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做生意亏了五十万,我妈让我卖掉婚房替他还债:你是姐姐,帮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发布时间:2025-10-17 07:54 浏览量:3
夜里十一点,门铃被按得像着了火,急促又蛮横。
我刚洗完澡,头发还滴着水,透过猫眼,看见我妈周桂兰那张熟悉的、写满焦躁的脸。
打开门,一股寒气裹着她冲了进来。她没换鞋,直接把一个巨大的红白蓝蛇皮袋甩在玄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砰”一声。
“妈,你怎么来了?”我丈夫顾沉出差,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她没理我,径直走到沙发边,把我婚礼时买的一套崭新被套扯下来,卷成一团,动作粗暴。
“借住几天,你弟那边紧着点。”她头也不抬,语气像是命令。
我心里咯噔一下,沈策,我那个二十九岁的弟弟,肯定又出事了。
“妈,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我走过去,试图帮她整理,手却被她一把打开。
她终于转过身,抬着下巴,用一种宣布判决的口吻说:“五十万。”
两个字,像冰块砸进我胃里。
“什么五十万?”
“你弟,沈策,做生意亏了五十万。”她话说得轻飘飘,仿佛在说今天白菜涨了两毛钱。
我脑子嗡的一声。五十万,对于我和顾沉这种背着房贷的普通工薪族,是个天文数字。
“那……那怎么办?”
“怎么办?”她挑起一边眉毛,走到我面前,上下打量着我,像在评估一件货品。“你这套房,卖了最利索。”
我浑身一僵,血液都凉了。
“妈,这是我和顾沉的婚房,还在还贷款。”我的声音发紧,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
她冷笑一声,那笑声尖锐刺耳,像指甲划过玻璃。
“你是姐姐,帮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家门口那声“天经地义”,像一把冰冷的钥匙,直接拧到了我的心锁上,把里面最后一点温情,彻底锁死。
她说完,就好像这事已经定了,转身去开蛇皮袋,从里面掏出她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完全把我当成了空气。
玄关门口摆着两双拖鞋,一双是我的,一双是顾沉的。她嫌恶地用脚尖把我那双粉色的棉拖踢到墙角,嘴里嘟囔着:“脚汗重的穿那个。”
我看着那双被踢开的拖鞋,鼻腔里忽然泛起一股熟悉的味道,是很多年前,我考上大学那个暑假,被她从城里叫回老家喂猪时,猪圈里弥漫的味道。
闷热,腥臊,无处可逃。
第二天早上,我一夜没睡,顶着两个黑眼圈起床。
我妈周桂兰已经做好了早饭,一锅白粥,一碟咸菜。我弟沈策也来了,正坐在餐桌旁,低头玩着手机,时不时发出一声轻笑,好像天塌下来也与他无关。
我拉开椅子坐下,沉默地喝粥。
“姐,我跟你说,我那个短视频项目前景特别好,就是资金链断了,周转不开。”沈策头都没抬,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划着。
我妈立刻把一个塑料文件袋拍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这是账单,人家债主赵文明天就来。沈禾,你要是不卖房,别怪我豁出这张老脸,去你单位闹。”
我打开文件袋,里面是一沓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和手写的账目,杂乱无章。
爸,沈志,就坐在桌子另一头,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用筷子机械地抠着碗里的饭粒,仿佛想在碗底抠出一个洞,好把自己藏进去。
“姐,你放心,我就是周转两个月,两个月后连本带利都还你。”沈策终于放下手机,眼神真诚地看着我。
我看着他那张因为熬夜而略显浮肿但依然英俊的脸,甜言蜜语从他嘴里说出来,总是格外有说服力。
但我已经三十六岁了,不是二十六岁。
“可以。”我平静地开口,“给我看合同,给我看银行流水,给我看担保人协议。五十万不是小数目,我需要知道钱亏在了哪里,用在了何处。”
沈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猛地一拍大腿,声音陡然拔高:“姐,你什么意思?你不信我?”
我还没说话,我妈周桂兰手里的粥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碎了半边,黏稠的白粥溅了我一裤腿。
“沈禾!你读那么多书有什么用?读得心都黑了!关键时候跟亲弟弟算计这么清楚!我们是一家人,你这么抠,是要遭天谴的!”
她尖利的声音在小小的餐厅里回荡。
亲妈的碗一落地,碎掉的,是我对这个家最后一点体面的幻想。
我看着地上的狼藉,没有动,也没有说话。
多年的经验告诉我,此刻任何辩解都是火上浇油。我妈的逻辑里,没有对错,只有她儿子的需求。
顾沉晚上八点才下班回家。
一进门,就感觉到了屋里凝固的气氛。我妈坐在沙发上,抱着手臂,一脸全世界都欠她的表情。我弟在阳台打电话,声音忽高忽低。我爸,依然是那个隐形人,坐在小马扎上看电视,电视没开声音。
“老婆,我回来了。”顾沉放下公文包,走到我身边,习惯性地想抱抱我。
我轻轻推开了他,朝我妈的方向使了个眼色。
他立刻明白了。
我把他拉进卧室,关上门,用最快的速度把事情说了一遍。
顾沉听完,脸上没什么表情,他这个人,天生情绪稳定,或者说,内敛。他沉吟了片刻,只问了一个最实际的问题:“卖房后,我们住哪?”
门外,我妈的耳朵像雷达一样,立刻捕捉到了关键词。
她猛地推开卧室门,也不管我们夫妻俩是不是在说私密的话,直接冲着顾沉开了火:“小顾,你是男人,家里出了事,你就该撑着点!我女儿嫁给你,不是让她跟着你受委屈的!”
顾沉的语气依旧平淡,甚至可以说是冷静:“妈,撑,是基于周详的计划,不是一时冲动掀桌子。这套房子,我们俩每个月要还三千八的贷款,卖了它,我们不仅没地方住,还会损失一大笔钱。”
我妈听不进去这些,她翻了个白眼,话锋一转,矛头对准了我:“看吧看吧,我就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女儿现在心里眼里只有男人,忘了自己姓什么了!”
我夹在他们中间,一边是声嘶力竭的母亲,一边是冷静克制的丈夫,耳边嗡嗡作响,像有无数只蜜蜂在飞。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当有人拿亲情当锤子的时候,无论你是什么,最后都会变成一颗钉子,被狠狠地砸进墙里,动弹不得。
我找了个借口躲进书房,反锁上门,立刻打电话给我的闺蜜林笛。
林笛是我同事,法务助理出身,懂劳动法,也懂合同基础,是我身边最懂规则的人。
“林笛,我弟亏了五十万,我妈逼我卖婚房,他们什么合同都没有,只有一堆聊天记录。”我压低声音,语速飞快。
电话那头,林笛的声音很镇定:“沈禾,你先稳住。第一,绝对不要做任何口头承诺,比如‘我帮你解决’‘我想办法’之类的话。第二,一分钱都不要转,哪怕是一百块。在法律上,债权债务的认定非常讲究证据,你一旦掺和进去,就可能被认定为共同债务人。”
我连连点头,把她的话记在心里。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砰砰”的拍门声,是我妈。
“沈禾!你跟谁在里面密谋?我辛辛苦苦生你养你,是为了让你给我添堵的吗?开门!”
我攥紧手机,压住心头翻涌的怒火,对着门外说:“妈,你先离开一下,让我喘口气,行吗?”
这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对我妈说“请你出去”。
我的心跳得厉害,像是偷了家里东西被当场抓住的小孩。
门外安静了几秒,随即传来她更大的哭嚎声:“你翅膀硬了!嫌我这个当妈的碍事了!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没良心的东西啊!”
我闭上眼,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我知道,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第二天下午,那个叫赵文的债主真的来了。
他大概三十多岁,穿着一件明黄色的羽绒服,在冬日里格外扎眼。人长得不凶,甚至笑呵呵的,进门还自己带了鞋套。
他把一份所谓的“借款明细”放在茶几上,A4纸打印的,没有公章,没有签名,附带的证据全是微信聊天记录的截图。
“姐姐,你好你好。”他自来熟地跟我打招呼,“这事儿啊,女人做主就好办,爽快。”
我弟沈策坐立不安地在旁边抽烟,烟点燃了半截,又被他狠狠掐灭在烟灰缸里,然后对赵文挤出一个讨好的笑:“赵哥,你看,给我姐一个面子,宽限几天。”
我妈立刻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接话:“小赵啊,你放心,我们家禾禾最懂事了。这房子,我们卖!卖了就全清了!一分钱不会少你的!”
我没有理会他们的表演,目光死死盯着那几张截图上反复出现的四个字——“预付货款”。
我抬起头,看着赵文,平静地问:“沈策跟你做的到底是什么生意?聊天记录里一直说预付货款,是赌石,还是囤积什么市面上不允许流通的货?”
赵文脸上的笑容一滞,挑了挑眉,语气也冷了下来:“姐姐,你这就管得有点宽了吧?”
我心里有了数。
这笔钱,根本不是什么正经生意亏空。
别人伸手到你口袋里要钱的时候,从来不会跟你谈论一分一毫的风险,他们只会反复跟你强调你的责任,你的义务,你的孝顺。
而你一旦问到风险,就触碰到了他们最心虚的角落。
我妈开始跟我打亲情牌。
她坐在我床边,一边抹眼泪,一边给我回忆往昔。
“禾禾,你忘了吗?你上大学那会儿,家里多穷啊。我这张老脸都不要了,挨家挨户去亲戚家给你借学费。你大舅,你二姨,哪家没借过?当时我就跟他们说,等我们禾禾毕业了,有出息了,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家里,就是你弟弟。”
我当然记得。
我还记得,那些亲戚把钱递给我妈时,附加的条件是:“桂兰啊,等禾禾毕业挣钱了,先给策策买辆摩托车,男孩子出门有面子。”
我毕业工作的第一年,省吃俭用,攒了三千块钱,托人给沈策买了辆二手的嘉陵摩托。
我妈收到车,嘴上却说:“新的多好,二手的没面子。不过算了,姐姐嘛,就该让着弟弟。”
那时候我真的以为,让一让,日子就能顺遂过去。我让出了我的第一笔存款,让出了我的休息时间,让出了我在家里的发言权。
我以为我让出的是一条路,能让大家都安安稳稳地回到家。
后来我才明白,我默认的退让,其实是默认了自己将永远在人行道上行走,而他们,可以心安理得地在主干道上横冲直撞。
这些年,沈策骑着那辆摩托车,后来又换了汽车,去了多少地方,见了多少朋友,但他从来不记得,车里的油,是谁一升一升给他加满的。
婚房首付的时候,也发生过类似的事情。
顾沉家出了大部分,我们家也出了五万,那是我工作好几年攒下的所有积蓄。签购房合同时,顾沉坚持要在房产证上加上我的名字。
他说:“沈禾,这是我们两个人的家,必须有你的名字。”
我当时感动得一塌糊涂。
可我妈,当着所有亲戚的面,撇着嘴说:“女儿家家的,早晚是别人的人。这房子加上名字,以后要是离了,不还是算顾家的?我们家可亏大了。”
我尴尬地站在原地,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只能掏出我准备的嫁妆清单,想堵住亲戚们的嘴。
后来,我无意中听到她背着我给沈策打电话。
“策策啊,你姐结婚,嫁妆妈不让她带走太多,那些钱你姐夫家有的是,咱们得留着,给你以后娶媳妇用。”
我站在门后,听得清清楚楚,心口像被堵了一团棉花。
但我什么也没说,我装作没听见。
我学会装聋作哑的那一年,我们之间的亲情,就开始失聪了。它听不见我的委屈,我也听不见它的真心。
赵文第二次上门,态度就没那么客气了。
他带来了两个“朋友”,一高一矮,手臂上都有纹身,一看就不是善茬。他们不上楼,就在我们家楼道里待着,吹口哨,大声说笑,引得对门和楼下的邻居都探出头来看。
我开了门,把他们三个人都请了进来。
“坐吧,家里水还没烧,就不给三位倒茶了。”
我把他们让到客厅沙发上,然后把我的手机放在茶几上,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全程录音功能。
赵文的脸色变了变,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呵呵的样子。
“姐姐,快人快快语。五十万,今天给我三十万,明天再给二十万,利息我就不算你们的了。你看我这人,够意思吧?”
我妈一听,眼睛都亮了,激动地推了我一把:“禾禾,你听见没!人家小赵够意思!让你少还好多钱呢!”
我笑了笑,没理她。
我看着赵文,一字一句地问:“赵先生,你说这是货款,那你们的货在哪里?进货合同在哪里?给沈策开的发票又在哪里?五十万的生意,不可能什么凭证都没有吧?”
赵文脸上的笑容彻底挂不住了。
“我说姐姐,咱们都是熟人,你弟弟介绍的,何必这么死磕呢?伤感情。”
我心里冷笑。
我最怕的,就是“熟人”这两个字。因为他们最擅长的,就是拿你的脸面,去做他们的人情。用你的声誉,去填他们的窟窿。
沈策看硬的不行,开始来软的。
他私下给我发了一条长达六十秒的语音,声音带着哭腔,情真意切。
“姐,我求你了,这次你一定要帮我。我这次的项目真的行,都跟一家短视频工厂谈好合作了,人家是大公司,就等我这笔钱到位。吴妍,我女朋友,她都投钱进来了,你就帮我撑过这两个月,我保证,以后给你买大别墅!”
语音后面,还附带了一张图片,是一份所谓的“合作意向书”,上面盖着鲜红的章,但落款处是空白的。
我把图片转发给了林笛。
林笛秒回:“假的。意向书不等于合同,没有任何法律效力。而且这个公章的字体和间距都不对,很可能是P的。”
我深吸一口气,给沈策回了消息。
“我可以借给你三万,这是我个人能拿出的极限。你需要给我写一张正规的借条,并且,把你那辆开了五年的二手车作为抵押,把行驶证和车钥匙都给我。”
消息发出去,不到三秒,沈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接通就是一顿咆哮。
“沈禾!你把我当什么了?外人吗?我是你亲弟弟!你居然让我写借条,还要我抵押车?你是不是疯了!”
我妈从他房间里听到了动静,立刻冲进我的卧室,一把夺过我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床上。
“你这个狠心的东西!为了钱,连亲弟弟都不要了!行,你给我记着,等你老了病了,需要我照顾的时候,你别开口求我!”
他们总是这样,把血浓于情分当成可以随时兑现的筹码,而我,只能把他们划定的边界,当成一堆必须清理的垃圾。
我把那三万块钱转给了沈策,附言写的是“生活费”。
我以为,这三万块,是终结,是我买断这场闹剧的最后一点钱。
我没想到,这三过万,成了他们手里指向我的第一把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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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天,是农历腊月二十三,小年,也是我们单位开年会的日子。
天气预报说,那是入冬以来最冷的一天。
我化了淡妆,穿上了新买的裙子,准备去酒店参加年会。刚走到单位楼下,就看到门口围了一圈人。
我心里一沉,有种不好的预感。
挤进人群,我看见了让我毕生难忘的一幕。
我妈周桂兰,带着我弟沈策,还有那个债主赵文,正堵在我单位的大门口。
凛冽的寒风里,他们拉着一条白底黑字的横幅,上面写着:“不孝女沈禾坐拥婚房,不救亲弟于水火!”
几个大字,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扇在我脸上。
周围的同事、路人纷纷举起手机,对着横幅,也对着我,拍照、录像。
我妈坐在一个自带的小马扎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喊着:“大家来评评理啊!我的女儿,我辛辛苦苦供她读书,拿了家里的钱在城里买了房,现在翅膀硬了,就不认我这个娘了!她弟弟做生意周转不开,她见死不救啊!”
赵文适时地递过来一张打印纸,上面是一份“欠条”,金额是五十万,而“欠款人”一栏,赫然是我名字的复印件。下面还附带了一张银行流水截图——正是我前几天转给沈策的那三万块,金额被他们用软件P成了“五十万”,转账附言也被改成了“五十万首款”。
我妈指着我,声音凄厉:“签!你今天就在这份卖房协议上签字!签了,我们明天就撤横幅!”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冲到了头顶,双腿发软,几乎站不住。我想拿出手机打给顾沉,手却被赵文一把按住。
他凑到我耳边,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威胁:“小姑娘,大家同事都看着呢,别闹得太难看。”
电梯门开了,几个我们部门的同事走出来,看到这一幕,脸上的表情各不相同,有惊讶,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看热闹的疏离。那些眼神像一根根细密的针,扎得我无处遁形。
单位的保安也走了过来,大概是想息事宁人,劝我:“姑娘,要不你先签个保障,别影响单位的形象,有话好好说嘛。”
我被他们一步步逼到了墙角,退无可退。
就在我几乎要崩溃的时候,人群外,一个清冷的女声响了起来,不大,但足够清晰。
“你们这种行为,涉嫌寻衅滋事。这张所谓的欠条,属于伪造民事证据,情节严重的,是要负刑事责任的。”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
林笛走了进来,她穿着一身干练的职业装,手里举着一个厚厚的文件夹,像一个手持盾牌的女战士。
她的身后,是顾沉。
他快步走到我身边,脱下自己的大衣,披在我颤抖的肩膀上。他没有看我妈,也没有看赵文,只是握住我冰冷的手,眼神沉稳得像一座山。
“我们报警,去派出所走程序。”
风刮得我耳朵发疼,吹干了我没流出来的眼泪。我第一次觉得,冷,比丢人更让人清醒。
到了派出所,我妈还在撒泼打滚。
“警察同志,我是她亲妈!我教育我自己的女儿,怎么了?天底下哪有女儿不孝顺,亲妈不能管的道理?”
我坐在她对面,已经感觉不到愤怒,只觉得一阵深深的疲惫。
顾沉把我们提前准备好的材料递给民警:单位门口的监控录像、路人拍下的视频、我手机里的全程录音。
“警察同志,我们根据《治安管理处罚法》的规定,申请对他们扰乱单位秩序的行为进行处理。”顾沉的语气不卑不亢,“至于家事,我们回家关起门来解决。但她,周桂兰女士,不能以‘教育女儿’为名,逼迫我妻子出售我们的夫妻共同财产。”
我平静地补充了一句:“妈,你可以教育我,但你不能逼我卖掉我和顾沉共同的房子。这是犯法的。”
顾沉随即递上了婚房不动产证的复印件,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我们两个人的名字。
“这套房产属于我们夫妻二人共有,任何一方都无权单方面处置。任何处置行为,都需要我们双方书面同意。”
我妈愣住了,她大概从没想过,有一天,我会用法律和规则来对抗她的亲情绑架。
不是我这个人有多硬,是白纸黑字的规矩硬。
从派出所出来,我们立刻去了社区和物业备案,详细说明了情况,要求禁止赵文等非小区业主在没有正当理由的情况下进入小区,更不允许任何形式的无故聚集和骚扰。
我妈被处以口头警告,赵文和他的两个朋友因为有寻衅滋事的前科,被罚了款。
她拿着那张薄薄的决定书,手都在抖。
民事层面上,林笛帮我草拟了一份措辞严谨的回函,以律师函的模板,用邮件的形式,同时抄送给了赵文和沈策。
回函的核心内容有三点:第一,我,沈禾,与沈策之间不存在任何五十万的借贷关系,请赵文在三日内提供具有法律效力的借款合同、收款收据以及银行转账凭证。第二,对于伪造欠条、篡改银行流水的行为,我方保留追究其法律责任的权利。第三,严正警告,若再有任何形式的骚扰、诽谤行为,我方将立刻提起诉讼。
邮件发出去不到半小时,赵文就打来电话,语气嚣张:“行啊你,找律师了是吧?我告诉你,这事没完!你们让我商誉受损,我还得追加违约金!”
说完,他给我发来一张新的“供货单”照片。
我转给林笛,她放大看了几眼,直接回了我几个字:“全是破绽。”
“你看,这个供货单的盖章边缘模糊,明显是P图的痕迹。日期写的是上个月,但单子上的货物型号,是这个月才上市的新品,时间前后矛盾。最关键的是,我查了这个盖章主体的公司,是一家早就被列入经营异常名录的空壳公司,法人代表都不是赵文。”
我拿着手机,直接拨通了沈策的电话。
“沈策,出来谈谈。别再拿妈当你的挡箭牌。”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才传来他沙哑的声音:“姐,你非要这样吗?”
“是你非要这样的。”我挂了电话。
你可以选择永远不长大,但你不能拿我的后半生,去给你失败的童年当保姆。
所谓的家庭会议,就设在我家的客厅。
我提前跟顾沉说好,定下规则:全程手机录音,任何人不得打断对方发言,谁情绪激动打断别人,会议就暂停十分钟。
我妈和我弟一前一后地进了门,我爸跟在最后,像个影子。
我妈刚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地就开始拍大腿,准备唱大戏:“我这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养出这么一个铁石心肠的女儿!姐姐不帮弟弟,是要遭天打雷劈的!”
我没接她的话,而是从文件袋里拿出两份打印好的文件,一份递给她,一份递给沈策。
“这是《关于夫妻共同财产处分的法律告知书》,上面有详细的法条解释。简单来说,婚房我一个人卖不了。”
我妈看不懂,也不想看,烦躁地把那几页纸推到一边。
沈策涨红了脸,喊道:“我那不是借钱,是合作投资!做生意有赚有赔,亏了大家就应该一起扛!”
我看着他,反问:“一起扛的前提,是一起在合同上签字。请问,哪份合同上有我的签名?”
这时,沈策的女友吴妍突然打来了视频电话。沈策接通,开了免提。
吴妍那甜得发腻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姐姐,大家都是一家人,你何必这么强硬呢?闹成这样,以后还怎么来往啊?策策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小家好。”
我盯着手机屏幕里那张化着精致妆容的脸,直接问她:“吴妍,你说你也投钱了,那你投了多少钱?有转账记录吗?”
视频那头的声音戛然而生,她哑了。
我把目光从手机移回到我弟和我妈脸上,一字一句地说:“我不是强硬,我只是想把我自己的地板,从被你们踩着的脚下,重新钉回去。”
他们的反扑很快就来了,以一种我熟悉又厌恶的方式。
赵文把我单位门口的照片,还有那张伪造的欠条,发到了我们老家所有的亲戚群里。
他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欺骗的无辜债主,把我描绘成一个忘恩负义、见死不救的“狼心狗肺”的姐姐。
我妈则在群里声泪俱下地配合着,讲述她这些年为我付出了多少,而我又是如何的冷漠无情。
一时间,我的手机被打爆了。
大舅、二姨、三姑……那些曾经在我上大学时借给我学费的亲戚,轮番打电话来“劝说”我。
“禾禾啊,做人不能忘本啊,你弟弟再不对,也是你亲弟弟。”
“一家人打断骨头还连着筋,给他个机会吧。”
“你一个女孩子,名声多重要啊,别闹得这么难看。”
单位里也开始有了风言风语,同事们看我的眼神都带着探究和一丝鄙夷。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家,一个人坐在小区的长椅上。冬夜的风很冷,我手里捧着一杯热奶茶,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手冷得连杯子都快握不住。
顾沉找到我,默默地坐在我身边,把他的手覆盖在我的手上。
“要不,我们先拿出十万,把这个窟窿堵一堵?”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忍。
我摇了摇头,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顾沉,我累了。我不想再用钱,去交换那短暂又虚假的沉默了。”
第二天,我主动去了我们街道的社区调解室,申请了家事调解。
我当着调解员和我妈的面,提出了我的“家庭边界条款”:
第一,我,沈禾,从今以后,不会再为沈策的任何经营性行为提供一分钱的担保或资金支持。
第二,欢迎家人来探望,但任何形式的借住,一律不得超过一周,特殊情况需提前协商。
第三,拒绝任何形式的前往我或顾沉工作单位的闹事行为,一旦发生,立刻报警处理。
我妈听完,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的鼻子骂:“沈禾,你这是要跟我断绝母女关系吗?”
我看着她的眼睛,摇了摇头。
“妈,不是断绝关系,是重新分类。亲情归亲情,债务归债务。我们不能再把它们搅成一锅粥了。”
我把我们家的亲情,从那本烂糟糟的账本里,小心翼翼地拿了出来。只有这样,它才不会继续在无尽的索取和绑架中,腐烂发霉。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每一根稻草的累加。而推倒他们谎言壁垒的,是一份关键证据。
林笛通过她的渠道,查到了沈策和赵文所谓的“合作”,其供货公司确实是一个空壳公司,发票抬头对应的公司主体,早在半年前就已经注销。
同时,她还发现,赵文在近三个月内,有多次被起诉的记录,都是类似的债务纠纷,他惯用的伎俩就是通过软硬兼施的逼债手段,“拼凑证据”,让债务人的家属不堪其扰,最终拿钱了事。
我们把所有材料整理成册,准备对赵文提起“名誉权侵权与虚假债务纠纷”的民事诉讼。
在起诉之前,我最后一次尝试和我妈、我弟沟通。
我给他们两人分别发了一份《家事行为告知书》,明确告知他们:以后任何涉及我个人名誉、侵扰我工作场所的行为,都将构成违法,我会即刻报警处理。
我妈收到后,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在电话里咆哮:“沈禾!你真要把你亲妈告上法庭吗?”
我拿着电话,走到窗边,看着楼下的车水马龙。
“妈,我告的不是你,我告的是那种会伤害到我的行为。”
电话那头沉默了。
良久,她咬着牙,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没良心。”
我挂断了电话。
从今天起,我决定把字典里“孝顺”那两个沉重的字,替换成更简单也更公平的四个字——“互不伤害”。
我们和赵文的纠纷,最终还是走到了法庭调解阶段。
法庭庄严肃穆的气氛,似乎能过滤掉一切情绪化的杂音。
赵文大概也没想到我真的会起诉,态度软了下来,想“私了”。
他的代理律师提出方案:“赵先生也是看在沈策的面子上,大家各退一步。沈女士这边出二十万,我们就当场了结此事,以后绝不骚扰。”
我坐在原告席上,对着法官,清晰地拒绝了。
“法官,我不同意。我们不会为一笔根本不存在的债务买单。”
法官让双方举证。
赵文那边拿出的,依然是那些聊天记录和伪造的欠条。法官当庭指出,这些聊天记录只能被认定为商业谈判过程,无法构成明确的借贷关系。而那张PS过的银行流水,更是弄巧成拙,成了他伪造证据的铁证。
我方则提供了完整的录音和录像,清晰地记录了他如何带人围堵我单位、如何言语威胁、如何逼迫我签卖房协议的全过程。
弟弟沈策作为证人出庭,他全程低着头,脸色苍白,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也不敢看我妈。
我妈也来了,她坐在旁听席上,第一次,从头到尾都保持着沉默。她那张总是充满愤怒和控诉的脸上,此刻写满了茫然。
真相,从来不需要和谁抬杠,它只需要站在阳光下,静静地接受审视。
调解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赵文当庭撤下了所有针对我的不实指控,并签署了一份保证书,承诺未来绝不会再以任何形式对我及我的家人进行围堵和骚扰。
我方则保留了对他伪造证据、侵犯名誉权等行为继续追责的权利。
几天后,派出所对之前他们围堵单位的行为,也下达了正式的治安处罚决定书,对赵文处以罚款,对我妈则是严重警告。
我把那张薄薄的决定书复印件寄回了老家。
我妈收到后,给我打了电话,声音嘶哑:“你真狠。”
我握着电话,平静地回答:“妈,法律没有血缘关系。”
界限这个东西,一旦被赋予了法律的姓名,那么,任何人的眼泪,都再也无权随意越界。
我以为事情就此了结,没想到,弟弟的反噬来了最后一次。
那是一个深夜,门铃又响了。
我通过猫眼,看到沈策一个人站在门外,身形摇晃,满身酒气。
我把门只开了一条缝,用防盗链挂着。
“姐……”他靠在门框上,眼神涣散,“再借我五万,最后一次。我……我真的没钱了。”
我看着他,这个我曾经倾尽所有去保护的弟弟,此刻看起来那么陌生,又那么可怜。
但我没有心软。
“可以。”我说,“把你那辆旧车的行驶证、备用钥匙都拿来做抵押,我们签一份正规的借款合同,逾期不还,利息按照银行商业贷款利率的两倍计算。车子,我要开走。”
他愣住了,随即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自嘲和绝望。
“沈禾,你疯了。”
说完,他转身,踉踉跄跄地消失在楼道的黑暗里。
我关上门,靠在门板上,许久没有动。
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的号码。
点开,只有一句话:“你过你的,别回头。”
发信人,是我的父亲,沈志。
那个在我家里长期沉默、如同隐形人一样的男人,终于从他厚重的沉默里,朝我伸出了一只手。
这个句子,我等了整整二十年。
我和顾沉找了个周末,去了房产交易中心。
我们签署了一份“夫妻共同财产特别声明”,并进行了公证。声明中明确注明,此套房产为夫妻二人共同所有,任何形式的抵押、出售或赠与,都必须经过双方同时到场书面签字确认,单方面行为一律无效。
做完这一切,我们又去了一趟小区物业,再次备案,将赵文、沈策等人的照片和信息提供给保安部,限制他们以任何理由骚扰我们。
处理完所有事情,我在我的朋友圈发了一条动态,配图是窗外晴朗的天空。
“谢谢所有朋友的关心,事情已经处理完毕。边界已立,各自安好。”
那些曾经喧嚣的亲戚群,彻底安静了。
我妈没有再来过我家,也没有再打过电话。
月底,我给她寄去了一张体检卡,还有两千块钱生活费。在快递单的备注栏里,我写了一句话:“此费用不附带任何条件。”
我不是要跟你断绝关系,妈。
我只是,想把那把常年横在我脖子上的刀,拿开。
最终,弟弟沈策和债主赵文的债务纠纷,还是进入了漫长的诉讼程序。他的女朋友吴妍,在得知他真的身无分文后,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我妈一个人搬回了老家,守着那栋空荡荡的房子。偶尔,她会给我打个电话,问问我工作忙不忙,身体好不好,但再也没有提过一个“钱”字,更没提过“卖房”。
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那天,我在医院加班到很晚,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
一开门,就闻到了饭菜的香气。
顾沉从厨房里端出一碗热气腾腾的汤,递到我手里。
“快喝点,暖暖胃。”
我捧着温暖的汤碗,看着他,忽然笑了。
“顾沉,我好像觉得,自己活得更轻了。”
他点点头,伸手摸了摸我的头。
“因为你终于给你自己,当了一次大人。”
是啊,我花了三十六年,才学会如何给自己当一个合格的大人。
虽然晚了点,但总归是学会了。
孝顺不是赔上自己的人生,亲情也不是可以无限透支的债权。
一个成年人对家庭的爱,从来都不需要用房产证来换取那一点点可怜的体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