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子沉迷钓鱼,妻子赌气离家六年再返家愣住

发布时间:2025-10-26 23:26  浏览量:2

当我推开那扇虚掩的家门时,我愣住了。六年,两千多个日夜的怨气、委屈和孤独,在看到他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时,忽然就散了一半。

我曾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踏进这个家门一步。我曾无数次在深夜里设想过他现在的样子,大概是屋子里堆满了发臭的渔具,墙角结着蛛网,而他,那个叫陈建国的男人,我法律上的丈夫,应该是一个颓唐、潦倒,被鱼腥味彻底腌入骨髓的邋遢老头。

可眼前的一切,都和我预想的不一样。空气里没有鱼腥味,取而代ăpadă之的,是一种淡淡的、好闻的木头香气。

时间得倒回六年前,甚至更早。那时候,我还不是一个赌气离家的女人,陈建国,也还不是一个只会守着钓竿的“渔夫”。

第1章 被鱼腥味浸透的家

我和陈建国是自由恋爱,那时候,他还是厂里的技术骨干,人不多言不多语,但手上总有股子巧劲儿。我们结婚时,他拉着我的手,笨拙地许诺:“惠英,跟着我,苦不了你。”

我相信了。他也确实做到了前半段。我们省吃俭用,买了这套不大但温馨的房子,生了儿子陈阳。日子就像上了发条的钟,平稳、规律,虽然没什么惊喜,但也让人安心。

变故是从他迷上钓鱼开始的。

起初,只是厂里几个老师傅带着他周末去水库放松一下。我没当回事,男人嘛,总得有个爱好,总比抽烟喝酒打牌强。可渐渐地,我发现不对劲了。

他的爱好,变成了痴迷,最后演化成了一种近乎偏执的瘾。

家里的阳台,成了他的“渔具库”。长长短短的钓竿靠在墙角,像一排沉默的士兵。各种颜色的鱼线、鱼钩、浮漂装在透明的塑料盒里,摆得整整齐齐。最让我受不了的,是那些饵料。蚯蚓装在透气的泥土罐里,腥味的面团封在塑料袋里,还有些说不出名字的粉末,混杂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让人反胃的、复杂的腥甜气。

我每天下班回家的第一件事,就是开窗通风。可那股味道,像是长了脚,钻进了窗帘的褶皱里,渗进了沙发的缝隙里,甚至连我晾在阳台的白衬衫,都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河边水草味。

“建国,你能不能把这些东西收拾一下?家里都快成渔具店了。”我一边用拖把擦着地上的泥水印,一边忍不住抱怨。

他正蹲在地上,专注地调试着一个新的浮漂,头也不抬地“嗯”了一声,敷衍得不能再敷衍。

“听见没有?儿子下周要带同学回家吃饭,你让家里这么乱,像什么样子?”我加重了语气。

他这才抬起头,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一丝被打扰的不耐烦:“知道了知道了,我明天就收拾。哎,惠英,你看我新买的这个‘达摩’漂,芦苇的,吃铅准,灵敏度高着呢!”他献宝似的举起手里的浮漂,眼睛里闪着光。

那束光,我曾经很熟悉。那是他年轻时,攻克一个技术难题后,或者给我做了一个精巧的木头首饰盒时,才会有的光。可现在,这束光,只为一根破钓竿、一个塑料浮漂而亮。

我的心,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闷得发慌。

儿子陈阳那时候上高中,学业紧张。有一次开家长会,班主任特意把我留下,委婉地提醒我,说陈阳最近上课有点走神,成绩也有些下滑,问是不是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多关心一下孩子。

我心里一咯噔,回家的路上,心里五味杂陈。晚饭时,我特意做了陈阳爱吃的红烧肉,想跟他好好聊聊。

“阳阳,最近学习是不是压力太大了?有事要跟妈说。”我给他夹了一块肉。

陈阳扒拉着碗里的饭,闷闷地说:“没事。”

陈建国坐在对面,心思显然不在饭桌上。他一边吃饭,一边用手机看着钓鱼论坛,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或者皱一下眉头。

“建国,你听见我说话没?”我终于忍不住了,“老师说阳阳成绩下降了,你这个当爸的,就一点不关心吗?”

他把手机放下,一脸茫然:“下降了?上次不还考了班里第十吗?男孩子,成绩有点起伏很正常。”

“正常?马山就要高考了,哪一点是正常的?”我的火气“噌”地一下就上来了,“你一天到晚就知道你的鱼!这个家,你还管不管?儿子的前途,你还管不管?”

“我怎么不管了?”他嗓门也高了起来,“我天天上班挣钱,不就是为了这个家吗?我下班了,周末了,有点自己的爱好,放松一下,碍着谁了?”

“爱好?你那是爱好吗?你那是魔怔了!”我气得发抖,“你看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半夜三点就起床,开着车跑几十公里去钓鱼,天黑了才回来,带回几条不值钱的鱼,累得跟孙子似的,家里的事一概不管!我跟你说话,你十句有八句听不见!在你眼里,我们娘俩,是不是还不如你水里的鱼重要?”

“你这人怎么不讲道理!”陈建oprotesto,“我钓鱼怎么了?我没在外面胡来,没给你惹事,不就是想清静清静吗?在厂里受一天气,回来你还叨叨叨,我躲出去清静一下,有错吗?”

“清静?”我冷笑一声,“行,陈建国,你喜欢清静,我成全你。”

那晚,我和他大吵一架。陈阳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我们俩在客厅里,把多年的积怨,像倒垃圾一样,全都倒了出来。

最后,两个人都精疲力尽。他摔门而出,我知道,他又去他的“清静地”——那个二十四小时营业的渔具店,跟他的钓友们交流心得了。

我一个人坐在冰冷的客厅里,看着满屋子属于他的“宝贝”,第一次,对这个我付出了全部心血的家,感到了彻骨的绝望。

第2章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那次争吵后,我和陈建国陷入了长久的冷战。他在家的时间更少了,有时候干脆就在车里睡一晚,第二天直接去上班。

我以为我的激烈反抗,会让他有所收敛。可我错了。男人的逃避,是一种更伤人的武器。他用沉默和缺席,在我心上划开一道又一道的口子。

真正让我下定决心离开的,是儿子陈阳的婚事。

陈阳大学毕业后,谈了个很好的女朋友,叫张萌,一个文静又懂事的姑娘。两人感情稳定,很快就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按照我们这边的习俗,男方家至少要出个首付,给孩子们买套婚房。我手里有些积蓄,但还差一大截。我盘算着,陈建国这些年工资卡都在他自己手里,他花销不大,除了买渔具,应该也攒下了不少。

我找了个他难得在家的周末,泡了杯他爱喝的龙井,小心翼翼地开了口。

“建国,跟你商量个事。”

他正拿着一块麂皮,仔细擦拭着一根崭新的、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碳素钓竿,眼皮都没抬:“说。”

“阳阳和萌萌的事,你看……是不是该提上日程了?萌萌家那边没别的要求,就是希望孩子们能有个自己的小窝。我想着,我们俩把积蓄拿出来,凑个首付,让他们自己还贷款。”

他擦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说:“买什么房?我们这房子不是挺大的吗?让他们住家里,还能互相有个照应。”

我心里一沉,耐着性子解释:“那怎么行?年轻人总要有自己的空间。再说了,萌萌家就一个女儿,人家把女儿嫁过来,我们连套婚房都准备不了,说出去脸上也不好看啊。”

“面子值几个钱?”他把钓竿立起来,对着光仔细看,“现在房价多贵,背上三十年贷款,活得多累。住家里,吃我的喝我的,省下来的钱干点什么不好?”

我看着他那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一股无名火又涌了上来:“陈建国,这是儿子一辈子的大事!你怎么能说得这么轻巧?你那些钓竿,一根就好几千,你买的时候怎么没嫌贵?”

“那能一样吗?”他把钓竿宝贝似的放回竿袋里,“这是我的精神寄托!再说了,我花的是我自己的钱!”

“你的钱?我们是夫妻,你的钱难道不是家里的钱吗?”

“我工资卡是我的,你的工资卡是你的,我们不是一直这样吗?”他振振有词,“我没花你一分钱买渔具吧?”

我气得说不出话来。是,我们是各管各的工资卡,但家里的日常开销、人情往来、儿子的学费生活费,哪一样不是我从我的卡里掏?他那张卡,除了给他自己加油、买渔具,还为这个家付出过什么?

“行,你的钱是你的钱。”我深吸一口气,做了最大的让步,“那你卡里有多少钱,拿出来,不够的我想办法去借。”

他眼神闪躲,支吾了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没……没多少了。”

“没多少是多少?”我追问。

“前阵子……换了套顶级的装备,竿子、轮子、钓箱……都换了。”他声音越说越小,“花……花得差不多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我辛辛苦苦,一分钱掰成两半花,为了儿子的将来殚精竭虑,而他,我孩子的父亲,却拿着我们本该共同积攒的血汗钱,去换了一堆冰冷的、毫无用处的“顶级装备”。

那不是几千块,那是十几万!足够付半个首付的钱!

我像一头发怒的母狮,冲过去,一把夺过他刚放好的竿袋,用尽全身力气朝地上砸去。

“陈建国!你不是人!”我歇斯底里地喊着,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你心里到底还有没有这个家?还有没有我和儿子?”

“你疯了!”他看到自己心爱的渔具被摔,也急了眼,冲过来抢夺。我们俩,像两个仇人一样,在客厅里撕扯起来。

竿袋里的钓竿,被我抽出来,一节一节地掰断。清脆的“咔嚓”声,像是我们婚姻断裂的声音。

他通红着眼睛,一把将我推开。我踉跄着撞在墙上,后背生疼。

“林惠英,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指着我的鼻子骂道。

我看着一地的狼藉,看着他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钓鱼不是,渔具不是,钱也不是。是这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冷漠、自私和无视。

“好,我不可理喻。”我擦干眼泪,平静地站直了身体,声音里没有一丝波澜,“陈建国,这日子,我不过了。”

“不过就不过!谁稀罕!”他还在气头上。

我没再理他,转身走进卧室,拖出那个 давно不用的行李箱。我没有收拾太多东西,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我的身份证、银行卡。

陈阳闻声从房间里出来,看到眼前的景象,慌了神:“爸,妈,你们这是干什么?”

“阳阳,妈对不起你。”我摸了摸儿子的脸,“但妈真的撑不下去了。你放心,你的婚事,妈给你想办法。”

说完,我拉着行李箱,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家。

走到楼下,我回头看了一眼。五楼的窗户亮着灯,那个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在那个瞬间,变得无比陌生。

我对自己说,林惠英,从今天起,你为自己活。

第3章 六年,另一座城

我去了南方,投奔我的表妹。

表妹在一个不大但很安逸的沿海城市开了家小小的服装店。我的突然到来让她很惊讶,但在听完我的哭诉后,她二话不说就收留了我。

最初的日子很难熬。陌生的城市,陌生的环境,每到夜深人静,对儿子的思念和对陈建国的怨恨就像两条毒蛇,反复啃噬着我的心。我常常在梦里回到那个家,闻到那股熟悉的鱼腥味,然后惊醒,发现自己睡在表妹家小小的客房里,枕头湿了一片。

陈阳给我打过很多次电话,劝我回家。他说他爸后悔了,到处找我。

“妈,你回来吧,我爸他知道错了,他把那些渔具都收起来了。”

“阳阳,这不是渔具的事。”我隔着电话,声音沙哑,“有些东西,碎了,就拼不回来了。”

我狠下心,换了手机号码,断了和家乡那边除了儿子之外的所有联系。我告诉自己,不能回头,一旦回头,就是万劫不复。

为了不成为表妹的负担,也为了给儿子攒钱,我开始拼命工作。我在表妹的店里帮忙,学着理货、搭配、销售。我以前在单位是做文职的,从未接触过这些,但为了生活,我什么都愿意学。

我学得很快,嘴巴也甜,加上我这个年纪,给顾客推荐衣服,总能说到她们心坎里去。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表妹干脆把一半的股份给了我,让我成了老板娘。

生活渐渐稳定下来,我的心也慢慢沉静下来。我不再失眠,不再做噩梦。我开始发现,没有了那个充满鱼腥味的家,没有了那个永远叫不应的男人,我的世界,原来可以这么清净,这么开阔。

我用自己挣的钱,给儿子打了三十万过去。

“阳阳,这是妈给你买房的钱。不够的部分,你自己跟萌萌想办法,或者让你爸出。妈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电话那头,陈阳沉默了很久,最后带着哭腔说:“妈,谢谢你。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回来。”

我挂了电话,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我何尝不想回去?那里有我的儿子,有我半生的记忆。可一想到陈建国,一想到那段令人窒息的婚姻,我的脚就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

陈阳和张萌最终还是结婚了。他们用我给的钱,加上陈建国那边也出了一部分,付了首付,买了套小两居。婚礼我没有回去参加,只是在视频里,看着儿子穿着西装,英俊挺拔地站在那里,看着他给新娘戴上戒指,我哭得泣不成声。

视频里,我看到了陈建国。他站在人群里,头发白了大半,背也有些驼了,看起来比六年前老了十岁不止。他一直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里,是我看不懂的落寞。

表妹拍着我的背安慰我:“姐,想回去就回去看看吧,都这么多年了。”

我摇摇头。还不是时候。心里的那道坎,还没过去。

六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我在这个南方小城,有了自己的事业,有了新的朋友,甚至还有人给我介绍对象,都被我婉拒了。我以为,我的人生就会这样,一个人,平静地走下去。

直到我接到陈阳的电话。

“妈,你回来一趟吧。”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一丝恳求。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爸……爸他病了。”

第44章 一屋子的“鱼”

我几乎是立刻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

在飞机上,我的心乱成一团。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陈建国得了什么重病?是不是很严重?这几年他一个人是怎么过的?

怨恨了六年,可当听到他病倒的消息时,我才发现,那份怨恨的底层,埋藏的其实是无法割舍的牵挂。

下了飞机,陈阳来接我。他看起来成熟了很多,眉宇间却带着一丝化不开的愁绪。

“爸他到底怎么了?什么病?”我急切地问。

陈阳开着车,没有直接回答我,只是说:“妈,你先别急。等下回去,无论你看到什么,都……都冷静一点。”

他越是这样说,我心里越是没底。

车子开进熟悉的小区,停在熟悉的楼下。我抬头看着五楼的窗户,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六年了,我终于还是回来了。

陈阳帮我提着行李,我们一起上了楼。他掏出钥匙,却发现门只是虚掩着。

他推开门,对我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我深吸一口气,走了进去。然后,我就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玄关还是那个玄关,但墙上挂着的,不再是渔网和抄网,而是一幅装裱好的字,写着“家和万事兴”。客厅里,那套老旧的布艺沙发换成了深色的皮沙发,擦得锃亮。地上铺着干净的地毯,茶几上摆着一盆绿萝,长势喜人。

整个家,一尘不染,井井有条。

而那个我以为会潦倒不堪的男人,陈建国,正坐在阳台的阳光里。他没有在摆弄渔具,而是坐在一张小小的木工台前,手里拿着一把刻刀,正在专注地雕刻着什么。

他的背影,比六年前佝偻了一些,两鬓的白发在阳光下格外刺眼。他听到了开门声,动作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

空气中,弥漫着好闻的松木香气。

我换了鞋,一步一步,像踩在棉花上一样,慢慢地朝他走去。

直到我走到他身后,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也看清了……摆满了他周围整个阳台的东西。

那是一条鱼。一条用木头雕刻的鱼。巴掌大小,鱼鳞、鱼鳍、鱼尾,甚至是鱼嘴里细小的牙齿,都雕刻得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秒就要摆动尾巴,游进空气里。

而他的周围,窗台上,架子上,地上,到处都摆满了这样的木雕鱼。有鲤鱼、有鲫鱼、有草鱼,形态各异,大小不一,每一条都充满了灵气。这里不是渔具店,而是一个木雕鱼的展览馆。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这是怎么回事?陈阳不是说他病了吗?

“你……回来了。”

陈建国终于开口了,声音有些沙哑,他缓缓地放下手里的刻刀和木鱼,慢慢地转过身来。

我看到了他的脸。苍老,憔悴,眼角的皱纹像刀刻的一样深。但他的眼睛,却异常地明亮,那里面有惊讶,有愧疚,还有一丝……胆怯的欣喜。

“你的病……”我下意识地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了一下,看了一眼旁边的陈阳。

陈阳挠了挠头,走过来说:“妈,爸没生病。是我……骗你回来的。”

“你……”我一时语塞,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松口气。

“妈,你先别生气。”陈阳拉着我在沙发上坐下,“这几年,爸他……他其实一直在等你。”

陈建国也站了起来,局促地搓着手,手上的木屑簌簌地往下掉。他不敢看我,目光落在他雕刻的那些鱼身上。

“惠英,对不起。”他低声说,“以前,是我不对。”

我看着他,又看看满屋子的木雕鱼,心里的疑问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这些……是怎么回事?你的那些钓竿呢?”

“都卖了。”他回答得很快,“你走之后,我就再也没去钓过鱼。”

第5章 刻在木头里的忏悔

在陈阳断断续续的讲述和陈建国笨拙的补充中,我终于拼凑出了这六年里发生的一切。

我走后,陈建国着实消沉了很长一段时间。他把家里所有和钓鱼有关的东西都收进了储藏室,整日整夜地抽烟,一个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发呆。

他去找过我,去我娘家,去问我所有的亲戚朋友,但都一无所获。

儿子结婚,他拿出了自己卡里所有的钱,又找朋友借了一些,才凑够了那笔房款。他说,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当爹的,当得有多失败。

婚礼上,他看着视频里哭泣的我,心如刀绞。

他说:“那天我才真正明白,我钓上来的不是鱼,丢掉的,是整个家。”

从那以后,他像是变了个人。他不再去水边,不再碰渔具。可心里那股子瘾,那股子几十年养成的、对“鱼”的执念,却像蚂蚁一样啃噬着他。他一闲下来,就满脑子都是鱼在水里游的样子,是浮漂上下顿挫的瞬间。

他睡不着觉,整个人都快被逼疯了。

有一天,他无意中翻出了年轻时做木工的工具。那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手艺,只是后来渐渐荒废了。他拿起一块废木料,鬼使神差地,就想把脑子里的那条鱼给刻出来。

他没有章法,只是凭着感觉和记忆。第一条鱼,刻得歪歪扭扭,像个怪物。

但他却在那一刀一刀的雕刻中,找到了久违的平静。

当他专注于木头和刻刀时,内心的烦躁和空虚,似乎都被那些飞扬的木屑带走了。

于是,他开始一条接一条地刻。他把对我的思念,对儿子的愧疚,对过去自己的悔恨,全都倾注在了这些不会说话的木头鱼上。他不再需要去水边寻找刺激和安宁,方寸之间的木工台,成了他新的修行道场。

他把那些废弃的渔具,一件一件地卖掉,换成了木料和更好的雕刻工具。

渐渐地,他的手艺越来越好。他刻的鱼,不再是简单的形似,而是有了神韵。邻居们看到了,都啧啧称奇,还有人开玩笑说可以拿去卖钱。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陈阳建议他可以试试在网上开个小店。没想到,这些手工雕刻、独一无二的木鱼,因为其精湛的工艺和独特的匠心,竟然真的受到了很多文玩爱好者的追捧。

订单越来越多,价格也越卖越高。

“妈,爸这几年,靠卖这些木雕鱼,不仅还清了给我买房借的钱,还攒下了一笔钱。”陈阳说着,从茶几下拿出一个铁盒子,打开,推到我面前。

里面是一本存折。

我颤抖着手打开,当看到上面那一长串的数字时,我的眼睛瞬间就湿了。

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足够在这个城市再买一套不错的房子了。户主的名字,写的是我的名字:林惠英。

“你走后,我就去银行把这个户头转到你名下了。”陈装作若无其事地说,“我想着,万一……万一你哪天钱不够花了,或者在外面受了委屈,看到这个,就能……就能有点底气。”

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这些钱,本来就是欠你的,欠这个家的。”

我再也忍不住,眼泪决堤而下。

我恨了他六年,怨了他六年。我以为他自私、冷漠,心里只有他自己和他的鱼。我从没想过,他会用这样一种笨拙、沉默,却又无比深刻的方式,来完成一场长达六年的忏悔。

他没有把爱挂在嘴边,却把它一刀一刀,刻进了那些木头里。

我拿起身边的一条木雕鲤鱼,触手温润,线条流畅。我仿佛能看到,在无数个我不在的日夜里,陈建国就是这样,坐在这片阳光下,用刻刀代替了钓竿,用木头代替了流水,一点一点,把他失去的岁月和情感,重新雕刻回来。

第6章 迟到了六年的拥抱

那天晚上,我留了下来。

陈阳和儿媳妇张萌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把空间留给了我们俩。

家里还是那个家,但一切又都不同了。我睡在曾经的主卧里,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带着阳光和皂角的味道。我知道,这一定是陈建国特意准备的。

我们俩,像两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尴尬,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晚饭是他做的。简单的三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口味。吃饭的时候,他不停地给我夹菜,自己却没吃几口。

“惠英,多吃点,你瘦了。”

“你也老了。”我看着他花白的头发,脱口而出。

说完,我们俩都沉默了。

是啊,六年,足以改变太多东西。我们都错过了彼此生命中一段无法重来的时光。

晚上,我躺在床上,辗转反侧。陈建国在隔壁的次卧,我能听到他翻身的轻微声响。我知道,他也一样没睡着。

半夜,我口渴,起床想去客厅倒水。

一出门,就看到客厅的灯亮着。陈建国没有在睡觉,他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的,是我下午摸过的那条木雕鲤鱼,正用一块软布,一遍又一遍地轻轻擦拭着。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像是在对待一件绝世珍宝。

我的脚步,就那么定在了原地。

他或许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抬起头,看到了我。我们隔着半个客厅,遥遥相望。昏黄的灯光,模糊了我们眼角的皱纹,也柔和了岁月留下的伤痕。

“还没睡?”他先开了口。

“嗯,口渴。”

他立刻站起来,快步走进厨房,给我倒了一杯温水,递到我手里。

我接过水杯,指尖触碰到他因为常年握刻刀而变得粗糙的手指,心里微微一颤。

“惠英,”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挣扎和渴望,“我知道,我以前混蛋,伤透了你的心。我不求你马上原谅我,我只想问你……这个家,你还……还要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这个一辈子都要强的男人,在我面前,露出了他最脆弱的一面。

我的眼泪,又一次涌了上来。我还要这个家吗?

六年前,我毅然决然地离开,是因为绝望。这六年,我独自打拼,活出了自己的精彩,是因为自强。而今天,我站在这里,看着眼前这个已经不再执拗的男人,看着这个被他用另一种方式守护着的家,我知道,我心里的那块坚冰,已经彻底融化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走上前,张开双臂,轻轻地抱住了他。

这个拥抱,迟到了整整六年。

他的身体先是僵硬了一下,随即,我感觉到他用同样颤抖的手,紧紧地回抱住了我。我把脸埋在他的肩膀上,闻到的,不再是那股让我厌恶的鱼腥味,而是干净的皂角香和淡淡的松木气息。

我知道,我们都回不去年了。但或许,我们可以一起,走向一个更好的未来。

第7章 阳台上的新风景

我没有再回南方。表妹的店,我通过电话,全权交给了她处理。我知道,我的根,始终还在这里。

我和陈建国的生活,进入了一种全新的模式。我们像一对重新开始谈恋爱的小年轻,笨拙地、努力地,去适应彼此。

他不再是那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渔夫”,我也不是那个满腹怨气的妻子。

他每天依然会花很多时间在他的木工台前,但不再是独自一人。我会在旁边给他递工具,或者帮他打磨已经成型的木鱼。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我们身上,温暖而宁静。木屑在光束中飞舞,像金色的精灵。

我们的话,也多了起来。

他会给我讲,这条鱼的灵感来自哪里,那个客户有什么样的特殊要求。我会跟他聊,南方那座小城的风土人情,我这些年遇到的有趣的人和事。

我们聊儿子,聊儿媳,聊未来可能出生的小孙子。我们把那错过的六年,用语言,一点一点地填补回来。

有一次,我看着他手下一条即将成型的青鱼,忍不住问他:“建国,你现在……还想去钓鱼吗?”

他停下手中的刻刀,想了想,笑着摇了摇头。

“不想了。”他说,“以前钓鱼,是觉得烦,想找个地方躲清静。总觉得水底下那条看不见的鱼,比什么都重要。后来你走了,我一个人守着这个空房子,才明白,再大的鱼,也换不回家的安宁。真正让人心里踏实的,不是钓竿攥在手里的感觉,而是回头,能看到你在。”

他拿起那条光滑的木鱼,放在我手心:“我现在觉得,把鱼刻在木头里,比把它从水里钓出来,有意思多了。木头是死的,可刻着刻着,它就活了。就像我们的日子,以前死气沉沉的,现在,不也活过来了吗?”

我握着那条温润的木鱼,看着他眼里的光,那束曾经只为渔具而亮的光,如今,温和而坚定地,只为我而亮。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问题,从来都不是钓鱼。而是一个男人,在面对生活压力和内心困惑时,选择用逃避来武装自己;一个女人,在面对情感忽视时,选择用抱怨和决绝来保护自己。我们都用了最笨拙的方式,把对方推得越来越远。

幸运的是,生活给了我们一个修正错误的机会。他用六年的孤独,学会了什么是责任和守护。我用六年的漂泊,学会了什么是独立和宽容。

如今,阳台上的风景,早已不是当年那番模样。那些冰冷的、散发着腥味的渔具,被一排排充满生命力的、散发着木香的木雕鱼所取代。

而我和陈建国,就像两条在各自的河流里游了太久的鱼,终于,在经历了风浪之后,重新回到了属于我们的、那片温暖而平静的水域。

我想,这大概就是生活本来的样子。它会给你出难题,会让你走弯路,但只要心里那份对家的眷恋还在,绕再远的路,也终究能找到回家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