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澜聊民国》之孔祥熙,皇亲国戚财阀路
发布时间:2025-10-07 15:54 浏览量:2
书接上回。继续我的民国访谈。今天请到的嘉宾,依然是学贯中西的胡适之先生。
宝澜:胡先生好!前几天翻手机相册,看到一张在山西太谷县孔祥熙故居“孔宅”拍的照片,嚯,那叫一个雕梁画栋、深宅大院,气派得不行!可我这脑袋里关于他吧,信息碎片得很:哦,知道他是“四大家族”之一,是宋霭龄老公,蒋委员长连襟,好像是个大财神爷,又好像名声…呃…不怎么太光彩?就这点儿了。胡先生,咱今天得好好给我这“民国财商”补补课,就从这位“山西首富”孔博士开始吧?
胡适: 宝澜你好啊!又见面了。孔祥熙孔庸之?嗯,这个话题可不容易聊轻松。他这个人啊,太复杂,太有典型性了。你提到太谷孔宅,那只是他庞大财富帝国的冰山一角。
他的一生,简直就像一部跌宕起伏的民国财经金融史浓缩版,也是权力、家族、金钱紧密缠绕的活教材。说他是“财神爷”没大错,但这个“神”的“神通”,背后牵扯的东西就太深、太广了。行,今天咱就本着“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胡氏招牌金句)的精神,试着理理这位孔部长的传奇与争议。
宝澜:胡先生,我这史盲第一个困惑就来了!都说他是山西首富出身,孔子第75代孙?这起点够高的!但他这万贯家财是继承的祖业?还是自己打拼出来的?我看太谷那宅子老得很,是不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天生就是大少爷啊?
胡适: 宝澜啊,这可就有点“想当然”了。孔家在太谷确实是名门望族,祖上经商积累了不少财富,但到了孔祥熙父亲孔繁慈这一代,家境其实已经中落了不少。他爹是个清末秀才,主要在太谷办私塾教书,有点清高,不善经商。
所以孔祥熙幼时家境,顶多算个没落乡绅,远非你想象的挥金如土的巨富二代。他那后来的泼天富贵,大头是自己挣的,或者更准确地说,是在一个特定时代、特定机遇、特定关系网下,“运作”出来的,后面咱慢慢聊。
宝澜:哦?不是纯靠祖宗福荫?那他是咋迈出第一步的?听说他很小就去教会学校?
胡适: 对!这是非常关键的一步。他小时候身体不好,得过一次很凶险的病,可能跟“天花”有关,是太谷教会办的西医诊所给治好的。这对他那个年纪的小孩冲击很大——传统的郎中没辙,洋大夫给治活了!他父亲也由此对教会产生好感。
于是在大约十岁(一说九岁)左右,孔祥熙进入了美国公理会办的“华美公学”,这在当时绝对是开风气之先的选择。这步棋走对了!他天资聪颖,在学校表现出色,英语尤其好,打下了坚实的西学基础,还入了基督教。这为他日后成为“基督徒商人”,并借助西方(特别是美国)的人脉资源搭建了最初的桥梁。
宝澜:懂了,起点不高,但抓住早期留学(或受西式教育)的风口?那后来呢?真去美国镀金了没?
胡适: 当然!他在教会学校表现优异,成了“重点培养对象”。1901年(19岁),在教会帮助下,直接去了美国顶级名校——欧柏林学院(Oberlin College),学的是什么呢?
不是金融,是化学!没错,理科生!后来又进入耶鲁大学研究生院,改学经济,拿到耶鲁的经济学硕士学位!看看这学历背景——在中国传统社会里绝对是凤毛麟角的存在了。
这趟“镀金”含金量极高,不仅学的是当时中国最急需的“实学”(经济和化学在当时都算先进技术),更重要的是在美期间建立了极其广泛和深入的西方教会、商界乃至政界的人脉关系网。这个“朋友圈”,是他日后在商界和政界无往而不利的超级“基本盘”。
宝澜:好家伙,耶鲁经济学硕士!这学历放今天也是金光闪闪啊!那他毕业回国直接做官了?还是先经商?
胡适: 一回国,他走的是“教育救国”路线。1907年回国后,在家乡太谷,利用教会资源创办了著名的“铭贤学校”(欧柏林学院在山西的分支)。他亲自当校长,用西方现代教育理念培养人才。
但搞教育要经费啊,还得自己贴钱。孔祥熙骨子里是有商业头脑的。他看到山西丰富的煤炭资源,还有当时煤油灯正替代豆油灯成为新时尚的巨大商机,就动了心思。知识分子的爱国情怀遇到了资本家敏感的鼻子——嗯,这味道,是金钱!
宝澜:哈哈!所以他就下海卖煤油了?这跨度有点大啊胡先生!
胡适: 准确地说,是利用自己的知识和人脉找到了商机!大约在1912年前后,他靠着在美期间认识的美孚石油公司(Standard Oil)的一些高层关系,成功拿下了美孚在山西的独家代理权!
你没听错,就是那个后来富可敌国的石油巨头美孚!要知道,在那个年代,煤油(洋油)可是超级刚需的进口战略物资,独家代理,就意味着在山西一地拥有了近乎垄断的利润来源。这可是一头源源不断下金蛋的鸡啊!
靠着美孚的代理,孔祥熙迅速积累了回国后真正属于他自己的“第一桶金”,摇身一变,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山西大贾”。所以说啊,爱国归爱国,但孔部长的“孔方兄”情结,这时候已经崭露头角了。
宝澜:等等胡先生!这么牛的“海归霸道总裁”,他的婚姻大事肯定很抢手吧?他和他太太宋霭龄怎么认识的?真的像小说里写的,宋霭龄慧眼识珠?
胡适: 孔宋联姻,这可是民国权力版图重构中极其关键的一环,哪能只有简单的“郎才女貌”呢?1910年春天,在日本横滨,一个非常微妙的场合——孙中山先生避难在日本的住所。
当时孔祥熙是留美学生代表,去拜会孙先生。而宋霭龄,正是孙先生的英文秘书!彼时的宋家,在孙先生和倪桂珍(宋母)的经营下,已经是革命阵营里非常有声望、有底蕴的家庭了。
宋霭龄本人,被公认是宋家三姐妹中“最具头脑、最现实、最有魄力”的一个。
宝澜:哦!在孙大炮身边认识的!那是革命浪漫主义?
胡适: 浪漫肯定有,两个都是顶尖聪明人,年龄相仿,都受过极好的西方教育(宋霭龄在美国威斯里安女子学院),谈得来是必然的。但这场婚姻的“务实”考量,恐怕更重。
对孔祥熙而言,迎娶宋家大小姐,意味着直接跃升成为革命核心圈层的“自己人”,是进入民国顶级权力核心圈的黄金门票!
对宋家(特别是宋霭龄本人)而言,孔祥熙年纪轻轻就已经展现了非凡的经商才能和广泛的人脉(尤其在美国商界),是个极具投资价值的“潜力股”,且孔“圣裔”的身份背景在传统中国社会也有其特殊加成。
所以你看,1914年两人结婚,可以说是典型的“强强联合”,充满了政治与经济考量的现实智慧。这段婚姻,堪称近代中国最成功的政治商业联姻之一,直接奠定了日后“蒋宋孔陈”四大家族权力架构的核心基础。 对宋霭龄个人而言,她找到了最契合自己目标的“操盘手”丈夫。
宝澜:明白了!这是“革命友谊的小船升级成了利益航母啊!”那孔祥熙傍上宋家大腿后,官运是不是就一路绿灯了?
胡适: 可以这么理解,但也不能完全抹杀他个人的能力和当时的机遇。早期他主要在北方活动,担任过一些商业和教育相关的职务。真正的发迹,还是在蒋介石崛起之后。
1927年,他与蒋介石在宋美龄处结识(蒋当时正追求宋美龄),凭借连襟(襟兄)关系、留美背景、基督教身份(与蒋相同信仰),以及宋霭龄和宋美龄姐妹的极力支持,迅速赢得了蒋的高度信任。
要知道蒋初期最缺什么?一是稳固政权的国际承认(尤其美国),二是支撑其庞大军事机器和官僚体系的经费!孔祥熙这两方面的资源和能力,简直就是给蒋“量身定做”的!
宝澜:对对对!核心问题来了!我知道他后来当了财政部长、中央银行总裁什么的,管着全国的钱袋子。胡先生,都说他是蒋委员长的“财神爷”,他到底有啥点石成金的“金融魔法”?能让老蒋一直有钱打仗、搞建设?难道就因为他是经济学硕士?
胡适: “财神爷”?嗯,这个称号,得看是从谁的角度说,又是从哪个时间段看。孔祥熙在任期间(长期担任财长、央行总裁、行政院副院长甚至院长),确实是中国财政金融界无可争议的“一哥”。他最主要的“理财手段”或者说“生财之道”,概括起来有几种,咱掰开了揉碎了说:
发债大师:公债之王这是孔祥熙最核心、也是初期最重要的手段。国民政府财政长期入不敷出,打仗、养兵、维持庞大的官僚系统都要钱。钱从哪来?大规模发行国债!孔祥熙利用自己的金融专业知识和人脉,在国内外金融市场大肆发行各种名目的公债。国内,主要依靠江浙财团等银行家认购(其实也是施压);国外,他凭借与美国财界、政界的深厚关系(别忘了他的欧柏林-耶鲁背景和在华传教士网络),成功发行了几笔关键的外债(比如1933年的“美麦借款”、1936年的“中美白银协定”带来的美元贷款等等),虽然条件苛刻,但确实在抗战初期换回了宝贵的硬通货购买战略物资。他发行公债的规模空前巨大,据统计,从1933年到1944年,他经手的公债有几十种之多,总额是天文数字。掌控央妈:央行就是“钱袋子”
中央银行是国民政府货币发行的总闸门。孔祥熙长期牢牢把控央行(当然还有中国银行、交通银行等他控制的银行)。他通过央行做什么呢?印钞票!当税收和公债都不够花的时候,最直接的办法就是开动印钞机。尤其在抗战后期和抗战胜利后,为了应付惊人的军费开支和劫收后的混乱局面,国民政府(主要就是孔)下令央行无限量增发法币。钱印得多了,票子就不值钱了,结果就是中国近代史上最严重的通货膨胀!物价一天翻几倍,老百姓辛辛苦苦存的积蓄一夜变成废纸。这能算是“理财”能力吗?这是典型的用“纸”来填补无底洞,最终把国家和人民的财富都洗劫一空了!用印钞机搞财政,这大概是世界上最容易也最不负责任的“理财”了。外汇管制与操作:央行控制着当时极其稀缺的外汇储备。孔祥熙及其亲信(如央行总裁孔令侃)是怎么“操作”的呢?官方汇率极低,黑市汇率极高。他可以通过权力,以极低的官方价格批给“关系户”(四大家族旗下的公司或者相关利益集团)美元外汇,这些关系户拿到美元后转手到黑市抛出,瞬间就获得数倍甚至数十倍的暴利!这无异于合法抢劫国家财富!垄断贸易:“统购统销”变“肥私”
为了“集中力量办大事”(抗战),国民政府实行了一些物资统制政策,比如对关键战略物资(钨、锑、锡、猪鬃、桐油等)实行统购统销,由指定机构专营,对重要进口商品进行管制。这些权力大多集中在孔祥熙财政部、中央银行及其掌握的庞大公司网络(如复兴商业公司、富华贸易公司等)手中。理论上是为了平抑物价、获取外汇、保证物资供应。实际操作呢?“统购”时,尽量压低价格,盘剥农民和生产者;“统销”时,要么高价牟利,要么就流向黑市或走私渠道,成为权贵集团牟取暴利的工具。这些利润大部分流入了孔宋家族及其关联公司的口袋。国家的管制政策,成了他们化公为私的“抽水机”。直接经商:“官倒”的祖师爷
孔祥熙和他家人(尤其是夫人宋霭龄),从未停止直接或间接的商业活动。除了上面提到的借助国家政策发财外,他们还利用手中掌握的内幕消息(比如货币贬值、重要政策调整)、便利的贷款、运输工具(央行有车队、飞机),大量从事囤积居奇、倒买倒卖、金融投机活动。孔家控制的扬子公司(儿子孔令侃掌管)、嘉陵公司(女儿孔令伟掌管)等,就是典型的“官办公司”。他们可以无成本或者极低成本获得国家资源(贷款、外汇、运输工具、批文),然后通过市场操作获取巨额利润。这种直接背靠国家暴力机器的经商方式,跟民间的商业竞争完全不在一个维度上,是绝对的“降维打击”!什么“自由市场”?在权力资本面前就是个笑话!
宝澜:好家伙!听完您这么一说,我这后背都发凉!“财神爷”?我看是“金融魔术师”——专门把国家和老百姓口袋里的真金白银变没了的!他那经济学硕士的头衔,是用来研究怎么掏空国库更方便吗?
胡适: 宝澜啊,你说得虽尖刻,却不无道理。这就是孔祥熙理财的最大悖论——他确有才华(专业能力、人脉运作),也极为勤勉(为蒋筹钱可谓呕心沥血),但他所做的一切,其根本目标并非为国家建立健康、稳固、长远的财政金融体系,而是“竭泽而渔”地为蒋介石政权(实则是为蒋的军事目标和个人权力维系)提供源源不断(越来越虚)的钱!
在这个过程中,个人和家族财富依托于国家权力急剧膨胀,腐败丛生,最终导致整个国民政府的财政信用和经济基础彻底崩溃。你说他是“财神”,不如说他是一位“精于把国家资产转化为自身及集团收益的会计师”。
宝澜:胡先生,说到家族,这可是“四大家族”的灵魂啊!孔家怎么成了“富可敌国”的代表?他家人也跟着一起“发财”吧?比如他那个厉害的老婆宋霭龄?
胡适: 没错!宋霭龄在孔家财富积累中扮演了非常核心的角色,甚至可以说她才是孔家这个“金融-政治集团”的实际操盘手和首席战略官!
孔祥熙是前台掌舵人,负责政府和金融体系的运作与“协调”;宋霭龄则是幕后掌控大局、整合资源、指挥商业运作的“女总裁”。她有着极其敏锐的商业嗅觉和雷霆手腕,孔家许多重要的经商决策、子女的培养和安排,都由她主导。
她利用自己和宋美龄的姐妹关系,畅通无阻地直达蒋介石身边,影响着许多人事安排和政策走向,为孔宋集团谋取利益大开方便之门。孔祥熙的权势,至少有一半是建立在他这位“贤内助”的惊人能力之上。
宝澜:那他们家小孩呢?应该也是含着超级金钥匙出生的吧?比如孔令侃?据说也是个“风云人物”?
胡适: 孔家的子女——孔令侃、孔令伟(孔二小姐)、孔令杰,那绝对是民国最顶级的“官二代+富二代”组合。由于父母的巨大权势和财富,以及母亲宋霭龄强势管教的风格(宋霭龄自己就极其强势和现实,对子女要求极高),这几个孩子的成长轨迹和行事风格在当年绝对是头条新闻级别。
孔令侃 (David Kung):典型“太子爷”。年纪轻轻就挂名在孔祥熙的机构里(比如中央信托局),后来成为孔家庞大商业帝国(尤其是扬子公司)的实际少东家。他行事高调跋扈,最出名的有两件事:第一,在抗战时期物资极其匮乏、运输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他利用特权(可以调用央行的卡车甚至军用飞机),大做走私买卖(包括违禁品),大发国难财,手段极为恶劣,民间怨声载道。第二,为了绕过战时禁止奢侈消费的规定(宋美龄搞的“新生活运动”),他竟然包了一架美国军用飞机从香港飞到菲律宾,就为了买回一大批当时最时髦的雪茄、香水、化妆品、尼龙丝袜等紧俏奢侈品!这种极度炫富和特权行为,在战时后方引起了轩然大波和民众的强烈愤慨,连蒋介石都感到难堪。他是孔家利用权力疯狂敛财的最直接执行者和象征。孔令伟 (Jeannette Kung):人称“孔二小姐”,是民国最有名的“奇女子”之一。她性格极其古怪、强硬、霸道,终身作男装打扮。她行事风格比哥哥孔令侃更无所顾忌、更直接粗暴(可以指挥警察当街拔枪),在重庆街头驾车横冲直撞是家常便饭(警察不敢管),据说手上还沾过血。她同样深度参与家族商业(嘉陵公司),利用特权牟利。她对个人生活有完全的掌控权,终身未婚(但传有同性伴侣),我行我素,无所顾忌,是那个时代一个非常异类的存在,也体现了孔家权势之盛。孔令杰 (Louis Kung):相对低调一些,更多时间在国外活动,后来主要在美国经营石油生意。但在抗战胜利初期,他也曾活跃于国内的接收(劫收)经济中,利用特殊身份获取过利益。宝澜:天哪!这一家子…简直了!那他们搞这么嚣张,没人管吗?蒋委员长也不管管自家亲戚?
胡适: 管?怎么管?蒋介石的统治,极度依赖江浙财团和孔宋家族的支持,尤其是经济和外交方面的支持。孔祥熙是帮他掌管钱袋子的绝对心腹(虽然蒋可能未必真的喜欢孔)。
宋霭龄掌控着宋氏姐妹的财力和政治影响力,是蒋与宋美龄婚姻、维系与美国特殊关系(通过宋美龄)的重要一环。牵一发而动全身。
蒋对孔家的种种作为,很多时候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实在闹得太大民怨沸腾时(比如孔令侃走私、包机事件引发公愤),也只能象征性地“惩戒”一下(比如让孔祥熙辞职避风头),但很快又得启用,因为没人比他更能替蒋搞到“钱”。
在一个“家天下”色彩浓厚的政权里,“管自家人”?这就是个伪命题。 “四大家族”本身就是这个政权的支柱结构,批评孔祥熙贪腐,某种程度上就是在动摇蒋政权的根基,蒋当然要竭力维护(即使有时做做样子)。这也导致了国民政府晚期吏治的彻底崩坏。
宝澜:胡先生,孔祥熙权势这么大,应该也有巅峰吧?他是不是一辈子都风光无限?
胡适: 他的权势巅峰主要在1933年接任财政部长、央行总裁之后,一直持续到1944年左右。特别是抗战前期和中期,他为国民政府筹款的能力确实为抗战(特别是在争取外援方面)做出了一定贡献(这点不能完全抹杀),因此蒋介石非常倚重他。
他还多次代表国民政府出席国际会议(如1933年伦敦世界经济会议、1944年布雷顿森林会议),是民国的财经外交面孔。1944年底他曾短暂代理行政院院长。
宝澜:那后来怎么突然就“失势”了?是不是就因为太贪了,搞得天怒人怨,连老蒋都罩不住了?
胡适: 失势的原因非常复杂,贪腐及其导致的民怨沸腾只是其中一个方面,但确实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内外交攻,舆论滔天:国内:后期通货膨胀到了民不聊生的地步,孔祥熙作为财金负责人首当其冲被当成靶子。媒体(即使是国民党的报纸)、知识界(像我在内的自由派学者们)、国会议员(如傅斯年等)不断猛烈抨击他的财政金融政策、家族腐败、子女劣迹。1944年在重庆的国民参政会上,傅斯年发表了震撼全国的“倒孔宣言”,痛斥孔祥熙、孔令侃父子的贪渎枉法,矛头直指最高层,影响极大。民怨已经沸腾到掩不住、按不住的地步了。国际:最关键的是美国盟友的态度发生了逆转!抗战后期,尤其是史迪威事件前后,美国对国民政府整体的腐败低效、消极抗日态度日益不满,他们认为蒋介石政权无能、贪腐,军事援助被大量中饱私囊。孔祥熙作为财经负责人,自然是美方(包括罗斯福总统本人)眼中贪污腐败的象征性人物!美方施加了巨大压力(甚至可能以切断援助相威胁),要求蒋介石清理门户,以证明其改革的决心。蒋的权衡:金主变“负债”面对如此内外压力,蒋介石必须做出取舍。一方面,孔确实帮他管钱多年;但另一方面,孔的名声已经臭不可闻,成了国际社会的笑柄(如1943年孔在美国活动时被媒体嘲讽为“Daddy King”(孔老爹),讽刺其奢华做派),严重损害了蒋政权尤其是夫人宋美龄在美国的形象(要知道宋美龄的公众形象是当时国民政府争取美援的最大砝码!孔家行为等于在拆宋美龄的台)。更重要的是,孔后期在金融上的乱搞(主要是滥印法币导致的经济崩盘预兆),已经不再是蒋的“金主”,反而成了蒋政权的一个巨大财政“负担”和随时爆炸的政治“地雷”!在权衡利弊后,蒋选择“丢车保帅”。
宝澜:所以就是被牺牲了?那他咋下台的?灰溜溜的?
胡适: 过程也算体面吧(面子还是要的)。1944年底他“主动”辞去行政院副院长、财政部长等核心职务(但保留了虚职)。1945年又辞去央行总裁。1947年,他大概也觉得国内没法待了,就借口去美国“养病”(后来也说是为国民党寻求“美援”),从此基本就留在美国了。
名义上挂个闲职。到了国府崩溃前夕(1948年底),他甚至被蒋介石免去了本兼各职(连名义的都没了)。用咱们现在话说,就是彻底“净身出户”但早就“财务自由”地退休了。
宝澜:那蒋后来就没再想起他这老伙计?
胡适: 到了台湾初期,蒋介石倒确实有过启用他的想法(比如让他当“总统府资政”,算个荣誉职位,想利用他在美国的剩余人脉关系)。但孔祥熙估计也心灰意冷或者觉得没啥意思了,没怎么参与。
1962年,据说蒋还邀他去台湾住过一阵,但显然已是明日黄花,影响力不再。他对蒋政权真正的价值,随着国民党退守孤岛和他在美彻底退出核心圈子,早已烟消云散了。
宝澜:胡先生,聊了这么多,我这脑袋乱糟糟的。您给个总结陈词呗?这孔祥熙,到底该咋定性?我看有人骂他是“国贼”,也有资料提他早期也办教育支持抗战啥的?总不能一棍子打死?
胡适: 盖棺论定,确实困难。他是一个无法简单定义的人。我们可以从几个维度来看:
能力与贡献(客观):受过顶尖西方教育(耶鲁经济学硕士),具备专业知识和管理才能(特别是在早期创办铭贤学校、经营美孚代理时)。利用其独特的人脉(尤其在美国),在抗战前和抗战初期为国民政府(特别是军队)争取到了至关重要的外援(借款、物资),这对坚持抗战是有客观贡献的。他主掌财政金融期间,一定程度上建立和运作了一些现代财政金融体系(如税收、公债、中央银行)的框架,虽然这些体系最终被他自己一手摧毁。角色本质(批判):他是蒋介石政权“家臣式”的财政管家,其核心价值不在于建立健康的经济体系,而在于不择手段地为蒋提供财源。他更像一个“优秀的白手套”,为了满足主公(蒋)的无底洞需求,不惜饮鸩止渴(滥发纸币)、挖国家墙角(外汇套利、垄断渔利)、纵容家族腐败。他是“官僚资本主义”最登峰造极的代表人物。将个人、家族私利凌驾于国家民族利益之上,利用公权力进行垄断性经营,攫取巨额财富,最终导致国民经济崩溃和政权合法性彻底丧失。他以及他所代表的孔宋集团,是造成国民政府经济崩盘、民心尽失的最核心推手之一。抗战后期的严重腐败和骇人听闻的通货膨胀,他负有不可推卸的主要责任。其子女仗势敛财、奢靡无度、欺凌百姓的劣迹,更是激化社会矛盾的重磅炸药。个人品德: 其贪婪敛财、任人唯亲、纵容家族、后期面对滔天民怨和国际指责仍不知收敛(至少在公众视野里缺乏深刻的反思和忏悔),都令人难以视其为道德楷模。胡氏观点:
孔祥熙是一个有能力却悲剧式的人物。他的聪明才智和独特资源,本可以为中国现代化转型尤其是财政金融事业做出扎实的贡献。然而,在“蒋家王朝”这个绝对权力导致绝对腐化的魔咒下,他被异化成了权贵资本的化身。
他精于“算账”——精于为政权算“钱账”,精于为家族算“利账”,却唯独算错了历史的“民心账”和国家的“长远账”。他是时代的产物,更是那个腐败体制的最大受益者之一(前期)和最终掘墓人之一(后期)。
最终评价?他或许在某种程度上是个“爱国者”(为支持蒋政权的战争机器服务),但他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失败“管家”,一个被权力和金钱彻底扭曲了灵魂的“商人官僚”。历史给他的定位,注定要以巨大的污点为主——一个让“理财”二字蒙羞的“财神”。
宝澜: 我勒个去……胡先生,您这总结真是够犀利又发人深省啊!“算错了民心账和长远账”,这一句戳心窝子了。今天这堂“民国财经课”真是信息量爆炸!我得回去好好消化消化。下次您给我讲谁啊?
胡适: 别急别急,饭得一口一口吃。下次啊,该聊聊另一位举足轻重的人物了……猜猜是谁?
宝澜: 您这还卖关子!跟您聊天太过瘾了!胡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