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母后很温柔,可总躺在床上 直到我五岁那年,宫中满挂白布

发布时间:2025-07-15 23:18  浏览量:1

番外篇:梨花落处便是归途

1

未央宫寝殿内,弥漫着一种死寂的、混合着血腥与脂粉的奇异气息。阿羡醒来时,头痛欲裂,身体却异常沉重,像被无形的枷锁束缚。昨夜破碎又滚烫的记忆片段冲击着他,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恐慌——岁禾呢?

他猛地坐起,锦被滑落,露出精壮的胸膛和几道未愈的伤疤,但此刻他无暇顾及。目光触及枕边,一封素白的信笺静静躺在那里,上面是他熟悉的、属于岁禾的娟秀字迹。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攫住了他的心脏。

他颤抖着手拿起信,几乎是屏着呼吸读完。每一个字都像淬了毒的针,深深扎进他的血肉里。她的决绝、她的托付、她那无法宣之于口的爱意,还有那近乎残忍的威胁——“若你早来,我便跳下忘川,让你生生世世都找不到我。”

“岁禾!”他低吼出声,声音嘶哑破碎,如同濒死的困兽。他攥紧了信纸,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几乎要将它揉碎。剧烈的悔恨和灭顶的痛苦几乎将他撕裂。他应该察觉的,察觉她的计划,察觉那杯茶里的异样!他本该寸步不离,本该不顾一切地带她走,哪怕杀出一条血路!

外面,册封皇后的盛大典礼似乎已经结束,喧嚣渐歇,徒留一片虚假的繁华余韵。阿羡赤着脚冲到窗边,只看到宫墙上方一片被宫灯映得发红的夜空。一切都晚了。

他颓然跪倒在地,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岁禾最后的话语在耳边回响:“替我好好活下去过完此生再相见。” 这不再是命令,是她用生命为他铺设的、唯一生路。他不能辜负,不能让她连在黄泉路上都不得安宁。

不知过了多久,阿羡缓缓站起身。脸上所有的痛苦、脆弱、彷徨都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死寂所取代。他动作机械地穿好衣物,仔细地将那封沾染了他泪痕的信笺贴身收好。他最后看了一眼这承载了太多悲欢的宫殿,眼神里再无一丝留恋,只有一片荒芜的冰原。

他像一道无声的影子,融入了黎明前最深的黑暗。凭借着对皇宫密道的熟悉和一身出神入化的功夫,他避开了所有巡逻的侍卫,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这座吞噬了他所有幸福的牢笼。他的行囊极其简单:几件换洗衣物,一点干粮和碎银,还有那个用最柔软的素绢包裹着的小小骨灰坛——他的整个世界。

2

阿羡开始了漫长的漂泊。他不再是公主的暗卫,只是一个背负着沉重承诺与无尽思念的旅人。他严格遵循着岁禾的遗愿,替她去看她从未见过的广阔天地。

他登上过巍峨险峻的山巅,在云海翻腾的日出时分,将一小撮洁白的骨灰撒向浩荡长风。“岁禾,你看,”他对着虚空低语,声音轻得像怕惊扰了什么,“这山巅的风,像不像你小时候在御花园里放纸鸢时,吹动你发梢的那一缕?” 风卷着细尘,盘旋着飞向天际,仿佛真的有一只无形的纸鸢在翱翔。

他徒步穿越过荒凉的戈壁,在漫天繁星低垂的夜晚,将骨灰撒在坚韧的骆驼刺旁。“这里很荒凉,”他席地而坐,对着坛子说话,仿佛她就在身边,“但夜空很干净,星星又大又亮,像你宫里的夜明珠。你说过想看大漠孤烟,可惜这里只有风沙。” 篝火噼啪作响,映着他沉寂的侧脸,一滴水珠无声地落入沙砾。

他乘舟渡过烟波浩渺的大湖,在细雨蒙蒙的清晨,将骨灰融入清澈的湖水。“江南的雨,绵绵的,带着草木的清香,”他伸出手,接住几滴雨,“不像京城的雨,要么滂沱,要么带着尘土味。你会喜欢的。” 小舟轻晃,水波荡漾开去,带着那一点白,温柔地沉入水底,与碧水青莲融为一体。

他走过繁华的市镇,也经过宁静的村落。他沉默寡言,几乎不与外人交谈,只是用眼睛贪婪地记录着一切:热闹的集市、劳作的农人、嬉戏的孩童、盛放的野花、潺潺的溪流,所有岁禾可能向往却从未得见的平凡烟火与自然之美,他都替她看着,用心记住,然后在无人处,对着骨灰坛细细描绘。

他也曾路过残破的村庄,听到流离失所的百姓低声咒骂着新帝慕华的横征暴敛。战乱虽平,苛政猛于虎。阿羡握紧了拳,眼中杀意一闪而逝,但最终只是更紧地抱住了怀中的骨灰坛。岁禾要的是他活下去,不是无谓的牺牲。他只能将这份恨意深埋心底,加快脚步离开,走向更远的、未被战火和苛政完全侵蚀的地方。

岁月在行走中无声流逝。怀中的骨灰坛越来越轻,阿羡的心却仿佛被什么东西一点点填满。那是岁禾的气息,散落在他走过的每一寸土地上,融入了山河湖海,春花秋月。他依旧沉默,但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冰寒,在一次次与自然的对话中,似乎被风霜雨雪悄然磨去了一些棱角。

3

又是一年暮春。阿羡的脚步停在了一个江南深处的小镇。这里地处偏僻,却山清水秀,民风淳朴。一条清澈的小河穿镇而过,两岸是粉墙黛瓦的人家,石拱桥上爬满了青藤。

他沿着青石板路慢慢走着,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花香。转过一个巷口,一片素白如雪的花云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那是一株巨大的梨树,正开到了最盛的时候。枝条恣意舒展,缀满了层层叠叠、洁白无瑕的花朵。微风拂过,花瓣如雪片般簌簌飘落,落在屋顶、青石板、行人的肩头,也落在静静伫立的阿羡身上。

一瞬间,时光仿佛倒流。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岁禾五岁生辰,也是暮春。她在御花园的梨花树下追着飘落的花瓣跑,笑声清脆得像银铃。她跑累了,就拉着他坐在树下,小小的脑袋靠在他还不算宽阔的肩头,指着满树梨花说:“阿羡哥哥,你看,像不像下雪?母后说,梨花是春天最干净的花。” 那时阳光正好,透过花枝洒下斑驳的光影,落在她天真无邪的笑靥上,也落在他初初萌动的心尖。

眼前的梨花,与记忆中御花园的那一树,何其相似。一样的纯净无瑕,一样的盛大温柔。

阿羡在树下站了很久很久,直到夕阳的金辉给洁白的梨花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他看着花瓣悠悠飘落,落在掌心,冰凉,却带着生命的柔软。怀中的骨灰坛,此刻已近乎空空如也。

他低头,看着坛底仅存的一小捧细尘,又抬头望向这株生机勃勃、仿佛承载了无数春日希望的梨树。岁禾信中的话语清晰浮现:“如果你找到一个想要生活下来的地方,那就把我埋在那里,我会在那里开花等你来。”

心口那处被冰封了十五年的地方,似乎被这梨花的暖香和夕阳的余温,悄然融化了一角。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如同这暮春傍晚温煦的风,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

他走到梨树下,选了一处阳光能照耀到的、根系盘绕的土地,小心翼翼地挖开一个小坑。他捧出坛底最后的骨灰,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将它们缓缓倾入土中。细白的尘与深褐的泥土混合,归于大地。

“岁禾,”他低声唤着,声音是十五年未曾有过的温软,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里很安静,有流水,有梨花,像你说的,干净。我找到了。”

他覆上泥土,轻轻拍实。没有立碑,也不需要。这株盛放的梨树,就是最好的铭记。

阿羡在离梨树不远的地方,租下了一间临水的小屋。他依旧沉默寡言,但开始学着像镇上的居民一样生活。他帮邻居修补屋顶,在河边垂钓,或者在梨树下静静坐着,看花开花落,看云卷云舒。

没人知道他的过去,只知道他叫“阿木”,是个少言寡语、但心地很好的外乡人。他脸上依旧少有笑容,但眼神不再是一片死寂的荒原。偶尔,当一阵风吹过,卷起漫天梨花雪,落在他肩头时,他的眼底会掠过一丝极淡、极淡的温柔,仿佛在与某个看不见的人分享这静谧的春光。

他遵守着承诺,替她活在这人世间,看遍她来不及看的风景。而每当春日,梨花开满枝头,洁白如雪,随风轻舞,他便知道,那是岁禾在告诉他,她在这里,安然无恙,静待他此生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