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匪去地主家能抢到多少银子 山寨也逃不掉人情世故

发布时间:2025-07-17 18:24  浏览量:8

刀疤王领着三十条精壮汉子,趁着夜色向北摸去。黑虎寨的旗号被卷得严严实实塞在豁嘴张褡裢里,他们如今的新旗号是“过山风”,听着响亮又干净,像一阵没根没脚的风。

一路向北,越走越荒凉,干旱的土地裂着大口子,枯死的庄稼杆在风里簌簌作响,空气里浮着一层呛人的黄土末子。刀疤王心里那点“浑水摸鱼”的侥幸,也被这满目疮痍吹得七零八落。

豁嘴张舔了舔干裂的豁口,灌进一嘴沙,含糊不清地嘟囔:“大哥,这地界儿,耗子都得饿成精了吧?还有油水可捞?”

刀疤王没吭声,只把腰间鬼头刀的刀把攥得更紧了些。他刀疤王的名头在太皇河两岸响当当,可在这鸟不拉屎的北地,他真成了一股“过山风”,没根没底。他沉着脸,从牙缝里挤出命令:“前头探路的兔崽子们不是摸清了?榆树屯那个周老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他了!”

榆树屯死气沉沉,连狗吠都显得有气无力。周家那三进院子,围墙倒比别家高些,也厚些,像个孤零零的土堡。刀疤王一挥手,几条黑影狸猫般翻过墙头,悄无声息地落了地。里面静得可怕。豁嘴张带着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一脚踹开正屋那扇还算结实的房门时,动静大得像是砸了口破锣。

屋里就一个干瘦老头,穿着件半旧的绸褂子,正凑在油灯下扒拉算盘珠子。门板拍在墙上的巨响吓得他浑身一哆嗦,算盘珠哗啦散了一地。他猛地抬头,浑浊的老眼对上豁嘴张那张带着狞笑的脸,还有身后几条持刀拿棍、杀气腾腾的壮汉。

“好…好汉…饶命!”周老财嗓子眼发紧,声音都劈了叉,腿肚子转着筋,噗通一声就软在了地上。

豁嘴张咧嘴一笑,那豁口灌进风去,发出点古怪的嘶嘶声:“老东西,省点力气,留着待会儿喊疼吧!”他动作麻利得像捆猪,三下五除二就把抖成筛糠的周老财从地上提溜起来,反剪了双手,用浸过水的麻绳捆了个结实。两个小喽啰抬死狗似的把他架到正厅那把太师椅上,牢牢绑好。

刀疤王这才慢悠悠踱进来,魁梧的身形堵住了门口的光。他脸上那道疤在跳动的油灯火苗下,像条活过来的蜈蚣,狰狞地扭动着。他没说话,只把鬼头刀往旁边的八仙桌上“哐当”一撂,震得桌上一个缺口的粗瓷茶杯跳了跳,茶水溅了一片。这动静,比什么吼叫都吓人。

周老财被这一声震得魂飞魄散,裤裆里一阵湿热,尿臊味儿悄悄弥漫开来。他涕泪横流,扯着嗓子嚎:“好汉爷!好汉爷爷们!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啊!咱们…咱们是自己人!自己人呐!”

刀疤王眉头一拧,自己人?老子初来乍到,哪门子自己人?他鼻腔里冷冷哼出一声,带着浓重的淮北口音:“嗯?谁跟你自己人?少他娘的攀亲!”

周老财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语速快得像倒豆子:“敢问……敢问好汉爷,是……是西山‘钻山豹’豹爷座下的兄弟?豹爷手下三当家的,是我远房表侄女婿他二姨夫啊!亲的!”

刀疤王一愣,和豁嘴张飞快地对视了一眼。豁嘴张那豁嘴咧了咧,想笑又觉得不是时候,表情扭曲得滑稽。刀疤王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更凶:“放屁!老子不认识什么钻山豹钻山猫!”

周老财眼珠一转,赶紧换了个方向:“那……那北寨!‘滚地龙’龙大当家?他老人家手下的钱粮师爷,是我本家一个出了五服的堂叔!逢年过节,我都托人送猪头肉去的!”

刀疤王的脸彻底黑了,豁嘴张忍不住噗嗤一声,口水差点从那豁口喷出来。这老东西攀亲戚的本事,比他们踩盘子还利索!刀疤王心头那点火苗蹭蹭往上冒,他娘的,这北地的水,怎么跟太皇河一样浑?遍地都是盘根错节的亲戚网!他强压着烦躁,声音像是从磨刀石上刮过:“滚地龙?老子没听过!”

周老财额头上黄豆大的汗珠滚下来,混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他不死心,又急急抛出几个名号:“那……‘草上飞’?飞爷?他手下二当家的外甥女,是我三姨夫邻居家闺女的小姑子!还有‘一阵风’风爷,他老人家去年过寿,我还托人送了一对上好的野山参!还有……”

“够了!”刀疤王猛地一声暴喝,像凭空炸了个响雷,震得屋顶扑簌簌掉下些灰来。他额头青筋突突直跳,脸上那道疤红得发紫。他瞪着椅子上那个还在努力搜肠刮肚攀关系的干巴老头,一口闷气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来,憋得他眼冒金星。

自己千里迢迢跑到这穷山恶水,就想干一票没瓜葛的买卖,痛痛快快抢点银子,好回去给兄弟们提提气,也给自己这“过山风”的名号开开张。结果呢?冲进这破院子,绑了个尿裤子的老财主,没等亮刀子,先被对方甩过来一箩筐的“亲戚”!这北地的山头,跟他娘的黑虎寨周围有啥区别?合着全天下的肥羊,都他娘的是有主的?!

一股浓重的无力感和荒谬感,像冰冷的泥水,瞬间淹没了刀疤王。他刀疤王,黑虎寨大当家,带着三十条精壮汉子,深更半夜,踹门入户,难道就为了听一个尿裤子的老头掰扯这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关系?

不行!刀疤王心里有个声音在咆哮。开弓没有回头箭!贼不走空!黑虎寨的兄弟不能白跑一趟,“过山风”的名号更不能第一次亮出来就成个笑话!这脸,他丢不起!必须得见点响!

他喘着粗气,眼珠子通红,像一头被彻底激怒却又无处下口的困兽。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僵持中,周老财看着刀疤王那张因暴怒和憋屈而扭曲得更加骇人的脸,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也不知哪里来的急智,或许是绝望中的灵光一闪,他猛地换了一副腔调,带着点劫后余生的谄媚,声音拔高了几分:

“哎哟!好汉爷!明白了!明白了!您几位……是刚来咱们地界儿开山立柜的好汉吧?新字号!新气象!好啊!太好了!”

刀疤王和豁嘴张都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转折弄懵了。周老财脸上挤出菊花般的笑容,努力扭动着被捆得死紧的身子,试图表达他的“诚意”:

“好汉爷!咱们……咱们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识一家人!哦不,是缘分!天大的缘分啊!您看这样行不行?今晚,就是今晚!咱们就在这厅上,点上香烛,斩鸡头,烧黄纸!我周某人,愿与好汉爷您……还有这位……这位豁……豁达的兄弟,咱们义结金兰,拜个把子!”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都喷了出来:“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异姓兄弟!有我周某人一口吃的,就绝饿不着诸位兄弟!您在这北地有啥难处,尽管开口!官府那边,地面上的朋友,我多少也能递上几句话!您看……这……这岂不是比动刀动枪的,强上百倍?”他努力睁着那双浑浊的老眼,满怀期待地看着刀疤王,仿佛在推销一笔稳赚不赔的大买卖。

拜把子?!

刀疤王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活活噎死过去。他瞪着周老财那张写满“真诚”的老脸,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烧得他脑瓜子嗡嗡作响。他刀疤王,太皇河畔响当当的绿林人物,黑虎寨的大当家,带着兄弟跑了几百里地,踹门绑票,最后就为了跟一个尿了裤子、满嘴跑亲戚的乡下土财主……拜把子?!

这要是传出去,他刀疤王以后在道上还混不混了?黑虎寨的招牌还要不要了?他仿佛已经看到豁嘴张那张豁嘴咧到耳根后无声狂笑的样子,看到山寨里那群兔崽子背地里戳他脊梁骨的场景。丢人!丢人丢到姥姥家了!比空手回去还丢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刀疤王终于从喉咙深处憋出一声暴怒的嘶吼,像被踩了尾巴的猛虎,“谁他妈跟你拜把子!”他气得浑身发抖,脸上的刀疤剧烈地抽搐,恨不得立刻一刀把这满嘴胡吣的老东西劈成两半。可出发前自己定下的铁律不许杀人像道紧箍咒,死死勒住了他拔刀的冲动。

不能杀,那就抢!必须抢!哪怕抢个铜板,也得把这“贼不走空”的规矩给圆上!

“搜!”刀疤王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这个字,声音嘶哑得吓人,“给老子搜!银子!布匹!铜钱!耗子洞都给老子掏干净!”

喽啰们如蒙大赦,轰然应诺,立刻像一群饿疯了的蝗虫,嗷嗷叫着扑向周家的各个角落。翻箱倒柜的声音,瓷器碎裂的声音,女眷压抑的哭泣声,瞬间充斥了整个宅院。

豁嘴张反应最快,一把揪过旁边一个抖得跟秋风里落叶似的老管家,那豁口几乎要贴到对方脸上,嘶嘶的冷风直往老头脖子里灌:“老东西!银子!库房钥匙!想活命就痛快交出来!”老管家裤裆也湿了一片,筛糠般抖着手,从腰间摸出一串黄铜钥匙,指向后院一个不起眼的厢房。

豁嘴张带人冲过去,砸开门锁。里面倒是有几个箱子,撬开一看,豁嘴张的脸也垮了。没有想象中白花花的银锭,只有些散碎银子和几吊铜钱,外加几匹半新不旧的棉布、绸缎。他骂骂咧咧地把这点可怜的家当划拉到一起,粗粗估算,顶天了也就一百两出头。

“大哥,就……就这点破铜烂铁加布头!”豁嘴张把一堆东西摊在正厅地上,脸色比哭还难看。

刀疤王看着地上那点寒酸的“战利品”,再看看椅子上那个仿佛松了口气、甚至还带着点“你看我说咱们该拜把子吧”表情的周老财,只觉得一股从未有过的憋闷和窝囊直冲脑门,堵得他心口生疼。这哪里是抢劫?这分明是乞讨!还是最没面子的那种!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旱地特有的、混合着尘土的浑浊空气呛得他肺管子疼。他猛地转身,不再看周老财那张脸,生怕自己忍不住真的一刀劈下去。

“拿上!走!”刀疤王的声音低沉沙哑,透着浓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荒诞的无力感。他弯腰,亲手从地上那堆“破烂”里,捡起几块最大的散碎银子,掂了掂,又嫌恶地丢回布匹上。最终,他胡乱卷起那几匹布夹在腋下,头也不回地大步朝门外走去,背影僵硬得像块石头。喽啰们赶紧抱起地上剩余的散碎银钱,灰溜溜地跟上。

周老财被绑在太师椅上,看着这群凶神恶煞的强人风风火火地来,又垂头丧气、卷着自家那点可怜家当灰溜溜地去,竟一时忘了害怕,张着嘴,有点懵。

豁嘴张走在最后,看着刀疤王那憋屈得快爆炸的背影,又回头瞥了一眼椅子上目瞪口呆的周老财。他舔了舔干裂生疼的豁口,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或许是觉得这一趟实在窝囊得可笑,他竟停下脚步,对着周老财,努力挤出一个自认为算是“和气”的笑容,尽管那豁口让这笑容看起来更加狰狞诡异。

“周……周老爷,”豁嘴张嘶嘶地吸着气,尽量把声音放“柔和”些,“您老……别见怪。这点银子……还有布……”他指了指喽啰怀里抱着的东西,又指指自己腋下夹着的,“权当是……是我们大当家给您的……嗯……结拜的‘见面礼’!对!见面礼!咱们这朋友……算是交下了!啊?留步!您老留步!不用送了!”

说完,他也不管周老财那副像是被雷劈了的表情,脚底抹油,呲溜一下窜出门外,追着刀疤王的背影,消失在浓重的夜色里。夜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仿佛在无声地嘲笑着这群来自淮北、兴师动众却只“抢”了个寂寞的过山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