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哥为赚钱返乡种地 两年亏光30万,女儿高考后抱着他:爸我考上了

发布时间:2025-05-29 14:25  浏览量:3

六月的麦场烫得能煎鸡蛋。

我蹲在冰柜边,给正在卸货的堂哥递了罐冰啤。夏收时节,他黝黑的脸上有着说不清的疲惫,却还是接过啤酒笑了笑。“忙着呢,等会儿再喝。”

他从口袋摸出一块已经被体温捂热的枣糕塞给我,这才发现手上全是小口子。开啤酒喝的时候,他的手居然微微发抖。

老房子后院堆着他去年收的小麦,还没来得及卖,就已经冒出一股霉味。

三年前堂哥回乡的事在村里算个新闻。

钟点堂,我这个比我大十岁的堂哥,当年可是村里第一个考上师范的大学生。毕业后在市里一所初中教了十五年语文,日子过得顺风顺水。堂嫂在卫生院上班,两口子工资稳定,供女儿上学不费劲。

可那年春节,堂哥突然宣布要回乡种地。

“钟老师疯了?”

隔壁李婶嚼着瓜子,跟我娘拉家常:“那么好的铁饭碗不要,回来遭这份罪?”

我娘抿了抿嘴:“听他二叔说,是为了孩子上学。”

钟点瑶,堂哥的女儿,今年该高三了。堂哥一家住在县城郊区的学区房,离市重点高中有段距离。每天女儿上学得坐一个半小时公交,连轴转补课回家常常半夜。

“现在高中卷得厉害,点瑶回家太晚,他不放心。”我娘叹气,“说是想在市区给孩子租房子,离学校近。”

“那也用不着辞职回来种地啊?”

“唉,听说市区租房贵,堂哥那边工资不高,还有房贷。”

李婶咂舌:“我看他是想回来投奔他爹的一亩三分地?”

我娘摇头:“阿堂他爹早把地都流转出去了,现在村里地都是大户种,哪有散户的份?”

其实真相比这复杂。堂哥回来那天,我去他家吃饭,电视上正放着《舌尖上的中国》。他指着屏幕里的有机蔬菜,突然兴奋起来:

“老弟,你别说,这高端农产品是个好路子。现在城里人不就喜欢这个吗?无公害、有机,肯掏钱。”

他带我看了一沓资料,密密麻麻写着市场分析、成本计算、利润预测。

“我打听了,咱村东头那片撂荒地,一年只要三万多,二十多亩呢!再租两个大棚,种点反季节蔬菜,年收入保底十五万。”

堂嫂在一旁收拾碗筷,脸色不太好看。

“前两天,我去见了咱们县电商办主任,他说可以帮忙对接电商平台。”堂哥越说越激动,“咱村地理位置好,离高速出口近,物流成本低。再注册个品牌,包装精美点,城里人一看就掏钱。”

他的眼睛亮亮的,像小时候抓到第一条鱼那样。

“老弟,我想通了,这年头,光靠工资太慢,得有点闯劲。我看那些回乡创业的,哪个不是赚得盆满钵满?”

我问他学校那边怎么办,他摆摆手:“请了长假。学校领导通融,给我批了一年。”

堂嫂忍不住插嘴:“你别听他的,学校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再不回去就开除了。”

“那点工资有什么好留恋的?”堂哥不耐烦,“再说了,创业成功后,点瑶上大学的钱就有着落了。”

饭桌上,堂哥滔滔不绝,我只顾着扒饭。直到点瑶拎着书包从补习班回来,神色疲惫地叫了声”爸”,堂哥才收住话头。

“闺女,累了吧?这不,爸要干一番大事业,以后租市区的房子,你上学方便。”

点瑶扯出一个笑,眼神却看向了堂嫂。后者无奈地摇摇头,示意她先去休息。

那天晚上,堂嫂送我出门时,偷偷塞给我一个红包:“小锋,帮我照顾你堂哥点。”

我推辞不过,她眼眶就红了:“我拗不过他,只能先回去上班。他那个脾气你知道,认准了事,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我这才知道,堂哥打算独自回村创业,堂嫂和点瑶仍留在县城。

“地里的活太重,他从小没干过农活,我怕他…”堂嫂欲言又止,“房贷还得还,点瑶的学还得上,家里就指望我那点死工资了。”

夏天的风送来一阵猪粪味,她皱了皱眉:“他那个人,就是心太热,一门心思想着赚大钱。”

小声补了一句:“其实咱们仨,安安稳稳过日子,也挺好的。”

堂哥回村第一年,赶上了难得的好行情。

他种的有机西红柿,个头不大但味道好,一公斤卖到了十五块。第一批收成就被县里一家精品超市订走了大半。

“看到没,有机农产品就是有市场!”堂哥喜滋滋地打电话告诉我,声音大得像村里的大喇叭。

转眼秋收完,他租了辆面包车,专门到县城送点瑶上学。车厢里塞满了地里的瓜果蔬菜,“点瑶整天学习辛苦,得好好补补。”

但好景不长。

第二年春天,堂哥追加投资,扩大了种植面积,还租了几个废弃的鱼塘养起了生态鲈鱼。我去看他时,他正在给鱼塘消毒。

“知道这水泥是啥不?有机钙肥!”他神秘兮兮地说,“厂家说这玩意儿,养出来的鱼肉质特别好。”

堂哥脖子后面已经晒脱了皮,两只胳膊黝黑得跟老农民没区别了。只是那双教书匠的手,因为常年泡在水里和土里,裂了口子,看着有点心疼。

“苦点无所谓。”他搓了搓手,不以为意,“看我今年挣它一把,点瑶高考完,我就在市里全款买套学区房。”

那年春节,难得堂哥一家三口团聚。点瑶瘦了一圈,据说晚上只睡五个小时,堂嫂脸上的皱纹也多了。饭桌上,堂哥兴致勃勃地规划来年的种植计划,只有堂嫂偶尔打断他:“阿堂,别光顾着说,吃菜。”

饭后,我在院子里抽烟,点瑶过来问我借一本书。

“叔,我爸这两年…”她欲言又止。

“你爸挺好的,种地挺上道。”我递给她一支棒棒糖,像小时候一样。

点瑶接过糖,苦笑了一下。“妈说他已经亏了十几万了,一分钱都不肯从地里带回来,全砸在那破地里了。”

“那片地确实不好种。”

“他为什么非要这样啊?”点瑶眼圈红了,“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老师的工作多稳定。现在,妈妈一个人扛着房贷,连想换部手机都不敢…”

我无言以对,只能轻声说:“你爸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她摇头,“他根本就是不甘心过那种日子,觉得一辈子当老师没出息…”

我看着点瑶倔强的侧脸,突然意识到她长大了,已经看透了很多事。

灾难来得猝不及防。

去年四月,一场倒春寒造成了大棚的草莓绝收。接着五月,鱼塘因水质问题死了大半。不等他缓过神,夏季暴雨又淹了菜地。

“这天,跟我作对!”堂哥瘫坐在泥水里,对着我吼道。那声音沙哑得不像他。

更要命的是,越来越多的返乡创业青年涌入了农业领域,无公害蔬菜价格直线下跌,再加上运输和保鲜成本上升,利润早就被吃没了。

堂哥的有机蔬菜卖不上价,几次被退货,理由是”外观不达标”。

“城里人就认这个,”他指着手机上那些形状完美的进口蔬果,“种得再好吃也没用。”

他在南边的地块试种了一批新品种的甜瓜,光秧苗和设备就投了八万。可夏天一到,全烂在地里。

这两年,县城里的房价涨了近三成。堂哥的市区买房梦越来越远。

“没事,农业是长线投资,回报慢。不能急。”他还在安慰我,脸上的沟壑却一天天深了。

秋收后,他病了一场,高烧不退,村医说是劳累过度。点瑶和堂嫂从城里赶回来照顾了三天,走时,堂嫂放下一沓钱:“阿堂,别硬撑了,让点瑶高三这年心安。”

堂哥倔强地把钱塞回堂嫂包里:“再给我一年,我还能翻身。”

我和堂嫂面面相觑,她眼里含着泪,走时拉着我的手:“小锋,你劝劝他,回去教书也好…”

堂哥坚决不肯,只说欠债必须自己还清。

冬天很冷,他省着暖气钱,宁愿裹着棉袄在地里琢磨来年的种植方案。那双手,已经完全是农民的手了,粗糙得快认不出来。

今年春上,水利局那边传来消息,南片要修水库,堂哥租的地正好在淹没区。

这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补偿款远远不够弥补这两年多亏损的窟窿。堂哥沉默了很久,最后去了趟县城。回来时,面色灰败,告诉我学校不要他了:“人家早就补招了新老师。”

村里人都在背后议论:“钟老师这是折腾光了老本,灰头土脸回来了。”

有人数落他不务正业,有人嘲笑他好高骛远,更难听的话也有。堂哥都装作没听见。

唯一让他牵挂的,是点瑶的高考。

“我这两年,没照顾到她。”

一天半夜,我被电话吵醒,听筒那头是堂哥含混的声音:“老弟,能…能借我点钱吗?”

我赶到他家,看见茶几上摆着几个空酒瓶。

“怎么了?”

“点瑶说…想上清华…需要请个家教…”

我给他倒了杯茶:“清华很难考的。”

“我知道,但是…她想尝试一下,我不能…”

他突然弯下腰,大哭起来,像个孩子似的:“我欠她太多了…这两年…我…”

那天我借给他一万块,他千恩万谢地把钱装进内兜,交代我别告诉任何人,尤其是堂嫂。

我点点头。其实我知道,堂嫂早就猜到了这一切。有时候,女人比男人清醒得多。

高考那天,我开车陪堂哥去接点瑶。

他破天荒穿了件干净的衬衫,还买了个新手机打算送给点瑶。我们在校门口等了将近两个小时,看着一拨拨考生走出来,或喜或忧。

“点瑶可别太有压力,”他搓着手,“考不好也没关系。”

太阳西斜,他的眼睛被余晖照得发红。

最后一批考生出来了,点瑶在最后面,一个人慢慢走着。

堂哥几乎是跑过去的:“闺女,考得怎么样?”

点瑶停下脚步,看着他,眼泪一下子涌出来,整个人扑进他怀里:“爸,我考上了!”

“啊?”堂哥愣住了。

“我做完最后一道题,就有感觉,爸,我一定能上清华!”点瑶抽泣着,“这两年,我知道你有多辛苦…”

堂哥的身体僵住了,然后慢慢软下来,紧紧抱住女儿。太阳的余晖照在父女俩身上,勾勒出一道金色的轮廓。

那一幕,我至今记得。

当晚,我请他俩吃饭。堂哥破天荒喝了点酒,脸涨得通红,却异常清醒。

“学校那边,其实一直给我留着位置。”他不好意思地笑笑,“他们说,我这语文老师教得好,学生都想让我回去。”

“那你…”

“我已经答应开学回去上课了。”

不等我说什么,他又补了一句:“这地啊,我不种了,也种不起了。”

他说这话时,平静得出奇,好像在说别人的事。

“那两年投的钱…”

“钱没了就没了,人还在。”堂哥笑了,“咱们老钟家,有个马上要上清华的大学生,值!”

回程路上,点瑶趴在后座睡着了,堂哥轻声对我说:“老弟,其实我这两年没白费。”

我看了他一眼,他继续道:“我总算明白了,什么是分内事,什么是分外事。”

“城里那些老板,手上几百上千号人,资金链条环环相扣,我一个教书匠,哪有那个头脑和胆子。”

他长出了一口气:“种地那会儿,我总梦见讲台。现在好了,我回去,继续教我的书,不再瞎折腾了。”

我没说话。

“人哪,还是得干自己擅长的事。”他摸出那本发皱的教案,“你说这书啊,我一翻就是半辈子,倒也亲切。”

高考成绩出来了,点瑶差两分上清华,但北大已经向她抛出了橄榄枝。

堂哥没有一丝沮丧,反而忙前忙后置办行李,像个孩子似的兴奋。

那天在麦场,他提着两袋米走过来,看我望着那堆霉变的小麦发呆。

“别看了,明天拉去喂猪。”他轻松地说,“咱家还有闺女要上北大呢,这点亏算什么?”

日头西斜,麦场上的风把他的衬衫吹得鼓起来,像一面旗。他远远地走出麦场,背影看上去比两年前挺拔多了。

有时我在想,也许堂哥这两年没有白费。他丢了金钱,却得到了另一种财富。就像那地里的麦子,枯萎了,却留下了种子。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有自己的课要学。堂哥的课,用了三十万学费,却让他理解了自己的价值所在。

前几天他回学校报到,校长破例让他继续担任语文组长。堂哥笑着跟我说:“看来我这教书的手艺,比种地要值钱多了。”

我没告诉他的是,点瑶曾偷偷对我说:“叔,我爸这两年亏掉的钱,我毕业后一定会还给他。”

这句话,就像是麦场上飞散的麦芒,轻轻地扎在心头,痛,却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