
他快要疯了。他知道,再这样下去,不等林溪月做什么,他自己就会先崩溃。
压垮骆驼的,总是最后一根稻草。
那是一个周二的下午,沈卓然正在办公室准备教案。系里的收发员送来一个快递,说是一个没有寄件人信息的包裹,指名让他亲收。
沈卓然的心立刻提到了嗓子眼。他知道,这肯定是林溪月寄来的。他的手开始发抖,几乎拿不稳那把拆快递的小刀。他不知道这次盒子里装的会是什么,是一张更过分的照片,还是别的什么恐怖的东西。
他划开胶带,颤抖着打开纸盒。
里面没有他想象中的“礼物”。
盒子里只有两样东西:一张严重泛黄、边角已经磨损的黑白照片,和一份用塑料膜封好的、二十多年前的旧报纸复印件。
沈卓然拿起那张照片。照片上是两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勾肩搭背,笑得无比灿烂。背景似乎是一所大学的校门口。其中一个,是二十多岁的他自己。而另一个……
沈卓然的瞳孔骤然收缩。另一个人,他当然认得。那是他大学时代最好的朋友,也是他后来最初的同事——林建成。
他放下照片,又拿起那份报纸复印件。报纸是本地的晚报,日期是1998年7月12日。社会新闻版的一个小角落里,印着一则不起眼的新闻,标题是黑体字:《青年学者林建成涉嫌学术剽窃,被单位除名后不知所踪》。
沈卓然看着照片上林建成那张笑脸,又看看报纸上那个冰冷的标题和日期,一个被他埋藏了二十多年的、可怕的秘密,像闪电一样击穿了他的大脑。
他瞬间明白了。他什么都明白了。林溪月……林溪月!她的姓……
他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手脚冰凉。他颤抖着翻过那张黑白照片,想看看背面有没有什么线索。
照片的背面,有一行用钢笔写的、已经有些褪色但依旧隽秀的字迹。
当他看清那行字的时候,他彻底震惊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眼前崩塌。
那行字写的是:“爸爸和我最敬佩的沈叔叔,摄于1998年夏。”
08
二十多年前,沈卓然和林建成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挚友,后来又被分配到同一家研究单位工作。他们是单位里最被看好的两个年轻人,一起合作申请了一个重要的研究课题。
林建成性格耿直,不善言辞,一门心思扑在学术上。沈卓然则要圆滑一些,懂得处理人际关系。两人性格互补,合作得非常愉快。
就在项目即将结题的关键时刻,出事了。因为一个关键引用数据的来源标注失误,他们的研究成果被竞争对手举报为“学术剽窃”。
在那个年代,这种指控是毁灭性的。单位领导找他们谈话,压力巨大。所有人都认定,这个错误必须有人来承担责任。当时年轻的沈卓然,害怕了。他怕自己刚刚起步的学术生涯就此终结,怕自己一辈子都背上这个污点。
在一次关键的内部调查会议上,面对领导的质询,在巨大的恐惧和自保的本能下,他选择沉默,并且在一些关键问题上,用模棱两可的话,将主要的责任,不动声色地推给了作为数据整理第一责任人的林建成。
最终的结果是,沈卓然因为“态度端正、及时修正”,被允许保留职位,只是做了一个深刻的检讨。而性格刚硬、不愿低头妥协的林建成,则被认定为主要责任人,不仅课题被撤,还被单位直接除名。
之后,林建成带着妻子和年幼的女儿,离开了这座城市,从此音讯全无。沈卓然也曾愧疚过,打听过他的下落,但都一无所获。时间久了,他刻意把这段不光彩的往事埋在了记忆深处,用事业的进步和安稳的生活来说服自己,一切都过去了。
他万万没有想到,二十多年后,这笔债会以这样一种方式,找上门来。
林溪月,就是林建成的女儿。
她接近他,根本不是因为什么该死的爱慕和崇拜,而是为了复仇。一场迟到了二十多年的、处心积虑的复仇。
她不要他的钱,也不要他的命。她要的,是把他当年施加给自己父亲的那种精神折磨、那种被孤立、被误解、有口难辩、一步步走向崩溃的滋味,原封不动地,加倍地,还给他。
09
这个真相,像一把生了锈的锯子,在他的五脏六腑里来回拉扯。
对林溪月的恐惧,瞬间转变成了对自己过往罪责的恐惧,和一种排山倒海的愧疚。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疯狂的纠缠者,而是一个手持正义之剑的复仇女神。他所有的挣扎、反抗,在她面前,都显得那么可笑和苍白。
他完了。
他知道自己彻底完了。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他能听到自己心脏狂乱的跳动声。那张照片和报纸复印件,像两块烧红的烙铁,烫得他拿不住。他把它们扔在桌上,像是扔掉了两个催命符。
他冲出办公室,冲下楼梯,冲出教学楼。他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想逃离,逃离这一切。
极度的恐惧、愧疚和精神崩溃,像潮水一样将他淹没。他跌跌撞撞地跑着,穿过校园,跑上大街。路人的侧目,汽车的鸣笛,他都听不见。他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结束这一切,必须结束这一切。
他看到了不远处的派出所,那蓝白相间的标识,在黄昏中像是一根救命稻草。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冲了过去。
他撞开派出所接警大厅的玻璃门,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扑到接待台前。
值班的张警官正端着茶杯喝水,被这个突然闯进来的人吓了一跳。他看到一个五十岁上下的男人,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发紫,额头上全是冷汗。那人双手撑着台面,身体却像筛糠一样抖个不停,两条腿哆嗦得几乎站不住。
张警官放下茶杯,皱着眉头问:“同志,你有什么事?”
沈卓然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音。他想说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他指着自己的喉咙,又指着自己的心脏,脸上是极度痛苦和恐惧的表情。
过了好半天,他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那声音嘶哑、破碎,充满了无尽的绝望和崩溃:
“警察同志……我报警……我……我再也受不了了!”
10
派出所的调解室里,灯光白得刺眼。
张警官给沈卓然倒了一杯热水,让他慢慢说。
沈卓然捧着那杯水,像是捧着救命的稻草,但他的手抖得太厉害,热水洒了一半。他语无伦次,颠三倒四地讲述着过去几个月发生的一切。从林溪月的接近,到那些无孔不入的“关心”,再到对他家人的威胁和窥探,最后,他说到了那张照片和那份报纸。
张警官耐心地听着,在本子上一边记,一边不时地提出几个问题。他的表情,从最初的惊讶,慢慢变成了职业性的审慎和无奈。
等沈卓然说完,张警官合上了本子,叹了口气:“沈教授,你的心情我理解。但是,从法律上讲,这件事……很难办。”
“什么叫很难办?”沈卓然激动地站了起来,“她威胁我!她骚扰我!她把我逼得快要疯了!”
“你先坐下。”张警官安抚道,“你看,她给你发信息,可以说是在请教问题;她送你东西,可以说是尊敬老师;她拍你女儿的照片,可以说只是觉得可爱。她没有对你进行实质性的殴打、勒索,也没有对你的家人造成人身伤害。她的所有行为,都处在一个法律很难界定的灰色地带。我们就算找到她,她要是一口咬定只是出于对老师的仰慕,我们能拿她怎么样?最多就是批评教育,进行调解。可看这个情况,调解对她根本没用。”
这种官方程序上的“无能为力”,让沈卓然感到了比被纠缠时更深层次的绝望。他明白了,林溪月从一开始就计算好了一切。她织的这张网,不仅是心理上的,也是法律上的。她要的,就是让他这样求助无门,有口难辩。
11
从派出所出来,天已经全黑了。城市的霓虹灯闪烁着,显得格外虚幻。沈卓然知道,报警这条路走不通,他必须自己了结这一切。
他给林溪月发了条信息,约她在学校的思源湖边见面。
半小时后,两人在湖边的长椅上相对而坐。夜风吹过湖面,带来一丝凉意。
这一次,林溪月没有再伪装。她平静地看着沈卓然,眼神里没有了崇拜,也没有了威胁,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沉寂。
“我父亲,离开单位后,带着我们回了老家。他再也没有碰过学术,去了一个小镇上的中学教历史。他一直郁郁寡欢,身体也越来越差,在我上大学那年就去世了。”她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他到死都跟我说,沈叔叔是他的好朋友,是一时糊涂,不是坏人。他不让我恨你。”
沈卓然的心,被这句话狠狠地刺痛了。他低着头,不敢看林溪月的眼睛。无边的愧疚淹没了他。
“我不恨你。”林溪月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沈卓然的心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有些债,不是时间久了,就可以不用还的。我父亲承受过的那些不眠之夜,那些被人指指点点的羞辱,那些有口难辩的痛苦,我也想让你尝一尝。”
她站起身,看着远处湖面的粼粼波光。“现在,你尝到了。我的事,做完了。”
说完,她转身离去,瘦削的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里,再也没有回头。
12
第二天,林溪月平静地办理了退学手续,从此彻底消失在了沈卓然的世界里。她像一阵风,来过,又走了,没有带走任何东西,却掀翻了沈卓然的整个人生。
旧事没有被公之于众,沈卓然没有身败名裂。几个月后,他的正教授职称,也顺利地评上了。
从外表看,他的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只有他自己知道,一切都回不去了。
他向妻子苏敏坦白了一切,包括二十多年前那件不堪的往事。苏敏听完,没有哭,也没有骂,只是长久地沉默。那天晚上,她搬到了客房去睡。从那以后,他们之间连“室友”都算不上了,成了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最熟悉的陌生人。
沈卓然站在讲台上,看着下面一张张年轻求知的脸,再也找不回过去那种心安理得的感觉。他总觉得,那些学生的眼神背后,都藏着林溪月的影子。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常常一个人坐在空无一人的书房里,拿出那个匿名快递里的黑白照片。照片上,年轻的自己和林建成笑得那么开心。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温暖而明亮。他却感觉自己被囚禁在一个由愧疚和恐惧织成的、永远无法挣脱的巨大蛛网中央,四周一片冰冷,永无宁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