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花村：黄土瓮里窖了千年的诗眼

吕梁山坳野杏林间，青石条垒的酒窖陷在黄土层，窖门结着唐时清明雨打湿的松烟痕。酒液清冽似汾河破冰的初水，瓮肚留着茶马古道骆驼蹄铁蹭出的鱼鳞斑。老醢匠摩挲陶片："这琼浆烈得像郭子仪单骑退蕃的冲劲，落喉倒有敦煌飞天飘带掠经的柔润，坛底沉着《清明》诗里那句欲断魂的墨迹痂"。

古瓮髓

高粱必收汾河谷冬雪埋三季的老红缨，粒要沁着薛仁贵征东铠甲蹭下来的铁腥。曲用杏花宿雨打落的瓣泥酵，掺以晋商走西口褡裢缝漏出的苦荞粉。地缸须霍州窑白釉土捏的，窑心存有唐玄宗赐杨贵妃螺子黛研磨的旋涡纹。

寒林法

发酵讲究九蒸八凉：初酿要取清明前细雨中悬空的甘露，起醅要带颜真卿祭侄文稿拖笔的决绝；二酘须借雁门关北风刮透的寒温，翻醅要学阎立本绘凌烟阁功臣的描骨功；三熟成时封缸，糊泥要揉进杏花村牧童遥指处的古槐絮，埋土七尺仿李元霸擂鼓瓮金锤的劲道。

喉凝诗

初啜似平遥古城墙砖缝渗的硝碱涩，滑入腹却化开老陈醋坛沿结的琥珀晶。细咂时见杜甫饮中八仙长卷在舌面徐徐展。盐商后人说："泸州浓香是巴山夜雨的绵愁，汾酒却是王之涣登鹳雀楼时袖藏的星子——瓮底沉酿能医走西口哭瞎的眼翳，能镇太行山魈夜叩窗的阴风"。

觞鼎谱

北齐武成帝御批汾清酒载入《二十四史》，郭家庄唐墓出土提梁壶存古酒残液。一五年米兰世博夺金，意大利酒匠尝罢直呼"装在琉璃瓶里的盛唐气象"。老账房掀泛黄簿册："傅山先生当年给汾酒坊题'得造花香'四字，墨渣至今浮在头茬原浆里，对着日头能瞧见颜体回锋的筋骨"。

古杏痂

窖壁苔纹似晋祠难老泉漫漶的水痕，晨曦里映着平阳公主练兵的箭镞反光。科学检测含176种酯香，恰与《全唐诗》中清明意象词数量暗合。

半盅漾碎杏花影——三分是晋中商帮银锭熔化的霜雪寒，七分酿成薛涛浣花笺上洇开的松烟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