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嫂子用我身份证买房,打算让我还贷款,我反手将房产如此处理
发布时间:2025-10-24 17:56 浏览量:1
我把那套用我名字买的房子,挂到了中介,租给了一对刚毕业、眼睛里带着光的小情侣。租金,只有市场价的一半。
签合同那天,女孩激动得眼圈都红了,一个劲儿地跟我说谢谢。我笑了笑,没告诉他们,其实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是他们,让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亲手终结了这场以亲情为名的漫长绑架。
从哥嫂拿着我的身份证,笑呵呵地说“阿默,帮个忙”,到我站在银行柜台前,看着那串长长的贷款数字发愣,整整过去了三年。
三年里,我搭上了我所有的积蓄,搭上了我准备求婚的戒指钱,也几乎搭上了我对“亲情”这两个字最后的一点念想。
故事,得从那顿号称是“家庭会议”的晚饭说起。
第1章 家庭会议
三年前的那个周日,我妈张桂芬一早就给我打了电话,语气里透着不容置喙的命令:“陈默,今晚回家吃饭,你哥有大事要商量。”
我当时正趴在电脑前改一个要得急的设计方案,闻言只能无奈地应下:“妈,什么大事啊?非得今天?”
“叫你回你就回,哪那么多废话!”电话那头,我妈的声音高了八度,紧接着又缓和下来,带着点哄劝的意味,“我炖了你最爱喝的排骨汤,早点回来。”
我知道,这“排骨汤”是信号,意味着今晚的事小不了,而且八成跟我有关。
我们家是这个城市里最普通不过的家庭。父亲陈建国是退休的工厂老职工,为人忠厚但有些固执。母亲张桂芬是家庭主妇,一辈子围着丈夫和两个儿子转,心里那杆秤,明眼人都看得出,永远偏向大儿子陈伟。
我哥陈伟,大我五岁,从小到大都是家里的焦点。他嘴甜,会来事,把我爸妈哄得团团转。而我,陈默,人如其名,沉默寡言,习惯了做那个不被注意的背景板。大学毕业后,我进了一家不大不小的设计公司,凭着一股子韧劲,也算站稳了脚跟。
傍晚,我提着一袋水果走进家门,一股浓郁的排骨汤香味扑面而来。客厅里,哥嫂已经到了,正陪着我爸妈看电视,侄子小宝在沙发上活蹦乱跳。
“二叔回来啦!”小宝眼尖,第一个发现我,迈着小短腿就扑了过来。
我笑着把他抱起来颠了颠,这孩子是我哥唯一的优点。
嫂子林莉见我回来,也热情地站起身:“阿默来了,快坐,就等你了。”
林莉是个精明的女人,在一家私企做销售,能说会道。她嫁给我哥之后,我们家很多大事都是她拿主意。
饭桌上,气氛有些异样的热烈。我妈不停地给我夹菜,嘘寒问暖,热情得让我有些不自在。我爸则一反常态地开了瓶白酒,给我和哥都满上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我哥陈伟终于在林莉的眼神示意下,清了清嗓子,进入了正题。
“阿默,是这么个事儿。”他搓着手,脸上带着惯有的憨厚笑容,“你看,小宝也快上小学了,我和你嫂子寻思着,得给他换个好点的学区房。”
我点了点头,这事我听他们念叨过一阵子了:“好事啊,看好哪儿了?”
“城南的‘翰林苑’,离最好的实验小学就一条马路。”林莉接过了话头,眼睛里闪着精光,“我们去看过了,户型、采光都好,就是……”
她故意顿了顿,饭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我身上。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重点来了。
“就是我跟你哥吧,之前做生意赔了点钱,名下有笔贷款还没还清,银行那边说,再贷款买房,利率得上浮不少,而且额度也批不下来多少。”林莉说得一脸为难,仿佛遇到了天大的难处。
我爸陈建国放下酒杯,重重地叹了口气:“都是为了孩子。”
我妈张桂芬立刻接上:“可不是嘛!小宝上学是咱们家头等大事,什么都得为这个让路。”
我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喝了一口汤。排骨炖得很烂,但我却尝不出半点香味。
看我没反应,我哥陈伟急了,他凑过来,压低声音说:“阿默,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怎么帮?”我抬起眼,看着他。
“用你的名义买。”林莉语速极快地说道,生怕我反应过来似的,“你刚工作没几年,信用记录干净,又是首套房,能申请到最低的利率和最高的贷款额度。这样一来,我们每个月能省下一大笔钱呢!”
我愣住了。用我的名义买房?这意味着,在法律上,这套房子是我的,但更重要的是,那笔长达三十年,总额超过两百万的银行贷款,也是我的。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几乎是本能地想拒绝:“哥,嫂子,这不行吧?我以后自己也要结婚买房的,用了首套房名额,我怎么办?”
“哎呀,你急什么!”我妈立刻打断我,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悦,“你哥不就是你?一家人分那么清干什么!你现在连个女朋友都没有,买什么房?等你真要结婚了,你哥还能亏待你?到时候这套房子给你当婚房不就行了!”
“妈,话不是这么说的……”
“怎么就不是这么说的?”林莉的笑容变得有些勉强,“阿默,我们就是借你的‘资格’用一下,房子的首付我们自己出,贷款……贷款我们也会每个月按时打给你,让你还。你什么都不用管,就是签个字的事,对你没任何影响。”
“对对对,就是签个字。”陈伟在一旁拼命点头,像个应声虫,“咱们是亲兄弟,哥还能坑你吗?这不也是没办法的办法嘛!”
我看着他们一唱一和,看着我爸埋头喝酒不发表意见,看着我妈那一脸“你敢不答应就是不孝”的表情,心里一阵发凉。
他们嘴上说着“借用资格”,说得轻描淡写,却绝口不提这背后隐藏的巨大风险。万一他们还不上贷款,银行只会找我。我的征信,我的人生,都会被这套不属于我的房子彻底绑架。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帮忙了,这是在让我用我的未来,去给他们的生活买单。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做最后的挣扎:“哥,这事风险太大了。要不你们再想想别的办法?比如把之前的贷款还清……”
“说得轻巧!”林莉的声调猛地拔高,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那笔钱要是能还清,我们还用得着这么麻烦吗?陈默,我们知道你刚发了笔年终奖,日子过得不错。我们这边为了小宝上学的事焦头烂额,你作为亲叔叔,就忍心看着我们干着急?”
她的话像一根刺,精准地扎进了我的心里。道德绑架,永远是他们最擅长的武器。
我爸终于抬起了头,浑浊的眼睛看着我,沉声说:“陈默,你哥嫂不容易。你是当弟弟的,能拉一把就拉一把吧。都是一家人,别算得那么清楚。”
父亲的话,成了压垮我的最后一根稻草。
在那个家里,父亲的话就是圣旨。从小到大,他说的“你是弟弟,要让着哥哥”,让我习惯了退让和牺牲。
我看着满桌的饭菜,突然觉得无比压抑。客厅的灯光惨白,照在每个人脸上,他们的表情是那么的理所当然,仿佛我答应是天经地义,拒绝就是大逆不道。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这根本不是一场商量,而是一场通知。
最终,在一片沉默的注视下,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干涩而遥远:“……好,我帮。”
我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整个饭桌的气氛瞬间松弛下来。林莉立刻笑靥如花,给我夹了一大块排骨:“哎呀,我就知道阿默最通情达理了!快吃快吃,都凉了。”
我哥也如释重负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好兄弟!”
我妈更是笑得合不拢嘴:“这才对嘛!一家人,就该这样互帮互助。”
只有我,低着头,将那块嫂子夹来的排骨慢慢地啃食干净,却如同嚼蜡。
我知道,从我点头的那一刻起,一个巨大的枷锁,已经悄无声息地套在了我的脖子上。
第2章 签字的手
家庭会议后的那个周末,我就被哥嫂拉着去了“翰林苑”的售楼部。
售楼部里金碧辉煌,人声鼎沸。穿着精致套装的销售顾问口若悬河地介绍着楼盘的种种好处,周围的看房客脸上都洋溢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只有我,像个局外人,心里沉甸甸的。
林莉显然是做足了功课,熟门熟路地带着我找到她的专属销售,开始谈价格、敲定细节。陈伟则抱着小宝,兴奋地在沙盘模型前指指点点:“儿子,快看,以后我们家就住这里,那个就是你的学校!”
小宝似懂非懂地拍着手,咯咯直笑。
我被晾在一边,像个提线木偶。偶尔,销售会转过头,公式化地问我一句:“陈先生,您觉得这个户型怎么样?”
我能说什么?我只能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点点头:“挺好的。”
签合同的过程很快,也很麻木。在一大堆文件上,我机械地签下“陈默”两个字。每签一次,我都感觉指尖的笔有千斤重。身份证、户口本、收入证明……我所有的个人信息,都毫无保留地交了出去,像是在签订一份卖身契。
林莉拿着办好的手续,满脸红光,她拍着我的肩膀,语气亲昵地说:“阿默,真是太谢谢你了!等房子下来,装修好了,给你留个房间,随时过来住。”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我知道,那不过是一句客套话。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真正考虑过我的感受和未来。在他们眼里,我只是一个方便好用的“工具人”。
办完手续,哥嫂提出要去吃大餐庆祝。我没什么胃口,找了个借口说公司有急事,便独自一人离开了。
城市的午后,阳光刺眼。我走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周围的一切都显得那么不真实。我掏出手机,想给当时的女朋友周晴打个电话,告诉她我心里的憋闷。但指尖在屏幕上划了半天,最终还是放弃了。
我该怎么说?说我用自己的名字,背上了两百多万的贷款,给我哥买了套房子?周晴是个理智清醒的女孩,她绝对无法理解这种荒唐的“亲情绑架”。我们正在谈婚论嫁,我怕她知道了,会对我、对我的家庭彻底失望。
这个秘密,像一块巨石,沉沉地压在我的心底,让我喘不过气来。
接下来的几个月,是办理银行贷款的流程。我一次次地请假,配合他们去银行面签、提交材料。每一次,银行信贷员用专业的口吻向我确认“陈默先生,您是否知晓并自愿承担这笔230万,为期30年的房屋贷款”时,我的心都会被狠狠地揪一下。
我只能在哥嫂期待的目光下,艰难地点头:“是,我知晓,我自愿。”
谎言说了一遍又一遍,连我自己都快要相信,这套房子真的和我有关系了。
贷款顺利批下来那天,林莉在家族群里发了一个大大的红包,并附言:感谢弟弟阿默的大力支持,新家有望了!
亲戚们纷纷点赞,发来恭喜的表情。我妈更是立刻给我打来电话,电话里,她的声音满是骄傲和欣慰:“阿默,你这次做得对。你哥嫂都会记着你的好的。”
记着我的好?我苦笑。他们记住的,恐怕只是我的“好用”。
房子到手后,他们开始忙着装修。我和周晴的感情,却因为益增长的沉默和焦虑,开始出现裂痕。
她不止一次地问我:“陈默,你最近到底怎么了?总感觉你心事重重的。”
我无言以对,只能用“工作压力大”来搪塞。
我们原本计划着,用我那笔年终奖,再加上她的一些积蓄,凑个小房子的首付。现在,我的年终奖早就在我妈的“劝说”下,“借”给了我哥,名义是“装修周转”。而我,背着巨额贷款,名下还有一套房,已经彻底失去了再购房的资格和能力。
我不敢告诉周晴真相。我怕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这种内心的煎熬,一天天侵蚀着我。我开始失眠,工作也频频出错。整个人像被抽走了精气神,变得暮气沉沉。
终于,在一次因为我忘记了我们恋爱纪念日而引发的争吵中,周晴红着眼圈对我说:“陈默,我感觉我们之间隔了一堵墙。你有什么事不能告诉我吗?我们不是要结婚的吗?”
我看着她满是泪水的脸,心如刀割。我想坦白,想把一切都告诉她,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最终,我只能无力地说一句:“对不起。”
那一天,周晴提出了分手。她说:“我累了。我想要的未来里,我的伴侣是和我并肩站在一起的,而不是一个永远藏着心事,让我感觉不到信任和安全感的人。”
我没有挽留。因为我知道,她说得对。是我,亲手把我们的未来推远了。
分手那天,我一个人在外面喝了很多酒。我给陈伟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我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是控制不住地哭。
陈伟在电话那头慌了神,一个劲儿地问我怎么了。
我挂了电话,趴在马路边吐得昏天暗地。胃里翻江倒海,心里却是一片空洞的麻木。
为了那套不属于我的房子,为了那份被扭曲的亲情,我失去了爱情,也几乎失去了我自己。
而这一切,仅仅只是个开始。
第3章 第一笔还款
房子装修好后,哥嫂风风光光地搬了进去。乔迁宴办得十分热闹,亲戚朋友来了不少,席间对我都是赞不绝口,说我这个弟弟当得“有情有义”。
我坐在角落里,听着那些言不由衷的夸赞,只觉得无比讽刺。
宴席上,陈伟喝得满脸通红,搂着我的肩膀,大着舌头说:“好兄弟……以后……哥发达了,忘不了你!”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半点感动,只有一片冰凉。
真正的考验,在第一个还款日到来的那天,正式拉开了序幕。
按照当初的约定,林莉应该在还款日的前几天,把月供的钱打到我的卡上。然而,眼看着还款日就要到了,我的手机却始终没有收到任何转账信息。
我的月供是每月一万一千多,对于当时月薪一万五的我来说,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如果这笔钱不能按时还上,逾期的记录会直接影响我的征信。
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但还是抱着一丝侥셔,觉得他们可能只是忙忘了。
我主动给林莉发了条微信,提醒她:“嫂子,后天就是房贷还款日了,记得把钱转我一下。”
信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半天没有回应。
到了第二天,我坐不住了,直接拨通了她的电话。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背景音很嘈杂。
“喂,阿默,什么事啊?”林莉的语气听起来有些不耐烦。
“嫂子,明天就要还房贷了,钱……”
“哎呀,我知道了知道了!”她不耐烦地打断我,“我这不正忙着呢!公司临时派我出差,在外地呢。等我回去就给你转,你先用你的钱垫一下,不就一万多块钱嘛,你又不是没有。”
“我……”我还想说什么,她却直接挂断了电话。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我愣在原地,一股怒火从心底直冲脑门。
什么叫“不就一万多块钱”?什么叫“你又不是没有”?说得如此轻巧,如此理所当然!当初信誓旦旦的承诺,现在就变成了这样一句轻飘飘的“你先垫一下”?
我强压下怒火,又给我哥陈伟打电话。
陈伟的态度比林莉好一些,但说出的话却更让我心寒。他在电话里支支吾吾了半天,最后才说:“阿默,你嫂子说得对。我们最近手头确实有点紧,装修超了预算,小宝又报了好几个兴趣班,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你那边……你那边先帮我们顶一下,就一个月,下个月我们肯定给你。”
“哥,当初不是这么说的。”我的声音已经冷了下来。
“哎呀,此一时彼一时嘛!”陈伟开始打哈哈,“咱们是亲兄弟,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单身一个人,吃穿不愁的,帮哥哥渡过一下难关怎么了?就这么定了啊,我这边还有事,先挂了。”
说完,他也匆匆挂了电话。
我握着手机,气得浑身发抖。
他们夫妻俩一唱一和,配合得天衣无缝。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轻而易举地就把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
那一刻,我终于看清了他们的真实面目。所谓的“借用资格”,从一开始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局。他们不仅要用我的资格,还要用我的钱,把我当成一个可以无限索取的提款机。
愤怒过后,是深深的无力感。
我能怎么办?去跟他们大吵一架?以我妈的性子,最后肯定会闹到我“不懂事”“不体谅哥哥”的份上。去银行说这房子不是我买的?白纸黑字的合同签在那里,谁会信?
最终,在还款日的最后几个小时,我还是屈服了。我咬着牙,把我卡里仅剩的积蓄,连同这个月的工资,一起转进了还贷的账户。
当手机收到银行扣款成功的短信时,我看着自己账户里只剩下三位数的余额,心里一片荒芜。
我用我辛辛苦苦赚来的血汗钱,去还一个不属于我的房子的贷款,而房子的主人,此刻正心安理得地住在宽敞明亮的新家里,规划着他们美好的未来。
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荒谬的事情吗?
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
接下来的几个月,林莉和陈伟总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一会儿是公司效益不好,奖金没发;一会儿是小宝生病,花了一大笔钱;一会儿又是人情往来,手头紧张。
他们不再提前通知我,而是默认了由我来垫付。偶尔,会在我的再三催促下,不情不愿地转过来三五千,剩下的依然是我自己补齐。
我成了名副其实的“房奴”,而且是替别人还贷的“房奴”。
为了省钱,我搬离了原来租的公寓,在城中村找了个狭小的单间。我不敢参加同事聚会,不敢买新衣服,每天中午都自己带饭。生活质量一落千丈,整个人都变得灰头土脸。
最让我绝望的,是我父母的态度。
我曾经试图向我妈诉苦,希望她能出面帮我说句话。
结果,我妈听完后,不仅没有丝毫同情,反而把我训了一顿:“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哥现在是困难时期,你帮他一下不是应该的吗?你一个月挣那么多钱,也花不了多少,存着干嘛?等他们缓过来了,还能少了你的?”
她又说:“你哥嫂养个孩子多不容易,花销大。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就当是提前帮你哥分担一下养侄子的费用了。小宝以后长大了,也会记着你这个二叔的好的。”
那一刻,我看着我妈那张理直气壮的脸,彻底心死了。
在她的世界里,大儿子的困难是困难,小儿子的牺牲就不是牺牲。我所有的付出,都被她一句“应该的”抹杀得干干净净。
原来,在这个家里,我从来就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我只是哥哥的附属品,是整个家庭的“后备资源”,随时可以被调用,随时可以被牺牲。
明白了这一点后,我便再也没有向他们诉过一句苦。
我开始沉默地还着贷款,沉默地生活,像一个孤独的潜行者,在黑暗的水底默默前行。
只是,我的心里,有一颗种子,在悄悄地发芽。那颗种子,叫做反抗。
第4章 最后一根稻草
转眼间,两年过去了。
这两年里,我一共替哥嫂还了将近二十万的房贷。他们偶尔会象征性地给我转几千块钱,大部分时候都心安理得地享受着我的付出。
而我,也从最初的愤怒、不甘,渐渐变得麻木。我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每个月发了工资,第一件事就是把钱存进还贷的卡里。
我的生活被这套房子牢牢捆绑,看不到任何希望。我快三十岁了,没有存款,没有对象,更没有未来。同事们聊着买车、旅游、结婚,我只能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感觉自己和他们的世界格格不入。
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我的那根稻草,来得猝不及防。
那天,我正在公司加班,接到了我爸的电话。他的声音听起来很虚弱,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阿默,你……你快来中心医院一趟,我……我住院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什么都来不及想,抓起外套就往医院跑。
赶到医院,我看到我妈正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抹眼泪,我哥陈伟和林莉也在一旁,脸色凝重。
“妈,我爸怎么了?”我冲过去,急切地问道。
我妈看到我,像是找到了主心骨,拉着我的手就哭了起来:“你爸他……他突发心梗,刚从抢救室出来,医生说……说要做心脏搭桥手术,不然随时有危险。”
心脏搭桥手术?我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手术费呢?医生怎么说?”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林莉叹了口气,接过话:“问了,手术加上后期的治疗、用药,至少要准备三十万。”
三十万!
这个数字像一座大山,瞬间压在了我们所有人身上。
我爸妈辛苦一辈子,攒下的那点养老钱,前两年给我哥做生意赔了进去,所剩无几。我哥嫂这边,虽然住了新房,但林莉一直说手头紧,看样子也拿不出多少。
“我们……我们先把家里的钱都凑一凑。”陈伟愁眉苦脸地说,“我跟你嫂子这儿,最多能拿出五万。”
五万?我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他们住在价值几百万的房子里,开着二十多万的车,现在父亲病危,手术费三十万,他们只能拿出五万?
林莉看出了我的质疑,连忙解释道:“阿默,你别这么看我们。我们每个月要还房贷,要养孩子,到处都是开销,真的没剩下多少钱。这五万,都是我们从牙缝里省出来的。”
她又提房贷!她竟然还有脸提房贷!那每个月一万多的贷款,到底是谁在还?
一股压抑了两年的怒火,瞬间冲上了我的头顶。我死死地盯着她,一字一句地问:“嫂子,那套房子的贷款,你们还过几个月?”
林莉的脸色一僵,眼神开始闪躲:“你……你这时候提这个干什么?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救爸要紧啊!”
“对啊,阿默,别说这些了。”陈伟也急忙打圆场,“我们赶紧想办法凑钱吧。”
我看着他们俩拙劣的表演,只觉得一阵恶心。
我转向我妈,问道:“妈,爸的医保能报多少?”
我妈六神无主,摇了摇头:“报不了多少,很多进口的材料和药,都是自费的。”
“那剩下的二十五万,怎么办?”我的目光再次扫向我哥嫂。
空气仿佛凝固了。
沉默了半晌,林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看着我,用一种商量的、甚至带着一丝施舍的口气说:“阿默,要不……你看这样行不行?”
“你说。”
“我们去问过了,你名下那套房子,现在涨了不少。你可以……可以把它拿去银行做抵押贷款,应该能贷出不少钱来。这样,爸的手术费不就解决了吗?”
轰!
我的大脑里像是有什么东西瞬间炸开了。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说什么?让我把那套房子拿去做二次抵押?
那套房子的所有权是我的,贷款是我的,现在,他们竟然还想让我用它去抵押,贷出钱来给我爸治病?
他们把一切都算计得那么清楚,那么完美。房子,他们住着;风险,我担着;现在需要钱了,还要我把这唯一的“资产”也拿去变现。
从头到尾,他们就没想过自己要承担任何责任!
我看着林莉那张因为算计而显得有些扭曲的脸,看着陈伟那一副唯唯诺诺不敢看我的怂样,看着我妈那虽然悲伤但隐隐带着一丝期盼的眼神。
两年来的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我笑了,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好啊。”我轻声说。
他们三个人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林莉的脸上立刻露出了喜色:“阿默,你真的同意了?我就知道你最孝顺了!”
我看着她,笑容慢慢变冷:“我同意。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
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清晰地说道:“从今天起,那套房子,跟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房贷,我自己会继续还。但是房子,我要收回来。”
“什么?!”林莉尖叫起来,“陈默,你疯了!那房子是我们买的!”
“是你们买的,但房本上写的是我的名字,贷款合同上签字的也是我。在法律上,它就是我的房子。”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他们心上。
“你……你这是趁火打劫!”陈伟也急了,指着我骂道。
“趁火打劫?”我冷笑一声,一步步逼近他,“这两年,是谁在替你们还那一万多的月供?是谁为了你们,连女朋友都分了手?是谁为了你们,三十岁的人了,一分钱存款都没有,住在城中村的破房子里?现在我爸躺在里面等着救命钱,你们拿五万块钱出来就想打发了,还反过来算计我最后这点东西!到底是谁在趁火打劫?!”
我声嘶力竭地吼出这些话,胸口剧烈地起伏着。病房外的走廊上,一些人朝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我妈被我的样子吓到了,她哆哆嗦嗦地指着我:“陈默……你……你怎么能这么跟你哥说话?我们是一家人啊!”
“一家人?”我红着眼睛看着她,“妈,你扪心自问,你真的把我当成这个家的人了吗?在你们眼里,我不过就是个可以随时为我哥牺牲一切的工具!”
说完这句话,我再也懒得看他们一眼,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林莉气急败坏的咒骂,陈伟的怒吼,还有我妈的哭喊。
我都没有回头。
我知道,从这一刻起,那个隐忍、退让的陈默,已经死了。
第5章 房子的归属
我爸的手术费,我没有用抵押房子的钱。
离开医院后,我做的第一件事,是给我的大学室友兼死党,现在在一家律师事务所工作的高飞打了电话。
我在电话里把这几年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高飞在电话那头气得破口大骂,把我数落了一顿,骂我就是个“扶哥魔”里的“冤大头”。
骂完之后,他冷静下来,给我分析了整件事的法律关系。
结论很明确:从法律上讲,那套房子是登记在我名下的婚前个人财产,所有权毫无疑问属于我。至于我替他们还贷的那部分钱,如果没有明确的借贷协议,在法律上很难界定,但可以作为他们占用我购房资格和信用的一种补偿。
“最关键的是,默子,你得硬起来。”高飞在电话里说,“这种事,一旦你软了,就前功尽弃了。”
我明白他的意思。
第二天,我先是给我公司的老板打了电话,预支了三个月的工资,又厚着脸皮跟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借了一圈,最后加上我自己这些年零零碎碎攒下的最后一点私房钱,勉强凑了十万。
我把这十万块钱打到了我妈的卡上,然后发了条信息给她:“爸的手术费,我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剩下的,让哥嫂自己想办法。房子的事,没得商量。”
信息发出去后,家里那边彻底炸了锅。
最先打来电话的是林莉,她在电话里对我破口大骂,从“白眼狼”骂到“不孝子”,言辞恶毒,不堪入耳。我没有跟她争吵,等她骂累了,我只平静地说了句:“嫂子,如果你再骚扰我,我会报警。”然后就挂了电话。
接着是我哥陈伟,他的语气软了一些,开始跟我打感情牌:“阿默,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爸还在医院里躺着呢,你这时候闹这一出,不是让他老人家更担心吗?”
“哥,如果你们真的担心爸,就应该赶紧想办法凑钱,而不是在这里跟我耗。”
“我们这不是没办法吗!那房子……”
“那房子是我的。”我直接打断他,“你要是觉得不公平,可以,把我这两年替你们还的二十万贷款,还有当初你们装修‘借’走的那笔年终奖,一共二十五万,现在还给我。钱到账,我立马配合你们办理过户。”
电话那头瞬间沉默了。
二十五万,我知道,他根本拿不出来。
最后,是我妈打来的电话。她的声音充满了疲惫和失望:“陈默,妈真是白养你了。为了套房子,你连你爸的命都不管了?”
“妈,我拿出了十万,那是我所有的钱了。我没不管爸,我只是不想再管他们了。”
“他们是你哥嫂!是一家人!”
“妈,在我快三十岁,还住在月租八百的城中村,替他们养着几百万房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是一家人?在我因为他们连婚都结不成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是一家人?现在,他们不愿意承担责任,把压力全推给我,你倒想起来我们是一家人了?”
我一连串的反问,让我妈在电话那头哑口无言。
挂了电话,我感觉整个世界都清净了。
我知道,我已经把所有人都得罪了。但是,我一点也不后悔。有些脓疮,必须亲手挤破,才能有愈合的可能。
最终,我爸的手术费还是凑齐了。据说是林莉回娘家借了一大笔钱,才填上了窟窿。
手术很成功,我爸脱离了危险。
我去医院探望过他一次。他躺在病床上,看起来苍老了很多。看到我,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摆了摆手,让我走了。
我哥嫂也在病房里,看到我,像是看到了仇人,全程没有跟我说一句话。
我把带来的水果放下,待了十分钟,就离开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那一刻,我感觉自己身上那副沉重的枷ților,终于被彻底卸了下来。虽然过程很难堪,很痛苦,但换来的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接下来,就是处理房子的事情。
我没有立刻让他们搬走。我给了他们一个月的时间。
我给陈伟发了最后一条信息:“哥,我给你们一个月时间找房子搬家。一个月后,我会去收房。如果你们不搬,我会通过法律途径解决。到时候,大家脸上都不好看。”
这一次,他们没有再打电话来纠缠。大概是知道,我已经铁了心,再闹也无济于事。
那一个月,我过得平静而充实。我开始重新规划我的生活,把更多的心思放在工作上。没有了每个月沉重的还贷压力,我感觉连呼吸都顺畅了许多。
一个月后,我如约来到了“翰林苑”。
我用当初他们给我配的备用钥匙打开了房门。屋子里空荡荡的,他们已经搬走了,只留下一些带不走的旧家具和满地的狼藉。
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我站在这套我名下,却从未真正拥有过的房子里,心里五味杂陈。
这里曾经承载着我哥嫂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见证了我两年多来最屈辱、最压抑的时光。
现在,它终于真正属于我了。
我没有立刻搬进来住。这套房子对我来说,更像是一个战利品,一个我告别过去的象征。
我找了家政公司,把房子里里外外彻底打扫了一遍,把他们留下的所有痕含都清除干净。然后,我换了新的门锁。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空旷的客厅里,给高飞打了个电话。
“哥们儿,我自由了。”
高飞在电话那头笑了:“恭喜你,重获新生。”
是啊,重获新生。
我看着窗外,城市的车水马龙尽收眼底。我想,未来的路还很长,但我知道,从今以后,我会为自己而活。
第6章 新的租客
收回房子后,我面临一个选择:是卖掉,还是租出去,或者自己住?
卖掉是最直接的变现方式。以现在的市场行情,这套房子能卖个好价钱,除去贷款,我能拿到一笔可观的现金,可以立刻改善我的生活,甚至重新买一套属于自己的小房子。
但这个念头只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就被我否决了。
我不想再和这套房子有任何金钱上的纠葛。我怕一旦卖掉,我哥嫂那边又会以“房子是我们出首付买的”为由,跳出来跟我争夺卖房款,到时候又是一场扯不清的官司。
自己住?坦白说,我有点心理阴影。这个房子里的每一寸空间,都似乎残留着那段不愉快的记忆。而且,每个月一万多的房贷,对我一个人来说,压力还是太大了。
最终,我决定把它租出去。用租金来覆盖大部分的房贷,剩下的我再补贴一点,这样我的生活压力会小很多,也能把这套“资产”盘活。
我把这个想法告诉了高飞。他很赞同,还开玩笑说:“你可以当个包租公了。”
我在网上发了招租信息,要求很简单:租客要爱干净,正当职业,最好是年轻人,有活力,能给这套房子带来点新的气息。
很快,我就接到了好几个看房电话。其中一对,就是后来租下我房子的小情侣,男孩叫李哲,女孩叫王萌。
他们俩都是刚从大学毕业,留在这个城市打拼。看房那天,他们穿着朴素但很干净,眼神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一丝初入社会的忐忑。
王萌很喜欢这套房子,一边看一边小声地跟李哲讨论着哪里可以放书架,哪里可以摆一盆绿植。李哲则更关心价格,他有些不好意思地问我:“哥,这房子我们特别喜欢,就是……就是租金能不能再便宜一点点?我们刚工作,预算确实有限。”
看着他们,我仿佛看到了几年前的自己。那个时候,我也和周晴一起,满怀期待地穿梭在各个小区,希望能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拥有一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小窝。
那一刻,我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决定。
“你们的预算是多少?”我问。
李哲报了一个数字,大概是市场价的一半多一点。
我沉吟了一下,说:“这样吧,房租就按市场价的一半租给你们。但是,我有个条件。”
他们俩都愣住了,大概是没想到我会降这么多。王萌激动地问:“哥,什么条件?您说!”
“帮我好好爱护这套房子。”我看着他们,认真地说,“把它当成自己的家来布置,让它有点烟火气。还有,别在墙上乱钉钉子。”
李哲和王萌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狂喜。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向我保证,一定会把房子打理得干干净净。
于是,就有了开头的那一幕。
签完合同,我把钥匙交给了他们。王萌拿着钥匙,手都有些发抖,她对我说:“陈哥,你真是个好人。我们遇到了很多房东,从来没见过像你这么好说话的。”
我笑了笑,没解释什么。
我不是什么好人,我只是在他们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的影子。我希望,他们的奋斗之路,能比我当初走得顺遂一些。
把房子租出去后,我的生活彻底回归了正轨。
每个月,李哲都会准时把租金打给我,再加上我自己的一部分工资,还房贷绰绰有余。我从城中村搬了出来,在公司附近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公寓,虽然不大,但干净明亮。
我开始有时间和精力去关注自己的生活。我报了一个健身班,周末会去爬山、看画展。我还捡起了大学时的爱好——摄影。我买了一台二手的单反,一有空就背着相机,去城市的各个角落采风。
我的镜头里,有清晨公园里打太极的老人,有傍晚街边小摊热气腾腾的烟火,有孩子们天真无邪的笑脸。当我专注于取景框里的世界时,过去的那些烦恼和不快,都仿佛被隔绝在了另一个时空。
我的状态越来越好,工作也愈发出色,得到了老板的赏识,升了职,加了薪。
期间,我妈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拐弯抹抹地想修复关系,还提出让我回家吃饭。
我都婉言拒绝了。
我说:“妈,我现在挺好的。等过年吧,过年我再回去。”
我知道,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很难再回到从前。我需要时间,也需要距离,来重新审视我和这个家的关系。我依然爱他们,但我的爱,从此有了底线和原则。
偶尔,我也会从亲戚的闲言碎语中,听到一些关于哥嫂的消息。
据说他们搬出去后,租了一个老旧小区的两居室,生活质量大不如前。林莉因为拿不出钱给小宝报昂贵的兴趣班,没少跟陈伟吵架。陈伟的工作也不太顺利,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很多。
听到这些,我心里并没有幸灾乐祸的快感,只有一声叹息。
他们当初如果不是那么自私,那么算计,或许现在还住在那套宽敞的房子里,享受着安逸的生活。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亲手毁掉了这一切。
生活,终究是公平的。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对待它,它就会以什么样的方式回报你。
有一次,我路过“翰林苑”小区,鬼使神差地想上去看看。
我敲了敲门,是王萌开的门。她看到我,又惊又喜,热情地把我迎了进去。
房子里被打理得井井有条,充满了生活的气息。阳台上摆满了绿植,生机勃勃。客厅的墙上,挂着他们俩去旅游时拍的照片,笑得灿烂。空气中,还飘着一股饭菜的香味。
李哲正在厨房里做饭,看到我,连忙擦了擦手走出来,非要留我吃饭。
我笑着拒绝了。
临走时,王萌塞给我一个苹果,小声说:“陈哥,我们快要结婚了。谢谢你,让我们在这个城市里,有了第一个家。”
我拿着那个红彤彤的苹果,走在小区的林荫道上,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暖流。
原来,当初一个看似冲动的决定,竟然在无意中,成全了另一对年轻人的幸福。这套房子,虽然给我带来了无尽的痛苦,但最终,也以另一种方式,治愈了我。
它让我明白,真正的拥有,不是一纸房产证,而是内心的安宁和对生活的热爱。
第7章 父亲的来电
日子在平静和忙碌中悄然滑过,转眼又是一年冬。
就在我以为生活会一直这样波澜不惊地继续下去时,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再次打破了我的平静。
电话是我爸陈建国打来的。
自从他出院后,我们父子俩就没怎么单独联系过。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我也因为心里的疙瘩,刻意与他保持着距离。
电话接通后,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他有些粗重的呼吸声。
“爸?”我试探着叫了一声。
“……哎,阿默。”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透着一股浓浓的疲惫,“你……有空吗?出来……陪我喝两杯。”
我愣住了。在我印象中,我爸从未用这种近乎请求的语气跟我说过话。他一直都是那个威严、固执,说一不二的大家长。
我心里一沉,预感到可能出了什么事。
“好,在哪儿?”
我们约在了家附近的一家老字号小酒馆。我到的时候,我爸已经坐在那里了,面前摆着一碟花生米,一瓶二锅头已经空了一半。
他的背影看起来比上次在医院见到时更加佝偻,两鬓的白发也似乎更多了。
我在他对面坐下,给他满上一杯酒,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爸,出什么事了?”我开门见山地问。
他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辛辣的酒液让他剧烈地咳嗽起来。我连忙给他拍背。
等他缓过来,他通红的眼睛看着我,嘴唇翕动了半天,才艰难地开口:“阿默,你哥……跟你嫂子,要离婚了。”
我握着酒杯的手,微微一顿。
这个消息,虽然有些意外,但似乎又在情理之中。
“为什么?”我还是问了一句。
“还能为什么……”我爸苦笑一声,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钱,吵架。你嫂子怪你哥没本事,你哥怪你嫂子太物质。从那套房子里搬出来之后,他们就没消停过一天。”
他顿了顿,继续说:“前两天,你嫂子把小宝送回娘家,自己也走了,给你哥留了张纸条,说这日子过不下去了。”
我沉默着,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哥……他昨天喝多了,跑来找我。一个三十多岁的大男人,哭得跟个孩子一样。”我爸的声音里充满了痛心,“他说……他对不起你,也对不起这个家。”
我爸抬起头,浑浊的眼睛直直地看着我,那眼神里,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脆弱。
“阿默,爸……爸也对不起你。”
他颤抖着说出这句话,眼眶一下子就红了。
“从小到大,我都让你让着你哥。我觉得他是老大,以后要撑起这个家,所以什么好的都先紧着他。我以为……我以为这是为你们好,是维系我们这个家的规矩。”
“我从来没问过你愿不愿意,委不委屈。买房那件事,我知道你心里不痛快,但我还是逼着你点了头。我当时就想着,一家人,互相帮衬一下,总能过去的。我没想到……会把你们兄弟俩逼到今天这个地地步,把一个好好的家,拆得七零八落。”
“那天跟我说,你哥现在这样,都是被我们惯出来的。我们惯得他没了担当,没了责任心,以为天塌下来,还有他弟弟在后面给他顶着……她说得对啊,是我们……是我们做父母的,做错了……”
我爸说着,老泪纵横。
我看着他满是皱纹的脸,看着他花白的头发,心里那块结了两年多的冰,仿佛在这一刻,开始慢慢融化。
我一直以为,我爸是固执的,是偏心的,是不可理喻的。我从来不知道,他心里也藏着这样的挣扎和反思。
他只是一个被传统观念束缚了一辈子的普通父亲,他用他以为正确的方式去爱孩子,却没想到,这种沉重的、不对等的爱,最终会压垮所有人。
我拿起酒瓶,给他的杯子续上酒,也给自己满上。
“爸,都过去了。”我举起杯子,轻声说。
他愣愣地看着我。
“我不怪你了。”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也不怪哥了。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有他的人生,我也有我的。”
我爸的嘴唇哆嗦着,端起酒杯,和我碰了一下。清脆的玻璃碰撞声,在小酒馆嘈杂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
那一天,我们父子俩喝了很多酒,也聊了很多。聊我小时候的糗事,聊他年轻时在工厂的趣闻,聊那些被我们遗忘在岁月里的,为数不多的温情瞬间。
我们谁也没有再提那套房子,没有再提那些争吵和怨恨。
有些事情,不需要说得太明白。一个眼神,一杯酒,就足以让一切冰释前嫌。
从酒馆出来,已是深夜。冬夜的冷风吹在脸上,却让我感觉无比清醒。
我扶着醉醺醺的父亲,慢慢地往家的方向走。路灯把我们父子俩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我忽然明白,血浓于水的亲情,是无法被一套房子,几句争吵就轻易割断的。它只是被一些误解和自私蒙上了灰尘,当你愿意静下心来,擦拭掉那些灰尘时,它依然会在那里,散发着温暖的光。
我没有原谅他们对我造成的伤害,但我选择了与过去和解。
因为,人终究要向前看。
第8章 为自己而活
父亲那晚的酒后真言,像一把钥匙,打开了我心中最后一道枷锁。
我开始尝试着,以一种新的方式与家人相处。我不再刻意回避,过年的时候,我提着大包小包回了家。
那顿年夜饭,吃得有些沉闷。
我哥陈伟也在,他瘦了很多,也沉默了很多,眉宇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颓气。林莉最终还是没有回来,这个年,我们家显得冷清又残缺。
饭桌上,我妈不停地给我夹菜,眼神里满是小心翼翼的讨好。我爸则时不时地看我一眼,欲言又止。
陈伟几乎没怎么说话,只是埋头喝酒。
吃到一半,他突然站起来,端着酒杯走到我面前,通红着眼睛说:“阿默,以前……是哥对不起你。”
说完,他仰头就把一杯白酒灌了下去。
我看着他,心里没有波澜。我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哥,都过去了。好好过日子吧。”
他点了点头,没再说什么,默默地坐了回去。
我知道,我们兄弟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那种亲密无间的状态了。那道裂痕,会永远存在。但至少,我们都学会了正视它,带着这份残缺,继续往前走。
年后,陈伟找了一份送快递的工作。很辛苦,风里来雨里去,但他再也没有向家里抱怨过一句。我妈心疼他,想接济他,被他拒绝了。他说,他要靠自己,把以前欠下的都补回来。
我看着他的变化,心里有些感慨。或许,这场家庭的巨变,对他来说,未必是件坏事。它打碎了他一直以来依赖的温室,逼着他去独自面对风雨,去学着做一个真正有担当的男人。
而我,也开启了自己人生的新篇章。
我用这两年攒下的钱,给自己报了一个建筑美学的进修班。在课堂上,我认识了一个叫苏晓的女孩。她是一家杂志社的编辑,来进修是为了给自己的专栏寻找灵感。
她很爱笑,眼睛弯弯的,像月牙。我们有很多共同话题,从柯布西耶的建筑理念,聊到城市街角的某家咖啡馆。和她在一起,我感觉很轻松,很快乐。
我们很自然地走到了一起。
我把我的过去,包括那套房子的所有事情,都原原本本、毫无保留地告诉了她。我不想再像上次那样,因为隐瞒和隔阂,而失去一个我爱的人。
苏晓听完后,安静地看着我,然后握住了我的手。
她说:“陈默,我觉得你很勇敢。”
她没有指责我的家人,也没有同情我的遭遇,她只是看到了我的成长和改变。那一刻,我知道,我找对了人。
我们开始一起规划未来。我们决定,等“翰林苑”那套房子的租约到期后,就收回来,重新装修一下,作为我们的婚房。
“你不介意那套房子吗?”我问她。
苏晓笑着说:“房子是无辜的,重要的是住在里面的人,和将要发生的故事。我们一起,把那些不好的记忆覆盖掉,写下属于我们自己的故事,好不好?”
“好。”我紧紧地抱住了她。
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我们身上,温暖而明亮。
几个月后,我带着苏晓,第一次正式回我爸妈家吃饭。
我妈看到苏晓,高兴得合不拢嘴,拉着她的手问长问短,热情得像招待失散多年的亲女儿。我爸也难得地露出了笑容,亲自下厨做了好几个拿手菜。
饭桌上,气氛融洽而温馨。我看着身边笑意盈盈的苏晓,看着对面日渐苍老的父母,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踏实和满足。
我终于明白,真正的家庭,不是无条件的索取和无底线的牺牲,而是建立在尊重、理解和明确边界之上的相互扶持。爱,不能成为绑架的借口。
那套用我的名字买的房子,像一个巨大的隐喻,贯穿了我人生中最灰暗的几年。它曾是我屈辱的象征,是我痛苦的根源。但最终,它也像一块棱角分明的石头,磨砺了我的心性,让我学会了反抗,学会了说“不”,学会了为自己而活。
如今,我即将和心爱的女孩,住进那套房子,开启我们全新的生活。
我想,这就是最好的结局。
人生没有白走的路,每一步,都算数。那些曾经让你痛苦不堪的经历,总有一天,会以另一种方式,照亮你前行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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