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姐要搭我的车去旅行,让我次日去接她家人,当夜我就驾车离开
发布时间:2025-10-26 04:23 浏览量:2
车窗外的风,灌满了自由的味道,也夹杂着一丝背叛的凉意。
我知道,这一脚油门踩下去,踩断的可能不仅仅是几百公里的路,还有我和大姐二十多年的亲情。
二十多年了,从我第一次领工资给她儿子买的那台游戏机,到后来她家换电视、外甥上大学,我好像一直是个随叫随到的“补丁”,一块哪里需要就贴在哪里的万能膏药。我以为我习惯了,甚至以为这就是亲情本来的模样。
我以为这次精心策划的云南自驾游,是我们姐弟俩修复日渐疏远关系的一次尝试,是我单方面的一次情感投资。可这一切,都在出发前那个晚上,被她一个电话彻底打碎了。
时间拨回到十二个小时前,我还在为这趟迟来的旅行做着最后的准备。
第1章 一厢情愿的旅行
我的越野车,一辆灰色的哈弗H6,已经洗得锃亮,停在楼下。后备箱里,塞着两个人的行李,一个应急工具箱,还有一个装满了零食的收纳箱。我特意买了她最爱吃的山楂片和无骨鸡爪,还有几罐她喜欢的果味苏打水。
我叫陈立,今年三十二岁,在一家不大不小的设计公司做结构工程师。大姐叫张兰,随我妈姓,比我大八岁。我们是重组家庭的孩子,我是父亲带过来的,她是母亲带过来的。或许正是因为这层不算纯粹的血缘关系,我从小就格外努力地想扮演好一个“弟弟”的角色。
这次去云南,是我提议的。
半个月前,大姐在电话里唉声叹气,说自己工作压力大,说姐夫高强天天就知道钓鱼,说外甥高瑞谈了恋爱忘了娘,总之,生活一地鸡毛。我听着她疲惫的声音,忽然就想起了小时候。那时候家里穷,一个苹果,她总是小心翼翼地分成两半,大的那半塞给我。
“姐,要不我开车带你出去散散心吧?咱们去云南,看看苍山洱海。”我几乎是脱口而出。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惊喜的声音:“真的?就我们俩?”
“嗯,就我们俩。”我肯定地回答,心里涌起一阵暖意。我想象着我们姐弟俩像小时候一样,在路上聊聊天,看看风景,把这些年各自生活里的褶皱都熨平了。
为此,我推掉了一个重要的项目汇报,熬了好几个通宵把手头的工作做完,又花了一周时间,仔細规划了路线,预订了每一站的特色民宿。我甚至从储藏室里翻出了那本尘封已久的老相册,打算在路上和她一起回忆过去。
出发前的这个晚上,我把相册小心翼翼地放进副驾驶的手套箱里,仿佛那里面装着修复我们关系的灵丹妙药。我哼着小曲,检查着轮胎,心里充满了期待。
晚上八点,一切准备就绪。我拍了张后备箱的照片发给大姐,配文:“姐,弹药充足,随时准备出发!”
她很快回了个笑脸的表情。
我心满意足地回到家,冲了个澡,准备早点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好开车。躺在床上,我甚至已经开始想象,当大姐看到洱海边那家我特意订的海景房时,会是怎样开心的表情。
就在我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两个字:大姐。
我笑着接起来:“姐,怎么了?激动得睡不着了?”
“小立啊,”她的声音听起来理所当然,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熟稔,“跟你说个事儿。明天你早点过来,先去一趟你姐夫单位接他。”
我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啊?姐夫也去?”
“对啊,他正好这几天调休,一个人在家也无聊,就让他跟着咱们一起去呗。反正你车大,多一个人不多。”她的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明天早上顺便带份豆浆”。
我的心沉了一下。原本设想的姐弟独处之旅,瞬间变成了一个三人行。我有点不悦,但转念一想,姐夫去了,路上换着开,我也能轻松点。再说,为了这点事跟大姐计较,显得我太小气。
“哦……行。”我压下心里的不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姐夫在城东的开发区上班,你明天七点半到他单位门口就行。”
“七点半?”我看了看表,“姐,我们不是约好八点从你家出发吗?从我家到开发区,再折返回来接你,那得六点就起床了。”
“哎呀,年轻人,早点起怎么了?就当晨练了嘛。”大姐在那头轻笑,“哦,对了,还有个事儿。”
我的心又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外甥高瑞,和他那个女朋友,也想跟着去见识见识。小年轻嘛,就喜欢往外跑。你明天接上你姐夫,再到理工大学门口把他俩捎上。”
我的脑子“嗡”的一声,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砸了一下。
“姐,你开什么玩笑?”我几乎是脱口而出,“我这车满打满算就坐五个人,加上我们五个,行李放哪儿?再说,我订的都是双人房,这……”
“这有什么难的?”大姐打断我,语气里开始透出一丝不耐烦,“行李挤一挤不就行了?你后备箱不是挺大吗?再说了,你外甥和他女朋友,让他们自己再开一间房不就得了?年轻人自己花钱,不用你管。”
我握着手机,感觉手心在冒汗。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一种被彻底无视的感觉。我精心策划的一切,在她眼里,好像就是一个可以随意更改、随意添加乘客的公交车班次。
“姐,”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她明白我的意思,“我这次……是想我们姐弟俩,好好聊聊天……”
“路上有的是时间聊天嘛!”她再次不耐烦地打断我,“都是一家人,你计较那么多干什么?你开个车,顺便带上自家人,怎么了?你现在出息了,有车了,就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眼里了?”
最后那句话,像一根针,又尖又冷,直直地扎进我的心脏。
我沉默了。喉咙里像堵了一团棉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能说什么呢?说我不是这个意思?说我只是想重温一下我们俩的亲情?这些话在“都是一家人”这句万能的紧箍咒面前,显得那么苍白、自私,甚至可笑。
“行了,就这么定了啊。”大姐似乎觉得已经把事情安排妥当,语气又缓和下来,“你外甥他们年轻人,还能帮着拍拍照,活跃活跃气氛,多好。明天早点啊,别迟到了。”
电话被挂断了。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嘟嘟”忙音,我愣愣地坐在床边,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窗外的城市灯火辉煌,但没有一盏灯能照进我心里。
第2章 被压垮的骆驼
我在黑暗中坐了很久,脑子里乱成一团麻。
大姐最后那句话,像魔咒一样在我耳边盘旋——“你现在出息了,有车了,就不把我们这些穷亲戚放眼里了?”
穷亲戚?
我苦笑起来。这些年,我到底算是什么角色?
我刚工作那年,工资只有三千块。外甥高瑞吵着要买最新款的游戏机,大姐一个电话打过来,说孩子学习压力大,就当奖励了。我咬咬牙,花了两千多,给他买了。我自己,用的是一部按键都快失灵的诺基亚。
后来,他们家要换大电视,说旧的那个看着眼睛疼。大姐又找到我,说手头紧,让我先帮忙垫上。我刚发了年终奖,还没焐热,就取了八千块钱送过去。这笔钱,她再也没提过。
姐夫高强喜欢喝酒,隔三差五就叫我出去陪他。每次都是我结账,他说他没带钱包,或者说下次他请。可“下次”永远在下一次。
就连外甥上大学的学费,大姐都哭着给我打电话,说高强炒股亏了,家里揭不开锅。我二话不说,把准备付首付的五万块钱转给了她。为此,我的购房计划推迟了整整两年。
这些事,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我总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我是弟弟,多付出一点是应该的。我怕别人说我小气,怕别人说我忘本。我拼命地对他们好,似乎是想证明,我们之间的亲情,比那层薄薄的血缘关系更牢固。
可我得到了什么?
得到的是他们心安理得的索取。我的付出,在他们眼里,变成了理所当然的义务。我成了他们生活里的应急电源,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被想起。
我记得有一次,我重感冒发烧到三十九度,一个人躺在出租屋里,昏昏沉沉地给大姐打了个电话,想让她帮我送点药。她在那头不耐烦地说:“多大的人了,感冒还要人照顾?自己下楼买点药,多喝热水不就行了?我这正陪你外甥打羽毛球呢!”
那一刻,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眼泪就那么流了下来。
原来,亲情也是有方向的,永远是从我这里流向他们那里,却从不曾倒流。
而这一次的云南之行,是我最后的一点幻想。我天真地以为,远离了他们熟悉的生活环境,远离了那些柴米油盐的琐事,我们能找回一点纯粹的姐弟情。
结果,我错了。
我不是她的弟弟,我只是一个拥有越野车,可以免费提供长途服务的司机。我的感受,我的计划,我的期待,一文不值。
我拿起手机,翻看着和大姐的聊天记录。除了让我帮忙带东西、转账、接送人,几乎没有一句真正的关心。最近的一次,还是她转发的养生链接。
我点开相册,看着那张我精心准备的后备箱照片,那些山楂片,那些苏打水,此刻看起来像一个巨大的讽刺。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
期待她会突然良心发现,对我说一句“小立,这些年辛苦你了”?还是期待她能像小时候那样,把一块糖掰成两半,大的那半给我?
不会的。人是会变的。或者说,她从来就没变过,只是我一厢情愿地活在自己编织的回忆里。
我站起身,走到窗边。楼下,我的那辆哈弗H6在路灯下静静地趴着,像一头温顺的野兽。它本该载着我去追寻诗和远方,却差点成了一辆拥挤的家庭巴士。
一个念头,像一颗火星,突然在我心里燃起,并且迅速燎原。
为什么不呢?
我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假期,自己的车,自己的钱,去完成一个让他们全家开心的旅程,而把自己委屈成一个背景板?
我凭什么要忍受这种不公?就因为我是“弟弟”?
这个念头一旦出现,就再也压不下去了。它像藤蔓一样疯狂生长,缠绕住我的心脏,勒得我喘不过气。
我做了一个决定。一个可能会被千夫所指,可能会让我背上“冷血”、“无情”骂名的决定。
但我不在乎了。
我迅速地换上衣服,抓起钱包、钥匙和手机,没有丝毫犹豫。
我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转身回到客厅,从手套箱里,取出了那本老旧的相册。我把它放回了书架的最顶层,那个轻易不会被触碰到的角落。
有些东西,还是尘封起来比较好。
然后,我打开门,走了出去。没有回头。
第3章 午夜的逃亡
凌晨一点的城市,褪去了白日的喧嚣,显得格外安静。地下车库里,只有我的脚步声在空旷地回响。
我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车里还残留着白天清洗后清新的柠檬味,一切都和我离开时一样,整洁,有序,充满了对旅行的期待。
我没有立刻发动汽车,而是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看着手机。屏幕上,是大姐一家人的微信群,名字叫“相亲相爱一家人”。此刻,这六个字看起来无比刺眼。
我点开群聊,手指悬在输入框上,犹豫了很久。
我该怎么说?
是愤怒地质问他们为什么如此自私?还是委屈地控诉我这些年的付出?
不,我不想吵架。争吵只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他们会用一万句“我们是一家人,你至于吗”来堵住我的嘴。在亲情的绑架下,任何试图讲道理的人,都会被定义为“斤斤计可”。
最终,我选择了一种最懦弱,也最决绝的方式。
“姐,公司临时有紧急项目,领导半夜打电话让我立刻回单位。云南去不了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抱歉。”
我甚至不敢用“单位有急事”这种模糊的借口,而是编造了一个“领导半夜打电话”的细节,试图让这个谎言显得更真实,也更不容置疑。
发送。
然后,我果断地开启了手机的飞行模式。
我不想接任何电话,不想听任何质问,不想面对任何人的情绪。这一刻,我只想逃离。
我发动了汽车。引擎的轰鸣声在寂静的车库里显得格外响亮,像是我内心压抑已久的咆哮。我缓缓地将车开出地库,驶上空无一人的街道。
我该去哪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要离开这座城市。
导航上,原本设定好的终点是昆明。我看着那条规划了上千公里的路线,自嘲地笑了笑,然后随手在地图上向着相反的方向划了一下,选中了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海边小城。
就去那儿吧。
没有计划,没有目的,只有方向。
车子汇入城市的主干道,向着高速入口飞驰而去。路边的霓虹灯飞速地向后掠去,像一条条彩色的光带,将我和我过去的生活彻底割裂。
我打开车窗,冰冷的夜风瞬间灌了进来,吹得我脸颊生疼,却也让我混沌的头脑清醒了几分。我打开音响,随机播放着歌曲,一首陌生的民谣在车厢里响起,歌词唱着:“走吧,走吧,人总要学着自己长大……”
是啊,我三十二岁了,也该长大了。该学会拒绝,学会说“不”,学会为自己而活。
车子驶上高速,眼前的视野豁然开朗。我一脚油门踩下去,车速很快提到了120。我从未在夜里开过这么快,一种夹杂着恐惧和兴奋的快感传遍全身。
这不仅仅是一次身体上的逃离,更是一次精神上的决裂。
我知道,明天早上,当大姐一家人兴高采烈地在楼下等我,却只等到一条冰冷的微信时,会是怎样的暴怒。
她会疯狂地给我打电话,发现打不通后,会打给我妈,打给我爸。整个家族都会被惊动。他们会指责我自私、不负责任、白眼狼。我妈可能会哭着骂我,说我怎么这么不懂事,一点小事就跟姐姐置气。
我几乎能想象出那副画面。
可奇怪的是,我的心里没有一丝一毫的愧疚,只有一种破釜沉舟后的平静和释然。
压在心上二十多年的那块巨石,好像终于被我撬动了一丝缝隙。虽然前路未卜,但至少,我为自己争取到了一口喘息的机会。
夜色越来越深,高速公路上的车也越来越少。我开着远光灯,像一艘孤独的船,在无边的黑夜里航行。
我不知道这趟没有目的地的旅行会把我带向何方,也不知道当我回去的时候,将要面对怎样的狂风暴雨。
但至少现在,方向盘握在我自己手里。
第4章 缺席的审判
我在高速服务区睡了四个小时,被清晨的阳光刺醒。
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关掉飞行模式。
手机像是被激活的炸弹,瞬间开始疯狂地震动。几十个未接来电,十几条微信和短信,几乎把屏幕撑爆。
来电显示清一色是“大姐”、“妈妈”、“爸爸”、“高强姐夫”。
我深吸一口气,点开了微信。
最上面的是大姐发来的几十条信息,时间从早上七点开始。
“小立,你人呢?怎么还不来?”
“打电话怎么关机了?你姐夫在单位门口等了半天了!”
“我看到你微信了,你什么意思?临时有事?有什么事比我们全家旅行还重要?”
“陈立!你给我回电话!你是不是故意的?”
“你太让我失望了!你就是这么当弟弟的?!”
“好,你行!你给我等着!”
每一条信息都充满了愤怒和不可置信。我甚至能想象出她站在小区门口,叉着腰,对着手机咆哮的样子。
紧接着是母亲的语音条,点开来,是她带着哭腔的、焦急的声音。
“小立啊,你到底去哪儿了?你姐电话都打到我这儿来了,说你把他们一家人扔下自己跑了。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啊!快给你姐回个电话,跟她道个歉,赶紧回来接他们!一家人,有什么话说不开的?”
然后是父亲的短信,言简意赅:“混账东西,立刻滚回来!”
微信群“相亲相爱一家人”里,更是炸开了锅。
高强姐夫发了一张他站在单位门口的照片,配文:“等到花儿都谢了。”
外甥高瑞则发了个翻白眼的表情:“我跟我女朋友五点半就起床了,在学校门口喝了两个小时西北风,舅舅也太不靠谱了吧?”
大姐则在群里@我,发了一长串的语音,我没点开,也能猜到里面的内容。
整个家族,对我进行了一场缺席的审判。罪名是:自私、无情、不负责任。
我看着那些指责,心里竟然异常平静。
如果说昨晚的决定是一时冲动,那么此刻,看着这些熟悉的、意料之中的反应,我反而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你看,没有一个人问我,是不是真的遇到了什么急事。没有一个人关心我,是不是碰到了什么麻烦。他们的所有情绪,都围绕着自己的旅行计划被打乱而展开。
在他们眼里,我的“事”,永远没有他们的“事”重要。我的存在,就是为了服务于他们的需求。
我平静地在群里回了一句话:“工作原因,实在抱歉。旅行的费用,等我回去一并承担。”
然后,我退出了这个群聊。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像是卸下了一个沉重的枷D锁。
我没有回复任何人的私信,也没有回拨任何一个电话。我不想再陷入无休止的辩解和争吵。
我走进服务区的便利店,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包子和一杯豆浆。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车辆,我第一次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这顿早饭,是我这些年来吃得最舒心的一顿。
吃完早饭,我继续上路。阳光很好,透过前挡风玻璃洒在身上,暖洋洋的。我把车速放慢,打开了所有的车窗,任由清新的风吹拂着我的脸。
我开始观察路边的风景。原来高速公路两旁不只是单调的护栏,还有连绵的青山,金色的稻田,和散落在山谷间白墙黛瓦的村庄。这些景色,在我以往作为“司机”的旅途中,是从未留意过的。
手机偶尔还会响起,但我都直接按了静音。
我知道,这场家庭风暴不会轻易平息。但我决定,先给自己放一个假。一个不被任何人打扰,只属于我自己的假。
我开着车,漫无目的地向前。饿了就在服务区吃点东西,困了就把车停在安全的角落睡一会儿。
三天后,我抵达了那个地图上随机选中的海滨小城。
那是一个安静得近乎原始的地方,有着蔚蓝色的天空,清澈见底的海水,和一条长长的、空无一人的海岸线。
我找了一家面朝大海的民宿住下。每天的生活就是看海,发呆,跟着当地的渔民出海打渔,或者在沙滩上漫无目的地行走,直到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没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我只是一个普通的游客。
我开始反思。反思我和大姐的关系,反思这些年我自己的问题。
我意识到,大姐的理所当然,有很大一部分是我自己“惯”出来的。我的不懂拒绝,我的“老好人”心态,我的“打碎了牙往肚里咽”,都在无形中纵容了她的索取,让她觉得我的一切付出都是天经地义。
一个巴掌拍不响。这段畸形的关系里,我并非完全无辜。我用无底线的付出去维系的,不是亲情,而是一种自我感动式的、脆弱的平衡。
而现在,我亲手打破了它。
疼,是肯定的。但或许,只有打破,才有重建的可能。
在海边的第七天,我决定回家。不是因为屈服,而是因为我觉得,逃避解决不了问题。我需要回去,面对面地,和他们进行一次平等的对话。
第5g章 平等的对话
回程的路,我开得很慢。
来时是逃离,去时是面对。心境截然不同。我不再焦虑,不再愤怒,内心一片平静。我在脑海里预演了无数次和大姐见面的场景,思考着我该说什么,她又会是什么反应。
我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找了家酒店住下,好好地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衣服,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然后,“姐,我回来了。晚上有空吗?我们单独聊聊。”
我特意强调了“单独”两个字。
信息发出去后,石沉大海。我猜她还在气头上,或者根本不屑于理我。
我也不急,把手机放在一边,开始处理这十天来积压的工作邮件。
一个小时后,手机响了,是大姐打来的。我接起电话,没等我开口,她冰冷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还知道回来?我还以为你死在外面了!”
“姐,我在市中心的星巴克等你,我们谈谈吧。”我没有和她争吵,语气平静。
电话那头沉默了。或许是我的冷静让她有些意外。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等着。”
半小时后,大姐推开咖啡馆的门,一阵风似的走到我对面坐下。她穿着一身职业装,脸色铁青,眼神里满是怒火,像一头准备战斗的母狮。
“陈立,你长本事了啊!”她一坐下就开火了,声音不大,但充满了压迫感,“一声不吭就玩失踪,把我们一家人当猴耍,你觉得很有意思是吗?”
我给她点了一杯她常喝的拿铁,然后把自己的那杯美式往她面前推了推:“姐,你先消消气。我知道你很生气,但你能不能先听我把话说完?”
她瞪着我,没说话,算是默许了。
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姐,首先,这件事我做得确实不对,不辞而别,让你们担心了,我道歉。”
听到“道歉”两个字,她的脸色稍稍缓和了一些。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做。”
我没有翻旧账,没有提那些年我为他们家花了多少钱,做了多少事。因为我知道,一旦开始算账,亲情就完了。
我只是平静地,把那天晚上我的感受,原原本本地告诉了她。
“我原本以为,那是一次只属于我们姐弟俩的旅行。我期待了很久,也准备了很久。我想和你聊聊小时候的事,想问问你工作累不累,想知道你过得开不开心。”
“可是你那个电话,让我觉得……我所有的准备和期待,都成了一个笑话。我觉得我不是你弟弟,只是一个会开车的工具。你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直接安排了姐夫、外甥和他的女朋友。在你的计划里,我只需要负责开车就行了。”
“姐,你有没有想过,我的车后排坐满了人,行李堆得像小山,我一路上要开十几个小时,要负责所有人的安全,我会不会累?你有没有想过,我订的房间,做的攻略,都是按照两个人的标准来的,突然变成五个人,一切都要重新安排,我会不会烦?”
“你没有。你只觉得‘都是一家人’,我计较这些,就是小气,就是自私。”
我的声音很平稳,没有一丝波澜,但每一个字都清晰地传到她的耳朵里。
大姐的脸色,从愤怒,到错愕,再到一丝茫然。她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我继续说道:“姐,我们是亲人,没错。但亲人之间,更应该互相尊重,互相体谅,不是吗?我愿意为你付出,因为你是我姐姐。但我不希望我的付出,被当成是理所当然的义务。”
“我这些年,过得也很累。工作压力大,要还房贷车贷。我也需要关心,需要理解。可是,你除了在需要我帮忙的时候会想起我,其他时候,你关心过我吗?”
说到最后,我的声音有些哽咽。
大姐低下了头,双手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杯,沉默了很久。咖啡馆里放着舒缓的音乐,气氛有些凝重。
许久,她才抬起头,眼圈红了。
“小立,”她的声音也沙哑了,“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觉得,我们是一家人,没必要分得那么清……”
“我知道。”我点点头,“但人与人之间,不管是家人还是朋友,都是需要边界的。没有边界的亲情,会让人窒息。”
她看着我,眼神复杂。有愧疚,有委屈,也有一丝陌生。她可能从来没有想过,一向温顺听话的弟弟,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那……那你也不能就那么跑了啊!你知不知道,都快急疯了!”她还在为我的行为辩解,但语气已经软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我的错。我会跟爸妈解释清楚的。”我说,“姐,我今天找你,不是为了吵架,也不是为了指责谁。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真实想法。我希望以后,我们能换一种方式相处。”
“我还是你弟弟,你需要帮忙,只要我能做到,我义不容辞。但我希望,你能把我当成一个独立的、有自己思想和生活的成年人来尊重。而不是一个可以被你随意支配的附属品。”
说完这番话,我感觉心里的一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大姐又沉默了。服务员把她的拿铁端了上来,她在上面用勺子胡乱地搅着,拉花很快就散了。
“对不起。”
很久之后,她轻轻地说了三个字。
我的眼泪,在那一刻,差点涌了出来。
我等这句话,等了太多年。
第6章 未完成的旅途
那天的谈话,没有想象中的激烈争吵,也没有痛哭流涕的拥抱和解。我们只是平静地坐着,喝完了各自的咖啡,然后像两个许久未见的朋友一样,聊了聊彼此的近况。
她说了自己单位里的人事变动,说了外甥高瑞的女朋友有多难缠,说了姐夫高强钓鱼又空手而归的糗事。我也说了我工作上的瓶颈,说了最近在看的一本书,说了在那个海边小城遇到的有趣的人。
我们好像从来没有这样聊过天。没有索取,没有抱怨,只是单纯的分享。
临走时,她对我说:“小立,你长大了。”
我笑了笑:“姐,你也该学着把我当个大人看了。”
她也笑了,虽然有些勉强,但眼神里的冰冷已经融化了。
回到家,我迎接了父母的混合双打。母亲一边哭一边数落我,父亲则沉着脸,让我跪下。我没有跪,也没有辩解,只是等他们发泄完了情绪,才把我和大姐的对话,用更温和的方式,复述了一遍。
我说:“爸,妈,我不是不认这个姐姐,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我也是个需要被尊重的人。亲情如果变成了绑架,那会比任何关系都更伤人。”
父亲沉默了。母亲还在抽泣,但没有再说什么。
这件事,在我们家,就算是以这种方式,暂时画上了一个句号。
我和大姐的关系,进入了一段微妙的冷却期。我们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联系,但偶尔,她会发微信问我“吃饭了吗”,或者分享一个搞笑的视频。我也会在看到适合她的东西时,给她寄过去。
我们都小心翼翼地,维持着一个安全而礼貌的距离。
姐夫高强见到我,还是会热情地搂着我的肩膀,但再也没提过让我陪他去喝酒。外甥高瑞在微信上给我道了歉,说那天是他们太想当然了。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知道,被伤害过的关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恢复如初。信任和尊重的重建,需要时间。
半年后的一个周末,我正在家里看书,接到了大姐的电话。
“小立,有空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犹豫。
“有啊,怎么了姐?”我的心提了一下,不知道她又要提出什么要求。
“那个……我车该保养了,你能不能……陪我去一趟4S店?我不太懂这些。”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小心翼翼的征询。
我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好啊,没问题。我下午过去接你。”
“不用不用!”她立刻说,“我自己坐地铁过去,我们在4S店门口见就行,不麻烦你了。”
挂了电话,我站在窗前,看着楼下车来车往,心里五味杂陈。
我知道,那趟被我中途放弃的云南之旅,我们可能再也不会有机会完成了。
但是,一条新的、通往彼此内心的路,似乎正在我们脚下,缓缓铺开。
这条路可能不会那么平坦,但至少,我们学会了尊重对方的步调,也看清了路边的风景。
或许,这才是旅行真正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