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公司聚餐未告知我,我独自整理物品,CEO冷漠质问:你是谁?
发布时间:2025-10-21 07:44 浏览量:4
办公室很安静。
不,不是那种下班后的安静。
是死寂。
像一座被遗弃的城市,风吹过空旷的街道,只剩下回声。
我站在我的工位前,环顾四周。
所有的椅子都整整齐齐地推进了桌子底下,桌面上的电脑屏幕漆黑一片,反射着我模糊的影子。
只有我这台还亮着,屏幕保护程序是一片深邃的星空,有流星偶尔划过。
我伸手,轻轻触摸了一下旁边同事桌上的仙人球。
刺有点扎手。
是真的。
不是梦。
今天下午五点半,人力资源部的Linda,那个总是踩着十厘米高跟鞋,身上香水味能熏死一整条走廊的女人,笑意盈盈地发了一封全员邮件。
【主题:庆祝Q3业绩大捷,公司团建晚宴!】
邮件里写着时间,地点,一家听起来就很贵的日料店。
还附了一张餐厅的照片,精致的枯山水庭院,看起来禅意十足。
邮件的末尾,用加粗的红色字体写着:【一个都不能少哦!爱你们!】
后面跟了个俏皮的wink表情。
我看到了这封邮件。
我还回复了“收到,谢谢Linda姐”。
然后,我继续埋头做我手里的报表。
六点钟,办公室开始骚动起来。
女孩子们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口红的色号,男同事们则在争论是打车还是坐地铁过去更方便。
空气里弥漫着各种香水味、发胶味,混合着一种即将解放的、雀跃的气息。
我把报表的最后一个数据核对完毕,点击了发送。
收件人是我的直属上司,王经理。
发送成功。
我长舒了一口气,感觉肩膀上的肌肉都放松了下来。
我开始收拾东西,把文件归类,把笔插进笔筒,把喝了一半的水杯拿去茶水间洗干净。
做完这一切,我抬起头,发现办公室里的人已经走得差不多了。
只剩下三三两两的人还在等电梯。
他们看见我,也只是匆匆点头,然后转身挤进那小小的金属盒子里。
电梯门合上,数字开始跳动。
世界,又安静了下来。
我以为,他们只是先行一步,我稍后跟上就好。
我甚至还在想要不要换一件衣服,毕竟穿着这身工装去那么高级的餐厅,好像有点格格不入。
我打开手机,想看看他们有没有在群里发什么消息。
没有。
最新的消息还是下午Linda发的那封邮件。
我点开打车软件,输入了日料店的地址。
就在我准备下单的时候,我旁边的同事,那个桌上放着仙人球的小姑娘,给我发了条微信。
“姐,你今天不舒服吗?怎么没来呀?”
我的手指,就那么僵在了屏幕上。
我没来?
我明明就在公司啊。
我回了一句:“我在公司啊,正准备过去呢。”
那边隔了很久,才回过来一个震惊的表情。
“啊?可是……王经理说你今天请假了,身体不舒服,让我们不要打扰你。”
我的脑子“嗡”地一声。
像有一万只蜜蜂在里面筑巢。
请假了?
我什么时候请假了?
我今天早上八点半准时打卡,忙了一整天,连午饭都是在座位上解决的。
我做的报表,半小时前才发给了王经理。
他怎么会说我请假了?
我忽然想起,下午的时候,王经理确实来我身边站了一会儿。
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小陈,辛苦了,今天早点弄完就回去休息吧。”
当时我以为,这只是一句普通的客套话。
毕竟,他总是对每个人都这么说。
现在想来,那句话里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冰冷的针,扎进我的皮肤里。
原来,那不是客套。
那是通知。
一个把我排除在外的,心照不宣的通知。
我没有再回那个小姑娘的消息。
我关掉了打车软件。
我站起来,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
窗外,城市的灯火已经一盏盏亮起,像散落一地的钻石,璀璨得让人有些睁不开眼。
车流汇成金色的河,缓缓地流淌。
远处的写字楼里,还有很多像我刚才那样亮着灯的格子。
不知道那些格子里的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
被遗忘了。
或者说,被故意遗忘了。
我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
直到腿都有些麻了,我才缓缓地走回自己的工位。
我拉开抽屉,最底下,放着一个纸箱子。
是我刚入职时,用来装杂物的。
后来东西越来越多,就一直塞在抽屉最深处,几乎要忘了它的存在。
我把箱子拿出来,放在桌上。
然后,我开始一件一件地,把属于我的东西,放进去。
桌上的笔筒,是我自己买的,一个很可爱的龙猫造型。
放进去。
键盘下面压着的几张便利贴,上面写着一些备忘录,还有一些随手画的小涂鸦。
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
不对。
我顿了顿,又把纸团从垃圾桶里捡了回来,展开,抚平,放进箱子里。
那是我画的一只猫,正在追自己的尾巴。
有点傻。
电脑旁边的小风扇,夏天的时候,它救了我无数次命。
放进去。
抽屉里的零食,还没来得及吃的。
放进去。
一包备用的湿纸巾。
放进去。
一小瓶眼药水。
放进去。
……
我的动作很慢,很轻。
好像我不是在收拾东西,而是在举行一场漫长的告别仪式。
每拿起一件物品,关于它的记忆就会像潮水一样涌上来。
这个马克杯,是公司年会上抽奖抽到的,三等奖。当时我还挺开心的,因为一等奖的扫地机器人被王经理抽走了。
这本笔记本,上面记满了各种会议纪要和工作流程。我记得有一次,为了一个紧急的项目,我连续三天,每天只睡四个小时,把所有的细节都记在了这上面。项目成功后,王经理在庆功宴上,感谢了所有人,唯独没有提我的名字。
这个小小的急救包,里面有创可贴,有棉签,有碘伏。是为同事们准备的。谁不小心被纸划破了手,谁的高跟鞋磨破了脚后跟,都会来我这里找。他们总是笑着说:“小陈,你这里真是个百宝箱。”
现在,这个百宝箱要被我亲手封存了。
我把东西一件一件地装进箱子,箱子渐渐地满了,我的心,却好像一点一点地空了。
我工作了多久了?
三年?还是四年?
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只记得,我刚来的时候,公司还在另一栋楼,比现在小一半。
那时候,大家都很拼,很穷,但也很快乐。
我们会在深夜一起点外卖,围着一张小小的会议桌,一边吃着麻辣烫,一边讨论方案。
我们会因为一个bug的解决而集体欢呼。
我们会给过生日的同事准备惊喜,把他的脸按进蛋糕里。
那时候的王经理,还不是经理,只是个项目组长。他会和我们一起熬夜,会给我们讲冷笑话。
那时候的Linda,也还没有那么浓的香水味,她会素着一张脸,和我们一起吐槽客户的奇葩要求。
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大概是公司搬到这里之后吧。
办公室变大了,格子间把每个人都隔开了。
我们有了独立的茶水间,有了专业的咖啡机。
但再也没有人围在一起吃麻-辣烫了。
王经理升了职,他开始穿西装,打领带,说话也变得官腔十足。
Linda学会了化妆,她的高跟鞋越穿越高,离我们也越来越远。
而我,好像一直没变。
我还是那个默默做事的小陈。
那个会提前半小时到公司,把饮水机的水换好的人。
那个会在下雨天,多带一把伞放在公司备用的人。
那个会记得每个人的口味,订下午茶时不会出错的人。
那个会在系统崩溃时,不慌不忙地从抽屉里拿出备份U盘的人。
我以为,我的这些付出,他们都看在眼里。
我以为,我对于这个集体,是不可或缺的。
原来,都只是我以为。
没有我,他们照样可以去吃昂贵的日料,照样可以庆祝业绩大捷。
我,只是一个可以随时被“请假”的,无足轻重的存在。
箱子装满了。
我用胶带把它封好。
我站起来,最后看了一眼这个我待了数年的地方。
灯光惨白,把每一张桌子,每一把椅子,都照得没有一丝温度。
空气中,仿佛还残留着白天热闹的余温,但现在,只剩下冰冷的孤寂。
我抱着箱子,转身,准备离开。
就在这时,我听到了身后传来“滴”的一声。
是门禁卡的声音。
我回过头。
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站在门口。
我看不清他的脸,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
他似乎也没想到办公室里还有人,愣了一下。
然后,他走了进来。
脚步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清晰。
嗒,嗒,嗒。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我的心上。
他越走越近,灯光终于照亮了他的脸。
是一张很英俊,但也很冷漠的脸。
棱角分明,眼神锐利得像鹰。
我认识他。
他是公司的CEO,陆沉。
一个传说中的人物。
据说他毕业于常春藤名校,二十五岁就创立了这家公司。
据说他从不参加公司的任何集体活动,永远独来独往。
据说他很少笑,开会时,如果有人报告得不好,他会毫不留情地把文件摔在对方脸上。
我在公司这么久,也只在年会上,远远地见过他几次。
他总是坐在主位上,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的表演,像一尊没有感情的雕塑。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他,在这样一个场景下,如此近距离地相遇。
他走到我面前,停下脚步。
他的目光,落在我怀里的纸箱上。
然后,又缓缓地移到我的脸上。
他的眼神里,没有好奇,没有惊讶,只有一片纯粹的,冰冷的审视。
就像在看一个凭空出现在他领地里的,陌生的物件。
我们就这样对视着,谁也没有说话。
办公室里安静得可怕,我甚至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声。
终于,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比我想象中还要冷。
像冬日里结了冰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你是谁?”
你是谁?
这三个字,像一把淬了冰的匕首,精准地刺进了我心脏最柔软的地方。
然后,狠狠地搅动。
我以为,被整个公司抛弃,已经是我今天能经历的最糟糕的事情了。
但我错了。
最残忍的,是这句轻描淡写的“你是谁”。
它彻底地,否定了我在这里存在过的一切痕迹。
我抱着箱子,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我想哭。
我想把箱子狠狠地砸在他脸上,然后大声地质问他:你凭什么不认识我?
我为这家公司加过多少班?我为这家公司流过多少汗?
我看过凌晨四点的办公室,我见过清晨六点的第一缕阳光。
我的名字,我的工号,都清清楚楚地记录在公司的系统里。
你凭什么,问我是谁?
但,我没有。
我只是深吸了一口气,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愤怒,都压回了肚子里。
我抬起头,迎上他冰冷的目光。
我说:“我叫陈念。”
我说出我的名字时,声音有些沙哑,但很平静。
他微微挑了挑眉,似乎在等待我的下文。
我继续说:“我是行政部的员工,工号是A0734。”
“今天,是我在这里的最后一天。”
我说完,抱着我的箱子,从他身边绕了过去。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
我不想看到他脸上任何一丝多余的表情。
无论是同情,还是不屑。
我都不需要。
我只想快点离开这个地方。
这个让我付出了所有,却连一个名字都没能留下的地方。
就在我的手即将碰到门把手的时候,他的声音,又从我身后传来。
“等等。”
我的脚步顿住了。
但我没有回头。
“你的箱子。”他说,“看起来很重。”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是在嘲笑我的狼狈吗?
“里面装了什么?”他问。
我沉默了片刻。
然后,我转过身,看着他。
我决定,在离开之前,告诉他答案。
不仅是告诉他,也是告诉我自己。
“这里面,”我拍了拍纸箱,“装着三年来,我为这家公司做过的一切。”
“这里面有能打开档案室旧铁柜的备用钥匙,那把锁很老了,经常卡住,只有我知道怎么用巧劲打开。”
“这里面有所有打印机和复印机的维修电话,还有一些常见故障的排除方法,是我自己总结的。”
“这里面有公司所有绿植的养护手册,哪盆喜阴,哪盆喜阳,哪盆要一周浇一次水,哪盆要半个月施一次肥,我都写下来了。”
“这里-面还有……”
我顿了顿,看向他身后,那间巨大的,永远紧闭着门的CEO办公室。
“还有给你办公室里那盆琴叶榕的特别护理说明。”
我看到,陆沉的眼神,第一次有了一丝波动。
那盆琴叶榕,是他的宝贝。
据说,是某个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
它很难养,对光照、水分、温度的要求都极为苛刻。
公司请来的花卉养护公司,养死了两盆。
后来,这个任务就落到了我们行政部。
没人敢接。
是我,默默地接了过来。
我查了很多资料,请教了很多专家。
我每天第一个到公司,就是为了去看看它。
给它擦拭叶片上的灰尘,给它测量土壤的湿度,给它调整百叶窗的角度。
在我的照料下,那盆琴叶榕,长得越来越好。
叶片油绿,挺拔,充满了生命力。
它成了公司里的一道风景。
很多人都以为,是陆沉自己养得好。
没有人知道,背后有一个叫陈念的人,每天都在为它付出心血。
“它不喜欢被太阳直射,尤其是夏天午后的阳光,叶子会灼伤。”
“浇水要用纯净水,自来水里的氯气对它不好。每次浇水要浇透,直到水从盆底流出来为止。”
“它很敏感,不要经常搬动它的位置,也不要让空调对着它吹。”
“如果叶子边缘出现焦黄,可能是空气太干燥了,可以在旁边放一盆水,或者用加湿器。”
我一口气说了很多。
这些话,我从来没有对任何人说过。
它们就像我心里的一个秘密,一个只属于我和那盆植物的秘密。
今天,我把这个秘密,说了出来。
说完,我感觉自己好像也卸下了一个沉重的包袱。
陆沉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他的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
但我能感觉到,他周身那股冰冷的气场,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说完了?”他问。
“说完了。”我点头。
“你可以走了。”
他说。
我愣了一下。
就这么简单?
没有道歉,没有挽留,甚至没有一句“谢谢”。
我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我到底在期待什么呢?
我抱着箱子,再次转身。
这一次,我没有再停留。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门在我身后,缓缓地关上。
隔绝了那个我奋斗了数年的世界。
也隔绝了,那个连我的名字都不知道的男人。
走出写字楼,一股冷风迎面吹来。
我打了个哆嗦。
原来,外面已经这么冷了。
我抬头看天,天上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重的墨色。
我抱着箱子,站在路边,看着车来车往。
每一个车窗里,都映着一张张或疲惫,或麻木,或快乐的脸。
他们都有自己的目的地。
而我,却不知道该去向何方。
手机响了。
是那个叫我“姐”的小姑娘打来的。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姐,你到哪了?我们都在等你呢!”电话那头,是嘈杂的音乐声和欢笑声。
“我不去了。”我说,“你们玩得开心。”
“啊?为什么啊?王经理不是说你只是有点不舒服,晚点会到吗?”
“我……我辞职了。”
我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感觉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干又涩。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了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小姑娘才用一种难以置信的语气问:“为什么啊?姐,这么突然?”
是啊,为什么呢?
我也想问自己。
是因为一顿被故意落下的晚餐吗?
是因为一句伤人的“你是谁”吗?
好像都是,又好像都不是。
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每一根。
“没什么,就是觉得累了。”我对着电话,轻轻地说。
“那……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
“不知道,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姐,那你多保重。以后常联系啊。”
“好。”
挂了电话,我把手机揣回兜里。
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一颗,两颗,砸在冰冷的纸箱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我蹲在路边,抱着箱子,像一个被全世界抛弃的孩子,放声大哭。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哭到最后,眼睛又肿又痛,嗓子也哑了。
但我感觉,心里好像轻松了一些。
那些积压了太久的委屈和不甘,似乎都随着眼泪,流了出去。
我站起来,擦干眼泪。
我不能就这么倒下。
生活还要继续。
我抱着箱子,开始往前走。
没有目的地,只是漫无目的地,一步一步地往前走。
我想,我需要一点时间,来消化这一切。
也需要一点时间,来想清楚,我的未来,到底在哪里。
第二天,我睡到了自然醒。
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明亮的光斑。
我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
我不用去上班了。
这个念头,让我感到一阵轻松,又有一阵茫然。
我拿起手机,看到有几十条未读消息。
有那个小姑娘的,有其他几个关系还不错的同事的。
他们都在问我,为什么突然辞职。
字里行间,都是惊讶和不解。
我没有回复。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难道要告诉他们,因为你们都去聚餐了,没有叫我吗?
这听起来,也太矫情了。
我关掉微信,起床,洗漱。
镜子里的我,眼睛肿得像核桃,脸色也很憔-悴。
我对着镜子,扯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陈念,从今天起,你自由了。
接下来的几天,我过上了梦寐以求的废人生活。
我每天睡到中午,然后点一份外卖,窝在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剧。
我可以一口气看完一整季的美剧,也可以把一部老电影翻来覆去地看好几遍。
我不用再担心报表的数据有没有错,不用再接听各种催促的电话,不用再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的世界,一下子变得很简单,也很安静。
但,这种安静,有时候会让我感到害怕。
尤其是在夜深人静的时候。
我会突然从梦中惊醒,然后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我会忍不住去想,公司现在怎么样了。
没有我,那台老是卡纸的打印机,有人会修吗?
档案室那把难开的锁,他们能打开吗?
还有,陆沉办公室里那盆琴叶榕,有人记得给它浇水吗?
我越想,心里就越乱。
我发现,我嘴上说着不在乎,但心里,却还是放不下。
那毕竟,是我付出了数年心血的地方。
就像自己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就算他伤透了你的心,你还是会忍不住牵挂。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Linda的电话。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陈念,你的离职手续办好了,有时间来公司一趟,把东西拿走,顺便签个字。”
“我的东西,我已经拿走了。”我说。
“拿走了?”Linda的语气有些惊讶,“什么时候?”
“我走的那天晚上。”
“哦……好吧。那你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签字?”
“我这几天都有空。”
“那明天上午十点,怎么样?”
“好。”
挂了电话,我心里五味杂陈。
我终究,还是要再回去那个地方一次。
也好。
就当是,做个了断吧。
第二天,我特意起得很早。
我化了一个淡妆,换上了一件自己很喜欢的连衣裙。
我不想让他们看到我憔悴的样子。
我要让他们知道,离开他们,我过得很好。
我到公司的时候,刚好是九点五十五分。
办公室里,和往常一样,一片忙碌的景象。
键盘的敲击声,电话的铃声,人们的交谈声,交织在一起。
好像我的离开,对这里没有造成任何影响。
也是,地球离了谁,不都照样转吗?
我目不斜视地,朝着Linda的办公室走去。
路上,有几个同事看到了我,他们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有惊讶,有尴尬,还有一丝……同情?
我没有理会他们。
我径直走到Linda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请进。”
我推门进去。
Linda正在打电话,看到我,她对我做了一个“请坐”的手势。
我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安静地等待着。
我打量着她的办公室。
还是和我记忆中一样,整洁,精致,一丝不苟。
只是,她桌上的那盆绿萝,叶子有些发黄。
Linda很快就打完了电话。
她把一沓文件推到我面前。
“这是离职协议,你看一下,没问题的话,就在这里签字。”
我拿起协议,一页一页地,仔细地看。
都是一些常规的条款。
我拿起笔,在最后一页,签下了我的名字。
陈念。
这两个字,我写得很用力。
写完,我感觉自己心里最后的一点牵挂,也随之落下了。
“好了。”我把协议推还给她。
Linda收起协议,放进文件夹里。
她看着我,欲言又止。
“还有事吗?”我问。
“陈念,”她终于开口了,“那天晚上的事,对不起。”
我愣住了。
我没想到,她会跟我道歉。
“是王经理,”她说,“是他跟我们说,你家里有急事,请假了。我们都信了。”
“后来,我们才知道,你根本就没请假。”
“我们都觉得,他这么做,太过分了。”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王经理为什么要这么做?
是因为我前几天,当着全部门的人,指出了他方案里的一个致命错误吗?
还是因为,他觉得我功高盖主,威胁到了他的位置?
我已经不想去追究了。
没意义了。
“陈念,”Linda继续说,“其实,大家都挺舍不得你走的。”
“你走了之后,公司乱套了。”
“打印机坏了,没人会修。新的行政小姑娘,把客户的合同都给打错了。”
“茶水间的咖啡机,也堵了。现在大家只能喝速溶的。”
“还有档案室的柜子,怎么都打不开,里面有份很重要的文件,王经理急得焦头烂额。”
她一边说,一边摇头叹气。
我静静地听着。
心里,没有一丝快意。
只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原来,我的价值,就体现在这些琐碎的事情上。
原来,只有当我离开,这些事情没人做了,他们才会想起我。
“公司……准备再招一个行政吗?”我问。
“招了,”Linda说,“但是,都不合适。现在的年轻人,哪有你这么踏实肯干的。”
“你……有没有想过,再回来?”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期待。
回来?
我笑了。
“Linda姐,你知道吗?”我说,“我在这里工作了三年,除了你和几个关系好的同事,大部分人,连我的全名都叫不出来。”
“他们只会叫我,‘喂,那个行政’,或者‘小陈’。”
“我甚至怀疑,如果我今天不来签字,再过一个月,还会不会有人记得,公司曾经有过我这么一个人。”
Linda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
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所以,我不会回去了。”我说,“一个连我的名字都记不住的地方,不值得我留恋。”
说完,我站了起来。
“我走了,Linda姐,再见。”
我转身,拉开门,走了出去。
我没有再回头。
走出办公室,我感觉自己浑身轻松。
我终于,可以和这个地方,彻底地说再见了。
就在我快要走到电梯口的时候,一个人,拦住了我的去路。
是王经理。
他看起来,比前几天憔-悴了很多。
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头发也有些乱。
“陈念。”他叫住我。
“王经理。”我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你……”他看着我,眼神很复杂,“你真的要走?”
“离职协议,我已经签了。”我说。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懊悔。
“陈念,那天晚上的事,是我不对。”他说,“我不该……不该那样对你。”
“我向你道歉。”
我看着他。
他的道歉,听起来,那么的没有诚意。
更像是一种,迫于无奈的妥协。
因为他发现,没有我,很多事情都变得一团糟。
“道歉就不必了。”我说,“我只是想知道,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他沉默了。
眼神躲闪,不敢看我。
“是因为我上次在会上,反驳了你的方案吗?”我替他说了出来。
他的身体,微微一僵。
我知道,我猜对了。
“我只是就事论事。”我说,“那个方案,确实有很大的漏洞。如果真的执行下去,会给公司造成很大的损失。”
“我知道!”他突然提高了音量,“我知道你说得对!但是,你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让我下不来台!”
“你知不知道,因为那件事,我在陆总面前,有多丢脸!”
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可笑。
原来,在他的世界里,他的面子,比公司的利益,更重要。
“所以,你就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我问。
“我……”他语塞了。
“王经理,”我说,“你真的很可怜。”
说完,我不再理他,按下了电梯的下行键。
电梯门开了。
我走了进去。
王经理没有跟进来。
他只是站在原地,看着我,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电梯门缓缓合上,隔绝了他复杂的视线。
我靠在电梯冰冷的墙壁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结束了。
一切都结束了。
我以为,我的生活,会就此归于平静。
但,我没想到,几天后,我又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电话,是陆沉的助理打来的。
“是陈念小姐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很干练的女声。
“我是。”
“您好,我是陆总的助理,我姓李。陆总想见您一面,请问您明天上午有时间吗?”
陆沉?
他要见我?
我完全懵了。
他找我能有什么事?
难道是……因为那盆琴叶榕?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我问。
“抱歉,陈小姐,具体的事情,我也不太清楚。您来了就知道了。”李助理的语气,很客气,但也很坚决。
我犹豫了。
我不想再和那家公司,有任何瓜葛。
但是,对方是陆沉。
那个站在公司金字塔顶端的男人。
我承认,我有点好奇。
“好吧。”我最终还是答应了。
“那明天上午十点,在公司楼下的咖啡厅,可以吗?”
“可以。”
挂了电话,我的心,久久不能平静。
陆沉为什么要见我?
我想了一晚上,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第二天,我还是按照约定的时间,去了那家咖啡厅。
我到的时候,陆沉已经在了。
他坐在一个靠窗的位置,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外面是一件深灰色的羊绒大衣。
他没有像那天晚上那样,带着一身的寒气。
阳光透过玻璃窗,洒在他身上,给他冷硬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他面前放着一杯咖啡,正在看一份文件。
很专注。
我走到他对面,坐下。
他抬起头,看到我,合上了文件。
“来了。”他说。
声音,依旧是淡淡的,听不出什么情绪。
“陆总。”我点了点头。
服务员走了过来。
“一杯拿铁,谢谢。”我对服务员说。
然后,我们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似乎,也没有要先开口的意思。
气氛,有些尴尬。
还是我,先打破了沉默。
“陆总,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他看着我,黑色的眼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
“你的那份,”他顿了顿,“琴叶榕养护说明,我看了。”
“写得很详细。”
“谢谢。”我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它最近,长出了一片新叶子。”他说。
我有些惊讶。
琴叶榕发新芽,是很难得的。
说明,它现在的状态很好。
“那很好。”我说。
“嗯。”他应了一声。
然后,又是沉默。
我感觉,他今天找我来,肯定不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陈念。”他突然叫了我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叫我的名字。
从他嘴里说出来,感觉有些陌生。
“嗯?”
“你那天说,你在公司待了三年,但很多人,都叫不出你的全名。”
我的心,咯噔一下。
“是。”
“包括我。”他说。
我垂下眼眸,没有说话。
“那天晚上,我回去之后,调出了你的档案。”
“我看完了你入职以来,所有的工作记录,绩效考核,还有……你提过的所有建议。”
我的心,跳得越来越快。
我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你做的,比我想象中,要多得多。”
“公司系统的好几次优化升级,是你最先提出的。”
“行政流程的简化,也是你的建议。”
“甚至,我们现在用的这个企业邮箱,也是你当初对比了十几个品牌之后,选出来的性价比最高的。”
他说的这些,都是我做过的。
但,都是一些,很不起眼的小事。
我从来没想过,会有人去关注这些。
更没想过,这个人,会是陆沉。
“这些事情,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他问。
他的语气里,没有责备,更像是一种,真诚的困惑。
我抬起头,看着他。
“因为,没有人给我机会说。”我说。
“我的所有建议,都是通过邮件,发给我的直属上司。”
“也就是,王经理。”
“至于他有没有再往上汇报,我就不知道了。”
陆沉的眼神,沉了下去。
“王经理,已经被辞退了。”他说。
我愣住了。
“因为他瞒报了你的功劳?”
“不止。”陆沉说,“他利用职务之便,收受供应商回扣,数额巨大。公司的法务部,已经准备起诉他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
那个在我面前,耀武扬威的王经理,竟然是这样一个人。
“这些,都和你无关。”陆沉说,“我今天找你来,是想问你一件事。”
“什么事?”
他看着我的眼睛,很认真地问:
“陈念,你愿意回来吗?”
“回到公司。”
“我给你一个,配得上你能力的位置。”
我的脑子,又一次“嗡”地一声。
他,在邀请我回去?
而且,还要给我一个,配得上我能力的位置?
这是我做梦都不敢想的事情。
如果是在一个星期前,我听到这句话,我一定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但是现在……
我看着他,看着他英俊的脸,和他眼里的真诚。
我摇了摇头。
“对不起,陆总。”我说,“我不能回去。”
他的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 ઉ 的惊讶。
“为什么?”他问,“是因为薪水吗?我可以给你开出,让你满意的条件。”
“不是因为薪水。”我说。
“那是因为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
“陆总,您知道吗?我离开公司之后,想了很多。”
“我想,我之所以会那么轻易地被忽视,被忘记,不仅仅是因为别人的问题。”
“也因为,我自己,从来没有为自己争取过什么。”
“我总是觉得,只要我把事情做好,就总会有人看见。”
“但事实证明,我错了。”
“这个世界,不会因为你默默付出,就给你糖吃。”
“你想要什么,就必须自己大声说出来,自己去争取。”
“所以,”我说,“我不想再回到那个熟悉的环境里,去做一个,等着别人来发现我价值的人了。”
“我想去一个全新的地方,从零开始。”
“我想靠我自己的能力,去证明,我叫陈念。而不是,‘那个行政’。”
我说完这番话,感觉自己心里,豁然开朗。
这是我第一次,如此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问题。
也是我第一次,如此坚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陆沉静静地听着。
他没有反驳我,也没有再劝我。
他只是看着我,眼神里,多了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像是欣赏,又像是……别的什么。
过了很久,他才缓缓地开口。
“我明白了。”
他说。
“我尊重你的选择。”
“谢谢。”我说。
“不过,”他话锋一转,“我们还可以做朋友吗?”
朋友?
我和他?
这跨度,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我……”我有些不知所措。
“我只是觉得,”他说,“你是一个,很有趣的人。”
“我想,多了解你一些。”
他的语气,很真诚。
没有一丝,高高在上的感觉。
我看着他,突然就笑了。
“好啊。”我说。
那天,我们在咖啡厅,聊了很久。
我们聊工作,聊生活,聊理想。
我发现,他并不是像传说中那样,冷漠得不近人情。
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他的内心,其实是一个,很温暖,也很孤独的人。
他说,那盆琴叶榕,是他母亲留给他唯一的遗物。
所以,他才会那么紧张它。
他说,他很感谢我,把那盆琴叶榕,照顾得那么好。
就像,替他守护住了,他生命里,最重要的一份温暖。
从那以后,我们真的成了朋友。
我们会一起吃饭,一起看电影,一起去逛书店。
他会跟我分享他工作上的烦恼,我也会跟他吐槽我面试时遇到的奇葩公司。
他教我,如何在职场上,更好地保护自己,展现自己。
他告诉我,我的能力,远不止于做一个行政。
在他的鼓励下,我开始尝试新的领域。
我报了项目管理的课程,考了相关的证书。
我投了很多简历,也面试了很多家公司。
虽然,过程很辛苦,也失败了很多次。
但,我没有放弃。
因为我知道,这一次,我是为自己而活。
半年后,我拿到了一家我很心仪的公司的offer。
是一家初创的互联网公司,很有发展前景。
我应聘的职位,是项目经理。
虽然,是从助理做起。
但,我已经很满足了。
我把这个好消息,第一个告诉了陆沉。
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他说:“恭喜你。”
“但是,我有点舍不得。”
我的心,漏跳了一拍。
“舍不得什么?”我明知故问。
“舍不得,以后不能经常见到你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
“我们可以……视频啊。”我说。
“视频,和真人,是不一样的。”
“那……”
“陈念,”他打断我,“我能去你的城市,找你吗?”
我的脸,一下子就红了。
“你……你来找我干什么?”
“我想当面,跟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
“等你见到了我,就知道了。”
一个星期后,他真的来了。
他拖着一个行李箱,出现在我租住的公寓楼下。
那天,阳光很好。
他站在金色的阳光里,看着我,笑得像个孩子。
“我来了。”他说。
“嗯。”我点了点头,感觉自己的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走到我面前,放下行李箱。
然后,他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东西。
是一把钥匙。
一把,看起来很旧的,铜制的钥匙。
“这是什么?”我问。
“你不是说,”他看着我,眼睛亮得像星星,“有一把能打开档案室旧铁柜的备用钥匙,在你那里吗?”
“我找了很久,都没找到。”
“所以,我来问你要。”
我看着他手里的钥匙,又看了看他。
我突然明白了。
他不是来要钥匙的。
他是来,要我的。
“陆沉,”我说,“你是不是傻?”
“是。”他笑着点头,“从你抱着箱子,跟我说那盆琴叶榕该怎么养的时候,我就开始傻了。”
“我那时候就在想,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姑娘。”
“傻到,为了一盆植物,付出那么多心血。”
“傻到,被那么多人忽视,还一直默默地坚持。”
“后来我发现,真正傻的人,是我。”
“我差点,就错过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姑娘。”
他拉起我的手,把那把钥匙,放在我的手心。
“陈念,”他看着我,一字一句,无比认真地说,“我公司的档案室,还缺一个女主人。”
“你,愿意来吗?”
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我看着他,看着他眼里的深情和期待。
我用力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才知道。
那天晚上,我离开之后。
陆沉一个人,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站了很久。
他走到我的工位前,看着我留下的,那个空荡荡的位子。
然后,他走进了他的办公室。
他看着那盆,被我养得很好的琴叶榕。
他看到了,我留在花盆边上,那张小小的卡片。
卡片上,是我写的,那份详细的养护说明。
在说明的最后,我还画了一个小小的,微笑的太阳。
他说,他看到那个太阳的时候,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撞了一下。
他从来没有想过,一个素未谋面的人,会为他,为他的一盆植物,做到这个地步。
他也是在那一刻,才真正意识到,他的公司,失去了一个怎样的人。
他也是在那一刻,才真正明白,一个公司的灵魂,不是由那些光鲜亮丽的业绩报表构成的。
而是由每一个,像我这样,默默付出,用心做事的人,构成的。
他后来,把那张卡片,塑封了起来,一直放在他的钱包里。
他说,那是在提醒他。
提醒他,永远不要再轻易地,去问任何一个,为他努力工作的人:
“你是谁?”
因为,每一个努力生活的人,都值得被记住名字。
每一个用心付出的人,都值得被温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