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悟空成佛才知:当年他逃出八卦炉时,为何太上老君被他一把推倒
发布时间:2025-07-16 19:15 浏览量:7
推倒老君后五百年
五百年,对一只成佛的猴子而言,不过须臾。灵山佛光澄澈,檀香悠远,可今日打坐时,孙悟空的指尖却无端一颤,一股灼烫的幻痛猛地刺入骨髓——那感觉如此熟悉,像五百年前八卦炉里兜率紫火的舔舐。
眼前金碧辉煌的佛殿骤然褪色,意识被蛮横地拖拽回一片滚烫的记忆深处。八卦炉内,视野所及只有熔金化铁、翻滚咆哮的紫火。火舌贪婪地缠绕他的每一根毫毛,金刚不坏的铜皮铁骨在无休止的煅烧下发出濒临极限的呻吟。
“老官儿!你给俺等着!”他嘶吼,声音在炉内混沌的轰鸣中显得渺小。
炉壁并非浑然一体,流转的卦象间,细微的纹路时隐时现。他凝聚起被烈焰反复摧残又重塑的目力,死死盯住那玄奥的纹路流转。四十九个昼夜,每一刻都是凌迟,每一刻又都在逼他榨出体内最后一点桀骜与灵明。就在那神智几乎被熬干的刹那,一点微弱的、截然不同的气息,透过炉壁最细微的裂隙,顽强地渗了进来。那气息微弱到极致,却带着一丝奇异的清凉,一丝……老迈的衰颓?
来不及细辨,求生的本能压倒一切!他咆哮着,将四十九天积攒的、足以焚毁星辰的狂怒与力量,尽数轰向那卦象流转中稍纵即逝的薄弱节点!
“轰——!”
坚不可摧的八卦炉顶盖,如同琉璃般炸裂开来!刺目的天光与兜率宫清冷的空气瞬间涌入。孙悟空浑身裹挟着未熄的紫火与浓烟,如一颗失控的陨石撞出丹炉!
巨大的冲击力让他在地上翻滚数圈才勉强稳住身形。八卦炉的碎片像燃烧的陨石雨,噼啪砸落在地面青砖上,腾起阵阵焦烟。他剧烈地喘息,胸膛如风箱般起伏,灼热的肺叶贪婪攫取着久违的清冽空气。
就在此时,视野边缘,一个身影踉跄着向他倒来——是太上老君!那身象征三清至尊的玄青道袍此刻沾满炉灰,形容狼狈,脸上写满了惊愕与措手不及的仓皇。他甚至没来得及站稳,就被孙悟空撞出丹炉的余势带得一个趔趄,直挺挺地向后倒去。
几乎是出自战斗本能,混乱之中,孙悟空下意识地伸出手臂——并非搀扶,更像是格挡开障碍。他那条刚刚承受了炉火淬炼、力量尚未平复的臂膀,带着无意识的、沛然莫御的力道,猛地推在老君肩头!
触感传来,孙悟空心中一愣。那身躯……竟轻飘得如同秋日枯叶,全然不像一个执掌兜率宫、运转周天星辰的至高存在!力道之下,老君如同断线风筝,毫无抵抗之力地仰面摔倒。
“砰”的一声闷响,老君重重砸在冰冷的丹房地砖上。他手中紧握的那柄拂尘脱手飞出,撞在丹房角落一个巨大的紫金葫芦上,发出空洞的回响。几缕拂尘上的银丝,被孙悟空周身残余的兜率紫火燎过,瞬间化为飞灰,星星点点,飘散在焦糊的空气里。
时间在那一刻仿佛凝滞。兜率宫宏伟而寂静,只有八卦炉破裂处残火燃烧的噼啪声,以及老君压抑而浑浊的喘息。他挣扎着想撑起身子,手臂却抖得厉害,试了两次都未能成功。那张原本宝相庄严的脸上,此刻只有一种近乎枯槁的灰败,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孙悟空当时绝难理解的、近乎解脱的疲惫。
“妖猴!你……你好大胆!”老君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怒,却又在尾音处泄露出强弩之末的虚弱。这虚张声势的斥责,在满地狼藉和孙悟空周身未熄的烈焰映衬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孙悟空只是居高临下地瞥了他一眼,金色的瞳孔里燃烧着劫后余生的暴戾和冲破樊笼的狂喜,对老君此刻异常的狼狈与虚弱,只当是他被自己撞出丹炉的神威所慑。他咧嘴一笑,露出森白的獠牙,再懒得看这手下败将一眼,一个筋斗撞破兜率宫的穹顶琉璃瓦,裹挟着烟与火,直冲云霄之外,只留下满地残骸和一个在冰冷地砖上艰难喘息的老者。
五百年后,灵山佛光普照。孙悟空端坐莲台,佛号庄严。然而今日,那指尖无端的灼痛与幻视,却如投入心湖的石子,搅乱了澄澈的佛心。他眉心微蹙,三界之内,能引动他如此强烈心绪回溯的因果,绝不寻常。他悄然分出一缕神识,循着那幻痛中残留的一丝极其微弱、几乎被岁月磨灭的兜率紫火气息,逆流而上,穿透时空的壁障,小心翼翼地探向记忆深处那片早已定格的战场——兜率宫丹房。
神识如无形之水,重新漫过那炸裂的八卦炉,漫过满地狼藉的碎片与未熄的余烬。这一次,他的“目光”不再被脱困的狂喜和暴戾所蒙蔽。他“看”得更深,更细。
神识拂过老君倒地的身躯,那触感再次传来,依旧是令人心惊的轻飘与枯槁。然而此刻,孙悟空的神识敏锐地捕捉到一丝异样——老君玄青道袍的宽大袖口内侧,靠近手腕处,似乎有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正在洇开,并非灰尘,更像是……某种粘稠液体的缓慢渗透?那颜色,竟与兜率紫火的焰心深处,那抹最深最沉的暗紫色隐隐呼应!
神识继续回溯,定格在他手臂推中老君肩头的那电光火石的一瞬。这一次,他“看”清了!就在自己手臂接触老君道袍的刹那,老君那只一直紧握拂尘的手,宽大的袍袖之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更关键的是,他的手指并非随意垂落,而是在极其隐蔽地、以一种玄奥到极致的轨迹,飞快地结着一个印诀!那印诀极其古老,流转的气息晦涩幽深,绝非寻常护身或攻击法门,反倒更像某种……引动、疏导乃至献祭自身某种本源力量的秘法!
神识回溯的“镜头”猛地拉远,投向那被撞出巨大豁口的八卦炉。炉内依旧紫火翻腾,但炉底那曾经煅烧他的核心位置,此刻在孙悟空超越金仙的佛眼审视下,赫然显现出异样!炉底深处,并非纯粹的火焰,竟有一团浓得化不开的、翻涌不息的黑紫色混沌气旋!那气旋充满了毁灭、怨憎与吞噬一切的疯狂意志,正狂暴地冲击着炉底的禁制符文。而构成那禁制核心符文的能量来源……孙悟空的神识剧烈震颤——那源头,竟丝丝缕缕,连向了倒在地上、气息衰败的太上老君!
就在他撞破炉顶、力量狂泻而出的那个瞬间,炉底那恐怖的黑紫色气旋也如同被引燃的火药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冲击!是老君!是太上老君在那一刻,用自己枯槁的身躯作为最后的堤坝,用那隐蔽而决绝的印诀,将他孙悟空破炉而出时无可避免宣泄出的、足以彻底引爆炉底混沌的毁灭性能量,硬生生地导引、吸纳入了他自己早已不堪重负的仙体之内!
那轻轻的一推……哪里是推倒?那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他孙悟空,用自己破炉的狂猛力量,亲手将本已勉力支撑的老君,彻底推向了那汹涌而至的毁灭洪流!
五百年前的画面轰然崩塌。灵山莲台之上,斗战胜佛的金身猛地剧震,周身流转的祥和佛光竟第一次出现了不稳的波动,丝丝缕缕锐利的金芒不受控制地刺出,如同他此刻内心掀起的滔天巨浪。那被推倒时老君眼中一闪而过的、他当年误认为惊惶的复杂情绪——哪里是惊惶?那是早已预知结局的平静,是以身承劫的决然,甚至……还有一丝对他终于脱困而出的、难以言喻的释然!
“嗡……”
一声低沉的佛号自孙悟空喉间溢出,带着金属摩擦般的涩意,强行压下心湖的狂澜。他缓缓睁开那双曾看破三界虚妄的火眼金睛,眸底深处,五百年沉淀的佛性智慧与此刻洞悉的沉重真相激烈碰撞。金光流转,锐气内蕴,再无半分五百年前大闹天宫时的懵懂与暴戾,只有一种沉淀后的、足以穿透时空迷雾的澄澈与悲悯。
他抬眼,目光穿透灵山重重祥云瑞霭,越过三十三重天阙,直抵那清静无为的兜率宫深处。神识如无形之水,再次悄然弥漫过去。这一次,并非回溯,而是感知当下。
兜率宫依旧矗立,八卦炉也早已修复如初,静静燃烧着温驯的炉火,仿佛五百年前那场惊天动地的爆炸从未发生。然而,在孙悟空此刻洞悉本源的目光下,一切表象都被剥离。他清晰地“看”到,在那座看似寻常的丹炉深处,炉底那片区域的空间,始终残留着一道极其细微、却难以弥合的扭曲裂痕。裂痕边缘,丝丝缕缕源自混沌深处的、阴冷而充满毁灭气息的灰暗能量,如同跗骨之蛆,仍在顽固地渗透、侵蚀着炉壁的禁制。
而禁制的核心,那维系着最后一道防线的力量……孙悟空的心神再次被重重一撞。那力量的核心,并非来自什么强大的法宝或阵法,而是源自丹房深处,那位端坐云床之上的老者自身!一股微弱却坚韧无比、如同风中残烛般的清光,正从那看似垂垂老矣的身躯中流淌出来,源源不断地注入炉底的禁制核心,与那灰暗的混沌能量进行着无休止的、静默的对抗。
这股清光的气息……孙悟空再熟悉不过了!那是太上道祖本源的道韵,是“一气化三清”的至高根基!只是此刻,这清光黯淡了太多,如同被强行抽离了精华的溪流,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枯竭与疲惫。每一次对抗混沌的侵蚀,那清光便微弱一分,而云床上老君的气息,也随之苍老一分。
五百年前那一幕再次清晰地浮现:他破炉而出,力量宣泄;炉底混沌爆发;老君以身引劫,吸纳毁灭洪流……原来,那一次的创伤,从未真正愈合!老君不仅承受了当时几乎致命的冲击,更在之后漫长的五百年岁月里,持续不断地燃烧着自己的本源道力,如同一个沉默的守墓人,独自修补着那因他孙悟空而撕裂的创口,镇压着炉底那个一旦失控便足以吞噬一方天地的混沌隐患!
“嗬……”一声极其轻微、压抑到极致的吸气声,从斗战胜佛的胸腔深处溢出。那并非愤怒,亦非懊悔,而是一种被巨大的、迟来的真相狠狠攫住心脏的窒息感。五百年,他斩妖除魔,他保唐僧取经,他得证佛果,自以为恩怨分明,顶天立地。却原来,他齐天大圣、斗战胜佛这看似辉煌无碍的通天之路下,竟垫着一位他曾经最痛恨的敌人,以自身道基为阶,以自身生命为薪,默默燃烧了五百个春秋!
莲台之上的金光彻底稳定下来,却不再是往日的恢弘堂皇,而是沉淀出一种厚重如山的暗金。孙悟空缓缓起身,那身披挂的锁子黄金甲、凤翅紫金冠,此刻仿佛重逾万钧。他一步踏出莲台,足下并未生出祥云,只是虚空微漾,身影便已消失在灵山佛境。
再出现时,他已立于三十三重天外,兜率宫那扇熟悉的、古拙的朱漆大门前。门前并无童子侍立,唯有清风拂过廊檐下的铜铃,发出空灵悠远的轻响,更衬得此地一片寂寥。
他伸出手,指尖在触碰到冰冷的门环前,有刹那的凝滞。五百年,他从未踏足此地,心中横亘着昔日被擒拿、被炼丹的屈辱与桀骜。此刻,那扇门却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门外是斩妖除魔、功德圆满的斗战胜佛,门内,则是一个他从未真正认识、却背负了他沉重因果的太上老君。
终于,指节落下,轻轻叩响。
“笃、笃、笃。”
声音在空旷的宫门前回荡,并不响亮,却带着一种穿透岁月的力量。
门内一片沉寂。过了片刻,才传来一声苍老而平缓的回应,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早已料定他会来:
“进来吧,悟空。”
孙悟空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那扇沉重的宫门。
兜率宫内,光线柔和而清冷。八卦炉在不远处静静燃烧,炉火温驯,映照着炉壁上流转不息的古老卦象。丹房深处,云气氤氲,太上老君端坐于蒲团之上,依旧是那身玄青道袍,白发如雪,长须垂胸。他手中并未炼丹,只是虚虚地悬在身前,指尖微光流转,无声地维系着某种看不见的平衡。炉底深处,那道细微的混沌裂痕,在孙悟空眼中无所遁形。
老君缓缓抬眼,目光落在孙悟空身上。那眼神平静如古井深潭,没有五百年前兜率宫丹房内的惊怒与狼狈,也无丝毫佛前相见的客套与疏离,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深藏其后的、难以言喻的疲惫。
“你来了。”老君的声音低沉而缓慢,带着岁月沉淀的沙哑,“看见了吧?”他没有问孙悟空看见了什么,仿佛知道他已洞悉了那炉底和自身道韵的秘密。
孙悟空站在丹房中央,距离老君数丈之遥。他周身佛光内敛,金色的眼眸牢牢锁住云床上的老者,锐利的目光似乎要将那平静的表象彻底撕开。千言万语堵在喉头,有质问,有不解,更有那迟来五百年的、沉重的窒息感。最终,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只吐出两个字,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
“为何?”
为何要救他?为何要以身引劫?为何要独自承受这五百年的煎熬?为何……不让他知道?
老君闻言,脸上并无波澜,只有唇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那弧度极淡,近乎虚无,却仿佛蕴含了看尽沧海桑田的寂寥。他并未直接回答,目光却缓缓移向那静静燃烧的八卦炉,炉壁上坎离震兑的卦象流转不息。
“这炉子,”老君的声音仿佛从远古传来,带着悠远的回响,“炼的是丹,也是劫。天地初开时,一点混沌未清,戾气难消,便沉凝于此炉底,随光阴流转,日益凶顽。此劫,终需有人来承。”
他顿了顿,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声音愈发低沉:“那日,你破炉而出,神力奔涌,恰如星坠渊海。炉底沉疴受此激荡,其势已非炉壁所能禁锢。若任其爆发,兜率宫首当其冲,三十三重天亦难逃震荡,下界生灵涂炭只在顷刻。”
老君的目光终于从丹炉上移开,重新落回孙悟空脸上,那平静的眼底深处,第一次清晰地映出孙悟空的影子,带着一种孙悟空从未见过的、沉重的托付。
“你乃应劫而生之石猴,身负破而后立之天命。若陨于炉内,或折于那混沌爆发,三界便失了一线拨乱反正之机。”他缓缓摇头,白发随之轻颤,“老道这副枯骨,生于道,长于道,若还能为这天地、为这‘道’之延续,挡下这一劫,担下这因果,也算……物尽其用。”
物尽其用!这四个字,轻飘飘地从老君口中吐出,却如同四柄无形的重锤,狠狠砸在孙悟空的心上!原来他太上老君,三清道祖,在他自己眼中,也不过是“物”?一件在天地大劫面前,可以随时用来堵漏、用来献祭的器物?
那五百年独自修补裂痕、燃烧道基的枯寂岁月,那被推倒时强忍的痛楚与衰颓,在这位道祖口中,竟只是如此轻描淡写的一句“物尽其用”!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猛地冲上孙悟空的鼻端,他那双看惯了三界风云、早已波澜不惊的火眼金睛,此刻竟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阵强烈的刺痛与灼热,仿佛被兜率紫火再次燎过。他猛地攥紧了拳头,指节捏得咯咯作响,锁子黄金甲下的肌肉绷紧如铁。
“所以……”孙悟空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带着金属摩擦的颤音,“所以当年炉子里,那些火……那些没烧死俺老孙的火……是你在……”他哽住了,后面的话如同烧红的烙铁卡在喉咙里。
老君看着他眼中那几乎要喷薄而出的、混杂着震惊、痛苦与滔天质问的金芒,沉默了片刻。最终,他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那动作几乎难以察觉,却重逾千钧。
“金刚不坏之躯,亦需万劫千锤。炉火煅烧,是劫数,亦是造化。”老君的声音如同风中残烛,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老道不过……添了把柴,挡了些风,让那火候,不至将你这块顽石……彻底焚毁罢了。”
添了把柴!挡了些风!原来那四十九日炼狱般的煎熬,那将他煅烧得死去活来的兜率紫火,并非仅仅是老君要置他于死地的酷刑!这老官儿,竟一直在炉外,默默调控着那焚天灭地的火焰,在毁灭的边缘小心翼翼地为他保留着一线生机!那渗入炉中的一丝清凉,那衰颓的气息……都是他在引火烧身!
“噗通!”
一声闷响。并非跪拜,而是斗战胜佛的双膝,如同被无形的巨力击中,再也无法支撑那万钧金身,重重地砸在兜率宫冰冷的、光可鉴人的玄色地砖之上!膝盖撞击处,坚逾精钢的地砖竟无声地蔓延开细密的蛛网状裂痕。
他挺直的脊梁第一次弯了下来,如同被真相压垮的山岳。那高昂的头颅,那曾傲视天地的桀骜,此刻深深地垂下。金色的佛光在他周身剧烈地明灭闪烁,如同他内心翻江倒海、濒临失控的情绪。
五百年的光阴,在此刻轰然倒卷。
五指山下风雨如晦的孤寂,取经路上降妖除魔的艰险,灵山受封时的宝相庄严……一幕幕画面在眼前飞速掠过。支撑他走过这一切的,是那永不磨灭的“齐天大圣”的骄傲,是对不公命运的永不屈服的抗争!他一直以为,自己所有的成就,都是靠手中的金箍棒,靠一身的硬骨头,硬生生从这天地的夹缝中打出来的!
却原来,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在他恨之入骨的敌人身后,在他引以为傲的“金刚不坏”诞生之初,就有一双枯槁的手,在烈焰与毁灭的深渊边缘,死死地拽住了他下坠的命运!用那双手,为他挡下了足以让他万劫不复的混沌洪流;用那双手,在焚身的炉火中为他拨开了一条生路;更用那双手,在之后漫长的五百年里,独自修补着因他而撕裂的天穹,燃烧着自己,只为让他孙悟空……能走得更远,走得更稳!
“呃啊——!”
一声压抑到极致、痛苦到扭曲的嘶吼,终于从孙悟空紧咬的牙关中迸发出来!那不是战斗的咆哮,而是灵魂被真相撕裂的悲鸣!金色的泪水,如同熔化的金液,再也无法遏制,从他那双曾煅烧出火眼金睛的眼眶中,滚滚而下!
泪水滴落在冰冷的玄色地砖上,发出“嗤嗤”的轻响,瞬间蒸发成缕缕金色的雾气,氤氲升腾,带着佛性与至阳的灼热气息。这气息似乎触动了什么,丹房深处那静坐的太上老君,枯槁的身躯极其轻微地震颤了一下。他低垂的眼帘缓缓抬起一线,浑浊的目光落在那跪地垂首、肩背剧烈颤抖的金色身影上,落在那砸落地砖的金色泪滴上。
老君那如同石刻般平静的脸上,嘴角那抹虚无的弧度,似乎又加深了一分。这一次,不再是寂寥,而是掺杂了一丝极其复杂难辨的情绪——是欣慰?是释然?抑或是一种沉重的负担终于被分担了一角的轻松?无人能解。
他缓缓地、极其艰难地抬起一只手。那只手枯瘦如柴,皮肤紧贴着骨头,布满了岁月和力量透支留下的深刻褶皱。宽大的玄青道袍袖子滑落,露出手腕。手腕处,一道深紫色的、如同火焰灼烧又似诅咒侵蚀的狰狞旧痕,赫然显现!那正是五百年前,强行吸纳混沌毁灭之力留下的、永不磨灭的印记!
枯瘦的手指微微颤抖着,指向那依旧在无声燃烧、镇压着炉底混沌裂痕的八卦炉。指尖有微弱的清光流淌而出,比之前孙悟空感知到的更加黯淡,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牵引力。
“悟空……”老君的声音低哑,却清晰地传入孙悟空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托付,“老道这副残躯……撑不了太久了。这炉底的‘病根’……终需一剂真正的‘猛药’,才能根除……”
孙悟空猛地抬起头!金色的泪痕还挂在脸上,眼中却已不再是纯粹的痛苦,而是瞬间被一种决绝的明悟所取代!老君未尽的话语,指向炉底的混沌裂痕,以及那枯竭道韵的微弱清光……他明白了!
这不是请求,是传承!是守护天地的责任,是偿还因果的契机,更是对他孙悟空——这个曾被他亲手推入火炉、又被他拼死拉出深渊的“顽石”——最终的认可与托付!
他眼中的泪水瞬间蒸干,取而代之的是熊熊燃烧的金色火焰!那火焰不再暴戾,而是充满了涅槃后的纯净与力量。他猛地从地上站起,周身暗沉的佛光骤然变得璀璨夺目,如同旭日初升!
“老官儿!”孙悟空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前所未有的郑重与力量,“这药引子,俺老孙——接了!”
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撕裂空间的炽烈金光,毫不犹豫地、决绝地,冲向那曾带给他无尽痛苦、此刻却象征着最终救赎与责任的八卦炉!
炉壁上流转的古老卦象感应到这股至阳至刚、蕴含佛门无上伟力的冲击,瞬间光芒大盛!炉盖并未掀开,炉壁仿佛化作了流动的光幕。孙悟空的身影毫无阻碍地融入其中,如同水滴汇入熔岩之海。
“轰——!”
比五百年前那次破炉而出更加沉闷、却更加磅礴的巨响,自炉体深处震荡开来!整个兜率宫为之剧烈摇晃!炉壁上,代表离火的“离”卦与象征厚德的“坤”卦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相互交织、旋转,构成一个生生不息、刚柔并济的巨大光轮!
炉内,不再是焚身的紫火,而是化作一片混沌初开般的景象!金色的佛光如同开天辟地的巨斧,带着无坚不摧的意志与普度众生的慈悲,狠狠劈向炉底那团翻涌不息、充满怨憎的黑紫色混沌气旋!混沌气旋发出无声的、却足以撕裂元神的尖啸,疯狂反扑,污浊的能量化作亿万狰狞的触手,缠绕、侵蚀着那金色的佛光。
然而,这一次,金色的光芒异常坚韧,带着一种历经万劫、终成正果的不朽意志!佛光之中,更隐隐流动着另一股力量——那是源自道家至高本源的、清静无为却又包容天地的道韵!正是老君这五百年持续燃烧注入、此刻被孙悟空佛力引动共鸣的道基清光!
佛光与道韵,这两种截然不同却在此刻完美交融的至高力量,如同阴阳双鱼,在八卦炉的混沌核心中轰然对撞、旋转、融合!金光所至,混沌退散!那充满毁灭怨憎的灰暗能量,如同积雪遇到烈阳,发出凄厉的“滋滋”声,迅速消融、净化!
炉外,端坐云床的太上老君,身体猛地一松,一直强行维系着输送道韵的手臂颓然垂下。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枯槁的脸上泛起一阵不正常的潮红,随即又迅速褪去,只剩下更深的灰败。然而,他那双一直半闭着的眼睛,此刻却完全睁开了,浑浊的眼底深处,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如同回光返照般的精芒!他死死盯着光芒万丈、剧烈震动的八卦炉,嘴角那抹复杂的弧度终于彻底绽开,化作一个无声的、释然的微笑。
成了。这纠缠了不知多少岁月、几乎耗尽他道基的混沌沉疴,终于……等到了能彻底拔除它的“药引”。
兜率宫内,金光与混沌的交锋达到顶点。整个炉体变得透明一般,映照出内部那开天辟地般的景象。最终,在一声仿佛来自洪荒、又归于寂静的宏大嗡鸣中,炉内翻腾的混沌气旋被彻底净化、湮灭!那道盘踞炉底五百年的扭曲裂痕,在纯净的佛光道韵的冲刷下,如同被无形之手抚平,彻底弥合消失,再无一丝痕迹。
金光缓缓收敛。八卦炉炉壁上的卦象光芒也渐渐平复,炉火恢复了温驯的橘红色。炉门无声开启。
一道身影从中踉跄而出。正是孙悟空!
他身上的锁子黄金甲光芒略显黯淡,布满细微的裂痕,凤翅紫金冠也有些歪斜。脸上带着力竭的苍白,嘴角甚至挂着一缕淡金色的血痕。然而,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如同被混沌之火与净化之光反复淬炼过的星辰,深邃、澄澈,蕴含着一种洞穿万古的智慧与悲悯,再无半分戾气与迷茫。他的气息虽然虚弱,却异常沉凝,佛光内蕴,道韵流转,竟在身体周围形成一种前所未有的、和谐圆融的气场。
他脚步有些虚浮,却坚定地一步步走向云床。
云床上,太上老君依旧保持着盘坐的姿态,脸上那释然的微笑已然凝固。他双目微阖,气息微弱到了极致,如同风中残烛,随时可能熄灭。那身玄青道袍,此刻显得异常宽大空荡。
孙悟空走到云床前,缓缓地、极其郑重地,单膝点地。他仰起头,看着云床上那如同枯木般的老者,看着那凝固在嘴角的、最后一丝如释重负的笑意。
五百年前,他推倒了他,带着狂喜与不屑冲出牢笼。
五百年后,他跪倒在他面前,带着洞悉一切的沉重与迟来的敬重。
他伸出微微颤抖的手,不是去搀扶,而是极其小心地,轻轻握住了老君那只垂落在身侧、枯瘦冰冷的手。那只曾结印引劫、曾默默调控炉火、曾燃烧道基五百年修补天裂的手。
“师父……”一声低沉沙哑、却重逾泰山的称呼,从斗战胜佛的口中艰难地吐出。这声“师父”,不再是五百年前菩提祖师座下的拜师学艺,而是历经生死劫难、洞穿因果真相后,源自灵魂最深处的认同与敬服。
兜率宫外,不知何时,清风停驻,万籁俱寂。唯有那修复如初的八卦炉中,温驯的炉火静静燃烧,发出细微而平稳的噼啪声,如同天地间最古老的心跳,亘古不息。炉壁光滑,映照着云床上那对师徒的身影——一个跪着,如同新生的山岳;一个坐着,如同归寂的星辰。金色的佛光与枯竭却依旧清明的道韵,在寂静的丹房内无声地交汇、流转,最终融为一体,再也难分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