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雪天救下乞丐,借宿时,乞丐说房门后要放盆水
发布时间:2025-05-30 14:19 浏览量:3
腊月十七的雪片子像撕碎的棉絮,劈头盖脸往人脸上砸。
陈七斤裹着羊皮袄缩在驴车辕杆上,鞭梢冻得梆硬,抽在老驴屁股上只发出闷响。
这畜生今儿个格外倔,四蹄陷在雪窝里直打滑,眼瞅着日头偏西,前头那片黑松林还是遥遥望不见头。
"作孽哟。
他啐了口唾沫,正要跳下车推驴,余光瞥见道旁沟坎里蜷着团黑影。
雪粒子在那人破草帽上积了半寸厚,活像座倒扣的炭炉。
陈七斤握鞭的手顿了顿,驴车吱呀呀停在路边。
"老丈?
老丈?
他俯身拍了拍那人肩膀,入手竟是块冰坨子。
草帽滑落的瞬间,陈七斤倒抽口冷气——那哪是活人脸色?
整张脸泛着青灰,眼窝深陷处凝着两团紫黑,倒像在棺材里躺了三天的死人。
可当他指尖触到对方鼻尖,却有丝若有若无的白气扑在虎口上。
"造孽哟。
他又念叨遍,使出吃奶的劲儿把老头扛上车。
驴车猛地一沉,车辙在雪地上犁出两道深沟。
老头蜷在草料堆里直哆嗦,陈七斤解下自己的羊皮袄盖上去,忽听得细若游丝的声音:"后生……前头有户人家……借宿……"
驴车又晃悠着走了半里地,陈七斤果然瞧见雪幕中透出点昏黄。
三棵歪脖子槐树呈品字形围着一处院落,门楣上积雪簌簌往下掉,露出块斑驳的"李"字。
陈七斤拴好驴车,背着老头拍响门环,铜环撞击声在雪夜里格外清脆。
门缝里漏出线烛光,映出张皱纹堆叠的老脸。
后生打哪来啊?
老妪嗓音像生锈的铜铃铛,"这般大雪天……"
"大娘行个方便,我家老丈病得厉害。
陈七斤侧身让开,露出车上哼哼唧唧的老头。
老妪目光在老头脸上转了三圈,忽然咧开没牙的嘴:"快请进,快请进。
西厢房陈设简陋,土炕上铺着发硬的苇席。
陈七斤把老头安顿好,正要出门打水,却被老妪拽住袖口:"后生且慢。
她枯瘦的手指在门框上比划,"今夜子时,记得在门后放盆清水。
陈七斤一愣,老妪已转身离去,蓝布袄角扫过门槛时带起阵阴风。
他挠挠头,忽然觉得后脖颈发凉,仿佛有冰棱子贴着脊椎骨往上爬。
夜幕压下来时,老头能自己坐起身了。
他捧着姜汤碗的手不再打颤,眼窝里的紫黑却蔓延到了颧骨。
后生心善呐。
他咂摸着嘴,枯叶般的眼皮半垂着,"可知这宅子为何叫槐荫居?
陈七斤正要答话,窗外忽地炸开声猫叫,尖利得像婴儿夜啼。
老头碗底"当啷"磕在炕沿上:"时辰到了。
子时的梆子声从村东头传来时,陈七斤正蹲在灶房打水。
老妪给的陶盆裂了道缝,他舀满水端着往西厢房去,忽听得东厢房传来细碎响动。
借着月色望去,纸窗上晃动着几道黑影,像有人踮着脚在屋里转圈。
"大娘?
他试探着喊了声,黑影倏地贴到窗纸上,映出张扭曲的人脸。
陈七斤后颈汗毛倒竖,水盆差点脱手——那分明是张没有五官的脸!
"当啷!
水盆砸在地上碎成八瓣,清水四溅中,陈七斤连滚带爬冲向西厢房。
房门虚掩着,老头正盘腿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个青瓷碗,碗里盛的竟是……陈七斤瞳孔骤缩,那碗里浮着层薄冰,冰下隐隐有物游动,赫然是条寸许长的蜈蚣!
"关门!
老头厉喝声如炸雷。
陈七斤反手拍上门板,后背刚贴上门框,就觉有黏腻的东西擦着鼻尖掠过。
门外传来"吱呀吱呀"的抓挠声,像是百十只老鼠在啃木头。
"看盆水。
老头指尖蘸着碗中冰水,在炕沿画了道符咒。
陈七斤这才想起老妪的交代,可为时已晚——门缝里渗进缕缕黑气,在屋中凝成团旋转的雾霭。
"取我布袋。
老头突然张口,满嘴黑牙泛着幽光。
陈七斤摸到炕头,拽出个油乎乎的蓝布包。
老头抖开布包,七根银针在烛光下泛着青芒,针尾各拴着根红绳。
"钉在门窗七寸处。
老头说话间,黑雾已漫到脚边。
陈七斤抄起银针扑向窗棂,第一针扎下去时,窗外传来刺耳尖叫,像是把烧红的铁签插进猪耳朵。
七根银针钉完,黑雾缩成团盘旋在屋梁下。
老头咬破舌尖,一口血雾喷在青瓷碗上。
碗中冰水沸腾起来,蜈蚣在冰里疯狂扭动,竟将冰块撑出道道裂纹。
"破!
老头并指如剑,瓷碗"啪"地炸开。
蜈蚣化作道黑光射向梁上黑雾,屋中顿时响起婴儿啼哭般的惨叫。
陈七斤捂着耳朵蹲下身,却见老头浑身抽搐,皮肤下凸起道道蚯蚓状的青筋。
"后生……接……接住……"老头从怀中掏出块黑黢黢的木牌,刚递到陈七斤手心,整个人便像泄了气的皮囊瘪下去。
陈七斤低头看去,掌中木牌泛着油光,正面刻着个狰狞的鬼脸,背面却是……他瞳孔骤缩,背面赫然刻着"李氏槐娘"四个小字!
窗外鸡鸣三遍时,雪住了。
陈七斤攥着木牌冲出房门,东厢房门板裂成蛛网状,屋中空无一人,唯有地砖上留着道焦黑的痕迹,像是有什么重物拖行而过。
他发疯似的踹开正房门,炕上躺着具白骨,骷髅头上还戴着支银簪,簪头缀着的珍珠已经发黑。
"后生。
身后传来老妪的声音。
陈七斤猛回头,却见老妪佝偻着腰,手中托着个青瓷罐:"三十年前,我那不孝子把槐娘沉了井。
这畜生……"她忽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每逢雪夜,她就回来讨债……"
陈七斤踉跄后退,后背撞上院中老槐树。
树皮簌簌脱落,露出底下密密麻麻的抓痕,最深处竟嵌着片染血的指甲。
老妪将瓷罐塞进他怀中:"带着这个往东走,天亮前到土地庙……"
话音未落,东厢房突然炸开团绿火。
陈七斤抱着瓷罐夺门而出,身后传来老妪凄厉的惨叫。
他深一脚浅一脚在雪地里狂奔,怀中瓷罐越来越沉,仿佛有具尸体在慢慢苏醒。
天光微明时,陈七斤终于望见土地庙的飞檐。
他将瓷罐埋在庙前老槐树下,刚要转身,忽听得罐中传来指甲刮擦声。
他发狠似的抓起把雪塞进罐口,雪粒簌簌落下,罐底渐渐渗出缕缕黑水。
正午的日头升到头顶时,陈七斤回到了昨夜借宿的宅院。
三棵老槐树拦腰折断,断口处渗着腥臭的汁液。
他挖开树下积雪,青瓷罐裂成两半,罐中空空如也,唯有片残破的红盖头,在风中轻轻飘荡。
陈七斤在槐树底下埋了瓷罐,转身就往山下走。
这日头毒得很,晒得他后脖颈子发烫,可那罐子里的响动却像根冰棱子,直往他脊梁骨里钻。
他脚底下生风,走得比兔子还快,偏生这山路跟跟他作对似的,转了三道弯,眼前还是那棵歪脖子老槐树。
"见鬼了。
他抹了把汗,裤腰带上的铜钱叮当作响。
这铜钱是临行前老娘给的,说是开过光的,能挡灾。
他解下来往树根上一按,铜钱竟"滋啦"冒起青烟,树皮上顿时焦黑一片,露出个碗口大的窟窿。
窟窿里黑洞洞的,飘出股子腐臭味。
陈七斤咽了口唾沫,探进两根手指头,冷不防摸到个冰凉的东西。
拽出来一看,竟是半截红布条,上头绣着朵并蒂莲,针脚细密得跟活物似的。
他正要细瞧,山道上忽然响起铃铛声,叮铃叮铃,由远及近,震得他耳膜生疼。
抬头望去,山雾里钻出辆青幔马车,拉车的不是马,是两头白毛驴。
驴蹄子上缠着红绳,每走一步,地上就绽开朵梅花。
赶车的是个穿青衫的姑娘,脸蛋子被纱帽遮着,只露出尖尖的下巴颏。
"这位大哥,可曾见过个红瓷罐?
姑娘声音脆生生的,跟山泉似的。
陈七斤心里"咯噔"一下,手不自觉地往怀里摸——那瓷罐碎片正硌得他心口发疼。
"没、没见过。
他结巴着往后退,冷不防踩到块石头,一屁股坐在地上。
姑娘"噗嗤"笑了,纱帽上的流苏直晃悠:"大哥莫慌,我是山下李员外家的丫鬟,来寻我家小姐的陪嫁物。
陈七斤眼睛瞪得铜铃大。
李员外家的小姐,不就是三十年前被沉井的槐娘?
他正要开口,山道上又传来脚步声。
这回是个穿灰袍的老道,手持拂尘,道髻上插着根桃木簪。
"无量天尊。
老道打了个稽首,"贫道观此山有妖气,特来降妖。
说着,拂尘一甩,正扫在陈七斤怀里。
陈七斤只觉胸口一热,怀中瓷片"哗啦"全掉在地上,拼成个完整的青瓷罐,罐口还冒着丝丝黑气。
姑娘脸色变了,纱帽无风自动。
老道却朗声笑道:"好个槐树精,竟敢借尸还魂!
拂尘化作道金光,直朝姑娘面门打去。
姑娘身形一晃,化作团绿雾,雾中伸出无数藤蔓,缠得老道动弹不得。
陈七斤看得傻了,冷不防脚脖子被藤蔓缠住,倒吊着往树上拖。
他手忙脚乱去抓,正摸到树洞里的红布条。
布条一沾手,突然燃起蓝火,烧得藤蔓"吱吱"作响。
姑娘尖叫着现出原形,却是棵半截身子焦黑的槐树,树根下压着具红棺材,棺材板上钉着七根银钉。
老道趁机念咒,拂尘化作漫天金针,扎得槐树精满身是洞。
陈七斤趁机扑到棺材前,使出吃奶的劲儿撬银钉。
钉子一松,棺材盖"砰"地弹开,里头躺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尸,面目如生,眉心点着粒朱砂痣。
"槐娘!
陈七斤失声喊出。
女尸睫毛一颤,竟睁开了眼。
这一睁眼,满山槐树都沙沙作响,树叶跟下雨似的往下掉。
老道脸色大变,掏出个八卦镜往天上一抛,镜中射出道金光,正照在女尸脸上。
女尸惨叫着化作青烟,棺材里却滚出个襁褓,里头躺着个啼哭的婴孩。
婴孩眉心也有粒朱砂痣,哭声震得山石滚落。
陈七斤手忙脚乱去抱,冷不防被老道拽住胳膊。
"这孩子是槐树精的孽种,留不得!
老道举起拂尘就要打。
陈七斤不知哪来的胆子,一头撞在老道胸口。
老道踉跄着退到悬崖边,脚下一滑,竟坠下山崖。
陈七斤抱着婴孩瘫坐在地,山风卷着槐叶打转。
婴孩哭声渐歇,小手攥住他衣襟,咯咯笑起来。
他低头一看,婴孩眉心的朱砂痣竟变成了朵槐花,花瓣上还凝着露珠。
二十年后的上元节,应天府张灯结彩。
秦淮河畔的画舫上,个穿月白衫的公子正凭栏赏灯。
他眉眼如画,眉心却生着朵槐花胎记。
岸上忽然传来喧哗声,说是有个老道在摆擂台,要降妖除魔。
公子嘴角勾起笑,抱起琴盒挤进人群。
擂台上老道正唾沫横飞,说今晚要收服个千年槐树精。
公子拨开人群,琴盒"啪"地撂在老道面前,盒盖弹开,里头躺着把焦尾琴,琴身上刻着朵并蒂莲。
老道脸色大变,拂尘直指公子:"妖孽!
公子不慌不忙抚上琴弦,琴音一起,满街花灯齐齐熄灭。
再一声,老道拂尘寸寸断裂。
第三声,老道道袍裂开,露出胸口块槐树皮样的胎记。
"李道长,三十年前你害我母亲,今日该还债了。
公子指尖一挑,琴音化作道青光,将老道卷上半空。
人群惊呼声中,公子抱琴离去,身后传来老道惨叫:"饶命!
我愿说出当年真相!
公子脚步不停,径直走到座宅院前。
门楣上"李府"二字金漆剥落,门环却还是铜的。
他轻轻一推,门轴发出悠长的"吱呀"声。
院中老槐树依旧,只是树皮上多了道焦痕,像是谁用剑劈的。
"母亲,孩儿为您报仇了。
公子抚着树皮,槐花簌簌落下,沾了他满身。
他解下腰间玉佩埋在树下,玉佩上刻着"陈七斤"三个字。
远处鸡鸣声起,槐树忽然化作青烟,烟中走出个穿红嫁衣的女子,眉心朱砂痣艳如鲜血。
"儿啊,该走了。
女子轻笑,袖中飞出片红绫,卷着公子冲天而起。
应天府百姓只见道红光掠过夜空,再睁眼时,李府宅院已化作片槐树林,林中立着块无字碑,碑前摆着把焦尾琴。
从此,每逢雪夜,就有人看见个穿月白衫的公子在槐树林抚琴。
琴声一起,满林槐花齐放,落英缤纷中,似有女子低吟:"三生石畔旧精魂,赏月吟风莫要论。
惭愧情人远相访,此身虽异性长存……"
槐花落尽时,应天府来了个牵骆驼的胡商。
那骆驼背上驮着口朱漆木箱,箱盖用七枚铜锁扣着,锁眼处还贴着张黄符。
胡商生得豹头环眼,偏又穿件松烟色道袍,腰间缀着串青铜铃铛,走起路来叮当作响。
他牵着骆驼在朱雀大街上转了三圈,最后停在槐安当铺门前,铜铃铛正巧撞在门环上。
"当东西?
当铺掌柜掀开帘子,见是生面孔,眼睛眯成条缝,"本店不收活物。
胡商咧嘴一笑,露出口白牙:"当的可不是活物。
他解下腰间铜铃铛,轻轻一摇,朱漆木箱"咔嗒"自开。
掌柜探头望去,箱底铺着层玄色绸缎,中央躺着面铜镜,镜框雕着九尾狐,镜面却蒙着层灰雾。
"此镜名曰窥心鉴。
胡商指尖在镜面一抹,灰雾散去,镜中竟映出掌柜年轻时偷喝客人酒的场景。
掌柜脸色大变,胡商已合上木箱:"当价三千两,死当。
消息传到陈府时,陈砚之正在后院抚琴。
他指节修长,按在焦尾琴的冰弦上,琴音清越如泉水击石。
侍女捧着信笺欲言又止,琴声忽地一乱,冰弦"铮"地断作两截。
"备马。
陈砚之起身时,玄色大氅扫过琴身,带起串槐花香。
他眉心朱砂痣在暮色中泛着幽光,恍如当年槐树林中那缕未散的精魂。
槐安当铺已围满看客。
陈砚之翻身下马,正见胡商与个布衣少年对峙。
少年不过十六七岁,发间插着根竹簪,手里攥着半块玉珏,玉色青白,隐约可见"李"字刻痕。
"这镜子是家传之物。
少年嗓音清亮,"你偷我玉珏在先,又拿赝品诓当铺!
胡商铜铃铛晃得急响:"小贼休要血口喷人!
这窥心鉴乃西域大食国……"话音未落,陈砚之已踱步至木箱前。
他袖中飞出片红绫,卷起铜镜托在掌心。
镜中灰雾翻涌,渐渐凝成个女子轮廓,眉心赫然点着粒朱砂痣。
人群发出惊呼,胡商趁机要夺镜子,陈砚之广袖一挥,红绫如蛇缠住胡商手腕。
少年却趁机掷出玉珏,玉珏"咔"地嵌入镜框九尾狐的右眼。
霎时金光大盛,镜中女子竟伸出手,指尖点在陈砚之眉心。
"儿啊。
女子轻叹,槐花香弥漫开来。
陈砚之踉跄后退,后背撞上堵人墙。
回头望去,是个穿灰布道袍的老者,发间插着根桃木簪,簪头还沾着片槐叶。
"无量天尊。
老者单掌立于胸前,"公子可听过槐安梦?
陈砚之未及答话,地面忽然震颤起来。
当铺门前的石狮子裂开缝,从中钻出根槐树根,须臾间长成参天巨木。
树皮上浮现张张人脸,有老妪、有道士、有穿红嫁衣的女子,俱都张着嘴无声呐喊。
"槐树精又作祟了!
人群四散奔逃,陈砚之却被老者拽住胳膊。
老者另一手抛出面青铜罗盘,罗盘指针疯转,最终定在少年身上。
"小友可愿随贫道走一遭?
老者目光如炬,"这槐安局,须得破梦人方能解。
少年握紧玉珏,玉色已变得血红。
陈砚之瞥见玉珏背面刻着"槐娘"二字,心头剧震。
二十年前母亲化作青烟时,他分明看见她手中握着半块玉珏。
"我跟你们去。
少年突然开口,眼神坚定得像淬火的剑,"但得带上这面镜子。
老者捻须而笑,从怀中掏出三枚铜钱掷于空中。
铜钱落地成卦,竟是困龙升天之象。
他袖袍一卷,三人已站在槐树精体内。
四周尽是扭曲的树脉,脉管中流淌着青黑汁液,空气中飘着腐臭味。
"此乃槐安梦境。
老者点燃张符纸,火光照亮前方岔路,"左通往生,右达黄泉,中间……"他话音戛然而止,因为陈砚之已径直走向中间道路。
树脉深处传来琴音,与陈砚之的焦尾琴如出一辙。
越往里走,琴音越清晰,还夹杂着女子低吟:"三生石畔旧精魂……"陈砚之指尖微颤,眉心朱砂痣灼灼发烫。
拐过第七道弯,眼前豁然开朗。
槐树精核心竟是座水晶宫,宫中悬着面更大的窥心鉴,镜中映着个穿红嫁衣的女子,正对镜梳妆。
女子忽然转头,赫然是陈砚之梦中见过千百次的容颜。
"母亲!
陈砚之要冲上前,却被少年拽住。
少年手中玉珏发出红光,照见镜中女子脚下踩着具白骨,骨节间缠满槐树根。
老者符纸燃尽,灰烬在空中拼成"傀儡"二字。
"她不是槐娘。
少年将玉珏按在镜面,血色顺着镜框蜿蜒而下,"真正的槐娘,在镜中世界等了二十年。
水晶宫开始崩塌,镜面裂开蛛网纹。
女子尖叫着化作青烟,露出背后盘踞的巨型蜈蚣。
蜈蚣头顶生着张人脸,竟与当年沉井的李员外一般无二。
"孽畜!
老者桃木簪化作金剑,直刺蜈蚣七寸。
少年掷出玉珏,玉珏在半空炸成粉末,洒在蜈蚣伤口处燃起蓝火。
陈砚之的焦尾琴却在这时响起,琴音如刀,将蜈蚣斩作两段。
蜈蚣坠地时,水晶宫轰然倒塌。
陈砚之在废墟中摸到半截红绫,绫上绣着并蒂莲,针脚与母亲留下的嫁衣一模一样。
他正要细看,脚下忽然一空,整个人坠入黑暗。
再睁眼时,躺在陈府后院槐树下。
焦尾琴安然置于石桌,琴弦却全数断裂。
侍女说他在树下睡了三日,期间槐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足足三个轮回。
陈砚之抚上眉心,朱砂痣已化作槐花印记。
他解下腰间玉佩,玉佩背面不知何时多了行小字:"槐安一梦二十年,方知身是梦中人。
当夜,应天府来了个游方道士,在城隍庙前摆摊算命。
他摊前摆着三样物事:面铜镜、半块玉珏、一缕红绫。
有好事者问价,道士笑而不答,只说:"这些物件,只待有缘人。
陈砚之路过时,道士忽然开口:"公子可要算一卦?
陈砚之驻足,见铜镜中映出个老道,正是二十年前坠崖的李道长。
老道在镜中作揖,镜外却站着个布衣少年,眉眼与母亲有七分相似。
"不必了。
陈砚之将红绫系在道士摊前,转身融入夜色。
身后传来铜铃铛声,叮铃,叮铃,渐渐与焦尾琴音融为一体。
后来有人在终南山见过陈砚之。
他依旧穿着月白衫,眉心槐花常开不败,膝头横着把焦尾琴。
每当月圆之夜,琴音便随风飘荡,听过的人都说,那曲子里藏着个女子低低的叹息,还有句未说完的诗:"此身虽异性长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