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在他功成名就的那一晚,我收到了他白月光的告别短信

发布时间:2025-10-30 13:57  浏览量:1

引子

淮晟创业成功那天

他白月光给他发了一条短信

我转身走出宴会现场

(1)

灯光璀璨,香槟塔折射出迷离的光晕。宴会厅里觥筹交错,人人脸上都洋溢着成功的喜悦。今晚是淮晟科技庆功宴的日子,庆祝公司B轮融资成功,估值翻了几番。作为淮晟的妻子,我,露娜,穿着昂贵的定制礼服,站在他身边,接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恭维和祝福。

“淮总年轻有为,淮太太真是好福气啊!”

“露娜姐今天真漂亮,和淮总真是郎才女貌!”

我挽着淮晟的手臂,脸上维持着得体的笑容,心里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看什么都是模糊的,喜悦也传不到心底。只有手臂上传来的淮晟身体的温热,才让我觉得此刻是真实的。

淮晟侧过头,低声在我耳边说,声音带着酒意和意气风发:“累不累?要不要去旁边坐一会儿?”

我摇摇头,刚想说话,他的手机在西装内袋里震动了一下。很轻微,但我贴着他,感觉到了。

他几乎是立刻松开了我的手,掏出手机。那一刻,他脸上那种在商场运筹帷幄的从容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我很多年没见过的,带着点紧张,又有点期待的复杂神情。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解锁,阅读。

我看着他脸上的光芒一点点黯下去,嘴角那抹意气风发的笑意也凝固了,然后,慢慢收敛。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定在屏幕上,像是要把那几行字看穿。

周围喧嚣依旧,他却像被按下了静音键,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怎么了?公司有事?”我轻声问,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

他猛地回过神,手指有些仓促地锁上屏幕,把手机塞回口袋,动作快得几乎有些失态。他重新端起酒杯,努力想恢复刚才的状态,但那笑容已经变得僵硬,眼神也有些飘忽。

“没什么,一条垃圾短信。”他语气平淡,试图掩饰。

垃圾短信?我看着他下意识摩挲手机边缘的手指,看着他偶尔飘向远方又迅速收回的目光,心里那点不安像滴入清水的墨汁,迅速晕染开来。我们在一起八年,结婚三年,我太了解他了。能让他有这种反应的,绝不会是垃圾短信。

“淮总,露娜姐,来,我再敬二位一杯!祝淮晟科技蒸蒸日上!”又有人过来敬酒。

淮晟仰头喝干,动作比之前急促了不少。我小口抿着,味同嚼蜡。

“失陪一下,我去趟洗手间。”淮晟对众人点点头,转身朝着宴会厅外走去,脚步有些匆忙。

我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慢慢攥紧。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我,我也跟着走了出去。

走廊里相对安静,我看到他并没有走向洗手间,而是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背对着我,再次拿出了手机。他低着头,屏幕的光映亮了他半边侧脸,那上面没有了平日的冷静自持,只有一种……一种我无法准确形容的,混杂着失落、追忆和某种释然的复杂情绪。

我慢慢走过去,高跟鞋踩在地毯上,没有发出声音。直到我离他很近了,他才恍然惊觉,猛地转过身,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下意识想把手机藏起来。

“谁的短信?”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在问,平静得可怕。

“……”他张了张嘴,没说话。

“是乔依念,对吗?”我直接说出了那个名字。那个藏在他心底,像一根细小的刺,时不时就会扎我一下的名字。

淮晟的瞳孔微缩,默认了。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笑。八年陪伴,三年婚姻,我以为时间早已将那些过往冲刷得模糊不清。原来并没有。那个叫乔依念的女人,只需要一条短信,就能轻易打破他所有的平静,让他瞬间变回那个青涩而不知所措的少年。

“她说什么?”我追问,声音里带上了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

淮晟沉默了几秒,终于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她说……恭喜我。还说,她要结婚了,下个月,移民去澳洲。”

恭喜。结婚。移民。

简短的几个词,像一把钝刀,在我心口来回切割。原来如此。他是在为她的告别而失落,为她的即将彻底远离而失魂落魄吗?那我呢?我这个站在他身边,名义上是她妻子的人,又算什么?

“所以呢?”我看着他,努力想从他眼中找到一丝属于我的情绪,哪怕是愧疚,或者一丝歉意。但是没有,他的眼神复杂,却唯独没有对我此刻感受的体察。他的心思,已经完全被那条短信带走了,带到了那个叫乔依念的女人身边。

“露娜,我……”他似乎想解释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那一刻,我看着眼前这个我爱了八年,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功成名就的男人,突然感到一种深入骨髓的疲惫。所有的坚持,所有的等待,所有自以为是的温暖,在那条短信面前,都显得那么苍白可笑。

我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

“淮晟,”我看着他,清晰地,一字一句地说,“我们到此为止吧。”

说完,我不再看他是什么反应,转身,朝着与灯火辉煌的宴会厅相反的方向走去。我没有回头,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平稳。眼泪在转身的瞬间涌了上来,但我死死咬着嘴唇,没让它掉下来。

走廊很长,灯光昏暗,我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身后隐约还有宴会厅传来的音乐和欢笑声,但那些已经与我无关了。走出酒店大门,夜风带着凉意吹在脸上,我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薇薇安,”我对电话那头的好友说,“能来接我一下吗?我……想离开这里。”

(2)

薇薇安的车很快到了,她看到我独自一人站在酒店门口,身上只穿着单薄的礼服,什么也没问,只是迅速打开车门让我上去,然后调高了空调温度。

“去哪儿?”她一边启动车子一边问。

“随便,只要离开这里就行。”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感觉浑身力气都被抽空了。

薇薇安叹了口气,最终把车开到了江边。夜晚的江风很大,吹乱了我的头发,也吹干了眼角那点残留的湿意。

“到底怎么回事?淮晟呢?”薇薇安递给我一罐热咖啡,忍不住问道。

我握着温热的咖啡罐,指尖传来一点暖意。“乔依念给他发了条短信,恭喜他,还说她要结婚了,移民澳洲。”

薇薇安瞬间就炸了:“又是那个乔依念?!她阴魂不散啊!当初嫌贫爱富甩了淮晟跟别人出国,现在看淮晟成功了又回来刷存在感?淮晟呢?他就没什么反应?他就看着你走?”

“他有反应,”我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他的反应就是,因为她的告别短信而失魂落魄。薇薇安,那一刻我就明白了,我永远赢不了。一个活人,怎么去跟一个活在记忆里被无限美化的影子竞争?”

“那你打算怎么办?”薇薇安担忧地看着我,“就这么算了?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好不容易……”

“就是因为太多年了,”我打断她,声音有些哽咽,“我累了。薇薇安,我真的累了。从大学到现在,八年了,我一直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追逐那个影子。我以为只要我足够好,足够努力,足够爱他,总有一天能取代那个影子在他心里的位置。但今天我发现,我错了。影子是抓不住的,但它的存在,足以笼罩我所有的付出。”

我想起大学时,淮晟为了给远在国外的乔依念买一份生日礼物,省吃俭用三个月。那时我们只是朋友,我还傻乎乎地陪他一起去挑礼物。

想起我们刚创业最艰难的时候,他累得在办公室睡着,梦里喊的是“念念”。

想起我们结婚那天,他看着我,眼神温柔,我却总觉得那温柔背后,隔着一层什么。

原来,那层东西,叫做“退而求其次”。

“露娜,”薇薇安握住我冰凉的手,“你别这样想,淮晟他……他或许只是……”

“只是什么?”我看向她,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只是习惯了我在他身边?只是觉得我是个合适的结婚对象?薇薇安,我要的不是合适,是独一无二,是非我不可。可在他那里,我永远都是第二选择。”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我和淮晟的家。我住在了薇薇安那里。手机安静得出奇,淮晟没有打电话来,也没有发一条信息。或许他还沉浸在白月光即将嫁人的消息里,无暇他顾;或许他觉得我只是在闹脾气,像以前很多次一样,哄一哄就好了。

但他不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累了,不想再继续了。

第二天,我让薇薇安陪我回了一趟家。淮晟不在,大概去了公司。我简单地收拾了一些自己的必需品和证件,没有动他买给我的任何贵重物品,包括昨晚那身昂贵的礼服。我把婚戒摘了下来,放在了客厅的茶几上,旁边压着一张签好字的离婚协议书。我没什么多余的要求,只要求拿走属于我自己的那部分财产,那是我应得的,也是我未来生活的保障。

做完这一切,我站在这个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房子里,环顾四周。这里有过温馨,有过争吵,更多的是日复一日的平淡。我曾以为这就是永远,现在才知道,永远太远了,远到敌不过一条来自过去的短信。

我刚提着行李箱走到门口,门锁却响了。淮晟推门走了进来,他看起来有些疲惫,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西装也有些褶皱,像是昨晚没休息好。

他看到我手里的行李箱,愣了一下,眉头立刻皱了起来:“露娜,你这是什么意思?昨晚不回来,现在又要去哪儿?”

他的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焦躁和不耐,似乎我的“胡闹”打扰了他。

我把行李箱往身后拉了拉,平静地看着他:“离婚协议书我签好字放在茶几上了,你看一下,如果没有问题,我们就尽快把手续办了吧。”

淮晟的脸色瞬间沉了下来,他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道很大:“露娜!你闹够了没有?!就因为一条短信?我跟乔依念早就过去了!她都要结婚了!”

“过去了?”我用力想甩开他的手,却被他攥得更紧,“淮晟,如果真的过去了,你不会是那种反应!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听到她要结婚,要永远离开你的世界,你心里难道没有一点波澜?没有一点遗憾或者失落吗?”

淮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避开了我的直视,语气却更加生硬:“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我现在娶的人是你!我们才是夫妻!”

“夫妻?”我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淮晟,你真的把我当成你的妻子吗?还是只是一个合适的,在你需要的时候出现在你身边的替代品?你心里最重要的那个位置,从来都不是我的!”

“你胡说八道什么!”淮晟低吼一声,像是被戳中了痛处,“我这些年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不清楚吗?我努力工作,给你最好的生活,让你住大房子,穿名牌,出席各种场合……这还不够吗?”

“不够!”我几乎是喊出来的,积压了多年的委屈和失望在这一刻彻底爆发,“我要的不是这些!我要的是你的心!是你的全心全意!是你不会因为别的女人的一条短信就方寸大乱!是你梦里喊的名字是我而不是别人!淮晟,你给不了我!你心里一直装着别人!”

“你……”淮晟被我吼得愣住了,他看着我满脸的泪水,抓着我的手力道松了些许,语气也缓和了一些,带着一种试图讲理的无奈,“露娜,你别这样。人不能总活在过去,我们要向前看。是,我承认,刚听到乔依念的消息是有点……但那只是突然听到旧消息的正常反应而已。你何必揪着不放?”

“正常反应?”我看着他,心一点点冷下去,“所以在你看来,是我在无理取闹,是我揪着不放?淮晟,你根本不明白我在意的是什么。算了,我不想再吵了,没有意义。”

我用力抽回自己的手,拉起行李箱的拉杆。“就这样吧,淮晟。好聚好散。”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侧身从他身边走过,没有再看他一眼。

“露娜!”他在我身后喊我的名字,声音里带着一丝怒气,还有一丝……我不愿意去深究的,或许是慌乱的东西。

但我没有停留,径直走向电梯,按了下行键。

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他的身影,也隔绝了我们八年的纠缠。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要走出来了。为了我自己,也为了我那被搁置了太久的,自己的人生。

(3)

离开家后,我暂时住进了薇薇安帮我找的一间公寓。地方不大,但干净整洁,阳光很好。我开始着手处理离婚后续的事情,联系律师,整理财产证明。淮晟那边起初没有任何动静,既没有签离婚协议,也没有联系我。

直到一周后,我的律师告诉我,淮晟拒绝在协议上签字,并要求与我面谈。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同意了。有些话,或许当面说清楚更好。

我们约在了一间安静的咖啡馆。淮晟比约定的时间晚到了几分钟,他看起来清瘦了些,穿着简单的衬衫长裤,少了些商场的凌厉,多了几分……我说不清的感觉,像是有些疲惫,又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他坐下,点了一杯美式,然后看向我,眼神复杂。

“露娜,我们有必要闹到这一步吗?”他开门见山,语气比上次平静了许多,“那天是我语气不好,我道歉。但是因为一条短信就离婚,你不觉得太草率了吗?”

我搅拌着面前的拿铁,心平气和地说:“淮晟,那条短信不是原因,它只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我们之间的问题,存在不是一天两天了。”

“什么问题?”他追问,似乎真的不明白。

“你爱我吗,淮晟?”我抬起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出了这个埋藏在心底多年的问题。

淮晟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直接,他怔住了,眼神有几秒钟的游移,然后才说:“我们在一起八年,结婚三年,如果不爱你,我为什么要和你在一起?”

“看,你甚至不敢直接说一句‘我爱你’。”我笑了笑,有些悲凉,“你选择和我在一起,或许是因为我合适,或许是因为我陪在你身边太久,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或许是因为在我这里你觉得舒服、安心。但这不是爱,至少,不是我所期待的那种,独一无二,炽热而明确的爱情。”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露娜!”淮晟的语气有些急躁起来,“我们是成年人,婚姻需要的是责任、是包容、是共同前行!那些虚无缥缈的感觉能当饭吃吗?”

“所以,在你看来,我对爱情的期待是虚无缥缈,是不切实际?”我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火花也熄灭了,“淮晟,我们追求的东西根本不一样。你要的是一个合伙人,一个生活搭档,而我,要的是一个灵魂伴侣,一个把我放在心尖上第一顺位的爱人。很遗憾,我不是你的灵魂伴侣,而你,也给不了我想要的第一顺位。”

“乔依念就是那个第一顺位,对吗?”我轻声问,不是质问,只是想要一个最终的确认。

淮晟沉默了。他低下头,看着杯中黑色的液体,良久,才用一种近乎叹息的声音说:“露娜,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人是会变的。”

“是啊,人是会变的。”我接过他的话,“你变了,变得更成功,更成熟。我也变了,我不再是那个可以毫无底线等待你、迁就你,永远把你放在第一位的小女孩了。我累了,淮晟,我想为自己活一次。”

“所以,你真的决定了?”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似乎有某种东西在一点点碎裂。

“决定了。”我坚定地点点头。

“……好。”他终于吐出一个字,声音干涩,“协议我会看,财产分割……就按你说的办。我……不会亏待你。”

“谢谢。”我说,心里没有任何喜悦,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谈话似乎到此就该结束了。我们之间,除了离婚,好像已经无话可说。

就在我准备起身离开的时候,淮晟却突然开口,声音很低:“露娜,这八年……谢谢你。”

我的动作顿住了,鼻子有些发酸,但我强忍住了。“不客气。也谢谢你,给了我一段……还算不错的回忆。”

只是,回忆终究是回忆了。

我站起身,拿起包。“后续的事情,我的律师会和你联系。保重。”

“你也是。”他没有看我,只是盯着桌面。

我转身离开,没有再回头。我知道,这一次,是真的结束了。

走出咖啡馆,阳光有些刺眼。我深吸一口气,感觉胸口那块压了许久的大石头,似乎松动了一些。痛还是痛的,但更多的是解脱。

手机响了一下,是薇薇安发来的消息:“怎么样?谈完了吗?”

我回复:“谈完了。一切都结束了。”

很快,薇薇安的电话打了过来:“晚上出来,姐妹带你开启新生活!忘掉渣男,下一个更乖!”

我听着电话那头薇薇安活力满满的声音,忍不住笑了。是啊,生活总要继续。

我开始把精力投入到工作中。我本身学的就是设计,之前为了支持淮晟创业,在自家公司挂了个闲职,心思都在帮他处理杂事和照顾家庭上。现在,我辞掉了那个闲职,联系了几个以前关系不错的同学和同行,准备成立自己的小型设计工作室。

日子变得忙碌而充实。找场地、注册公司、联系客户……每一件事都需要亲力亲为,很累,但却充满了自主掌控的踏实感。我开始接触新的朋友,学习新的技能,偶尔也和薇薇安以及她的朋友们一起聚会、短途旅行。我的世界,不再仅仅围绕着淮晟一个人转动。

期间,我从共同朋友那里零星听到一些关于淮晟的消息。说他工作更加拼命了,公司发展很快,但他个人似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也听说,乔依念确实如期结婚了,然后和她的新婚丈夫一起移民去了澳洲。这些消息听在耳里,我的心已经泛不起太大的波澜。

有一次,我在一个行业交流会上意外地遇到了一个人——沈墨。他是我大学时的学长,比我们高两届,当年也是风云人物,曾经隐约对我表示过好感,但那时我满心满眼都是淮晟,自然没有回应。后来他出国深造,我们就断了联系。

沈墨看到我,也很意外,随即露出温和的笑容:“露娜?好久不见。”

他成熟了很多,穿着得体的西装,气质沉稳儒雅,言谈举止间透着自信和从容。

“沈学长,好久不见。”我也笑着回应。

我们聊了几句,交换了联系方式。他知道我正在筹备工作室,很热心地给了我一些建议,还介绍了一个潜在客户给我。

之后,沈墨偶尔会联系我,有时是分享一些行业资讯,有时是简单问候。他分寸感把握得很好,不会过分热情让人不适,但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心。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有好感,但现在的我,还没有准备好开始一段新的感情。

我和淮晟的离婚手续,在拖拉了几个月后,终于办妥了。拿到离婚证那天,我一个人去了我们曾经的大学。走在熟悉的林荫道上,看着身边穿梭而过的年轻面孔,那些关于青春、关于淮晟、关于奋不顾身的爱的记忆,如同老旧电影般在脑海中回放。

有甜蜜,有酸涩,有遗憾,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我把青春和所有的热情都给了那个叫淮晟的男人,我不后悔。但以后的路,我要自己走了。

(4)

工作室的筹备进入了最后阶段,我和合伙人,也是我大学好友林悦,忙得脚不沾地。沈墨介绍的那个客户,我们成功地拿下了第一个项目,虽然不大,但是个很好的开始。

这天晚上,我和林悦加班到很晚,终于敲定了最终的设计方案。送走林悦,我独自一人坐在刚刚租下来的,还显得有些空荡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城市的夜景,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和一点点不安。

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喂,你好。”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传来一个我无比熟悉,此刻却带着浓重醉意的声音。

“露娜……”

是淮晟。

我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握紧了手机。“有事吗?”我的声音尽量保持平静。

“我……我在你家楼下……”他的声音含糊不清,带着明显的醉态,“你……你下来……我们谈谈……”

“我们之间已经没什么好谈的了。”我皱起眉头,“而且,我不住那里了。”

“……我知道。”他顿了一下,声音更低落了,“我……我去过薇薇安那里,她不肯告诉我你在哪儿……我找了好久……才打听到这个号码……”

他为了找我,费了这么大力气?这不像他的风格。是因为醉酒,还是……

“淮晟,你喝多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不想和醉鬼纠缠,尤其是他。

“我没喝多!”他突然提高了声音,带着醉汉特有的执拗,“露娜……你回来好不好?我……我知道错了……”

我愣住了。认识他这么多年,哪怕是创业最艰难被人逼债的时候,他也没用这种语气说过“我错了”。

“淮晟,你……”

“乔依念结婚了……”他打断我,声音带着哭腔,“她真的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

原来如此。

我心里那点微弱的波动瞬间平复了。他不是因为意识到我的好,不是因为爱我而挽回,他只是在失去白月光后,感到了空虚和失落,想要抓住身边最近的那根浮木——也就是我,这个他已经习惯了存在的“退路”。

“所以呢?”我的声音冷了下来,“她走了,你就想起我来了?淮晟,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一个永远在原地等你,招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备胎吗?”

“不是的!不是……”他急切地否认,但语言组织得混乱不堪,“我只是……我只是发现……没有你……家里空荡荡的……什么都不对劲……我吃不惯别人做的饭……找不到我的文件……露娜……回来吧……我需要你……”

“你需要的是一个保姆,一个生活助理,不是一个妻子。”我残忍地戳破他的幻想,“淮晟,清醒一点吧。我们结束了。在你因为乔依念的一条短信而失魂落魄,在你心里永远给她留着最重要位置的时候,我们就已经不可能了。”

电话那头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还有压抑的,类似呜咽的声音。

我从未听过淮晟这样。他一向是骄傲的,克制的,甚至有些冷漠的。看来,乔依念的彻底离开,对他的打击比我想象的还要大。

“露娜……”他还在叫我的名字,声音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心里有些发酸,但不是心疼,而是一种复杂的,带着点悲哀的情绪。为他也为我自己。我们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淮晟,”我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立场依旧坚定,“放下吧。我们都应该开始新的生活了。你会遇到真正适合你的人,而我,也想好好经营我自己的人生。”

“不会有别人了……”他喃喃道。

我没有再接话。这种醉话,没有任何意义。

“找个代驾,安全回家吧。以后……不要再联系了。”说完,我挂断了电话,然后把这个号码也拉黑了。

做完这一切,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如同那个他成功庆祝的夜晚。但我的心境已经完全不同了。

那个会因为他的一个电话而心绪不宁的露娜,已经留在了过去。

几天后,我和沈墨一起吃饭,感谢他介绍客户。饭桌上,我们聊得很愉快,他见识广博,幽默风趣,和他相处让人感觉很舒服。

中途我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无意间瞥见隔壁包厢半开的门缝里,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淮晟。

他一个人坐在那里,面前放着酒瓶和酒杯,侧脸对着门口,神情落寞,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他似乎清瘦了很多,下颌线更加分明,带着一种挥之不去的倦怠。

我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不是很痛,但那种感觉清晰存在。

沈墨顺着我的目光也看到了他,他什么也没问,只是体贴地侧过身,挡住了我的视线,轻声说:“这里的甜点不错,要尝尝吗?”

我收回目光,对沈墨笑了笑:“好啊。”

我坐回座位,不再去看那个方向。我知道,那抹落寞或许是真的,但他的世界,已经与我无关了。我的路,要向前看。

(5)

时间平静地流淌,像一条终于找到自己河道的溪流。我的设计工作室“初露”正式挂牌营业了。名字取自我名字里的“露”,也寓意着新生和开始。起步阶段并不轻松,但我和林悦互相鼓劲,一点点积累客户和口碑,虽然忙碌,却充满了干劲和希望。

沈墨出现在我生活中的频率渐渐高了起来。他从不给我压力,只是像一位体贴的朋友,在我遇到困难时给予中肯的建议,在我加班疲惫时送来温暖的宵夜,在我取得一点点小成绩时送上真诚的祝福。他成熟、稳重,懂得尊重和倾听,和他相处,让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心和被重视的感觉。

我知道他对我的心意,也坦诚地告诉过他我刚刚结束一段漫长的感情,需要时间。他表示理解,并说他愿意等。

这天,沈墨约我去看一个当代艺术展。我对艺术很有兴趣,便欣然前往。展览很棒,我们一边看一边交流彼此的看法,颇有些知己的感觉。

从展厅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沈墨提议在附近的公园走走。

初夏的傍晚,微风拂面,带着花草的清香。我们并肩走在林荫小道上,气氛宁静而美好。

“露娜,”沈墨停下脚步,转身面对着我,眼神温和而专注,“有些话,我想对你说很久了。”

我的心轻轻一跳,大概猜到了他要说什么。

“我知道你过去经历了很多,也知道你需要时间。我不想催促你,也不想给你任何压力。”他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很欣赏你,欣赏你的坚韧,你的才华,还有你对待生活的态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次,都让我觉得很愉快,很踏实。”

他顿了顿,目光温柔地笼罩着我:“我不要求你现在就给我答复,我也不想代替任何人在你心里的位置。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如果你愿意,我想以结婚为前提,认真地和你交往,陪你走接下来的路。你可以慢慢考虑,我会等你。”

没有华丽的辞藻,没有轰轰烈烈的誓言,只有朴实而真诚的承诺。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里面清晰地映着我的倒影,只有我。

心里某个角落,似乎有坚冰在慢慢融化。被一个人这样郑重地、清晰地放在第一位,这种感觉,陌生又令人心动。

我沉默了片刻,然后抬起头,对他露出了一个真心的笑容:“好,我会认真考虑的。”

沈墨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落入了星辰。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伸出手,轻轻握了握我的手,然后很快松开,分寸感极好。

“走吧,我送你回去。”他笑着说。

就在我们准备离开公园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我们面前。

是淮晟。

他站在几米开外,似乎也是来散步的,脸色有些苍白,眼睛直直地看着我和沈墨,更准确地说,是看着沈墨刚刚松开的那只手。他的眼神复杂极了,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受伤和愤怒?

我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一时间有些怔住。

沈墨显然也认出了淮晟,他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以一种保护性的姿态微微挡在我身前,对淮晟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淮晟没有理会沈墨,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在我脸上,声音干涩地开口:“露娜……他是谁?”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质问的意味,仿佛他还是我的什么人。

这种语气让我微微蹙起了眉头。“淮晟,这好像与你无关。”我平静地说。

“与我无关?”淮晟像是被这句话刺痛了,他向前走了两步,视线在我和沈墨之间来回扫视,最后又落回我脸上,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嘲讽和苦涩的弧度,“所以,这么快就有新欢了?怪不得……怪不得那么坚决地要离婚。”

他的话像一根针,扎得我心里很不舒服。我深吸一口气,压下涌上来的怒意:“淮晟,请你注意你的言辞。我们早就离婚了,我有权利开始新的生活。至于速度问题,我想这也不是你该关心的。”

“我不是这个意思……”淮晟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语气缓和了一些,但眼神依旧固执地看着我,“我只是……露娜,我们能不能谈谈?就我们两个。”

“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了。”我拒绝得很干脆,“该说的,我们早就说清楚了。”

沈墨适时地开口,语气礼貌而疏离:“淮先生,如果没什么事,我们先告辞了。”

淮晟像是这才正眼看向沈墨,两个男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无声地碰撞着。沈墨沉稳从容,淮晟则带着一种压抑的激动和……敌意。

“你是沈墨?”淮晟突然说出了沈墨的名字,看来他私下调查过。

“是我。”沈墨坦然承认。

“离她远点。”淮晟的声音冷了下来,带着警告的意味。

沈墨笑了笑,那笑容却未达眼底:“淮先生,以什么立场说这句话呢?”

淮晟被噎住了,脸色更加难看。

我不想再看这场无聊的对峙,拉了拉沈墨的衣袖:“我们走吧。”

沈墨点点头,不再看淮晟,护着我转身离开。

我能感觉到,身后那道目光一直紧紧跟随着我们,灼热得几乎要将我的背影烧穿。但我没有回头。

坐进车里,气氛有些沉默。

“对不起,让你遇到这种场面。”我有些歉意地对沈墨说。

沈墨摇摇头,发动了车子:“该说对不起的不是你。只是没想到他会……”

他顿了顿,没有说下去,转而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我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轻轻说道。是的,我没事。刚才面对淮晟时,除了最初的一点意外和被他话语激起的些许不快,我的心竟然异常平静。没有心痛,没有留恋,甚至没有太多的波澜。

我知道,我是真的走出来了。

(6)

那次公园偶遇之后,淮晟似乎并没有放弃。他开始用各种方式试图联系我,换不同的号码给我打电话,发邮件,甚至到我工作室楼下等我。他的行为不再像上次醉酒那样脆弱哀求,而是带着一种固执的,试图“挽回”的劲头。

他给我发的邮件里,不再提乔依念,而是开始回忆我们过去的点点滴滴。大学时我给他占座,陪他自习;创业初期我陪他一起吃泡面,住地下室;他应酬喝醉了我整夜照顾他……他说他后悔了,后悔没有好好珍惜我,后悔把一切都当作理所当然。他说他直到失去后,才发现我的好,才发现我对他有多重要。他说他和乔依念早就结束了,他心里现在只有我。

如果是以前,看到这些,我大概会心软,会感动。但现在,我看着那些文字,心里只有一种淡淡的疲惫和荒谬感。

为什么人总是要在失去后才会懂得珍惜?为什么总是要把别人的好,当作挥霍的资本?

我没有回复他的任何邮件和电话,也尽量避免与他碰面。我请大楼保安注意,如果他再来,不必放他上楼。

然而,他还是找到了一次机会。那天我加班到很晚,下楼时已经快十一点。他就站在大楼门口的路灯下,影子被拉得很长。

看到我出来,他立刻走上前,手里还拿着一个丝绒盒子。

“露娜,我们谈谈。”他挡在我面前,语气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恳切。

“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淮晟。”我想绕开他,却被他拦住了去路。

“就五分钟,不,三分钟就好!”他急切地说,把手里的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条璀璨的钻石项链,一看就价值不菲,“你看,这是我特意为你挑的,我记得你以前说过喜欢这个牌子……”

我看着那条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项链,只觉得无比讽刺。

“淮晟,你还不明白吗?”我打断他,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我在意的从来就不是这些物质的东西。以前不是,现在更不是。”

“那你要什么?你说,只要我能做到的,我都给你!”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某种孤注一掷的急切。

“我要的你给不了。”我平静地看着他,“我要的是在我最需要的时候,你的心在我这里,而不是在别人身上。我要的是你发自内心地,把我当作唯一,而不是退而求其次的选择。我要的是过去的八年里,那些因为你的忽视和心不在焉而让我感到委屈和失落的时候,能够被弥补。这些,你能给吗?”

淮晟愣住了,拿着首饰盒的手僵在半空中,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

“我……我可以改!露娜,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他几乎是哀求道。

“太晚了,淮晟。”我摇了摇头,心里没有任何动摇,“破镜难圆。就算强行粘合,裂痕也永远在那里。我们之间隔着一个乔依念,隔着八年里无数个我被忽略的瞬间,这些不是一条项链,几句道歉就能抹平的。我已经走出来了,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患得患失,永远猜忌的生活里去了。”

我看着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继续说道:“淮晟,放手吧。我们都应该往前看了。你执着的不再是我,而是你习惯了的拥有,是你失去后的不甘心。但这都不是爱。”

“不是的,我是爱你的……”他试图辩解,但声音苍白无力。

“如果你真的爱我,就不会在拥有我的时候,心里还装着别人。”我最后看了他一眼,那眼神里没有恨,没有怨,只有彻底的平静和释然,“保重。”

这一次,他没有再阻拦我。我径直走向路边停着的出租车,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子启动,我从后视镜里看到,他依旧站在原地,低着头,路灯将他的身影勾勒得无比孤单落寞。但那已经激不起我心中的涟漪了。

我知道,这一次,我是真的彻底告别了。

后来,我从别人那里听说,淮晟的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大,他成了科技圈炙手可热的新贵,经常出现在财经新闻里。只是关于他的个人生活,传闻他一直单身,身边再也没有出现过固定的女伴。有人说他忘不掉前妻,也有人说他还在等那个远在国外的白月光。

这些传闻是真是假,我已经不再关心。他的喜怒哀乐,都与我无关了。

我和沈墨的感情,在平稳中逐渐升温。他给了我足够的空间和时间,也给了我从未有过的尊重和珍视。和他在一起,我感到踏实、安心,可以做最真实的自己。一年后,我接受了沈墨的求婚。没有轰轰烈烈,只有水到渠成的温暖和幸福。

婚礼简单而温馨,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朋友。薇薇安是我的伴娘,哭得比我还厉害。林悦也来了,为我们送上了衷心的祝福。

当我穿着洁白的婚纱,挽着父亲的手臂,走向站在红毯尽头,微笑着看着我的沈墨时,我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平静的喜悦。

我知道,我找到了那个把我放在第一位,与我灵魂契合的人。

交换戒指的时候,沈墨看着我,眼神温柔而坚定,他说:“露娜,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让我陪你走完余生。我会用我全部的爱和忠诚,守护你,珍惜你。”

我笑着点头,将戒指戴在他的手指上。

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在人群中,我似乎瞥见了一个熟悉的背影在门口一闪而过,很快消失。但那也许只是我的错觉。

即使是他,此刻也已然不重要了。

我的故事,翻过了旧的一页,迎来了崭新的,充满阳光的篇章。

(7)

婚礼后的生活,平静而幸福。我和沈墨各自忙碌着自己的事业,同时又精心经营着我们的小家。

他会在我熬夜画设计稿时,默默为我端来一杯温热的牛奶。

“别太累了,身体要紧。”他的声音总是那样温和。

我抬头对他笑笑:“就快好了,这个客户要求比较细致。”

“我知道你追求完美,但也要注意休息。”他俯身看了看我的图纸,“这里的光影处理得很棒,你的想法总是很独特。”

这样的对话充斥在我们的日常里,平淡,却让人心安。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逛家居市场,为家里添置一些小物件。

“露娜,你看这个沙发套的颜色喜欢吗?”沈墨拿起一块样品问我。

“颜色不错,不过材质可能不太耐脏,家里以后有孩子可能会麻烦些。”我仔细摸着布料。

他笑起来,眼神温暖:“你想得真远。”

“当然要长远考虑。”我也笑了,心里对未来的勾勒越来越清晰。

我的设计工作室“初露”渐渐走上了正轨。虽然规模不大,但凭借我和林悦的努力,开始在一些小型项目中崭露头角。

“露娜,刚接到的电话,‘星空’地产那个项目,我们中标了!”林悦兴奋地冲进我的办公室。

“真的吗?”我放下手中的笔,难掩喜悦,“太好了!”

“对方说很欣赏我们方案里关于‘家’的概念,觉得特别有温度。”林悦在我对面坐下,眼里闪着光,“看来我们坚持做有温度的设计是对的。”

能得到市场的认可,让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这种靠自己的能力获得的成就感,与过去作为“淮太太”被恭维的感觉完全不同,它更踏实,更让人自信。

偶尔,我也会从一些行业渠道或共同朋友那里,听到关于淮晟的消息。他的公司发展迅猛,成了科技圈炙手可热的新贵。关于他的个人生活,传闻他一直单身,身边女伴如走马灯般更换,却从未有谁能长久停留。有人说他忘不掉前妻,也有人说他游戏人间。这些传闻是真是假,我已经不再费心去探究。他的世界,如同退潮后远去的船只,早已与我的海岸线无关。

有一次,我和林悦去拜访一个潜在客户,地点就在淮晟公司所在的那栋高端写字楼附近。谈完事情出来,时间还早,林悦提议去旁边的咖啡厅坐坐歇脚。

我们刚坐下没多久,玻璃门上的风铃响起,就看到淮晟和一个打扮入时的年轻女子走了进来。那女子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正笑着和淮晟说着什么,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仰慕。淮晟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偶尔点一下头,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他也看到了我们,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林悦有些紧张地看了我一眼,我则如同看到任何一个有过几面之缘的陌生人一样,对他微微点了点头,便自然地收回目光,继续和林悦讨论刚才未说完的客户需求。

我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我们这边停留了几秒,那目光复杂难辨,然后,他带着那个女子走向了离我们较远的一个靠窗位置坐下。

自始至终,我们没有再有任何交流。空气中只留下咖啡的醇香和彼此心照不宣的沉默。

“啧,看来淮总身边永远不缺年轻的红颜知己啊。”林悦压低声音,带着点调侃和不易察觉的唏嘘。

我端起面前的拿铁,轻轻抿了一口,语气平静:“那是他的选择,他的生活。”

现在的淮晟,对我来说,真的就只是一个熟悉的陌生人。那些曾经刻骨铭心的爱恨、委屈和不甘,早已在时间的沉淀和新的幸福滋养下,化为了内心深处一道浅淡的、不再触痛的印记。

(8)

又过了大半年,一个寻常的清晨,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当验孕棒上清晰显示出两条红杠时,我的心跳骤然加速,一种混合着惊喜、慌乱和巨大喜悦的情绪瞬间攫住了我。

我拿着验孕棒走出浴室,沈墨正在厨房准备早餐。我走到他身后,轻轻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怎么了?”他放下手中的东西,温柔地转过身,随即看到我手中的东西,愣住了。

“这是……”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

我抬起头,看着他,眼里含着泪光,用力点了点头。

下一秒,他猛地将我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像个得到心爱玩具的孩子般,发出畅快的大笑。

“我要当爸爸了!露娜,我要当爸爸了!”他小心翼翼地把我放下来,捧着我的脸,眼眶竟然也有些发红,“谢谢你,老婆,谢谢你。”

从那天起,沈墨进入了高度戒备状态。他买来一大堆孕产书籍,仔细研究孕妇注意事项和营养搭配;每天雷打不动地接送我上下班,即使工作室离家并不远;我的手机更是被他设置了无数个提醒,喝水、休息、散步……

孕期的反应比想象中来得猛烈。有将近两个月的时间,我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精神也恹恹的。沈墨心疼得不行,变着法子给我做各种开胃的食物,陪我聊天分散注意力,在我半夜因为抽筋而醒来时,毫无怨言地帮我按摩。

“要不,工作室那边先放一放?或者我雇个人去帮林悦?”他看着我苍白的脸,商量着问。

我靠在他怀里,虽然身体难受,心里却暖暖的:“没关系,我能坚持。而且林悦很照顾我,大部分跑外勤的活她都揽过去了。”

“那你答应我,不许逞强,觉得累了就马上休息。”他妥协了,但语气不容置疑。

“好,我答应你。”我笑着握住他的手。

在孩子出生前,我收到了一份匿名的快递。包裹上没有寄件人信息,里面是一个包装精致的盒子。我带着些许疑惑打开,里面是一只非常柔软的、纯白色的安哥拉小羊玩偶。羊羔的形态憨态可掬,绒毛细腻,脖子上挂着一张小小的卡片,上面只有一行打印出来的、没有任何笔迹特征的宋体字:

“祝你幸福。”

没有落款。

我看着那只小羊玩偶,怔了很久。羊,是我的生肖。

会是他吗?淮晟?

心里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察觉的微澜,像石子投入深潭,连涟漪都未曾荡开便已沉底。无论是不是他,这份迟来的、沉默的祝福,我收到了。但也仅此而已。

我把玩偶收进了储藏室角落的箱子里,没有告诉沈墨。过去的人与事,就让它彻底留在过去,不必再带入我们崭新的生活。

(9)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我在医院顺利生下了一个健康的女儿,六斤八两,哭声嘹亮。

当护士把那个小小的、皱巴巴的、却无比温暖的生命放入我怀中时,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幸福与责任感的暖流瞬间贯穿了我的全身。我低头看着她紧闭的双眼、小巧的鼻子,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那是喜悦的泪水。

沈墨紧紧握着我的手,俯身看着我和宝宝,他的眼眶也湿润了,声音哽咽:“老婆,辛苦了……你看,她多像你。”

我们给女儿取名叫沈念露。这个名字,包含了沈墨对我深沉的爱意(“念”露),也包含了我对新生、对生命延续的感恩与珍视(“露”的延续)。我们叫她的小名“念念”,寓意着我们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念想和期盼。

初为人母的日子,忙碌而充实。喂奶、换尿布、哄睡……无数个碎片化的睡眠,身体疲惫,内心却被巨大的幸福填满。沈墨是个极其称职的爸爸和丈夫,他包揽了大部分家务,夜里孩子哭闹,他总是第一时间醒来,笨拙却又耐心地哄着,让我能多休息一会儿。

念念满月那天,我们只邀请了最亲近的家人和薇薇安、林悦等好友,在家里办了一个温馨的小型聚会。

薇薇安抱着念念,爱不释手:“哎呀,我们小念念真漂亮,这眼睛像露娜,又大又亮!以后肯定是个小美人!”

林悦也凑过来逗弄宝宝,笑着说:“这下好了,我们工作室有接班人了。”

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念念恬静的小脸上,一切都美好得如同梦境。

就在聚会接近尾声,宾客陆续告辞时,门铃又响了。

沈墨去开门,我抱着念念在客厅,听到他在门口有些意外地说:“……淮先生?”

我的心轻轻一跳,抱着孩子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些。他怎么会来?

我走到门口,看到淮晟站在门外。他穿着一身深色的西装,身形依旧挺拔,但脸上带着明显的风尘仆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憔悴。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十分精美的礼盒,目光越过沈墨,落在我身上,然后,定格在我怀中的婴儿那里。

他的眼神在那一刻变得极其复杂,震惊、恍然、失落、追忆……种种情绪飞快地闪过,最后沉淀为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悲哀的平静。

“恭喜。”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将手中的礼盒递了过来,“一点心意,给孩子的。”

沈墨看了我一眼,见我微微点头,便接了过来,语气客气而疏离:“谢谢,有心了。”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淮晟看着我问,语气很轻,带着一种我从未在他身上见过的,近乎小心翼翼的试探。

“家里还有客人,不太方便。”我平静地拒绝,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谢谢你的礼物,淮先生。”

“淮先生”三个字,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清晰地划开了我们之间的距离。

淮晟的嘴角牵动了一下,似乎想挤出一个笑容,却最终没有成功。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那眼神仿佛要将此刻抱着孩子的我,永远刻印在脑海里。

“好。”他点了点头,往后退了一步,“那……不打扰了。”

他转身离开,背影在走廊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孤寂落寞。

沈墨关上门,提着礼盒走到我身边,轻声问:“没事吧?”

我摇摇头,低头看着怀里咿呀作语的女儿,脸上露出了温柔而坚定的笑容:“没事。我们去看念念的礼物是什么?”

礼盒里是一套非常昂贵的纯金长命锁和手镯,做工精致,价值不菲。很符合淮晟如今的身份和行事风格。我看了看,便让沈墨收了起来。这份过于贵重的礼物,如同他迟来的祝福一样,代表着一段彻底翻篇的过去。

(10)

时光荏苒,念念一天天长大,从咿呀学语到蹒跚走路,给我们的生活带来了无尽的欢乐。我和沈墨的感情,在柴米油盐和共同养育孩子的过程中,愈发深厚稳固。我们会有分歧,但总能坦诚沟通;我们彼此扶持,也各自在事业上努力精进。

我的设计工作室在林悦和我的共同努力下,逐渐在业内拥有了不错的口碑和知名度,开始承接一些更大、更有挑战性的项目。虽然忙碌,但我始终平衡着工作和家庭,享受着这种充实而自主的人生。

沈墨的事业也发展顺利,他沉稳踏实的作风赢得了合作伙伴的信任和下属的尊敬。他依然是我最坚实的后盾,无论我遇到工作上的难题还是生活中的烦恼,他总能给我最中肯的建议和最温暖的拥抱。

念念三岁那年,我们送她去了家附近一所很好的幼儿园。她适应得很快,每天回来都会叽叽喳喳地跟我们分享在幼儿园的趣事。

“妈妈,今天老师表扬我画画好看!”她举着一张涂满彩色线条的画纸,骄傲地向我展示。

“我们念念真棒!”我抱起她,亲了亲她软乎乎的脸颊。

沈墨在一旁看着我们,眼里满是幸福的笑意。他走过来,把我们母女一起拥入怀中。那一刻,我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关于淮晟的消息,我后来零星听到一些。据说他的公司上市了,身价倍增,成了真正的商业巨擘。但也听说,他身体状况似乎不太好,因为长期高强度工作和不规律生活,住过几次院。他的感情生活依旧是一片空白,没有任何结婚的消息传出。

有一次,我和薇薇安带着念念在商场里的儿童乐园玩,意外地远远看到了他。

他坐在乐园外面的休息区长椅上,只有一个人,没有女伴,也没有下属。他只是静静地看着乐园里嬉笑玩闹的孩子们,眼神空洞而遥远,不知道在想什么。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要苍老一些,眉宇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落寞。

薇薇安也看到了他,轻轻碰了碰我,低声道:“看他那样子,也不知道图什么。赚那么多钱,身边连个知冷知热的人都没有。”

我看着那个曾经在我青春里掀起惊涛骇浪,如今却显得形单影只的男人,心里最后一丝芥蒂也烟消云散了。没有恨,没有怨,甚至没有同情,只是一种纯粹的、旁观者的唏嘘。

每个人都要为自己的选择负责。他选择了沉湎于过去,追逐虚幻的影子,而错过了身边的幸福。我选择了放下过去,勇敢地拥抱新的生活。

我们走上了截然不同的道路,也拥有了截然不同的人生。

“念念,时间差不多了,我们该回家吃饭了。”我收回目光,不再看他,对着乐园里玩得正开心的女儿喊道。

“来啦,妈妈!”念念像一只快乐的小鸟,扑进我的怀里。

我牵起女儿软软的小手,对薇薇安笑着说:“走吧,沈墨说他今天早点下班,给我们做他新学的红烧鱼。”

“好啊,我正好蹭饭!”薇薇安挽住我的另一只胳膊。

我们三人说笑着朝商场外走去,夕阳的余晖透过巨大的玻璃幕墙洒进来,将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身后是喧嚣的人潮和那个孤独的身影,而前方,是温暖的家和等待我们的、触手可及的幸福。

我知道,这就是我想要的结局。平凡,真实,充满烟火气,也充满了被珍视、被爱包围的温暖。

我的故事,始于一场无望的守望,终于一份踏实的心安。青春的爱恋如烈火,燃尽后只剩灰烬;而成熟的感情如细流,温润绵长,滋养一生。我不后悔曾经倾尽所有爱过淮晟,那是我青春的印记;我更感激命运让我遇见了沈墨,他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真正的圆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