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团长回忆丨军旅札记
发布时间:2025-08-01 15:22 浏览量:1
赫慕侠/文
1922年春,第一次直奉战争爆发时,我是第四混成旅的上士。第四旅在东路战场,属张学良第二梯队,战线在津东县胜芳镇一带。旅长蔡平本,所属步一团团长于芷山,步团团长丁喜春,炮兵营营长王起升,另外还有骑、工、辎兵各一连。司令部设在黄家柳子。
战斗很激烈,步一团团长于芷山被炮弹炸片打伤,他有个日记本挺厚,放在右上肩军衣袋里,炮弹炸片正好打在日记本上,给挡住了,只是皮肉受伤。
还有一个晚上,混成第十一旅的团长张龙文向第一线兵,行至第四旅部附近,误认为是敌人而开枪射击,旅部的预备队李营长,也开始还击,旅部夹在当中,我当时怕在院子里受包围,跑到附近一个柳树林子里去了。旅长向梯队部挂电话,才弄明白了是误会,张龙文团长来向蔡旅长道歉,旅长还是很生气。
旅部的军械处长空缺,旅长叫我代理,但郭忠元副官长不同意,说我年轻,不象个处长样,因此就派一个二等兵见习上士李叔翘代理,还叫我帮他的忙,任务是领发弹药。
张学良名义上是梯队司令官,实际上是郭松龄指挥作战。郭腿上扎裹腿,穿布洒鞋,手拎个小棍,背个图囊,只带个勤务兵,时常到第一线的战壕里视察,遇到问题,马上解决。
一天晚上,接到命令,三、八、四旅由郭松龄指挥开始向山海关撤退。敌人没有追上来。通过京奉路时,看到直军的火车向东开,旅长蔡平本立即命令步一团的营长田德胜准备攻击这列火车,敌人也发现了我们,就把火车倒开西行,田营长就在现地掩护全军通过后,再跟进。我记不住走了几天,到了山海关就听说,我们奉军撤退到这里,决不能再退了,要和直军决战到底。
说实在的,我们东路是受两路的影响而退却的。直军的进军很迟缓,等着奉军都部署好了,才开始进攻,没有发生过白刃战,只是双方的炮火很猛烈的,互有伤亡。直军无力继续进攻,奉军也无力反击,在这种情况下,双方议和停战。1922年6月,第四混成旅开赴沈阳西关,整编为第二十五旅,旅部同步一团于芷山驻齐齐哈尔,步二团丁喜春驻富拉尔基,新增编的第三团长姓张,他的外号叫“外国鸡”,驻博克图,他的性情暴烈,对部下不好,动辄骂人,打人,激起兵变,被打死。还新增编一个骑兵团,团长王永清,在奉天东边剿匪。
回到沈阳后,看到同事们都荣升高就,而我依然是一名上士,顿生退志,就回到鸡冠山同族赫春林家私立的荣耕堂小学当教员,藉以维持生活。
奉军战败后,曹、吴独霸北方,控制北京政府。总统徐世昌本着曹锟与吴佩孚的意旨办事,下令免张作霖本兼各职。因张在东北统治多年,仍掌握一定实力,没有被北京的一纸空文动摇;东三省的省议会,依然听命于张作霖。通电全国拥护张作霖为东三省保安总司令,张遂宣布东三省“独立”,重整军备,以图再战。设立陆军整理处,淘汰老弱官兵,补充新生力量。对原有的军官加强教育,并收揽人才,充实骨干,提高教育和指挥战斗的能力。军队统一编制,废弃师制,采取旅制,缩小目标,减少敌方注意力,并扩建兵工厂,增加炮火威力。为了孤立直军,扩大势力范围,张作霖与广州护法军政府大元帅孙中山建立了联系,复与退居天津的皖系首领段瑞重修旧好,又与浙江督军卢永祥取得联系,结成反直“三角同盟”。
奉张对直军采取的外围工作完成后,进一步对直军内部采取分化工作,派郭瀛洲等,拉拢冯玉祥反直。
当张作霖锐意整军备战之时,直系曹吴已把国事搞得乌烟瘴气,曹以贿选而当总统,秽声洋溢全国。吴佩孚专横跋扈,乱用武力,兵连祸结,反直浪潮峰起。1924年9月江浙战起,张作霖趁此良机,立即响应浙沪通电讨直。
奉军攻击热河方面的战斗部署,第一师师长李景林任第二军军长,第三旅旅长张宗昌任副军长,第二十五旅旅长蔡平本拨归李景林指挥。
1922年9月,我在家乡凤城县鸡冠小学当教员,蔡旅长由黑龙江齐齐哈尔来信,叫我回去,当旅部电尉副官。1923年,我又入东三省陆军讲武堂学习,第二次直奉战争动员时,我由沈阳讲武堂直接归还原部队,随军参加战斗。二十五旅编为第二总指挥部时,我任上尉副官。
战斗开始时,李景林令蔡旅攻击前进,蔡感到任务重,兵力不足,把这个实情向李汇报。李不满意,在发给张作霖电中说:“蔡未战求援。”蔡是张的心腹,张作霖怕蔡李不和,影响战事,就派郭瀛洲到前方来,了解情况,并授意采取适当方法处理,为了不再发生意见,把蔡旅拨归张宗昌副军长指挥。
张宗昌把蔡旅编为第二、第十两梯队,蔡任总指挥。第二军攻击进展很迅速。李景林部占领承德后,留恋热河地盘,迟滞不前。张宗昌野心很大,猛攻前进。在前进中,我们发现直军师长阎治堂所坐的轿车都遗弃在途中。在攻击榆林山(鱼鳞山)战斗中,白俄车队上校有战功,张宗昌为了鼓励他,在战场由军衣袋里掏出一付少将级的肩章,亲自给上校换上了。那个白俄军官恭恭敬敬地给张行了军人举手礼,眼泪都流下来了。张不但有白俄军队,张的工兵队长还是个日本人。我过去认为张宗昌是个大老粗,其实不然,他对作战很有经验。他的部下禇玉璞倒是个大老粗,不过很勇敢。张一直挺进到滦州车站,威胁直军的侧背,这时直军的增援部队还未下车就被缴械了。李景林知道张宗昌占领滦州车站,就昼夜兼程赶来。直军的正面在九门口被突破,侧翼被包围,再加上冯玉祥回师北京,把曹锟软禁起来。吴佩孚看到大势已去,乃乘舰逃走。
张宗昌第三旅和蔡平本第二十五旅占领滦州车站后,第二十五旅奉命开往芦台。路过唐山附近时,遇见陕西军胡景翼的部队,这个军队的装备,和一般的差不多,但它的运输工具与东北军不一样,没有辎重队,全靠骆驼运输。过去是敌军,现在变了友军。到达芦台后,奉张作霖的命令,旅扩编为东北陆军第八师,其他的旅,大都扩编为师。因为胜利了,扩编军队好晋级,以示鼓励。蔡平本任第八师师长,第二十五旅步二团团长丁喜春任第二十五旅旅长,营长钱忠山(于凤至娘舅)、郭忠元任团长。第二十五旅步一团团长田德胜任新编的第三十三旅长,步一团中校团附廖弼宸、步一团的营长姜凌云均任团长。师直属的工兵营、辎重营是由原来的连扩编而成。还有骑炮各一连仍照旧,没有变动。
新编的第三十三旅和工辎两个营扩编的士兵,大部由俘获直军的士兵补充。
当第二十五旅进攻热河,占领凌源时,蔡旅长命令我负责维持后方治安。我感到在战地维持军纪比较困难,知道蔡旅长很重视军纪。记得在出发前向锦县集结时,步一团的营长刘连玉所属的第七、八两个连路过开原时骚扰商民,要好吃的,被蔡旅长查知了,全旅到锦州后,蔡召集全旅的军官训示,要注意维持军纪,并当面询问第七、八两个连长,是谁在开原骚扰商民,破坏军纪,但谁也不承认,因此蔡发脾气,要用军棍责罚两个连长。营长刘连玉眼看两个连长要挨揍,就向旅长求情,这一下子更触怒了蔡旅长,就不贵罚两个连长,而命令副官处长岳蔼堂责罚刘营长五十大棍,把个刘营长打的直,给我一个深刻的印象。我就向蔡旅长建议,立战时军纪三条,维持地方治安,一、不准私入民宅,凡强奸妇女和抢劫财物者,立即执行枪决;二、公买公卖;三、不准抓夫和征用车马。这些
得到蔡旅长许可,马上布告周知,以此维持治安。热河境内天主教盛行,有许多商民跑到天主教堂避难。因此,我找到天主教堂讲明了我军负责确保治安的目的,并把布告贴在教堂门外,以便群众周知,早日回家,安心生活。
热河山地很多,骑兵和车马的蹄铁,要经常的补给,因此我把铁匠炉的打铁师傅们组织起来,给军队打蹄铁,照市价付钱,因怕奉票毛荒,便以面粉作价,发给现品。这样,很快就恢复了市面秩序。其他的友军也到这里来购置东西。我把旅部留守处,临时设在凌源银行,我与银行的夏经理商议,把库存的纸币切为两段,并声明作废。还有几麻袋的铜板,由银行封起来,再用第二十五旅的条子加封,把废票子、铜板统统锁在库内,钥匙由夏经理保管,库房的门由双方加封。军部的交际处长王琦到凌源视查,认为第二十五旅的军纪好。所以,旅扩编为师时,我升任少校副官并代理副官处长的职务。
1924年冬,张宗昌把津浦线的货车改装成铁甲车,沿津浦线开始南下,第八师仍旧由张宗昌指挥,由芦台出发跟进,在南进的火车中度过的除夕。第二天越过长江到下关,这时张宗昌部,已向上海进军,其先头部队已达苏州,第八师的先头部队,已达常州。原江苏督军齐燮元逃走,其所属的江苏军队,不战而降。张宗昌部占领上海时,第八师的先头部队到达苏州。苏州的城门不开,怕军队骚扰,城墙上站有民团防守,城门外,设有支应所,军人买东西,由支应所代购。蔡师长同意地方的处置,还下令不让官兵处出,准备战斗,主力驻常州,策应上海。
张宗昌占领上海财富之区,自然心满意足了,但他没忘记他的本钱是什么,还是先把主力控制在龙华,尔后又把海军掌握起来,派他的部下毕庶成当海军司令。其次派王琦掌管财务,包括捐税等项在内。又与上海的大流氓黄金荣、杜月笙等结为朋友,因此他的随护兵等可以携带武器进出租界地内。还侦探到浙江的孙传芳没有军事行动,就令第八师驻南京。师部同第三十三旅和工辎两营及炮兵连等均驻南京城内。第二十五旅及骑兵一个连驻溧水、溧阳一带,以上两地与浙境毗连,这是对邻境的戒备部队。
蔡师长渡过长江后,郁郁不乐,感到孤军深入,退无归路,更顾虑的是祸在肘腋之间。如降服的第四师陈调元,第十师师长郑俊彦两个师的主力均驻在南京城内,浦口以北乌衣车站还驻有第四师的一个营的兵力,狮子山要塞司令唐少将,也是江苏省的原有军队,江苏省的警察头目王桂林也是齐變元的旧部。在南京城里的武装部队就比东北军第八师的兵力多好几倍。这还不算,江北还有很多地方部队,如宫邦铎、白宝山、马玉仁等,他们都是多年来盘据江苏各地的镇守使。以上的部队和警察,都是直系的残余势力,他们的降服不是真的,而是惧怕东北军的势力大,不敢抵抗,为了保存实力,而暂时降服,遇到机会难保不有所行动。蔡师长根据当时情况,作了以上分析,又因为连年战乱不已,引起厌战情绪,因此给张作霖上了五不可战条陈。并回沈面见张作霖,要求把他调回去,但没有达到目的。第八师的弹药库,蔡不让运过江来,叫存在浦口车站货物房子里,派了一连工兵保管。他还叫他第二个儿子蔡雨时同我到狮子山要塞与唐司令交往,并叫我们注意了解要塞内部的情况,预防不利的时候向浦口撤退。
蔡师长到南京后,陈调元、郑俊彦、王桂林等都讨好拉拢他。陈调元不断地给蔡送礼,送过印度大头土(鸦片烟),江西瓷器两棹,瓷器上还印有陈调元敬赠的字样,又送廿四史等蔡明白,他们对他拉拢的目的。蔡还说过,他们是朝秦暮楚,我是玩不过他们的。
张宗昌钻进上海这个花花世界,住在英租界三马路会中旅馆。因为蔡师长派我和他联系,因此我也去过上海。张作霖怕张宗昌挥霍无度,更怕他扩大范围势力,就以人治鲁的名义把他调回山东当督办。张宗昌虽不乐意,但羽毛未丰,不敢违抗,只得唯命是从。他由沪返鲁时,路过下关,在花园饭店休息,蔡师长因身体不好,派我代表他迎送张宗昌,张还要看望蔡师长,我给他挡了驾。张对我说:“你们师长由盐渔款里经我手借去现大洋5万元,我不要了,你们师长怎么处理都好,我不管,自己留下也好,发给部下也好,我还不过帐,不报告张大帅。另外,你们师长经我手代买的德国武器巴尔克满手提式轻机枪六支,每支800元,我也不要了,送给你们师长。你们全师的军饷,仍按六四折合现大洋发放好了。”这时第二十师师长邢士廉也在座。就问张,他们师也按照这个折合发放行吗?张答:“我向后转了,不管。你们等杨督办来另行核计吧!”我回去向蔡师长汇报后,他当然很满意了。东北军占领沪宁后,于1925年9月,由张作霖向段执政推荐姜登选任安徽督办,杨宇霆任江苏督办。东北军势力伸展到东南财富地区。致使被曹锟政府任命为浙江督办的孙传芳感到威胁。因此,他一面联合闽、赣、鄂、苏等省的直系旧部,特别与驻在南京的江苏帮办兼第四师师长陈调元和第十师师长郑俊彦等密谋内应,先发制人。并暗中与冯玉祥联合,酝酿共同反奉,拉拢江苏资产阶级张骞、张一麟等地方代表人物制造反奉舆论。孙把以上的密谋与策略布置好后,就在10月间以秋季军事演习为名,将闽浙兵力集结起来。接近上海时,突然袭击驻在上海的东北军第十师,师长邢士廉猝不及防,遭到失败,遂仓惶逃走。经津浦路时,又遇到陈调元部驻乌衣车站的一个步兵营堵击,团长张铭谦战死,邢逃走后回到沈阳。新到任不久的第二十师的旅长刘一飞与孙军抵抗了几个小时,看看不支,就渡到江北,化装成和尚,逃回沈阳。第二十师另一个旅长赵鸣皋。因在京养病未来就任,至此第二十师瓦解。
当孙传芳军袭击驻在上海的东北军第二十师那天,杨宇霆由南京惊惶出走,为了缩短战线,命第八师渡江北返。原第八师师长蔡平本于7月间病故于南京,张作霖任命骑兵第五旅旅长于芷山继任第八师师长,但在蔡故去时,第二十五旅旅长丁喜春与蔡的旧属密谋,以蔡的遗嘱与全师官兵的名义,致电张作霖,拥护他当师长,张因念故旧情深义重,遂改任了喜春为师长。团长钱忠山任二十五旅旅长,营长刘连玉任团长。蔡师长生前,因陈调元等部驻在南京,视为肘腋之患。因此我向师长建议,由各部队选拔青年战士三百名集中到师部训练,特别注重学习武术,由副官王俊升领导,做为蔡的警卫。丁师长到南京后,与陈调元等相交游,吃喝玩乐,不象前师长那样戒备,并把三百名战士解散,各回原部队。
杨字霆出走后,第八师长丁喜春令第二十五旅由溧水,溧阳向南京撤退继续渡江,又命第三十三旅长田德胜以及其他的各部队,由南京城内小营子向下关出发,准备渡江,当第三十三旅的前卫营长董国华刚到仪凤门时,城门关闭,被陈调元的第四师伏兵堵击,董营长等被俘,一时枪声四起,乱成一团,后闻师旅长多人被俘。
蔡平本故去时,由我把故师长的灵柩及其家属送回锦州原籍。时第八师参谋长富葆衡由沈阳回南京途中,到锦州下车,在蔡宅和我见面,他告诉我说,他在沈阳和张学良见了面报告防务情况后,张将军指示,给第八师新添编一个炮兵独立营,张任命我为营长。我把事情办完后,回到南京。
炮兵营驻在小营子,我刚到营部这天晚上,就接到师部命令,炮兵营拨归第三十三旅旅长指挥,随旅准备渡江。就在这天晚上,在双方乱打的时候,我在珍珠桥附近,与团长廖弼宸、姜凌云、中校团附岳如升会在一起,想要突围而出,但因南京城墙坚固,又被敌军包围,眼看就要束手被擒。这时廖团长想出了个脱身法子,他说珍珠桥附近驻的第四师工兵营长赵萃田和他在保定军校是同学,可以找他把我们接出去。因此我们就来到一家民宅里,这家女主人的丈夫,是在禇玉璞部下当差的。廖掏出他的名片,在上面写道“我们在此被困,请派人把我们接去”。然后由女主人雇人给赵送去。很快赵就派他的勤务兵带着便衣,把我们接到他的营部去了。见面后他说这是上头人的意见不合所致,对于我们个人没什么关系。其实我和赵也认识,他当过第四师的副官处长,我当第八师副官处长时常见面,共同办过事。我们呆在他的营部感到不方便,廖又领着我们上城内青年会找他的同学张达夫,我们就住在张的家里。廖的家属在南京,他去找他的家属去了,剩下我们三人,一面买好了便衣,一面买船票,准备停当后,乘江轮到达了上海。由城里到下关,经过大街小巷时,看见了许许多多的孙传芳军队,他们的服装很特别,是中式正襟的小褂,卷裤腿、穿草鞋、戴草帽,背雨伞。这样的服装是适合南方多雨的气候的。还看到报上说,浙军攻打江西,师长谢鸿勋腿部负伤等消息。再说第二十五旅,在该师被缴械那天晚上,旅的先头部队由溧水,溧阳赶到南京城的南门外,没有叫开门,他们判断形势不好,就转向采石矶渡口急进,渡过了长江北岸。因为旅长钱忠山、团长郭忠元、刘宝山先开小差了,以致群龙无首,一部分自行解散,各奔他乡。有一个营长叫刘道生,他没有脱离他的本营,还收容了其他的官兵们,由他率领绕道至山东,投奔张宗昌去了。1926年在南口时,我看见他时,已任直鲁联军的旅长。
回到沈阳,很快又发表了新的军队编制,我被任命为第九十二团第一营营长,团长是刘连玉。
我们九十二团先到北镇准备编制军队,后又奉命回到沈阳。这时第四旅驻沈阳东陵兵营,第三十七旅驻沈阳东山咀子兵营。兵源由各县抽壮丁补充,这时的任务就是教育训练新兵,准备战斗。
孙传芳夺取沪宁后,鄂、皖、赣三省直系军人纷纷通电响应讨奉,并电请吴佩孚与孙传芳共同主持讨奉“大计”。东北军见势不妙,即放弃苏皖两省,将军队集中于徐州,与张宗昌部汇合,准备反攻。
11月初,孙传芳亲到蚌埠督师,与张宗昌反攻部队交锋。在安徽固镇以南的战役中,俘获张宗昌前敌总指挥山东帮办军务第四十七混成旅长施从浜,并把他处决,11月中旬在徐州召开了庆功大会。同月底,又在南京宣布成立浙、闽、苏、皖、赣五省联军司令部自任总司令、并兼任江苏总司令,聘章太炎为顾问,蒋方震和日本人冈村宁次为高等军事顾问。这是孙传芳一生中极盛时期,成了中国最富庶的东南五省实际统治者,也成了直系军阀最有实力的首领。
当孙军胜利北进时,吴佩孚在武昌复起,自封为“十四省讨贼联军总司令”,与孙相策应。再加上冯、张之间的矛盾重重,已形成对立状态,因此郭松龄看到时机成熟,遂决心倒戈反奉。
在郭松龄反奉前,张宗昌出动所部鲁军8万,在徐州以南地区与孙传芳军队激战,张放弃徐州,退回山东。接着河南国民二军派李纪才攻鲁西南,张与李战于曹州至寿安地区。吴佩孚派靳云鹗率部增援李纪才军。靳、李两军一度推进到济南附近的八里洼。但不久,吴准备联奉反冯,指示靳云鹗转回河南做准备,于是张乘机反攻,保持住了他在济南和山东的地位。与此同时,直督李景林在天津与冯玉祥交锋,李被逐出天津,逃到济南向张宗昌求援。1925年12月初,张为援李合组直鲁联军,自任总司令,派褚玉璞带兵北上,与国民二、三军相持于德州、沧州之间。
郭松龄反奉战争结束后,张作霖再度入关,夺取京津。1926年初,张作霖与吴佩孚双方取得共同“讨赤”(反国民军)的谅解,张宗昌代表张作霖,靳云鹗代表吴佩孚在泰山签定合作条约。张作霖派直鲁联军北进与奉军合攻津京一带的冯玉祥军,并派其渤海舰队北上助战。3月下旬,冯玉祥鉴于形势不利,被迫退却,直鲁联军与东北军占领天津,并于4月进入北京,冯军退南口至大同之线防御。
其时,第十军沿京奉路续进,经兴城、秦皇岛,进至北京。九十二团驻西直门天坛。军长于珍将九十二团长刘连玉撤职,以林郁文补充。第三团驻东岳庙。
第十军第三十七旅由北京向南口开进,任务是攻击南口车站,经虎峪至太平庄的西北高地红土工事之敌。由南口车站起,东至老公庄,是第三团攻击之线;由老公庄起,经虎峪至太平庄西北高地红土工事是九十二团攻击之线。九十二团第二营左翼与步三团相接连,其右翼与第一营相接连,第一营的右翼与第三营相接连。
第三十七旅的右翼三十陵方面,是第十二旅长富双英的攻击方向。黑龙江督军吴俊升指挥骑兵集团军经多伦向张家口迁回前进,威胁冯军侧背。南口以西地区归直鲁联军张宗昌总指挥,还有吴佩孚及阎锡山等军,从三方面攻击冯玉祥军。我是九十二团第一营长,奉令由天坛进至京东七间房附近,待命进攻。在开进时,与敌接触,迅即占领郝庄,第一连张少尉连附战死。占领郝庄后,炮兵军的李团长到达郝庄,在郝庄设观测所。
九十二团第三营攻击太平庄灰山(影壁山)时,敌人由太平庄出击,第三营溃退。我以第三、四两个连的兵力向东展开,猛攻敌人侧背,敌被迫退回阵地,因此,第三营得以重返阵地。
全军攻到敌阵地前,敌人凭藉着坚固阵地顽强抵抗,因此我不得已停止前进,也构筑阵地,就这样变成了阵地战。从春至秋,白天休战,夜间战斗。在这种情况下,我为了节约兵力,用第一、二两连与敌对峙,以三、四两连作为预备队,有时各连调换休息。我总是要保持两个连的生力军,必要时使用。就这样一天一天地过着阵地生活。时间长了,战士们想出办法,用手榴弹当地雷,把许多手榴弹栓在高梁棵和苞米棵上,敌在夜袭时被炸死不少,在阵地前发现过敌军胡连长等40余具遗弃的尸体。
总攻击那天晚上,军部派来工兵营长到阵地和我联系,他的任务是破坏敌人电网,确保攻击顺利,但到了拂晓攻击开始时,看不见他了。我们就在炮火掩护下,全营出击,先夺取敌人阵地,利用敌人前进阵地与本阵地之间的交通壕,向主阵地猛攻。占领了虎峪阵地后,立即转向南口车站进攻,我们营首先占领了南口,这时南口正面,敌我双方还在激战中。冯军受到三面攻击,感到危险,于是主力先行撤退,留一部掩护,此部后被歼灭。冯军退却,军团长张学良派第二旅长陈再新追击。
我这个营因南口战役战绩,受到表彰。战争刚一结束,陆军大学的学员们就到现地参观,旅部令我给他们说明战斗过程,接着军团周副参谋长又来旅视察,叫我做战斗汇报。在南口休息一个星期后,我们移驻沙河镇训练。
在9月间,调我任第八师第一旅五十四团中校团附,在沈阳东山咀子训练新兵。10月间,张学良军团长在芦台电召我会面,询问我北京宪兵司令王琦邀我当他部下团长,是否同意,我表示不干,仍愿留在东北军内。1926年7月,当南口战场还在激战时,在中国共产党推动下,国民革命政府已经誓师北伐了。北伐军节节胜利,8月初进抵湖南岳州,10月初攻下武汉,给盘据两湖的吴佩孚致命打击。
1927年2月张作霖以援吴佩孚为名,派张学良军团入河南,先夺取了吴佩孚的地盘。
张作霖与南京的蒋介石遥相呼应,在北京搜查苏联使馆,逮捕并杀害了共产党人李大钊等20余人,借此向帝国主义讨好,并希望与蒋介石谋取妥协。由潼关出来的冯玉祥国民军与武汉革命政府派出的唐生智北伐军会师郑州,南京方面的军队也北上攻徐州,张作霖乃于此时企图分化对方,要造成以黄河为界的局面,以便南北两方可以对等议和。其目的在于联合蒋阎,以对付冯唐。从6月底到7月中旬,冯玉祥和武汉方面的国民党领导人继蒋介石之后,也走上反革命道路。在此之前,善于投机的阎锡山也投靠南方,于是张所希望的蒋阎奉联合落空,而成为“蒋阎冯”联合对奉的形势了。
1927年东北军的兵力部署概要如下
津浦线与陇海线方面:直鲁联军与孙传芳军。
京汉线方面:张学良军团(奉军)
京绥线方面:第五军团长张作相(吉林军)
在张作相军右翼北至雁门属于汤玉麟第十二军,在张作相左翼属于第三十军于芷山军长,三十军的左翼李盛唐师,属于张学良军团。
山西阎锡山组织三支挺进军,傅作义军向京汉线州挺进,李服膺军向京绥线门头沟挺进,郑泽生骑兵军向京奉线三河县挺进。
第三十军第八师第一旅长王之佑,指挥第四十七团,第六十团和五十四团第二营,先在迁安县剿匪,以后奉命进驻涿州警备。王之佑旅长先到的涿州,正和商务会人员接洽时,傅作义的军队进入涿州与王之佑的军队在街上遭遇,一个是深入敌境,准备战斗,一个是还当做后方,没有敌情观念,没有戒备,结果演成一场巷战,第一旅被击退,傅作义军遂占领涿州。涿州四门为傅作义军抢占,王之佑旅长带着幕僚们由城墙上用绳子系下来的。王因畏惧军长于芷山对他不利,因此躲避起来,六十团长高疯子晋升旅长。军长于芷山因遭到失败而恼怒,把六十团的阎营长处决了。以后令高旅长带两个团回奉天通化剿匪。傅作义军占领涿州威胁后方,于是令第八军长万福麟攻,久攻不克,只有围困,卒至弹尽粮绝,傅才投降。投降后,把他安置在军团参谋长鲍文樾的公馆里,傅乘机逃回山西,仍从事军事活动,鲍因此受到记过的处分,并通报各部队。郑泽生骑兵军挺进到三河县,据说被东北军收买。
1927年7月,五十四团奉命由沈阳东山咀子调进关内,先到南口车站,还没下完车,又调到门头沟,归北京宪兵司令王琦指挥,在王平村布置防御。这时五十四团欠第二营,该营在迁安县剿匪尚未归还。团到达王平村,立即将第一营和第三营的第十一连派出警备,第三营为预备队。日暮时,又接到王琦由板桥车站发来命令,要五十四团增援。这时团长刘连玉有顾虑,不愿意去,要给军长于芷山(在北京)打电话,请示后再决定。我向团长进言,既已拨归王琦指挥,就应听从王琦的命令,于军长无权过问,请示也白费事。可他不听,非要请示不可。他到车站去打电话,没有打通,在回王平村途中,被枕木绊倒摔伤不能行走,就找椅子往回抬。这时王琦派来的火车已经来接我们了,因此不能再拖延。我和团长商议,他在王平村休息,我带第三营长于禧麟去,他顾虑兵力少不放心,我说,山地战可以节约兵力,没关系。就这样我带着第三营到板桥车站见到了王琦。在第二次直奉战时,他是张宗昌交际处长,因为过去认识,加之又在战场上再见,所以感到非常亲近。当天晚上就在车站宿营,第二天拂晓我就用这三个连的兵力,把他一个团还有白俄雇佣军的防线接过来了,后来这个团在大寒岭防御时,被山西军击退了。
敌军的师长是李服膺,正面的敌人是朵团长,占领阵地千军台。五十四团在庄户村之线展开,与敌对峙。三天后,刘团长才带着第一营和机迫连及通信班等到来,我把第一营布置在庄户村以南之线,第三营布置在庄户村以北之线。紧接着第二营由迁安县剿匪也归还了,即以其为预备队。
有一天晚上,八十九团在青白口的战斗很激烈,炮火一直落到板桥车站附近,王琦的司令部把重要的东西都搬到了车上。沈参谋长通知说,八十九团在青白口战斗不利,叫我们团准备转移到清水涧布防。当时我们离北京只40华里,再向后退,北京更受影响了。况且30多万大军,正在津浦、京汉两线作战,后方如受到威胁,肯定会影响第一线士气。此事关系全局,我要把这个通知给刘团长看了,他非主张撤退不可,那可就坏了。我立刻给沈参谋长提意见说,五十四团的正面,不会让敌人前进一步的。我还拟明日排晓攻击前进,给敌人严重打击,以此支援八十九团,而挽回不利之势。我为什么敢这样做呢?因为事关全局,危亡之时五十四团应负重任,何况我们还是有战斗力的。另外,还有一个营的预备队没用,因此我有决心和信心这样干。第二天拂晓,攻击开始了,用四门迫击炮,四挺重机枪,集中火力射击,全线展开进攻。第一营长张学龄虽然负伤,还是继续率队攻击。在此形势下敌人只是坚守阵地,没敢出击。
青白口方面八十九团岳如升团长,把退却的李福连长枪决了,恢复了原来占领的阵地,就这样转危为安。以后敌人退却时,我才把沈参谋长叫我们准备转移的通知交给刘团长看。在一个晚上,发现大寒岭上有灯光,判断敌人有退却的可能,因此开始攻击。确实是敌人退却了。当追到谢家堡子时,接到于军长的命令,叫五十四团回板桥待命。见到于军长后,解除了王琦的指挥,归还原建制。刘团长请病假回家休养,令我补升五十四团团长。
在千军台的战役中,除了第一营长张学龄负伤外,还有第十二连傅连长负伤,第四连王连长战死。我们追击路过千军台村时,发现敌人战死的也不少,都埋在村庄外边地里。
第三十军的编制
军长于芷山 参谋长廖弼宸
第八师师长于芷山(兼)
第三十三旅旅长田德胜
所属三个步兵团
第一旅五十四团团长赫慕侠
第二十九师师长孙绪昌
所属两个旅
军长于芷山率二十九师由京绥线下花园经桃花堡向山西进军。
军参谋长廖弼宸同少校参谋李春润指挥五十四团,由板桥出发经斋堂、蔚县,出松子口进平型关,向山西繁峙县大营镇进军。
第三十三旅旅长田德胜率三个步兵团经松子口,出平型关向山西进军。
张作相的第五军团攻击桃花堡时,敌人顽强抵抗。曾电请张作霖督促第三十三旅迅速进击松子口,威胁敌人的侧背,配合桃花堡正面攻击,但因田德胜旅长进军迟缓,惹得张作霖恼怒。因此,田旅长受到电责:“该旅长为何迟滞不前,须知军法俱在。”这时田旅长有病,不能骑马,用椅子抬着随军前进。第二十九师为右翼,师长孙绪昌进驻岱县,指挥进攻。第三十三旅旅长田德胜为左翼,率所部三个团进攻。
五十四团为军的总预备队,第一营驻下汇村,我带领第二、三两营驻大营镇。除担任驻地警备外,还加紧教育训练。山西军占踞五台山麓,构筑阵地,据险防守,并在阵地前沿,泼水结冰,防止我军接近,双方相持不下。
1927年末,于芷山军长到张作相军团那里去联络,回来说,辅帅(张的字辅枕)讲决定胜负的不在山西军方面,而在津浦线上,我们把阎老西子的军队牵制住就行了,不要做过多的牺牲。军的左翼李盛唐师关、京西芦沟桥而行。渡香河,他的团长唐君尧和我是同学关系,也来过大营镇联系。
据说,在京汉线的张学良军团长,曾先后三次由第一线回到北京面见张作霖陈述意见,要求早日与蒋介石“讲和”,均遭到张的斥骂,每次都是哭着回到前线的。
1928年1月,蒋介石复任总司令,国民党编成一、二、四集团军,重新分配了北伐任务,在各条战线上对奉军展开了攻势。
张作霖见大势已去,遂决定从各线上撤退,于5月9日通电停战息争,做退回关外的安排。5月30日,张召集其亲信开会,研究战局形势后,决定下总退却令。
第三十军奉命撤退,以五十四团为掩护部队,我把第一营由下汇村集合到大营镇,迅即到平型关占领阵地,掩护军队撤退。第三十二旅撤退到平型关后,由该旅接替,五十四团沿途占领要点,逐次掩护撤退,经紫荆关、京西芦沟桥而行。渡香河时,尚闻敌人的炮声。到卢龙后,稍事休息,在卢龙学校由杨宇霆召集三十军和炮兵军官们讲话,说的是解决直鲁联军经过。还说直鲁联军向东冲击,在朱各庄战斗,奉军有一名团长负伤。杨是偕同孙传芳去的,由杨介绍孙联帅讲话。孙说了几句,大意是整顿后待机而动。此后三十军由古北口入热河,在平泉、凌源两地住了一个时期,徒步行军到北票乘火车到沈海线朝阳镇下车,待命待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