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爷大妈尝试同居,24天后分开,大爷:她洗澡要3小时
发布时间:2025-10-28 23:36 浏览量:1
跟介绍人王姐说掰了的时候,我嘴笨,不知道怎么形容。
憋了半天,就说了一句:「她洗澡,实在太久了。」
王姐在电话那头愣了有十秒钟,估计是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分手理由。
她问:「老张,你没开玩笑吧?人家方老师人多好啊,知书达理,长得也体面,就是洗个澡久了点,多大点事儿?」
我对着窗外那棵掉光了叶子的老槐树,叹了口气。
「不是久了点,」我说,「是每次,都至少三个钟头。」
王姐在那头「哎哟」了一声,说:「那确实是有点……怪。但也不至于……」
我打断了她:「王姐,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是我没福气。」
挂了电话,屋里一下子就静下来了。
这套两居室,是我住了快三十年的地方。
我老婆走了十年,屋子也就空了十年。
前些天,方云搬进来的时候,这屋子才像是活过来了一样。
她的东西不多,一个皮箱,两个纸箱。
但她一来,阳台上就多了两盆绿得滴油的吊兰,沙发上多了一个软乎乎的米色靠垫,我的那个搪瓷茶缸旁边,也多了一只印着蓝色小花的骨瓷杯。
那二十四天,屋子里是有声音的。
是她早上在厨房里用小奶锅煮麦片粥的咕嘟声。
是她午后坐在窗边看书时,纸张翻页的沙沙声。
是她晚上跟着电视里的戏曲节目,小声哼唱的吴侬软语。
现在,这些声音都没了。
屋子里又只剩下我一个人的呼吸声,还有窗外风刮过光秃秃树杈的呜咽声。
只剩下一种声音,还在我耳朵里响。
就是那没完没了的,哗啦啦的水声。
那声音,像是能钻进人的骨头缝里,又冷又潮。
我和方云,是在公园的相亲角认识的。
那天我就是去溜达,没抱什么希望。
我这个年纪,工厂退休的糟老头子一个,图个啥呢?不过是想找个人,能一块儿吃个饭,说个话,晚上家里有点动静,不至于太冷清。
方云是她妹妹陪着来的。
她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张石凳上,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薄呢大衣,围着一条深蓝色的围巾。
她没像别人那样,把自己的条件写在纸板上戳在那儿,就那么坐着,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眼神很淡,像一湖秋水。
我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就走过去了。
我问:「同志,等人啊?」
她抬起头,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让我心里咯噔一下。
怎么说呢,就是太干净了,干净得像个孩子,但里头又藏着好多事儿,像一本没法轻易读懂的书。
她微微笑了笑,说:「嗯,等一个缘分。」
她妹妹是个爽快人,一看有戏,就把我拉到一边,把方云的情况竹筒倒豆子一样全说了。
方云,以前是中学音乐老师,教钢琴的。
老公是大学教授,三年前,出意外走了。
没儿没女。
一个人守着个大房子,太冷清,就想着找个伴儿。
条件不高,人老实,身体好,能说到一块儿去就行。
我听着,觉得这不就是说的我吗?
除了不会弹钢琴,其他的,我好像都占了。
我们就这么聊了起来。
方-云说话声音轻轻的,很好听,像山里流出来的小溪水。
我们聊退休生活,聊身体健康,聊现在菜市场的菜价。
她不怎么说话,大多时候都是我在说,她在听,时不时点点头,或者弯弯嘴角。
但跟她待着,不觉得尴尬。
那种感觉很舒服,就像冬天的午后,晒着太阳,暖洋洋的,什么都不用想。
后来,我们就经常见面。
一起去公园散步,去菜市场买菜,去吃那家开了很久的馄饨店。
我发现她很喜欢花。
每次路过花店,她都会停下来看很久。
有一次,我买了一小束雏菊送给她。
她接过去的时候,手指不小心碰到了我的手。
她的手很凉,但很软。
她低着头,闻了闻花,轻声说了句:「谢谢,它很香。」
那天,她脸上的笑,是我见过最真实的一次。
像冰封的湖面,裂开了一道缝,有暖气冒了出来。
我们处了小半年,感觉都挺好。
王姐,就是她妹妹的朋友,就撮合我们,说:「都这把年纪了,也别讲究那些虚头巴脑的了。干脆,老张你那房子不是空着吗?让方老师搬过去,俩人搭伙过日子,试试呗。合适,就去领个证。不合适,也别伤了和气,当个朋友处着。」
我没意见。
方云想了想,也同意了。
她说:「那就试试吧。」
她搬进来的那天,是个大晴天。
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把屋子里的灰尘照得一清二楚。
我提前把次卧收拾了出来,被褥都是新买的,在太阳底下晒了一整天,蓬松松的,全是阳光的味道。
她带来的东西,我帮着一件件往外拿。
她的东西都很有条理。
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衣服,几本封皮都磨旧了的书,一个很老旧的半导体收音机,还有一个小小的相框。
相框里,是她和一个男人的合照。
男人戴着眼镜,斯斯文文的,笑得很温和。
我猜,那就是她先生。
她把相框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头柜上,用手帕仔细地擦了擦上面的灰。
我站在门口,没说话。
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但又觉得,这是应该的。
人不能忘本。
第一天,我们过得很好。
我做了我最拿手的红烧肉,她炒了个青菜,我们还开了一瓶黄酒。
吃饭的时候,她告诉我,她先生以前最爱吃我做的这种红烧肉,肥而不腻,入口即化。
说着说着,她眼圈就红了。
我赶紧岔开话题,给她夹了一筷子青菜,说:「尝尝这个,多吃青菜对身体好。」
她点点头,把眼泪憋了回去。
晚上,我们各睡各的屋。
我躺在床上,能听到隔壁传来很轻微的翻身声。
我心里觉得很踏实。
这房子,终于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第二天,问题就来了。
那天下午,她说她想洗个澡。
我说好,我把新买的毛巾和浴巾都给你拿出来了,就在卫生间的架子上。
她点点头,拿着换洗的衣服就进去了。
我当时没在意,就坐在客厅看电视。
电视里演着一部战争片,炮火连天的。
我看了一集,又一集。
等电视剧演完了,开始放广告了,我才反应过来。
我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指针已经指着七点了。
她下午四点不到就进去了。
这都三个多小时了。
我心里开始犯嘀咕。
这么大年纪了,在卫生间里待这么久,别是出什么事了吧?
卫生间里地滑,万一摔倒了……
我越想越害怕,赶紧走到卫生间门口。
门从里面反锁了。
我能听到里面哗啦啦的水声,一直没停。
我敲了敲门,大声喊:「小方,小方,你没事吧?」
里面没声音,只有水声。
我又敲了几下,声音更大了:「方云!你要是没事就应一声!」
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她有点含糊的声音:「没事,我快好了。」
声音听起来很疲惫。
我松了口气,但心里的疑惑更大了。
洗个澡,怎么会这么累?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小时,门才打开。
她穿着睡衣走出来,头发湿漉漉地用毛巾包着,脸被热气蒸得通红,眼睛也是红的,像是哭过。
我问她:「怎么洗了这么久?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
她躲开我的眼神,低着头说:「我……我有点慢。」
「慢也不能慢这么久啊。」我说,「水费都不少钱呢。再说,你一个人在里面,我不放心。」
她没说话,径直走回了她的房间,把门关上了。
我看着紧闭的房门,心里堵得慌。
晚饭我热了中午的剩菜,去叫她吃饭。
她隔着门说:「我不饿,你吃吧。」
那天晚上,我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隔壁屋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总觉得,那扇门后面,藏着什么事。
接下来的日子,几乎每天都是这样。
她好像有洁癖一样,每天都要洗澡。
而且雷打不动,都是在下午四点左右进去,晚上七八点才出来。
每次出来,都是那副样子,眼睛红红的,一脸疲惫。
卫生间里总是湿漉漉的,镜子上一层白雾,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浓的,说不出来的味道。
不是沐浴露的香味,倒像是一种……檀香。
对,就是檀香。
我问过她,为什么洗这么久。
她总是有各种理由。
有时候说,年纪大了,动作慢。
有时候说,想多泡一会儿,解解乏。
有时候干脆就不回答,沉默地走开。
我试着跟她沟通。
我说:「小方,咱们是搭伙过日子,有什么事,你得跟我说。你这样,我心里不踏实。」
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
她的沉默,像一堵墙,把我隔在外面。
我开始留意她。
我发现,她每次进卫生间,除了换洗衣物,还会带进去一样东西。
就是那个老旧的半导体收音机。
有一次,我壮着胆子,把耳朵贴在卫生间门上。
水声太大了,什么都听不清。
但我隐隐约约地,好像听到了水声下面,有一点别的声音。
像是音乐,又像是有人在说话。
我越来越觉得这事儿不对劲。
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
她是不是有什么病?
或者,她在里面做什么我不知道的仪式?
这二十多天,我们之间的气氛越来越奇怪。
白天,我们还像正常人一样,一起买菜,做饭,散步。
她会对我笑,会关心我有没有按时吃降压药。
但只要一到下午,她整个人就变了。
变得沉默,紧张,好像要去赴一个什么重要的约会。
而我,也从一开始的担心,慢慢变成了烦躁,甚至有点恐惧。
每天下午四点,就像一个警报。
警报一响,她就走进那个充满水汽和檀香味的密室。
而我,就在外面,像个傻子一样,守着,等着,猜着。
那种感觉,太折磨人了。
我们之间的交流越来越少。
饭桌上,经常是相对无言。
我看着她,她那张原本很清秀的脸,好像越来越憔op悴。
眼底总是有化不开的忧愁。
我知道,我们这样下去不行。
这不叫搭伙过日子,这叫两个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各自孤独。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在第二十四天。
那天,我单位的老同事老李,带着他老婆来串门。
我想着,人多热闹热闹,也许能让她开心一点。
我提前去市场买了好多菜,准备做一桌好吃的。
方云也帮着我一起择菜,洗菜。
她那天心情好像不错,还跟我聊起了她以前教学生弹琴的趣事。
阳光从厨房的窗户照进来,落在她的侧脸上,她的睫毛上好像都沾了金粉。
那一刻,我甚至觉得,也许是我想多了。
也许她就是爱干净,洗澡慢一点而已。
老李他们三点半就到了。
我们坐在客厅喝茶,聊天。
聊以前厂里的事,聊各自的儿女,聊退休金又涨了多少。
聊得正开心的时候,我看了看表,四点十分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
果然,方云站了起来,对老李夫妻俩笑了笑,说:「你们先聊,我……我去洗个澡。」
老李老婆是个热心肠,说:「哎哟,方老师,你这刚忙完一身汗,是该好好洗洗。老张,你家这热水器好用不?水热不热?」
我尴尬地笑了笑:「好用,热着呢。」
方云拿着东西,又看了我一眼。
那眼神里,好像有歉意,有为难,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恳求。
然后,她就走进了卫生间。
门「咔哒」一声,锁上了。
很快,里面就传来了哗啦啦的水声。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老李和他老婆面面相觑。
我强撑着笑脸,说:「她……她爱干净。」
老李是个直肠子,说:「爱干净是好事,但这……也太不分场合了吧?家里来着客呢。再说,这都快饭点了。」
我不知道怎么接话,只能一个劲儿地给他们倒茶。
我们就这么干坐着。
电视开着,但谁也没心思看。
那哗啦啦的水声,就像背景音乐一样,无休无止。
它好像在嘲笑我,嘲笑这个屋子里的三个人,有多么尴尬和滑稽。
一个小时过去了。
老李看了看表,对我使了个眼色。
我知道他的意思。
两个小时过去了。
老李老婆开始坐不住了,不停地看手机。
三个小时过去了。
天都黑了。
桌上我准备的凉菜,都有点蔫了。
老李终于忍不住了,站起来说:「那个……老张啊,我看我们还是先回吧。弟妹这澡,估计一时半会儿也洗不完。」
他老婆也赶紧站起来,说:「是啊是啊,我们改天再来。你……你也别太着急。」
我把他们送到门口,脸烧得通红。
我感觉自己这辈子的脸,都在今天丢尽了。
送走客人,我回到屋里。
水声还在响。
那声音,此刻听起来,是那么的刺耳,那么的冰冷。
我所有的耐心,所有的体谅,在那一刻,全都崩塌了。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没有敲门。
我心里有一个念头,一个疯狂的念头。
我想知道,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回到我的工具箱,找了一根细铁丝。
我以前在厂里是钳工,开这种老式门锁,对我来说不是难事。
我的手在抖。
我知道我不该这么做。
这是侵犯她的隐私。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
我感觉,如果今天不弄明白,我会被这没完没了的水声逼疯。
铁丝插进锁孔,我轻轻地转动。
心跳得像打鼓。
「咔哒」一声,很轻微的响声。
锁开了。
我慢慢地,慢慢地,把门推开一道缝。
我做好了心理准备,准备看到任何奇怪的景象。
也许她在里面做瑜伽,也许她在……
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卫生间里,水汽弥漫,像仙境一样。
淋浴喷头的水,开到了最大,正哗哗地冲刷着地面。
但是,方云根本没有在洗澡。
她穿着整齐的睡衣,抱着膝盖,蜷缩在墙角的一个小塑料凳上。
那个小凳子,是我用来垫脚换灯泡的。
她就坐在那里,任凭冰冷的水溅湿她的裤脚和袖口。
她的怀里,紧紧抱着那个半导体收音机。
收音机里,没有播放音乐,也没有新闻。
而是在循环播放着一段录音。
是一个男人温和的声音。
那声音,断断续续地,被水声掩盖着,但我还是听清了。
他在说:「……芸芸,水温我给你调好了,你进去泡一会儿,别着凉了……我给你放了你最喜欢的檀香皂……你听,这是我新找的德彪西的《月光》,你不是最喜欢这首曲子吗……泡个热水澡,听听音乐,一会儿出来,我给你炖了冰糖雪梨……」
一遍又一遍。
就是这几句话,在不停地重复。
而方云,就那么呆呆地坐着,看着地面。
她的脸上,全是水。
我分不清,哪些是淋浴溅上去的水珠,哪些是她的眼泪。
她没有哭出声。
但她的悲伤,像浓得化不开的雾,充满了整个卫生间。
那一刻,我好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我什么都明白了。
她不是在洗澡。
她是在她丈夫为她营造的,一个充满了热水、檀香和古典音乐的幻觉里,一遍又一遍地,重温过去。
她不是有洁癖。
她是太孤独了。
孤独到,需要用三个小时的水声,来假装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人在等她,在爱她。
我慢慢地,把门关上了。
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我回到客厅,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屋子里很黑,我没有开灯。
只有卫生间门缝里,透出一点微弱的光,还有那隐约的水声。
我不知道坐了多久。
可能一个小时,也可能两个小时。
卫生间的门,终于开了。
水声停了。
她走了出来,还是和往常一样,一脸疲惫。
她看到我坐在黑暗里,吓了一跳。
「你……怎么没开灯?」她问。
我没有回答她。
我站起来,走到她面前。
我看着她的眼睛,那双总是躲闪,总是充满忧伤的眼睛。
我说:「方云,我们谈谈吧。」
我们在餐桌旁坐下。
我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她的手一直在抖,捧着杯子,好半天都没喝一口。
沉默了很久,我先开了口。
我说:「我都看见了。」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杯子里的水都洒了出来。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
「对不起,」我说,「我不该开你的门。但是,我真的很担心你。」
她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不是那种无声的流泪,而是压抑了太久之后的,嚎啕大哭。
她趴在桌子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哭得像个孩子。
我没有劝她。
我知道,她需要发泄。
这三年,她一个人,不知道是怎么熬过来的。
她哭了很久很久,直到声音都沙哑了。
我把纸巾递给她。
她擦了擦眼泪,抬起头,开始跟我讲她的故事。
她的故事,其实很简单。
她和她先生,是大学同学,自由恋爱。
从校服,到婚纱。
一辈子,没红过脸。
她先生是个很浪漫,很细心的人。
他知道她体寒,怕冷,所以每天晚上,都会提前给她放好洗澡水,调好水温。
他喜欢檀香的味道,说闻着安神,所以他们家的肥皂,永远都是檀香皂。
她喜欢古典音乐,他就在卫生间里放一个收音机,每次都给她放她喜欢的曲子。
这成了他们几十年的习惯。
三年前,他去外地参加一个学术会议。
回来的路上,出了车祸。
当场就没了。
接到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家里,等他回来。
桌上,还放着她给他做的,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她说,从他走后,她就再也没睡过一个好觉。
整个世界,都安静得可怕。
她受不了那种安静。
有一天,她无意中找到了他生前用过的一个录音笔。
里面,竟然录下了他出差前一天晚上,在卫生间门口对她说的那几句话。
「芸芸,水温我给你调好了……」
她就像找到了救命稻草。
她把这段录音,转到了那个半导体收音机里。
从那天起,她每天都要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三个小时。
打开淋浴,把水声开到最大。
然后,循环播放那段录音。
她说:「只有在那个时候,在哗啦啦的水声里,听着他的声音,闻着檀香的味道,我才觉得,他没有走。他还在门外,等我。」
「我知道我很傻,我知道这都是假的。」
「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我太想他了。」
她看着我,泪眼婆娑。
「老张,对不起。我把你家,当成我的避难所了。」
「我本来以为,换个环境,找个人陪着,我也许能走出来。」
「但我发现,我做不到。我忘不了他。我每天活在过去里。」
「这对你,太不公平了。」
我听着她的话,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酸又胀。
我能说什么呢?
我能说,没关系,你继续,我不介意?
我做不到。
我不是圣人。
我找个伴儿,是想两个人互相取暖,不是想看着另一个人,在我的屋子里,悼念她的亡夫。
我也能说,你得往前看,人死不能复生?
我更说不出口。
那种话,太残忍了。
针不扎在自己身上,不知道有多疼。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也渴望温暖的孤寡老人而已。
我给不了她救赎。
我甚至,连走进她世界的资格都没有。
她的世界,被那个叫「过去」的东西,占得满满的,没有给我留下一丝缝隙。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
聊到最后,我们都释然了。
我们做了一个共同的决定。
分手。
或者说,结束这场「同居试验」。
第二天一早,她就开始收拾东西。
还是那一个皮箱,两个纸箱。
来的时候怎么样,走的时候,还是怎么样。
好像她从来没有在这里生活过一样。
不对,还是留下了点东西。
阳台上的那两盆吊兰,她没带走。
她说:「送给你了,老张。给屋里添点绿,有点生气。」
我帮她把东西搬到楼下。
她妹妹开车来接她。
临上车前,她对我说:「老张,这二十四天,谢谢你。」
我说:「谢什么,是我该谢谢你。让我这屋子,也热闹了二十多天。」
我们俩都笑了。
笑得比哭还难看。
车开走了。
我站在路边,站了很久。
直到那辆车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我回到空荡荡的屋子。
沙发上,那个米色的靠垫不见了。
我的搪瓷茶缸旁边,那只印着蓝色小花的骨瓷杯,也不见了。
一切,都回到了二十四天前。
不,还是不一样了。
我走到卫生间门口。
推开门。
里面没有了潮湿的水汽,也没有了那股浓郁的檀香味。
一切都干干净净,整整齐齐。
但我站在这里,好像还能听到那哗啦啦的水声。
还能听到那个男人温和的声音。
「芸芸,水温我给你调好了……」
我忽然明白了。
有些人,有些事,是刻在骨子里的。
一辈子,都忘不掉。
后来,我跟王姐打电话,就说了那句:「她洗澡,实在太久了。」
我没法跟她说实话。
那是方云的伤疤,我不能把它揭开,拿给别人看。
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事。
替她守住这个,关于爱,关于思念的,秘密。
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我还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看电视。
只是偶尔,我会给阳台上的那两盆吊兰浇浇水。
看着它们抽出新的嫩芽,绿油油的,很有生命力。
有一次,我在公园里,又碰到了方云。
她还是一个人,安安静静地坐在石凳上。
穿着那件浅灰色的呢大衣。
她瘦了些,但气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一些。
我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我们谁也没说话。
就那么坐着,看着夕阳,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过了很久,她轻声说:「老张,我把那个收音机,收起来了。」
我「嗯」了一声。
她又说:「我开始试着,关掉水龙头了。」
我转过头,看着她。
夕阳的余晖,照在她的脸上。
她的眼睛里,还是有悲伤,但好像,也多了一点别的东西。
像是平静,又像是希望。
她说:「也许,还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
我说:「不着急,慢慢来。」
那天之后,我们再也没见过。
听说,她搬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
那里四季如春,有很多很多的花。
我还是住在这个老房子里。
有时候,夜深人静,我还是会想起那二十四天。
想起那个每天下午,都会把自己锁在卫生间里三个小时的女人。
我不再觉得她奇怪了。
我甚至,有点羡慕她。
羡慕她心里,有一个可以思念一生的人。
有一个,值得她用那么漫长,那么孤独的仪式去祭奠的,爱人。
而我呢?
我老婆走了十年,她的样子,在我脑海里,有时候都有点模糊了。
我们那个年代的人,不懂什么浪漫。
一辈子,柴米油盐,磕磕绊绊。
连一句「我爱你」,都没说过。
如果有一天,我也走了。
会不会有个人,也这样记着我?
我不知道。
我走到卫生间,打开了淋浴喷头。
温热的水,从头顶浇下来。
水声,哗啦啦地响。
我闭上眼睛。
在水声里,我好像听到了很多声音。
有我老婆当年生孩子时的喊叫声,有我儿子小时候的哭闹声,有工厂里机器的轰鸣声,有我们一家人围着饭桌的欢笑声……
那些声音,都离我很远了。
像上辈子的事。
我关掉水。
屋子里,又恢复了死一样的寂静。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头。
我觉得,我也该学着,跟我的过去,好好地告个别了。
也许,我们每个人,心里都有一间关着灯的卫生间。
里面藏着一个,不愿走出来的人。
我们用各种各样的方式,假装他还在。
用哗啦啦的水声,来掩盖这个世界,震耳欲聋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