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经常深夜加班,我起疑跟踪,发现的真相让我既心痛又感动
发布时间:2025-08-14 15:40 浏览量:2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像是催命的符咒,准时在客厅里回荡。
我叫陈雨婷,此刻正毫无睡意地蜷缩在沙发里,怀里抱着一个半凉的热水袋,眼睛死死盯着那扇紧闭的防盗门。
这已经是李明远连续加班的第二十一天了。
二十一天,整整三个星期,他回家的时间从没有早于午夜。
一开始,我信了。
毕竟他是公司的技术骨干,项目到了关键时期,忙点累点,我作为妻子,除了心疼,更多的应该是支持。
我每天算着时间给他热好饭菜,准备好洗澡水,可他回来时,饭菜已经热了又热,失去了原有的味道,就像我们之间正在慢慢冷却的感情。
怀疑的种子,是从一个星期前开始发芽的。
那天他回来,我像往常一样迎上去,想给他一个拥抱,鼻尖却捕捉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
那不是我们家任何一种沐浴露、洗发水或者洗衣液的味道,也不是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淡淡烟草味。
那是一种陌生的、属于女性的、带着甜腻花果香的香水味。
我的心,在那一刻,咯噔一下,沉到了谷底。
我没有声张,只是默默地帮他脱下外套,那件深灰色的风衣上,香水味更加明显。
“明远,今天……很累吧?”我试探着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变的颤抖。
他疲惫地捏了捏眉心,含糊地“嗯”了一声,径直走向了浴室。
“项目还顺利吗?是不是遇到什么难题了?”我不死心地追问。
“你别问了,说了你也不懂。”他不耐烦地摆摆手,将自己关进了浴室里,哗哗的水声隔绝了我们之间的一切。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
曾几何时,他不是这样的。
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会抱着我,事无巨细地分享工作中的趣事和烦恼,哪怕我真的听不懂那些复杂的程序代码,他也会兴致勃勃地讲给我听,说我是他最好的听众。
可现在,他只剩下“你别问了”和“说了你也不懂”。
从那天起,我开始变得神经质。
我会在他睡着后,像个贼一样,偷偷翻看他的手机。
通话记录干净得像一张白纸,微信聊天也都是工作群里那些看不懂的术语和进度汇报,没有任何可疑的痕迹。
他太聪明了,或者说,太谨慎了。
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根刺就扎得越深。
我开始失眠,整夜整夜地睁着眼睛,听着身边人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闪过无数个他跟另一个女人在一起的画面。
他们是在哪里认识的?是那个新来的实习生,还是那个传说中雷厉风行的女上司?
他们会聊些什么?是工作,还是……风花雪月?
他是不是也曾像对我一样,对她许下过一生一世的诺言?
这些问题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的理智。
我的朋友张静怡劝我:“雨婷,你别胡思乱想了,明远不是那样的人,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还不相信他吗?”
我相信他吗?
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憔悴的脸色,憔悴的眼神,连我自己都开始怀疑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昨天。
我无意中在他换下的西装口袋里,发现了一张消费小票。
不是餐厅,不是酒店,而是一家母婴用品店的。
消费时间是前天下午三点,那个时间,他本应该在公司开会的。
小票上清清楚楚地印着:进口A段奶粉两罐,婴儿湿巾一提,还有一包……新生儿尿不湿。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瞬间一片空白。
他不仅有了别的女人,他们甚至……连孩子都有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背叛的痛苦,像海啸一样将我淹没。
我拿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几乎抓不住。
我多想冲进卧室,把他从睡梦中摇醒,把这张小票狠狠地摔在他脸上,声嘶力竭地质问他。
可我没有。
我仅存的一丝理智告诉我,在没有看到确凿的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我的猜测。
我不能就这么毁了我们的家。
于是,我做了一个决定。
一个连我自己都觉得疯狂又卑微的决定。
我要跟踪他。
我要亲眼看看,那个让他宁愿欺骗我、背叛我,也要在深夜守护的“加班项目”,到底是什么。
“咔哒。”
门锁转动的声音,将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
凌晨十二点十五分,李明远回来了。
他像往常一样,带着一身的疲惫和寒气,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
我从沙发上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如水:“回来了?饭在锅里温着,我去给你端。”
他看了我一眼,眼神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讶,似乎没想到我还在等他。
“不用了,不饿。”他摆摆手,声音沙哑,“我洗个澡就睡。”
又是这样。
我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掌心,用疼痛来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明远,”我叫住他,鼓起了这辈子最大的勇气,“我们……谈谈吧。”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眉头紧锁地看着我:“陈雨婷,你又想干什么?我很累,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吗?”
“明天?你还有多少个明天可以敷衍我?”我的情绪终于失控了,声音陡然拔高,“李明远,你到底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你每天早出晚归,说是加班,可你身上为什么会有女人的香水味?你口袋里为什么会有母婴店的小票?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一口气把所有的疑问都吼了出来,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空气瞬间凝固了。
李明远脸上的疲惫和不耐烦,渐渐被一种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所取代。
有震惊,有痛苦,还有一丝……绝望。
他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沉默,在我的眼里,就是默认。
我的心,彻底碎了。
“好,好得很。”我冷笑着,眼泪却不争气地涌了出来,“李明远,你不用说了,我明天就搬出去,我们离婚。”
说完,我不想再看他一眼,转身冲进了卧室,狠狠地甩上了门。
我扑在床上,把脸埋在枕头里,任由泪水肆意横流。
门外,没有传来他预想中的解释或者挽留,只有长久的、死一般的寂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到了他走进浴室的声音,然后是吹风机的声音,最后,是客厅门被轻轻带上的声音。
他走了。
在我提出离婚的这个深夜,他竟然又走了。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攥住,痛得无法呼吸。
也正是这一刻,我下定了决心。
我猛地从床上坐起来,胡乱地抹了一把脸,从衣柜里随便抓了一件深色的外套套上。
李明远,我倒要看看,你今晚,又要去哪里“加班”!
我像一个蹩脚的侦探,悄无声息地跟在李明远的后面。
深夜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只剩下昏黄的路灯和零星的车辆。
我的心跳得飞快,手心里全是冷汗。
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只是不甘心,不甘心我们七年的感情,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走向终点。
李明远没有开车,他走出小区后,径直走向了地铁站。
这个时间,地铁里空空荡荡,只有几个和我一样,脸上写满故事的夜归人。
我刻意和他隔了几个车厢,躲在立柱后面,像一个可笑的影子,窥探着那个我曾经最熟悉的人。
他靠在车窗上,望着窗外飞速倒退的夜景,侧脸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落寞。
他看起来真的很累,眼下的乌青浓得化不开,整个人都透着一股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疲惫。
我的心,没来由地抽痛了一下。
难道是那个女人,让他如此烦心?
地铁行驶了七站,在一个我从未听过的站名停了下来。
这里是城市的另一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区域。
李明远下了车,我也赶紧跟了上去。
走出地铁站,一股陈旧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
眼前是一片老旧的居民区,楼房大多是七八十年代的产物,墙皮斑驳脱落,露出里面深浅不一的砖红色。
狭窄的巷子里,路灯昏暗,光线勉强能照亮脚下坑坑洼洼的路面。
周围安静得可怕,只有几声野猫的叫声,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凄厉。
这……这是什么地方?
他来这里做什么?
那个女人,就住在这里?
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
难道是那种生活窘迫,需要他接济的苦情戏码?
我无法想象,那个在公司里意气风发,在家里对我颐指气使的李明远,会和一个住在这种地方的女人有什么牵扯。
他熟门熟路地穿过几条黑暗的巷子,最终在一栋看起来最破旧的居民楼前停下了脚步。
这栋楼连个声控灯都没有,楼道里黑得像个无底的黑洞。
他拿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一步一步地往楼上走去。
我躲在不远处的墙角,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我该怎么办?
是现在冲上去,当场戳穿他的谎言,来一场歇斯底里的对峙?
还是……就这么算了,转身离开,眼不见为净,回去就起草离婚协议?
理智和情感在我的脑海里疯狂地交战。
最终,那股不甘心还是占了上风。
我必须要知道真相。
哪怕真相会把我伤得体无完肤,我也要知道,我到底输给了谁,输在了哪里。
我深吸一口气,也跟着走进了那栋黑漆漆的居民楼。
楼道里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气味,有潮湿的霉味,有饭菜的油烟味,还有……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屏住呼吸,借着手机屏幕微弱的光,小心翼翼地往上走。
楼梯是水泥的,因为年久失修,踩上去会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
我每走一步都提心吊胆,生怕被他发现。
他走到了五楼,停在了最里面的一户人家门口。
我赶紧躲在四楼和五楼之间的楼梯拐角,探出半个头,紧张地观察着。
他没有敲门,而是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串钥匙,熟练地打开了房门。
我的心,又一次沉了下去。
他有这里的钥匙。
这里,是他的另一个“家”。
门开了,他闪身走了进去,然后轻轻地把门带上了。
门没有完全关严,留下了一道一指宽的缝隙。
昏黄的灯光,从门缝里透了出来,也给了我一个窥探的机会。
我像被蛊惑了一般,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蹲下身,将眼睛凑到了那道门缝上。
我的心跳得像擂鼓,我甚至已经做好了看到最不堪画面的准备。
也许会有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穿着性感的睡衣,扑进他的怀里。
也许他们会拥抱,会接吻,会说一些让我心碎的情话。
然而,门缝里看到的景象,却和我预想的任何一种情况,都完全不一样。
房间很小,陈设也极其简陋。
一张老旧的木板床,一个掉漆的衣柜,一张摆满了药瓶的床头柜,这就是全部的家具。
空气中那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就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一个头发花白、身形瘦削的老太太,正坐在床边。
她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眼神有些涣散,嘴里念念有词,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而李明远,我的丈夫,那个我以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的男人,此刻正蹲在老太太的面前,手里拿着一个温热的毛巾,正在耐心地、轻柔地,为她擦拭着脸和手。
他的动作那么熟练,那么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妈,今天感觉怎么样?有没有按时吃药?”他的声音,是我从未听过的温柔和耐心。
妈?
这个字像一道惊雷,在我脑子里轰然炸响。
那个老太太……是他的妈妈?
我愣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
李明远的妈妈,我只在结婚前见过一次。
那是一个眼神锐利,说话刻薄的女人,她从一开始就不同意我们的婚事,觉得我这个城市里长大的独生女,娇气、做作,配不上她“有出息”的儿子。
为了不让李明远为难,也为了我们婚后的安宁,我主动提出,婚后可以分开住,逢年过节我会尽到儿媳的本分。
李明远当时很感激,说他妈妈就是那个脾气,让我多担待。
可后来,我们结婚后,他妈妈却像是从我们的生活中消失了一样。
我问过李明远几次,他总是含糊其辞,说他妈妈回老家了,或者说去亲戚家住了。
我以为是他妈妈还在生我的气,不想见我,时间久了,我也就不再问了。
我怎么也想不到,他竟然把他妈妈,藏在了这个破旧不堪的地方。
更让我震惊的,还在后面。
老太太似乎没有听到李明远的话,依旧自顾自地嘟囔着:“建国……建国你回来了?你看看你,又喝这么多酒……我给你煮了醒酒汤……”
建国?
赵建国,是我公公的名字。
可是我听李明远说过,他爸爸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因为酗酒出意外去世了。
“妈,你看清楚,我是明远,不是我爸。”李明远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无奈和心酸。
他轻轻地拍着他妈妈的后背,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明远?”老太太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她抓住李明远的手,急切地问,“明远,你吃饭了吗?你那个媳妇呢?她有没有欺负你?我跟你说,城里的女人心眼多,你可别被她骗了!”
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一下,密密麻麻地疼。
原来,在她心里,我一直都是那个“心眼多的城里女人”。
李明远叹了口气,语气却依旧温和:“妈,雨婷她……她很好,她没有欺负我。您别操心了,快把药吃了吧。”
他从床头柜上拿起几个药瓶,熟练地倒出几粒颜色各异的药片,又倒了一杯温水,递到老太太的嘴边。
“我不吃!这些都是毒药!你们都想害我!”老太太突然情绪激动起来,一把挥开了李明远的手。
药片和水杯散落一地。
“妈!”李明远惊呼一声,也顾不上去捡地上的东西,赶紧扶住摇摇欲坠的老太太。
“你别碰我!你这个不孝子!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是这么对我的?你为了那个女人,连妈都不要了!”老太太一边哭喊,一边用力地捶打着李明远的后背。
李明远就那么蹲着,任由他妈妈捶打,一动不动,宽厚的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无比孤单和落寞。
我蹲在冰冷的楼道里,透过那道窄窄的门缝,看着房间里发生的一切,眼泪,无声地滑落。
心痛,像潮水般将我淹没。
我心痛那个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此刻却要承受着这样的委屈和辛酸。
我心痛他,宁愿一个人扛下所有,也不愿意对我透露半分。
这一刻,我终于明白了。
那若有若无的香水味,或许根本不是什么女人的香水,而是他妈妈身上某种药膏或者护肤品的味道。
那张母婴店的小票,也不是给什么私生子的。
我突然想起,有一次听医生朋友说过,有些老年人因为肠胃功能退化,或者有特殊的疾病,需要吃一些营养成分类似于婴儿奶粉的特殊配方营养粉。
而婴儿湿巾和尿不湿……
我的目光,落在了老太太身下的那张床上。
床单上,有一块深色的、不自然的印记。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我脑海中浮现。
难道……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只知道,我误会他了,我彻彻底底地误会他了。
我像个跳梁小丑,用自己狭隘的猜忌,在他本就沉重的伤口上,又狠狠地撒了一把盐。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那栋破旧的居民楼的。
我的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每一步都走得异常艰难。
深夜的冷风吹在脸上,像刀子一样刮得生疼,可这远不及我心里的万分之一。
我脑子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刚才在门缝里看到的那一幕。
李明远蹲在地上,任由他母亲捶打的背影,和他母亲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模样,像两把利刃,反复切割着我的心脏。
我回到了我们那个干净、整洁、现代化的家。
客厅里还维持着我冲出去时的样子,沙发上的抱枕歪斜着,茶几上还放着我没来得及收起来的冷掉的茶水。
这里的一切,都和刚才那个昏暗、狭窄、充满了药味的房间,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我突然觉得无比讽刺。
我在这里,为了一个莫须有的“第三者”而歇斯底里,而我的丈夫,却在城市的另一端,独自承受着生活的重压和亲情的折磨。
我们明明是夫妻,是最亲密的人,可我对他正在经历的痛苦,一无所知。
我甚至还在他的伤口上,狠狠地踩了一脚。
“我们离婚吧。”
这句话,像一个魔咒,在我耳边不断地回响。
我是用怎样冰冷和决绝的语气,说出这句伤人的话的?
当时他的表情是怎样的?
是震惊,是痛苦,还是……如释重负?
我不敢去想。
我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眼泪再一次汹涌而出。
这一次,不是因为委屈和背叛,而是因为无尽的悔恨和自责。
我恨自己的愚蠢和多疑,也恨李明远的固执和隐瞒。
为什么?
李明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难道在你心里,我就是那么一个不能同甘共苦、不能分担风雨的女人吗?
我们是夫妻啊!
有什么困难,我们不能一起面对吗?
为什么要用加班这种拙劣的谎言来欺骗我?为什么要让我像个傻子一样,胡乱地猜测,甚至做出跟踪这种卑劣的事情?
无数个问题在我的脑海里盘旋,我却找不到一个答案。
不知道过了多久,天边泛起了鱼肚白。
我一夜未眠,眼睛又红又肿。
我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是李明远回来了。
我僵在原地,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他。
他走进客厅,看到蜷缩在地上的我,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脸上写满了疲惫,眼里的红血丝比昨晚更加明显,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我们四目相对,空气仿佛凝固了。
他眼中的惊讶一闪而过,随即被一种更深沉的、我看不懂的情绪所取代。
他张了张嘴,沙哑地开口:“你怎么……坐在这里?”
他的声音里,没有质问,没有愤怒,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
我的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我站起身,一步一步地走到他面前。
我想对他说“对不起”,想告诉他我都知道了,想抱着他,告诉他以后我陪他一起扛。
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我该怎么开口?
难道要告诉他,我像个变态一样跟踪了他一夜?
告诉他,我像个小偷一样,趴在门缝上窥探了他的秘密?
这样的我,在他眼里,会是多么不堪?
我的沉默,在他的眼里,或许变成了另一种解读。
他苦笑了一下,眼里的光芒彻底黯淡了下去。
“雨婷,对不起。”他先开了口,声音里充满了苦涩,“我们……还是分开一段时间吧,大家都冷静一下。”
分开?
冷静?
不!
我不要!
我好不容易才知道了真相,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和他分开?
“不!”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喊了出来,我伸手,紧紧地抓住了他的胳膊,仿佛一松手,他就会消失不见。
“李明远,你听我说……”我急切地想要解释。
“说什么?”他打断了我,眼神里充满了失望和痛苦,“说我哪里做得不够好?说我没有给你想要的生活?陈雨婷,我知道,你一直觉得委屈,觉得我陪你的时间太少,觉得我不够关心你。可是,我也有我的难处……”
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什么巨大的痛苦。
“算了,现在说这些,都没有意义了。”他轻轻地挣开了我的手,语气里是前所未有的疏离,“离婚的事情,等我……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情,我会找律师的。你想要的,我都会尽量满足你。”
说完,他不再看我,拖着沉重的脚步,走进了客房,关上了门。
我伸出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感觉我们之间,也隔上了一扇永远也无法打开的门。
他误会了。
他以为我昨晚的歇斯底里,是因为无法忍受现在的生活,是因为对他彻底失望了。
他以为我提出离婚,是蓄谋已久,是真心实意。
而我,却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巨大的无力感和恐慌,将我彻底包围。
我该怎么办?
我到底该怎么办?
直接冲进去,告诉他一切?
不,不行。
以他那么要强又固执的性格,知道我用那种方式揭开了他的伤疤,他只会觉得更加难堪,更加羞辱。
我们的关系,可能会因此彻底破裂。
我不能那么做。
我必须想一个办法,一个既能让他明白我的心意,又不会伤害到他自尊心的办法。
我坐在客厅里,从天亮坐到天黑。
李明远一直没有从客房里出来。
我知道,他不是在睡觉,他只是在逃避。
逃避我,也逃避这个已经支离破碎的家。
傍晚的时候,我听到了客房里传来动静。
他出来了。
他没有看我,径直走向门口,准备出门。
“你……又要去‘加班’吗?”我鼓起勇气,轻声问。
他的身体僵了一下,没有回头,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个沉闷的“嗯”。
“我……”我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我给你做点吃的吧,你带过去,晚上饿了可以吃。”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用一种近乎冷漠的语气说:“不用了。”
说完,他打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我所有的坚强和伪装,瞬间崩塌。
我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哭自己,也哭他。
哭我们这段,看似密不可分,实则早已千疮百孔的婚姻。
可是,哭又有什么用呢?
生活不会因为眼泪而变得容易。
我擦干眼泪,从地上爬起来,走进厨房。
他可以拒绝我,可以不理我,但我不能放弃。
我要让他知道,我陈雨婷,不是那个只能同富贵,不能共患难的女人。
我打开冰箱,里面是我前几天买好的新鲜食材。
我拿出排骨,拿出玉米和胡萝卜。
这是他最喜欢喝的汤。
以前我总是嫌麻烦,很少做给他喝。
但是今天,我要亲手为他煲一锅汤。
我要用我的行动告诉他,这个家,还有我,都还在等他回来。
我仔细地清洗着食材,切块,焯水,然后把它们全部放进砂锅里,加上水,开小火,慢慢地炖煮。
厨房里,很快就弥漫开了浓郁的香气。
这股温暖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味道,驱散了客厅里的冷清,也给了我一丝力量。
李明远,你等着。
我不会就这么放弃的。
我一定要把真相弄清楚,把我们之间的误会解开。
我要走进你的世界,和你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李明远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
我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依旧早出晚归,我们每天见面的时间,加起来不超过十分钟。
他睡在客房,我睡在主卧,中间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像一条无法逾越的鸿沟。
我们不说话,甚至连眼神的交流都吝啬给予。
家里的气氛,压抑得让人窒息。
但我没有放弃。
我每天都会变着花样地给他准备早餐,尽管他一次都没有吃过。
我会在他出门前,把熨烫平整的衬衫挂在门口的衣架上。
我会在他深夜回来时,为他留一盏昏黄的壁灯,和一碗温在锅里的汤。
我做的这一切,他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任何回应。
他的冷漠,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地割着我的心。
但我告诉自己,要忍耐。
是我先伤害了他,是我用最伤人的话,把他推开了。
现在,我必须用加倍的耐心和温柔,把他一点一点地拉回来。
除了这些,我还开始做另一件事。
我开始上网,疯狂地搜索一个我以前从未关注过的领域——阿尔茨海默病。
当我在搜索框里敲下这几个字的时候,我的手指都在颤抖。
搜索结果一条一条地弹出来,我看得心惊肉跳。
“记忆力衰退、认知功能障碍、精神行为异常、生活能力丧失……”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针,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终于明白,为什么他妈妈会把我公公的名字挂在嘴边,为什么她的情绪会那么不稳定,为什么……她会大小便失禁。
这是一种残忍的、不可逆的疾病。
它会一点一点地吞噬掉一个人的记忆、尊严和生命。
而照顾这样的病人,需要付出常人难以想象的时间、精力和金钱。
网上有很多病人家属的分享。
他们说,照顾阿尔茨海-默病的亲人,就像一场没有尽头的战争。
你每天都要面对一个全新的、陌生的亲人,你会被误解,被辱骂,甚至被攻击。
你的身心会受到巨大的煎熬,你的生活会被彻底打乱。
很多人,都因为无法承受这种压力,而选择了放弃。
可是李明远,他没有。
他一个人,默默地扛下了所有。
他没有告诉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他就像一个孤独的战士,独自在黑暗中奋战。
想到这里,我的心就疼得无以复加。
我甚至开始理解,他为什么不告诉我了。
或许,不仅仅是因为他妈妈不喜欢我,不仅仅是因为他那可笑的、该死的自尊心。
更重要的,是他不想把我拖进这个泥潭。
他想保护我。
他想让我继续过着那种无忧无虑、岁月静好的生活。
这个傻瓜!
这个天底下最傻的傻瓜!
难道他不知道,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的下一句,是恩爱夫妻共患难吗?
我关掉电脑,眼眶湿润。
我不能再等下去了。
我不能再让他一个人,独自承受这一切了。
我必须要做点什么。
那天晚上,李明远又是快一点才回来。
他打开门,看到客厅的灯亮着,而我,正坐在沙发上等他。
他的眉头下意识地皱了起来,眼神里闪过一丝不耐。
“你怎么还没睡?”他的语气,依旧是冰冷的。
“我在等你。”我站起身,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平静。
“等我?”他冷笑一声,“等我回来,继续吵架吗?还是等我签那份离婚协议?”
“都不是。”我摇摇头,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我从身后拿出一个保温桶,递到他面前。
“我给你煲了汤,你喝点吧,暖暖胃。”
他低头看了一眼那个保温桶,没有接,眼神里充满了戒备和疏离。
“陈雨婷,你到底想干什么?你不需要做这些,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碗汤就能解决的。”
“我知道。”我点点头,眼眶有些发热,“我不是想用一碗汤来解决问题,我只是……心疼你。”
“心疼我?”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心疼我什么?心疼我没本事,给不了你想要的生活?心疼我工作太忙,没时间陪你风花雪月?”
他的话,像刀子一样,句句扎心。
我知道,他还在为我那天说的话生气。
“李明远,你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行吗?”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没什么好谈的。”他别过脸,拒绝与我对视,“我很累,要去休息了。”
说完,他绕过我,就要往客房走。
“是因为妈妈,对不对?”
我终于鼓起勇气,把这句话问出了口。
他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的身体,瞬间变得僵硬。
他缓缓地转过身,难以置信地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震惊、慌乱,还有一丝被揭穿了秘密的狼狈。
“你……你说什么?”他的声音,因为紧张而变得有些嘶哑。
“我说,你每天这么辛苦,这么晚回来,不是因为加班,而是因为要去照顾妈妈,对不对?”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空气,在这一刻,仿佛静止了。
我们两个人,就这么对峙着,时间仿佛被拉得很长很长。
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惨白。
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他的反应,已经证实了我所有的猜测。
“你……你怎么会知道?”过了很久,他才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他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你跟踪我?”他的声音,陡然变得冰冷而尖锐。
我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心如刀割。
“李明明远,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妈妈病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为什么一个人扛着?你把我当什么了?是你的妻子,还是一个需要你圈养起来,什么都不能知道的宠物?”
我的质问,像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他的身体晃了晃,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告诉你?告诉你有什么用?”他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拔高了八度,“告诉你,让你跟我一起去那个破旧的出租屋里,去照顾一个连自己儿子都不认识的老人吗?让你去给她端屎端尿,去忍受她的辱骂和捶打吗?陈雨婷,你扪心自问,这样的生活,你能过得了吗?”
“我能!”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只要是和你在一起,什么样的生活我都能过!李明远,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想要的,从来都不是什么荣华富贵,我想要的,只是和你一起,平平淡淡地过日子!有困难,我们一起扛,有风雨,我们一起挡!这才是家,这才是夫妻啊!”
我哭着,喊着,把这些天所有压抑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
李明远愣住了。
他看着我,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震惊,有感动,有痛苦,还有……深深的无奈。
“你不懂。”他摇着头,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你根本不懂。我妈她……她不喜欢你。从一开始,她就不同意我们在一起。她现在病了,神志不清,嘴里念叨的,全都是对你的不满。我怎么带你去见她?我怎么能让你去受那份委-屈?”
“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更加低沉,“她的病,需要很多钱。我白天在公司上班,晚上……晚上还要去做兼职,才能勉强凑够她的医药费和护理费。我每天累得像条狗一样,我不想让你看到我这么狼狈的样子。雨婷,我只是……我只是想保护你。”
“保护我?”我惨笑一声,“李明远,你这不叫保护,这叫自私!你用你自以为是的保护,把我推得远远的,你一个人,躲在角落里,舔舐着自己的伤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我每天看着你疲惫的样子,闻着你身上陌生的味道,我有多害怕,多恐慌?我以为你不要我了,不要这个家了!你知道我那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我的话,让他彻底沉默了。
他站在那里,像一尊雕塑,一动不动。
昏黄的灯光,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显得那么孤单,那么脆弱。
许久,他才缓缓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对不起。”他沙哑地开口,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雨婷,对不起。”
这三个字,瞬间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我再也忍不住,冲上前去,紧紧地抱住了他。
“傻瓜,你这个大傻瓜!”我把脸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他僵硬的身体,终于放松了下来。
他伸出手,也紧紧地回抱着我,仿佛要将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他一遍又一遍地,在我耳边重复着这三个字。
我们两个人,就在这深夜的客厅里,紧紧地相拥着,任由泪水,打湿了彼此的衣襟。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扇冰冷的门,终于,被推开了一条缝。
那一夜,我们聊了很久。
李明远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将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原来,他妈妈王雅芝是在一年前被确诊的阿尔茨海默病。
一开始只是轻微的健忘,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开始出现认知障碍和情绪失控。
家里的亲戚,没人愿意接手这个烂摊子。
作为唯一的儿子,李明远只能把母亲接到我们所在的城市。
他本来也想过告诉我,和我一起商量。
可就在那个时候,他妈妈在一次短暂的清醒时,拉着他的手,千叮咛万嘱咐,绝对不能让我知道她的病情。
“明远,妈知道,妈这辈子对不起你。没给你一个完整的家,也没让你过上好日子。”他学着他妈妈的语气,声音里充满了悲伤,“现在妈又得了这个见不得人的病,不能再拖累你了。那个陈雨婷,她是个好姑娘,但她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她受不了这个苦。你千万不能告诉她,就说我回老家了,不想见她。等妈哪天真的不行了,你就把我送回老家,悄悄地埋了就行,别给她添麻烦。”
李明远说,他当时跪在他妈妈的床前,哭得像个孩子。
他怎么可能答应这种要求?
可他妈妈的脾气,他最清楚。
倔强,要强,自尊心比天还大。
如果他违背了她的意愿,她可能会做出更极端的事情。
无奈之下,他只能暂时答应下来。
他在那个老旧的小区,租了一间最便宜的房子,把他妈妈安顿了下来。
为了支付高昂的医药费和房租,他白天在公司拼命工作,争取奖金和提成。
晚上,等我睡着了,他就偷偷溜出去,去做兼职。
他去工地上搬过砖,去餐厅后厨洗过碗,最近在做的,是夜间同城配送,开着一辆破旧的二手面包车,在城市的各个角落穿梭。
这就是为什么,他每天都那么疲惫,身上还总带着各种奇怪的味道。
而那张母婴店的小票,也确实是给他妈妈买的。
医生说,他妈妈现在吞咽功能退化,只能吃一些流食和营养粉来维持生命。
婴儿奶粉,是性价比最高的选择。
至于尿不湿,更是每天都离不开的消耗品。
“那……那个香水味呢?”我还是问出了这个让我耿耿于怀的问题。
李明远愣了一下,随即苦笑起来。
“那不是香水。”他说,“妈住的那栋楼里,四楼新搬来一户人家,女主人喜欢在楼道里喷空气清新剂,是那种很浓郁的花果香。我每天上下楼,身上难免会沾上一些味道。”
真相大白。
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只是我的胡思乱想和无端猜忌。
我像一个跳梁小丑,自导自演了一出荒诞的独角戏。
“对不起,明远。”我低下头,声音里充满了愧疚,“我不该怀疑你,不该对你说那些伤人的话。”
他伸出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头发,摇了摇头。
“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他的声音温柔而沙哑,“我不该瞒着你,不该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雨婷,是我不好,我没有尽到一个做丈夫的责任。”
我们彼此坦诚,解开了所有的心结。
那一晚,他没有再回客房,而是紧紧地抱着我,睡在了我们自己的床上。
我枕着他坚实的臂弯,闻着他身上那股熟悉的、让我安心的味道,一夜无梦。
第二天,我起得很早。
我没有去上班,而是向公司请了长假。
李明远去上班后,我一个人,再次来到了那个老旧的小区。
这一次,我的心情和上次截然不同。
没有了恐慌和猜忌,只剩下坚定和坦然。
我走到那栋楼下,深吸一口气,走了上去。
楼道里,依旧弥漫着那股浓郁的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只是这一次,我不再觉得它刺鼻。
我走到五楼,站在那扇熟悉的门前。
我没有钥匙,只能抬起手,轻轻地敲了敲门。
过了好一会儿,门才被打开一条缝。
一张苍老而警惕的脸,出现在门后。
是王雅芝,我的婆婆。
她今天的精神状态,似乎比我上次见到的要好一些。
她眯着眼睛,上下打量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不悦。
“你找谁?”她的声音,沙哑而冷漠。
“妈,是我,雨婷。”我努力让自己的脸上,露出一个温和而友善的笑容。
“雨婷?”她皱起了眉头,似乎在努力地回想着这个名字,“我不认识你,你找错人了。”
说完,她就要关门。
“妈!”我赶紧伸手,抵住了门,“我是李明远的妻子,您的儿媳妇,陈雨婷啊。”
听到“李明远”三个字,她的动作停住了。
她重新打开门,再一次仔细地打量着我。
过了许久,她浑浊的眼睛里,才闪过一丝了然。
“哦,是你啊。”她的语气,依旧算不上热情,“你来干什么?明远呢?”
“明远去上班了。”我说,“我是特地来看您的。”
她没有说话,只是侧过身,让我进了屋。
房间里和我上次看到的一样,狭小而简陋,但收拾得很干净。
空气中那股消毒水的味道,也淡了许多。
我看得出来,李明远把她照顾得很好。
“你坐吧。”她指了指床边唯一的一张小板凳。
我依言坐下,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气氛有些尴尬。
“你……都知道了?”还是她先开了口。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
我点点头:“嗯,都知道了。”
她的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冷漠的表情。
“知道了也好。”她自嘲地笑了笑,“省得那个傻小子,再继续瞒着你。怎么,现在看到我这个样子,是不是很得意?是不是觉得,我这个恶婆婆,终于遭报应了?”
“妈,您别这么说。”我急忙解释道,“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我今天来,就是想告诉您,以后,让我和明远一起,来照顾您。”
她抬起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照顾我?”她冷笑一声,“你?一个连碗都洗不干净的娇小姐,你会照顾人?别在这里假惺惺了,我不需要你的可怜和同情。你走吧,我不想看见你。”
她的话,像一盆冷水,从头到脚地浇了下来。
我知道,她对我的成见,根深蒂固。
但我没有生气,也没有退缩。
我看着她,真诚地说:“妈,我知道,您一直不喜欢我。您觉得我配不上明远,觉得我什么都不会做,只会拖累他。以前,或许是这样。但是现在,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了。我是明远的妻子,是您的儿媳妇。照顾您,是我的责任,也是我的义务。我不是在可怜您,也不是在同情您。我只是想,为明远分担一些,让他不要那么累。”
我的话,似乎触动了她。
她脸上的表情,有了一丝松动。
她沉默了很久,才缓缓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你……真的这么想?”
我重重地点了点头:“真的。”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
许久,她叹了一口气,像是卸下了所有的防备。
“罢了,罢了。”她摆摆手,声音里充满了疲惫,“你们年轻人的事,我管不了了。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我知道,这是她松口的信号。
我的心里,涌起一阵暖流。
“妈,您饿不饿?我给您带了些吃的。”我打开随身带来的保温袋,拿出我早上亲手做的皮蛋瘦肉粥。
她看了一眼,没有说话,算是默认了。
我盛了一碗,用勺子舀起一勺,吹了吹,小心翼翼地递到她的嘴边。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我一勺一勺地,耐心地喂她吃完了整碗粥。
整个过程,她都没有再说过一句刻薄的话。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座冰山,正在慢慢地融化。
自从那天之后,我便正式开启了我的“双面生活”。
白天,趁着李明远去上班,我就来到婆婆王雅芝这里,陪她说话,给她做饭,帮她打理日常。
晚上,在李明远回来之前,我再赶回家,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样子。
我没有告诉李明远我每天都在见他妈妈。
因为我知道,以他的性格,他肯定会阻止我。
他会觉得,这是在让我受委屈。
可我一点也不觉得委屈。
相反,在照顾婆婆的过程中,我慢慢地了解到了这个女人不为人知的另一面。
她确实刻薄,也确实固执。
但她的内心深处,却藏着一个母亲最深沉的爱。
有一次,我帮她整理床头柜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一个被她藏在最里面的小铁盒。
铁盒已经生锈了,上面还挂着一把小锁。
我好奇地问她,这里面装的是什么。
她一开始不肯说,只是抱着那个铁盒,像是在守护什么稀世珍宝。
后来在我再三的追问下,她才缓缓地打开了话匣子。
原来,这个铁盒里,装的是她这些年,偷偷攒下来的钱。
有她年轻时做零工赚的,也有李明远逢年过节塞给她的。
她一分都舍不得花,全都存了起来。
“这是……我给明远攒的。”她抚摸着铁盒,浑浊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光芒,“他那个爹,走得早,我一个女人家,没本事,没让他过上什么好日子。后来他娶了你,要买房,要还贷,压力那么大。我就想着,能帮他一点是一点。”
她打开铁盒,里面是一沓沓用皮筋捆得整整齐齐的、旧版的钞票。
有十块的,有五块的,甚至还有一些一块两块的零钱。
“我本来想,等攒够了十万块,就一次性给他,让他把房贷给还了,也能轻松一点。”她说着,眼眶红了,“可谁知道,我得了这个病……这钱,怕是还不上了,还得倒贴进去不少。”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地撞了一下,又酸又胀。
我一直以为,她是一个自私、刻薄、只顾自己的老人。
却没想到,在她那坚硬的外壳下,包裹着的是这样一颗柔软的、为儿子着想的心。
“妈……”我哽咽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别告诉明远。”她突然抓住我的手,用力地握紧,“这个傻小子,要是知道我攒了这些钱,肯定又要把自己逼得更紧了。这钱,是我留给你们的,等我走了,你们就拿着,好好过日子。”
我看着她那双布满了皱纹和老年斑的手,眼泪再也忍不住,夺眶而出。
“妈,我们不要您的钱。”我摇着头,泣不成声,“我们只要您好好的。”
她笑了,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发自内心地笑。
虽然笑容里,还带着一丝苦涩。
“傻孩子。”她用那双粗糙的手,轻轻地擦去我脸上的泪水,“人老了,哪有不走的道理。我只是……只是放心不下明远。”
从那天起,我们之间的关系,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她不再对我冷言冷语,有时候,在我给她喂饭的时候,她会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我能读懂的,叫做“慈爱”的东西。
她的话也多了起来。
她会跟我讲李明远小时候的糗事。
讲他三岁的时候,因为淘气,掉进了村口的池塘里,是她拼了命才把他救上来的。
讲他上小学的时候,为了买一个变形金刚,偷偷把家里的废品卖了,结果被她发现,狠狠地揍了一顿。
讲他上大学那年,她一个人,扛着大包小包,送他去火车站,看着火车开走,她躲在站台上,哭得像个孩子。
她说得越多,我心中的那个李明远,形象就越丰满,越立体。
我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真正地了解过我的丈夫。
而婆婆的病情,也时好时坏。
清醒的时候,她会拉着我的手,跟我说很多很多话。
糊涂的时候,她会把我当成是年轻时的邻居,或者早已过世的亲人。
有一次,她把我错认成了李明远的初恋女友,一个叫做“小芳”的姑娘。
“小芳啊,你可算来了。”她拉着我的手,激动地说,“你跟我们家明远,到底怎么样了?我跟你说,明远这孩子,心里是有你的。你可得抓紧了,别让那些城里的狐狸精给抢走了!”
我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她的话说:“阿姨,您放心吧,我跟明远好着呢。”
“那就好,那就好。”她满意地点点头,“明远这孩子,命苦。你要是跟他在一起了,可得好好对他。”
虽然知道她神志不清,但我的心里,还是泛起了一丝酸涩。
原来,在她的潜意识里,我始终是那个“城里的狐狸精”。
不过,我已经不在意了。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的。
疾病,夺走了她的理智,但夺不走她对儿子的爱。
而我,也在这日复一日的相处中,对她产生了真正的、如同母女般的感情。
我开始学习专业的护理知识,学习如何给她按摩,如何预防褥疮,如何应对她突发的情绪波动。
我甚至学会了,如何平静地,为她处理失禁后的秽物。
当我第一次,面不改色地为她换下脏掉的床单和尿不湿时,我自己都惊呆了。
我不敢相信,这是那个曾经连瓶盖都拧不开的陈雨婷。
原来,爱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它可以让你变得勇敢,变得坚强,变得无所不能。
然而,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我的异常,还是引起了李明远的怀疑。
他开始问我,为什么最近总是不按时吃饭,为什么脸色看起来那么差。
他还发现,我银行卡里的钱,少得有些不正常。
那是我为了给婆婆买一些进口的营养品和药品,偷偷取出来的。
我每次都用各种理由搪塞过去。
我说我最近在减肥,说我报了一个很贵的瑜伽班。
他虽然半信半疑,但也没有再继续追问。
我知道,他是不想给我压力。
我们之间的关系,在经历过那次坦白之后,变得前所未有的和谐。
他不再对我冷漠,会主动跟我分享工作中的事情,会在睡前,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
而我,也更加心疼他的不易。
我会在他出门前,在他的保温杯里装满热茶。
我会在他回来后,为他准备好热气腾腾的夜宵。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个家,守护着我们之间的感情。
我以为,这样的日子,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直到有一天,意外发生了。
那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婆婆的住处照顾她。
下午的时候,她突然发起高烧,整个人都陷入了昏迷。
我吓坏了,赶紧拨打了120。
在等待救护车的过程中,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我下意识地,就想给李明远打电话。
可我刚拿出手机,就犹豫了。
他正在上班,我不能让他分心。
而且,我该怎么跟他解释,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救护车来了。
我跟着医护人员,一起把婆婆抬上了车,一路呼啸着,向最近的医院驶去。
到了医院,就是一系列的检查、化验、办理住院手续。
我一个人,忙得焦头烂额。
等所有的事情都安顿好,婆婆被送进了病房,挂上了点滴,我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我看着病床上,脸色苍白、双目紧闭的婆婆,心里一阵后怕。
我拿出手机,看着李明远的名字,最终还是决定,先不告诉他。
等婆婆的情况稳定下来再说吧。
我守在病床前,一夜未合眼。
第二天早上,婆婆的烧终于退了,人也清醒了过来。
医生说,是急性肺炎,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我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
我正准备去买点早餐,一转身,却看到了一个我最不想在此时此地看到的人。
李明远。
他站在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他上班用的公文包。
他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不解,和一种我无法形容的复杂情绪。
他的目光,越过我,落在了病床上的王雅芝身上。
然后,又缓缓地,移回到了我的脸上。
“雨婷,”他开口,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吗?”
医院的走廊里,白色的墙壁,白色的灯光,一切都白得刺眼。
我和李明远相对而立,沉默像一张无形的网,将我们笼罩。
他一夜未归,眼里的红血丝比我还多,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整个人看起来疲惫又颓唐。
我知道,他肯定是在家里等了我一夜。
发现我彻夜未归,手机又打不通,他才会找到这里来。
或许,他是通过我手机的定位,或许,他是问遍了我们所有的朋友。
但这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所有的“秘密”,都在这一刻,被他撞破了。
“你……什么时候开始的?”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压抑不住的颤抖。
“从我们谈开的那天之后。”我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声音小得像蚊子哼。
“所以,你每天跟我说你去逛街,去跟静怡喝下午茶,其实都是来这里?”
我点点头。
“你请长假,也是为了照顾她?”
我继续点头。
“你卡里的钱,也是花在了她身上?”
我的头,埋得更低了。
他突然笑了起来,笑声里充满了苦涩和自嘲。
“陈雨婷,你可真是……真是我的好妻子啊。”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是夸奖还是讽刺,“你把我当什么了?一个傻子吗?一个需要你瞒着、骗着,在背后默默为你付出一切的傻子?”
“我不是!”我猛地抬起头,急切地辩解道,“明远,我不是想骗你,我只是……我只是怕你不同意,怕你觉得我受了委屈。”
“委屈?”他提高了音量,引得走廊里路过的护士和病人纷纷侧目,“难道我现在,就不让你受委-屈了吗?我让你一个人,面对一个病人,让你一个人,承担这些本该由我来承担的责任!陈雨婷,你知不知道,我昨晚找不到你的时候,我有多害怕?我以为你……我以为你又想不开了,我差点就要报警了!”
他说着,眼眶红了。
我看着他那双充满了痛苦和自责的眼睛,我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对不起……”千言万语,最终只汇成了这三个字。
“不要跟我说对不起!”他低吼道,一拳砸在了身后的墙上,发出一声闷响,“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是我没用!是我没有能力,保护好我的家人!我让我的母亲,住在那种破地方,受尽病痛的折磨!我让我的妻子,为了我,要去承受这些她本不该承受的一切!我算什么男人!”
他像一头受伤的困兽,痛苦地嘶吼着,发泄着心中积压已久的压力和愧疚。
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得无以复加。
我走上前,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不,你不是。”我把脸贴在他宽阔而僵硬的后背上,轻声说,“明远,你是我见过,最勇敢、最坚强、最有担当的男人。你一个人,扛起了那么重的担子,你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你不是没用,你是太苦了。”
我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融化了他坚硬的外壳。
他紧绷的身体,慢慢地放松了下来。
他转过身,将我紧紧地拥入怀中,头埋在我的颈窝里,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一个在公司里独当一面,在家里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此刻,却在我的怀里,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抱着他,轻轻地拍着他的背,任由他的泪水,打湿我的肩膀。
我们不需要更多的语言。
这一刻,我们是彼此唯一的依靠。
我们所有的隔阂、误解、猜忌,都在这个拥抱中,烟消云散。
这是一种无声的和解。
比任何语言,都来得更加深刻,更加有力。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
他松开我,用手背胡乱地抹了一把脸,脸上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让你见笑了。”
我摇摇头,伸手,帮他理了理凌乱的头发。
“我们是夫妻,不是吗?”
他看着我,重重地点了点头。
“是,我们是夫妻。”
我们一起走进病房。
婆婆已经睡着了,呼吸平稳,脸色也比昨天红润了许多。
李明远走到床边,看着他沉睡中的母亲,眼神里充满了愧疚和心疼。
他伸出手,想要去抚摸一下母亲的脸,却又在半空中停住了,仿佛怕惊扰了她。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引导着,轻轻地放在了婆婆的额头上。
“妈会好起来的。”我说。
他看着我,眼里的感激,满得快要溢出来。
从那天起,我们不再有任何秘密。
我们一起,承担起了照顾婆婆的责任。
李明远向公司申请了调岗,换到了一个虽然薪水少一些,但工作时间相对固定的岗位。
他不再需要去做那些辛苦的兼职,每天下班后,就直接来医院,替换我回家休息。
我们一起,学习如何给婆婆翻身、拍背、做康复训练。
我们一起,研究各种营养食谱,变着花样地,给她做有营养又容易消化的食物。
我们一起,面对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的状态。
她清醒的时候,会拉着我们两个人的手,欣慰地笑。
她糊涂的时候,会把我们当成是敌人,对我们又打又骂。
有一次,她把我当成了抢她儿子的小三,抓着我的头发不放,嘴里还骂着各种难听的话。
李明远冲上来,想要拉开她。
我却对他摇了摇头。
我忍着头皮传来的剧痛,像哄孩子一样,轻声对婆婆说:“妈,您别生气,气坏了身体,明远会心疼的。您要是不喜欢我,我走就是了。”
听到“明远会心疼”这几个字,她的手,奇迹般地松开了。
她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一丝迷茫,随即又变得清澈起来。
“雨婷……”她看着我被她抓得凌乱的头发,和脸上的抓痕,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妈……妈又犯病了是不是?妈是不是又打你了?”
“没有,妈。”我笑着摇摇头,“您刚才是在给我梳头呢,就是力气大了点。”
婆婆看着我,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下来。
“好孩子……你真是个好孩子……”她拉着我的手,泣不成声,“是我们家明远,没福气……是我们家,拖累了你……”
李明远站在一旁,看着这一幕,眼圈也红了。
他走过来,将我和婆婆,一起拥进了怀里。
“妈,您别这么说。”他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能娶到雨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我们是一家人,没有什么拖累不拖累的。”
一家人。
这三个字,在这一刻,显得那么温暖,那么有力量。
我知道,我们这个家,在经历了这场风雨之后,变得比以前任何时候,都更加坚固。
婆婆在医院住了一个月后,情况稳定了下来。
医生建议我们,可以把她接回家里,进行家庭护理。
我和李明远商量了一下,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
我们卖掉了现在住的那套宽敞明亮的大三居。
用卖房的钱,在医院附近的一个老小区里,买了一套一楼的、带小院子的两居室。
房子虽然旧了点,面积也小了点,但胜在离医院近,方便随时复查。
而且,那个小院子,经过我们的精心打理,种上了花草,摆上了摇椅,成了一个可以晒太阳、呼吸新鲜空气的好地方。
我们把主卧让给了婆婆,我和李明远,就挤在小一点的次卧里。
搬家的那天,我们的朋友,张静怡和她的丈夫也来帮忙。
看着我们把大房子换成了小房子,静怡的脸上,写满了不解和心疼。
她把我拉到一边,悄悄地问:“雨婷,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你为了李明远,做到这个地步,值得吗?”
我看着不远处,正在和她丈夫一起,费力地搬着一个旧衣柜的李明远,笑了。
“静怡,你知道吗?以前,我住在那套大房子里,每天守着空荡荡的房间,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回家的男人。那个时候,我觉得自己拥有了一切,却又像什么都没有。房子很大,心却很空。”
我顿了顿,继续说:“现在,房子虽然小了,但每天晚上,他都会睡在我身边。我们一起做饭,一起照顾妈妈,一起在那个小院子里,看日出日落。我每天都很累,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幸福。你说,这值得吗?”
静怡看着我,愣了很久,最终,她也笑了。
“我明白了。”她拍了拍我的肩膀,“你这个傻丫头,终于长大了。”
是啊,我长大了。
这场生活的磨难,像一场淬炼,让我褪去了曾经的娇气和任性,让我明白了,什么是真正的爱,什么是真正的家。
家,不是一个用钢筋水泥堆砌起来的空壳子。
家,是有人在等你,有人在乎你,是你们愿意为了彼此,去付出,去承担,去成为更好的人。
我们的新生活,就在这个小小的、充满了烟火气的家里,正式开始了。
每天早上,我会先起床,给婆婆和李明远准备早餐。
然后,我们会一起,帮婆婆洗漱、换衣。
白天,李明远去上班,我就在家陪着婆婆。
天气好的时候,我会推着轮椅,带她去楼下的小院子里晒太阳,给她念念报纸,讲讲新闻。
她的记忆力,还是一天比一天差。
有时候,她会指着院子里的花,问我一百遍那叫什么名字。
有时候,她会把我当成是陌生人,警惕地看着我,不让我靠近。
但更多的时候,她会像个孩子一样,依赖地拉着我的手,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雨婷……雨婷……”
每当这个时候,我的心里,就充满了无限的温柔。
晚上,李明远回来了。
他会接替我,给婆婆按摩,陪她看电视。
而我,则会在厨房里,为我们一家人,准备一顿丰盛的晚餐。
吃完饭,我们会一起,坐在沙发上,看一会儿电视,聊一会儿天。
虽然聊的,都是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但那种温馨的、踏实的感觉,却是千金不换的。
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追求所谓的浪漫和激情。
我们的爱,融入了每一顿饭,每一次翻身,每一次耐心的陪伴里。
平淡,却也深刻。
当然,生活并非从此就只有阳光和鲜花。
婆婆的病情,依然是悬在我们头顶的一把剑,随时都可能落下。
我们的经济压力,也依然很大。
但我们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们知道,无论未来会遇到什么样的困难,我们都会手牵着手,一起去面对。
有一天晚上,婆婆难得地清醒了很久。
她拉着我和李明远的手,从那个生了锈的小铁盒里,拿出两本红色的、已经有些褪色的本子。
是她和公公的结婚证。
“我这辈子,没什么能留给你们的。”她看着我们,眼眶湿润,“这个,你们拿着。以后,要像我们一样,好好过日子。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一辈子,平平安安。”
我和李明远接过那两本沉甸甸的结婚证,看着上面,公公婆婆年轻时,那两张笑得无比灿烂的脸,我们都哭了。
我突然明白,婆婆留给我们的,又何止是这两本结婚证。
她用她的一生,用她的病痛,教会了我们,什么是爱,什么是责任,什么是家。
故事的结局是什么?
我不知道。
也许有一天,婆婆会彻底忘记我们,忘记所有的一切。
也许有一天,生活的重压,会再次让我们感到疲惫和迷茫。
但这又有什么关系呢?
重要的是,我们已经找到了彼此,找到了家的方向。
这不是终点,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关于爱、关于守护、关于我们三个人的,全新的开始。
窗外,月光如水,温柔地洒在我们相握的手上。
我知道,明天,又将是新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