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婆母逼死我,只为接她之女进府,谁知如烟才是幕后黑手

发布时间:2025-07-24 21:39  浏览量:1

1

“跪下。”

婆母的声音像淬了冰的刀子,扎在我耳膜上。

“母亲,儿媳不知犯了何错。”我挺直了脊梁,不肯屈服。

“不知悔改的东西!”她身边的柳嬷嬷一个箭步上前,狠狠一脚踹在我的膝弯。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重重地砸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膝盖传来碎裂般的剧痛。

“偷了我的赤金镶红宝手镯,还敢顶嘴?”婆母端坐在太师椅上,居高临下地睨着我,眼神里满是鄙夷和厌恶,“沈念,你当我侯府是什么地方?是你这种商贾之女能撒野的?”

我抬起头,目光越过她,望向她身后那个我唤作夫君的男人。

顾停云。

他穿着一身月白锦袍,身姿挺拔如松,是我曾以为可以依靠一生的良人。

此刻,他只是微微蹙着眉,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他的沉默,像一根更尖锐的刺,扎进我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比膝盖的疼痛更甚千百倍。

“我没有偷。”我一字一句,清晰地说道,“我的嫁妆里,比这贵重的镯子有十对,我为何要偷母亲的?”

“呵,好一张利嘴。”婆母冷笑一声,“你的嫁妆?谁知道是不是你们沈家为了攀附权贵,打肿脸充的胖子!搜!给我仔仔细细地搜她的院子,我就不信,找不出赃物来!”

下人们得了令,如狼似虎地冲向我居住的“知返院”。

那是我嫁入侯府三年,唯一的栖身之所。

顾停云终于动了。

他上前一步,声音温润却带着一丝迟疑:“母亲,会不会……是有什么误会?阿念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心中燃起一丝微弱的希望。

然而婆母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是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浮沫:“停云,你就是心太软。这种女人,不给她点教训,她就要爬到你头上来。你忘了你表妹如烟是怎么被她气走的?”

顾停云瞬间噤声。

我心里的那点火苗,噗地一声,灭了。

柳如烟,婆母的亲侄女,也是她心中完美的儿媳人选。

若不是一道圣旨将我指婚给顾停云,此刻站在这里,享受侯府少夫人尊荣的,本该是她。

所以从我嫁进来的第一天起,婆母就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

很快,下人回来了,手里高高举着那只赤金手镯。

“老夫人,在……在少夫人的枕下搜到的!”

我如遭雷击,猛地看向顾停云。

我的枕下?

除了我和他,还有谁能接触到我的枕头?

顾停云的眼神闪躲,不敢与我对视。

一瞬间,我全明白了。

心,像是被泡进了三九天的冰窟里,冻得失去了知觉。

“人赃并获,你还有什么话说?”婆母的声音里满是胜利的快意。

我笑了。

我看着顾停云,看着他躲闪的目光,看着他愧疚又无奈的神情,低低地笑出了声。

“好。”

我说。

“是我偷的。”

2

我与顾停云的开始,并非佳偶天成。

我爹是江南首富,富甲一方,却无权无势。而他是战功赫赫的定北侯独子,京中人人称颂的端方君子。

我们本是云泥之别。

只因我爹曾在饥荒之年,倾尽家财捐献军粮,解了北境之围,皇上感念其功,便下旨将我指婚给了顾停云。

这桩婚事,对沈家是无上荣光,对侯府而言,却是天大的耻辱。

新婚之夜,红烛高照。

顾停云挑开我的盖头,眼中没有一丝新郎的喜悦,只有淡淡的疏离。

“我知道你不愿,我也不愿。”他开口,声音清冷,“但这桩婚事是圣上所赐,我们都无力反抗。你放心,我会敬你为妻,护你周全。”

他说,护我周全。

我信了。

哪怕婆母日日刁难,让我立规矩,一站就是几个时辰,累得我腰都直不起来。

哪怕她嫌弃我出身商贾,满身铜臭,不许我与顾停云同桌用饭。

哪怕她在我做的汤里挑出一根头发,就罚我跪在祠堂一夜。

我都忍了。

因为每次我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知返院,顾停云都会为我备好伤药,笨拙地替我揉着红肿的膝盖。

他会轻声说:“阿念,再忍一忍。母亲她只是……只是一时想不开,等时日久了,她会明白你的好。”

他还会偷偷在深夜,为我端来一碗热腾腾的桂花糖藕。

“这是我小时候,我娘常做给我吃的。”他眼底有我从未见过的温柔,“你尝尝,甜不甜?”

那糖藕,甜到了我心里。

我天真地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顺从,总有一天能捂热婆母那颗冰冷的心。

只要顾停云的心在我这里,受再多委屈,都值得。

直到我有了身孕。

那是我嫁入侯府的第二年。

当大夫诊出喜脉时,我欣喜若狂,第一时间告诉了顾停云。

他愣了许久,然后一把将我抱进怀里,力道之大,像是要将我揉进骨血里。

我第一次在他脸上,看到了名为“狂喜”的神情。

可这份喜悦,在婆母那里,却变成了催命符。

她看着我的肚子,眼神阴鸷:“商贾之女的血脉,也配做我侯府的嫡长孙?”

她开始变本加厉地折磨我。

让我挺着孕肚,在冬日里为她浣洗衣物,双手冻得像胡萝卜。

让我跪在雪地里,为她祈福,一跪就是半天。

顾停云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他一次次地与婆母争吵,换来的却是更严厉的责罚。

婆母甚至以“不孝”为名,罚他在书房禁足。

那一天,天降大雪。

婆母说她想看梅花,命我亲自去后山为她折一枝最艳的。

后山路滑,我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腹中突然传来一阵绞痛。

我摔倒在雪地里,鲜血瞬间染红了洁白的雪。

我眼睁睁地看着我的孩子,一点点地离我而去。

我躺在冰冷的雪地里,意识渐渐模糊,最后看到的,是婆母站在不远处,嘴角挂着一抹冷酷的笑。

我被救回来后,大病一场。

孩子没了。

顾停云守在我床边,双眼通红,整个人瘦了一圈。

他握着我的手,反复说着:“阿念,对不起,是我没用,是我没保护好你和孩子。”

我看着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心里的某个角落,已经塌了。

从那以后,我便落下了病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常年咳嗽不断。

府里的大夫说我伤了根本,再难有孕。

婆母便以此为借口,将她的侄女柳如烟接进了府。

美其名曰,为侯府开枝散叶。

顾停云不同意。

婆母便长跪在祠堂,说若他不应,她便一头撞死在祖宗牌位前。

最终,顾停云妥协了。

纳妾那天,知返院冷冷清清,主院那边却张灯结彩,宾客盈门。

我一个人坐在窗前,咳得撕心裂肺。

顾停云一身红衣,来我这里坐了片刻。

他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为我倒了一杯热茶。

我看着他俊朗的侧脸,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停云,”我轻声问,“你还记得吗?你说过,会护我周全。”

他身体一僵,端着茶杯的手微微颤抖。

许久,他才沙哑着嗓子说:“阿念,我对不住你。”

我对不住你。

多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的爱,我的忍耐,我的孩子,我即将消逝的生命,只换来一句“对不住你”。

从那天起,我便不再笑了。

也不再期待了。

3

这次的“偷窃”事件,不过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认了罪。

婆母很满意我的“识时务”。

她罚我在院中的雪地里跪足三个时辰,不许吃饭,不许喝水。

“让你长长记性,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

冰冷的雪透过单薄的衣衫,渗入我的四肢百骸。

膝盖早已麻木,失去了知觉。

我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一片片落在我的脸上,冰冷,然后融化,像眼泪。

我看到顾停云站在廊下,远远地望着我。

他的眼神复杂,有心疼,有愧疚,有挣扎。

柳如烟依偎在他身边,柔声劝着:“表哥,姐姐也是一时糊涂,你就别担心了。母亲正在气头上,等她气消了就好了。”

顾停云叹了口气,终究是什么也没做,转身进了屋。

屋里,炭火烧得正旺。

屋外,大雪纷飞,寒风刺骨。

一墙之隔,两个世界。

我的世界,一片冰冷。

我开始剧烈地咳嗽,每一次都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溅落在洁白的雪地上,像一朵朵凄厉的红梅。

我的意识渐渐模糊。

在彻底失去知觉前,我似乎听到了有人在惊呼,听到了匆忙的脚步声。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死了,也好。

死了,就解脱了。

我没死成。

被救回来后,我的身体彻底垮了。

日日缠绵病榻,汤药不断。

那咳嗽声,几乎成了知返院唯一的声响。

婆母嫌我晦气,命人将我挪到了府中最偏僻的西跨院。

那里阴冷潮湿,常年不见阳光。

她还下令,不许任何人来探望我,怕我把病气过给“金贵”的柳如烟。

毕竟,柳如烟已经有了两个月的身孕。

整个侯府都沉浸在即将有后的喜悦中,没人记得,在那个阴暗的角落里,还有一个叫沈念的女人,正在慢慢走向死亡。

我的贴身丫鬟春兰,哭着求我:“夫人,我们给老爷写信吧!让老爷来接我们回家!”

我摇了摇头。

家?

我哪里还有家。

我爹在我出嫁后第二年就病逝了,沈家的生意被几个叔伯瓜分,哥哥嫂嫂自顾不暇。

我若回去,只会是他们的累赘。

更何况,我是侯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除非一纸休书,否则死也要死在这里。

顾停云来过一次。

是在我搬到西跨院的半个月后。

他瘦了很多,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坐在我床边,看着我形容枯槁的样子,眼圈红了。

“阿念,是我不好。”

又是这句话。

我已经听腻了。

我费力地转过头,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枝,淡淡地说:“你走吧。这里晦气。”

“阿念……”

“我不想看见你。”我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他沉默了许久,最终起身,落寞地离去。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来过。

或许是婆母不许,或许是柳如烟绊住了他的脚,又或许,是他自己,也觉得无颜面对我。

日子一天天过去,我的身体越来越差。

有时候,我会整夜整夜地咳,咳到最后,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我知道,我的时间不多了。

我开始出现幻觉。

我看到我那未出世的孩子,他长得像顾停云,笑着向我伸出小手,叫我“娘亲”。

我看到我爹,他还是那么精神矍铄,他责备我,为什么不照顾好自己。

我甚至看到了新婚之夜的顾停云。

他坐在床边,温柔地对我说:“阿念,我会护你周全。”

我伸出手,想要抓住他。

幻影却瞬间破碎。

我抓住的,只有一把冰冷的空气。

眼泪,无声地滑落。

生命的最后一天,我异常地精神。

我让春兰扶我起来,坐在了窗前。

冬日的阳光,难得地穿过稀疏的枝丫,照在我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

我突然很想吃一碗桂花糖藕。

就是顾停云曾经做给我吃的那种。

甜甜的,糯糯的。

那是我这三年苦涩的人生里,唯一的一点甜。

“春兰,”我用尽全身力气,对她说,“你去……去求求少爷,让他……让他为我做一碗桂花糖藕,好不好?”

春兰红着眼眶,重重地点了点头。

“夫人,您等着,奴婢一定把糖藕给您带回来!”

她跑了出去。

我静静地等着。

等了很久,很久。

等到太阳西斜,天色渐暗。

春兰才哭着跑回来。

她扑到我床前,泣不成声:“夫人……少爷他……他不见我……”

我心里一片平静,连最后一丝波澜都未曾掀起。

“我听见……听见柳姨娘在里面说……说您就是想在这时候折腾人,博取同情……少爷他……他就让下人把我赶出来了……”

原来是这样。

我笑了笑,想说“没关系”。

可是一开口,却是一阵惊天动地的咳嗽。

血。

大口大口的血从我嘴里涌出来,染红了被褥,也染红了春兰的衣裙。

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耳边是春兰撕心裂肺的哭喊。

“夫人!夫人您别吓我!”

我看着她,努力地想扯出一个笑容。

顾停云。

这一生,遇见你,是我最大的劫难。

若有来生……

我们,还是不要再见了吧。

我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终于。

解脱了。

6

我死后,魂魄并未消散,而是飘荡在侯府上空。

我看到我的死讯传到了主院。

婆母正在和柳如烟说笑,听到下人来报,她只是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死了就死了,一个不祥的女人,晦气!快点找个地方埋了,别惊扰了我的乖孙。”

柳如烟抚着肚子,娇笑道:“母亲说的是,表哥也真是的,为了那么个女人,这几日都愁眉不展的,还是母亲有办法。”

我飘到书房。

顾停云正坐在那里,对着一幅画发呆。

画上,是一个女子在梅林中回眸一笑。

是我。

那是有一年冬天,他带我出城赏梅,亲手为我画下的。

他不知道,那是我嫁给他之后,最开心的一天。

一个下人匆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他的身体猛地一震,手里的笔掉落在地,墨汁溅开,污了那幅画。

他呆坐了许久,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没有悲伤,没有痛苦,仿佛只是听到一个无关紧要的消息。

许久,他才沙哑地开口:“知道了,按母亲的意思去办吧。”

说完,他站起身,踉踉跄跄地走了出去。

我以为他会来西跨院看我最后一眼。

但他没有。

他去了柳如烟的院子。

我看到他坐在柳如烟身边,听着她柔声细语地描绘着孩子的未来,脸上慢慢地,竟然挤出了一丝笑容。

我的魂魄在空中,冷冷地看着。

看,顾停云。

这就是你说的,护我周全。

这就是你说的,对不住我。

原来你的愧疚,如此廉价。

我的尸身,被两个小厮用一张破草席卷了,趁着夜色,抬出了侯府的后门。

没有棺材,没有葬礼,甚至没有一块墓碑。

他们将我扔在了城外的乱葬岗。

那里,是埋葬乞丐和死囚的地方。

我沈念,江南首富之女,定北侯府明媒正娶的少夫人,最终的归宿,竟是与野狗为伴。

真是,可笑至极。

火葬场,是从顾停云整理我的遗物开始的。

其实我没什么遗物。

值钱的首饰,早在我死前就被婆母以各种名义“收”走了。

剩下的,不过是几件旧衣服,和我爹从江南寄来的一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

顾停云走进那间阴冷的西跨院时,春兰正跪在地上,一件件地为我收拾东西。

“少爷。”她看到他,没有行礼,只是冷冷地叫了一声。

顾停云没有理她,他的目光,落在一个小小的木盒上。

他走过去,打开了盒子。

里面,是一颗已经干瘪发黑的梅子。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

我飘在他身边,看到他的手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

这颗梅子,是他向我提亲时,顺手从树上摘下,递给我的。

他说:“江南的梅子,是不是比京城的更甜?”

我当时羞红了脸,没舍得吃,就一直珍藏着。

他竟然还记得。

“她……”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她一直留着?”

“是。”春兰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夫人说,这是她这辈子吃过最甜的东西。可奴婢觉得,这也是她这辈子尝过最苦的毒药。”

顾停云猛地合上盒子,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他环顾着这间简陋至极的屋子,墙角结着蛛网,桌上的药碗还散发着苦涩的气息。

这就是我生命最后几个月待的地方。

他突然像疯了一样,冲出屋子,冲向主院。

他一脚踹开婆母的房门。

婆母正由柳如烟扶着,欣赏一支新得的珠钗,被吓了一跳。

“停云!你这是做什么!疯了吗!”

“那只手镯呢?”顾停云双眼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那只赤金镶红宝手镯,到底是怎么回事!”

婆母眼神闪烁了一下:“什么怎么回事?不是那个贱 人偷的吗?人赃并获!”

“人赃并获?”顾停云冷笑,他一步步逼近,声音里带着滔天的恨意,“她的嫁妆单子我看过!光是玉镯就有二十对,最差的一对也比你那只金镯子贵重!她会偷你的东西?!”

“我……”婆母被他的气势吓得后退一步。

“是你!是你栽赃给她的!对不对!”他嘶吼着。

这时,一旁的柳如烟突然“哎哟”一声,抚着肚子,脸色发白:“表哥,你别吓着母亲……我……我肚子好痛……”

顾停云的理智瞬间被拉回一丝。

他看向柳如烟,眼神复杂。

婆母立刻护住柳如烟,尖声叫道:“顾停云!你为了一个死了的商贾之女,要逼死你的亲娘,害死你未出世的孩子吗!”

顾停云僵住了。

他看着柳如烟痛苦的表情,又看了看母亲决绝的脸。

最终,他眼中的火焰一点点熄灭,变成了死灰。

他颓然地退后几步,转身,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毫无波澜。

晚了。

顾停云,一切都晚了。

8

从那天起,顾停云像是变了一个人。

他不再去上朝,整日将自己关在书房,酗酒。

他一遍遍地画着我的画像,画了撕,撕了又画。

每一张画上,我的笑容都带着泪。

婆母和柳如烟来看过他几次,都被他赶了出去。

他瘦得不成人形,时常在深夜里,对着空气喃喃自语。

“阿念,是我错了。”

“阿念,你回来好不好?”

“阿念,我给你做桂花糖藕吃……”

有一次,他真的跑去厨房,笨手笨脚地洗藕,削皮,熬糖。

可他做出来的东西,黑乎乎的一团,散发着焦糊味。

他端着那碗失败品,坐在我曾经住过的西跨院门口,从天亮坐到天黑。

最后,他抱着那只碗,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哭声凄厉,绝望。

整个侯府,都能听到他悲恸的哭喊。

而真正的爆发,是在春兰决定离开侯府的那天。

春兰收拾好了我的牌位和一点点遗物,准备回江南。

她在侯府门口,被顾停云拦住了。

“你要去哪?”他声音沙哑。

“少爷,”春兰平静地看着他,“夫人已经死了,奴婢留在这里,再无意义。我要带夫人回家。”

“回家?”顾停云惨笑一声,“这里不就是她的家吗?”

“家?”春兰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这里是夫人的家?是那个让她在雪地里罚跪,害她失去孩子,污蔑她偷盗,最后让她在绝望中孤独死去的家吗?”

春-兰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扎在顾停云心上。

“少爷,你知道夫人临死前,最后的愿望是什么吗?”

顾停云茫然地看着她。

“她想吃一碗您亲手做的桂花糖藕。”春兰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心愿,您都吝于满足。您让她在无尽的等待和失望中,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不……不是的……”顾停云脸色惨白,连连后退,“我不知道……我那天……”

“你那天在陪着柳姨娘!”春兰厉声打断他,“你听信她的谗言,以为夫人是在无理取闹!顾停云,你毁了她的一生!你根本不配得到她的爱!”

春兰的话,像一道惊雷,劈开了所有的伪装和借口。

顾停云呆立在原地,如遭雷击。

恰在此时,柳如烟扶着肚子,在婆母的簇拥下走了过来。

她看到春兰,眼中闪过一丝狠厉,随即又换上委屈的表情:“表哥,你别听这贱婢胡说,她定是恨我,才故意挑拨……”

她话音未落,一个巴掌狠狠地甩在她脸上。

是婆母打的。

所有人都愣住了。

婆母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柳如烟,又指着自己库房的方向。

一个管事嬷嬷匆匆跑来,手里捧着一个首饰盒,里面正是那只丢失的赤金手镯。

“老夫人……这……这是在柳姨娘的陪嫁箱子底找到的……”

真相大白。

原来,一切都是柳如烟的算计。

她偷了手镯,栽赃给我,又在顾停云面前挑拨离间。

顾停云看着柳如烟,眼神里是毁天灭地的恨意。

他一步步走向她,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是你……是你害死了她……”

柳如烟吓得连连后退,脚下一滑,摔倒在地。

“啊——”她发出一声惨叫,身下,流出了一滩刺目的血。

侯府,彻底乱了。

9

柳如烟的孩子,没保住。

是个已经成型的男胎。

婆母受不住这双重打击,当场中风,瘫倒在地,口眼歪斜,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曾经不可一世的侯府老夫人,成了一个只能躺在床上,任人摆布的废人。

柳如烟因为小产,又加上栽赃主母的罪名,被顾停云一纸休书,赶出了侯府。

她娘家嫌她丢人,也不肯收留她。

听说,最后她流落街头,疯疯癫癫,结局凄惨。

而顾停云,彻底垮了。

他将自己锁在西跨院,谁也不见。

他开始像我一样,日日夜夜地咳嗽。

请遍了京城名医,都说他这是心病,药石无医。

他常常在深夜里,点亮一盏灯,坐在我曾坐过的窗前,对着空气说话。

“阿念,你看,今晚的月亮真圆。”

“阿念,我给你画了新的画,你来看看,喜不喜欢?”

“阿念,外面下雪了,冷不冷?我给你加一床被子好不好?”

他疯了。

所有人都这么说。

只有我知道,他没疯。

他只是,在用余生,来偿还他欠我的债。

可我,已经不想要了。

我飘在空中,冷眼看着侯府从鼎盛走向衰败。

看着顾停云一日日消瘦,一日日憔悴,最后在一个大雪天,咳着血,倒在我曾经摔倒的那个地方。

他死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攥着那颗,干瘪的梅子。

10

我以为,我会一直这样,作为一缕孤魂,飘荡在天地间。

直到有一天,春兰回来了。

她没有回江南。

她用我留给她的一些体己银子,在京郊买了一块山清水秀的墓地。

她为我立了一块碑。

碑上没有刻“定北侯府顾沈氏”,只刻了六个字。

“江南 沈念之墓”。

她将我的牌位,还有顾停云死后,她从他手中拿到的那颗梅子,一同葬了进去。

春兰在我的墓前,絮絮叨叨地说了很久的话。

她说,她终身不嫁,会一直守着我。

她说,来生,愿我生在寻常百姓家,没有泼天的富贵,也没有蚀骨的伤害,只求一个真心待我之人,一世安稳。

阳光透过树叶,洒在墓碑上,暖洋洋的。

我感到魂魄一阵轻松。

我看了看跪在墓前的春兰,又看了看远处那座已经失去生气的侯府。

心中,再无一丝牵挂和怨恨。

风起,吹散了我最后一丝执念。

顾停云,婆母,柳如烟……

你们的追悔莫及,你们的痛苦结局,与我何干?

我沈念,已经获得了我最想要的——

解脱。

和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