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阿富汗工作时,无意揭开穆斯林女子头巾,她给我三种选择
发布时间:2025-10-07 21:23 浏览量:1
那三样东西,我至今还留着。
一把生了锈的铁扳手,一块褪了色的阿富汗头巾,还有一张被汗水浸得发黄的汇款单。
老婆陈静每次打扫书房,看见我那个上了锁的旧木匣子,总要嘟囔几句,说我一个搞建筑的糙老爷们,还学人家藏什么私房钱。我只是笑笑,从不解释。
有些事,烂在肚子里,就是一辈子。风吹不走,水冲不掉,像喀布尔的沙尘,早就钻进了骨头缝里。
那年头,国内的工程不好干,到处是垫资、拖款。我一个手艺还算过得去的泥瓦工头,带着几个兄弟,日子过得紧巴巴。恰好有个老乡的路桥公司,接了个援建阿富汗的项目,薪水开得高,就是地方邪乎,一般人不敢去。
我一咬牙,把心一横,就去了。
男人嘛,总得为家里撑起一片天。儿子要上大学,老婆身体又不好,钱这东西,有时候真能要人命。
我从没想过,在那个连风都带着火药味的地方,我这双只会砌墙、抹灰的手,会惹上那么一桩能要命的祸事。
第一章 风沙里的红头巾
喀布尔的太阳,毒得像后娘的巴掌,打在人脸上火辣辣的疼。
我们工地的项目,是修一条连接市区和郊区矿场的公路。放眼望去,全是光秃秃的黄土山,风一刮,沙子能把人的眼睛糊住。
当地的工人,大多沉默寡言,眼神里有种我们看不懂的东西。敬畏,或者说是麻木。我们和他们之间,隔着语言,也隔着一道无形的墙。
法蒂玛是项目部请来的翻译,负责我们和当地工人之间的沟通。
她大概二十出头,总是裹着一条鲜红色的头巾,在灰黄色的工地上,像一团跳动的火苗。她的眼睛很亮,像戈壁滩上的星星,藏在头巾的阴影里,偶尔闪一下,让人心里莫名地一颤。
她话不多,翻译得精准,做事也利索。工地上都是大老爷们,说话粗声粗气,但只要法蒂玛在场,大家都会不自觉地收敛几分。她就像那片土地上的某种规矩,神圣,不可冒犯。
出事那天,天气格外燥热。
下午,天色说变就变,黑沉沉的云从山那边压过来,狂风卷着沙石,劈头盖脸地砸下来。整个工地瞬间陷入一片昏黄的混乱。
“沙尘暴!快,躲进板房!”我扯着嗓子喊,招呼着手下的兄弟们。
混乱中,我看见一个瘦小的身影被风吹得东倒西歪,正是法蒂玛。她正想去扶一根快要被风刮倒的标杆。
那根标杆是我们早上刚立的,用来测量路基水平,要是倒了,半天的活儿就白干了。
我脑子一热,也顾不上多想,一个箭步冲了过去。
“危险!快松手!”我冲她大吼。
风太大了,她根本听不见。我伸手去拉她的胳膊,想把她拽回来。
就在我的手碰到她的瞬间,一阵更猛烈的妖风袭来,把那根标杆彻底吹翻。我下意识地把法蒂玛往怀里一揽,用后背去挡那根倒下来的铁杆子。
铁杆子狠狠地砸在我背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但比这更要命的是,我慌乱中为了护住她,手不经意地一扬,竟然一把扯掉了她那条鲜红的头巾。
风沙中,她一头乌黑浓密的长发,像瀑布一样散开。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静止了。
我甚至能看清她脸上因为惊愕而瞪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上挂着几粒沙子,嘴唇微微张着,带着一丝血色。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令人窒息的美丽和脆弱。
但紧接着,我看清了她眼里的光。那光,先是惊恐,然后是羞愤,最后,变成了一种冰冷的、淬了毒的火焰。
她尖叫了一声,那声音不像人的,倒像一只受伤的母狼。
周围的阿富汗工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几十双眼睛,像刀子一样齐刷刷地射向我。他们的眼神,和我第一次在喀布尔街头看到那些扛着枪的士兵一模一样。
我心里“咯噔”一下,知道,天塌了。
我闯下了弥天大祸。
第二章 三个无法选择的选择
工地的项目经理是个姓王的南方人,戴着金丝眼镜,平日里斯斯文文,那天脸吓得比工地的石灰还白。
他把我拉到一边,压着嗓子,声音都在发抖:“老李,你……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你知不知道,在这里,揭开一个女人的头巾,比杀了她还严重!”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个中国工人,从小受的教育是“男女授受不亲”,可也知道要尊重女性。我发誓,我当时真没半点邪念,纯粹是想救人。可是在这里,我的“好心”却成了一把捅破天的刀。
法蒂玛被她的几个族人围在中间,他们用当地的普什图语激烈地说着什么。她捡起了地上的头巾,胡乱地包在头上,蹲在地上,肩膀一抽一抽的,像一棵被狂风摧残的小树。
当天晚上,项目部就停了工。
一种令人窒息的紧张气氛笼罩着整个营地。我们这些中国工人被要求待在板房里,不准外出。外面,那些平日里和我们一起干活的当地工人,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眼神不善地盯着我们的窗户。
王经理跑前跑后,找了当地的部落长老,希望能用钱把事情摆平。
但这次,钱不好使了。
第二天下午,法蒂玛的哥哥来了。他叫艾哈迈德,是个高大健壮的男人,下巴上蓄着浓密的胡子,眼神像鹰一样锐利。他带着五六个族人,腰里都鼓鼓囊囊的,天知道那里面是刀子还是枪。
他们没有进项目部的办公室,而是直接点名要见我。
王经理拦不住,只能陪着我,腿肚子都在转筋。
我们在工地上的一片空地见面。艾哈迈德没看王经理,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我,仿佛要在我身上剜出两个洞来。
他通过另一个翻译,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头,一字一句地对我说。
“你,侮辱了我的妹妹,也侮辱了我们的家族和信仰。”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发现嗓子干得像被沙子糊住了。“我……我不是故意的,当时风太大了,我是为了救她……”
艾哈迈德冷笑一声,打断了我。
“真主会看清你的内心,但人间的规矩,必须遵守。”
他伸出三根粗壮的手指。
“现在,我的妹妹法蒂玛,给你三个选择。”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翻译老头的声音幽幽地响起,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神经上。
“第一,按照我们的传统,你必须娶她为妻,用你的余生来洗刷你带给她的耻辱。”
我脑子“嗡”的一声,差点没站稳。娶她?我在国内有老婆有孩子!陈静还在家里等我挣钱回去给她治病,儿子马上就要高考了!这绝对不可能!
“第二,”艾哈迈ed的眼神变得更加冰冷,“如果你不愿意,那就接受我们家族的审判。我们会用刀,在你脸上,刻下和法蒂玛头巾一样长的伤口,让你一辈子都记住你犯下的罪。”
我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脸,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简单的划一刀,那是要毁了我的容,让我这辈子都抬不起头做人。
我看着他,又看了看他身后那些面无表情的族人,我相信他们绝对干得出来。
我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手心里全是冷汗。王经理在一旁,脸色比我还难看,一个劲地给我使眼色,意思是让我先拖着,别硬顶。
“那……那第三个呢?”我用尽全身力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艾哈迈德沉默了片刻,似乎这个选择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意外。他看了一眼不远处,法蒂玛正站在一辆破旧的皮卡车旁,依然裹着那条红头巾,像一尊沉默的雕像。
翻译老头清了清嗓子,缓缓说道:“第三个选择,是法蒂玛自己提出来的。”
“她说,她看得出你不是坏人,只是一时鲁莽。她不想嫁给你这个异教徒,也不想让你因为她而被毁掉。但是,家族的荣誉必须得到补偿。”
“我们村子后面,有一所废弃的学校,是很多年前苏联人留下的,早就塌了。村里的孩子们,要走很远的山路才能去镇上念书,很多孩子因此就失学了。法蒂玛曾经是那所学校的学生。”
“她说,如果你能用你的手艺,为村子重新建一所学校,一所坚固、能遮风挡雨的学校。那么,她就愿意请求长老,说服族人,原谅你的过失。”
“这所学校的钱,全部由你来出。”
第三章 一份沉重的契约
我愣住了。
建一所学校?
这个选择,出乎我的意料,却又像是在绝望的黑暗中,透出的一丝微光。
王经理在一旁急了,他扯了扯我的袖子,低声说:“老李,你别冲动!在阿富汗建一所学校,那得多少钱?把你卖了都凑不齐!这跟要你的命有什么区别?”
我没理他。
我抬起头,望向远处的法蒂玛。
风沙吹动着她的红头巾,她也正看着我。她的眼神很复杂,不再是那种冰冷的火焰,而是一种深不见底的平静,还夹杂着一丝……期盼?
我忽然明白了。
第一个选择,是传统的束缚,是把两个不相干的人用耻辱捆绑在一起。
第二个选择,是野蛮的报复,是用鲜血来洗刷所谓的污点。
而第三个选择,是用建设去弥补过失,用希望去替代仇恨。
这个年仅二十岁的阿富汗女孩,在如此巨大的压力和羞辱之下,竟然提出了这样一个选择。她的心里,装的不是个人的荣辱,而是整个村子的未来。
那一刻,我心里对她的那点恐惧和隔阂,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敬佩所取代。
我李卫东,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泥瓦工头,一辈子信奉的,就是“活要干得漂亮,人要活得敞亮”。我弄脏了人家的名声,这是事实,我得认。现在人家给了我一条赎罪的路,虽然这条路很难,但它是一条站着走的路。
我深吸了一口带着沙土味的空气,挺直了腰杆。
“我选第三个。”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说得清清楚楚。
王经理惊得差点跳起来。艾哈迈德的脸上也闪过一丝惊讶,他似乎没想到我会选这条最难的路。
翻译老头把我的话告诉了他。
艾哈迈德盯着我看了足足有半分钟,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好。我们给你时间。但是,如果你只是想拖延,想逃跑……”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用手在自己脖子上比划了一下。
那意思,不言而喻。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签了一份用良心和性命做抵押的契约。
我把我这几年在国外打工攒下的所有积蓄,一共三十多万人民币,全部拿了出来。这笔钱,我原本是打算带回家给陈静看病,再给儿子当学费的。
我瞒着所有人,给家里打了个电话,撒了个谎。我说项目上出了点意外,资金周转不开,我把钱先借给公司了,利息很高,等项目结束连本带利一起拿回来。
陈静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只说了一句:“卫东,你在外面,自己多保重。家里有我,你放心。”
挂了电话,我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蹲在工地的角落里,哭得像个孩子。
我对不起她,对不起这个家。
可是,我没有别的选择。
钱凑不齐,王经理看我铁了心,也到处帮我托关系,找了一些当地的慈善组织,但都收效甚微。最后,他以公司的名义,私人借给了我五万块钱。
“老李,我只能帮你这么多了。这钱你不用还公司,算我个人借你的。你这人,是条汉子。”他说这话的时候,眼睛有点红。
剩下的缺口,我把心一横,跟项目部签了续约合同,把自己未来两年的工资,全部预支出去,做了抵押。
这意味着,接下来的两年,我在这里拼死拼活,将拿不到一分钱的工资。我成了一个名副其实的“白工”。
钱凑齐了,材料、人工都得我自己想办法。
我利用自己工头的身份,找了几个信得过的当地工人,把工钱给他们开得足足的。我又托王经理的关系,从国内运来了一批质量过硬的水泥和钢筋。
学校的选址,就在那个废弃的旧址上。
动工那天,法蒂玛来了。她没有再戴那条鲜红的头巾,而是换了一条深蓝色的,默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我们清理地基。
艾哈迈德也来了,他没说话,只是扔过来一把沉甸甸的铁扳手,就是我现在还留着的那把。
“用这个。我们村里最好的工具。”翻译老头说。
我接过来,那扳手很重,上面刻着一些我看不懂的符号。
我没说话,只是冲他点了点头。
从那天起,我白天在公路上干活,晚上就带着人,在月光和探照灯下,为那个村子建学校。
我把我会的所有手艺,都用在了那所学校上。每一块砖,每一道梁,我都亲自检查。我知道,我建的不是一栋房子,是我李卫东的良心。
第四章 归乡与隔阂
两年后,我终于回了国。
踏上故乡土地的那一刻,我差点跪下去。两年的风沙、劳累和精神折磨,把我熬得像个小老头,头发白了大半,人也黑瘦得脱了相。
陈静在机场接到我的时候,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她抱着我,一个劲地捶我的背,骂我:“你个死老头子,是去挣钱还是去卖命了?怎么折腾成这个样子!”
儿子也长高了,已经是个大小伙子,考上了省城的重点大学。他看着我,眼神里有些陌生,也有些心疼。
回到家,闻着熟悉的饭菜香,我感觉自己像是活过来了。
可是,有些东西,终究是不一样了。
我带回来的钱,只有王经理还我的那五万,和我最后几个月零零散碎攒下的一点。跟我当初承诺给陈静的数目,差了十万八千里。
我只能继续用那个谎言来搪塞。我说项目最后出了乱子,老板跑路了,大部分钱都打了水漂,能拿回来这点已经算万幸。
陈静听了,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把那几万块钱收了起来,第二天就去医院,把自己的药又减了一半。
她说:“人回来了就好。钱没了,我们再慢慢挣。”
她越是这样说,我心里就越是像被刀割一样难受。
晚上睡觉,我总是做噩梦。梦里不是漫天的风沙,就是法蒂玛那双冰冷的眼睛,还有艾哈迈德比划着割喉的手势。我常常一身冷汗地惊醒,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直到天亮。
陈静察觉到了我的不对劲。
她问我:“卫东,你在外面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怎么跟丢了魂一样?”
我不敢说,我怕她担心,更怕她不理解。这件事太离奇,太沉重,我说不出口。我只能摇头,说:“没事,就是累着了,过阵子就好了。”
隔阂,就像墙角的霉斑,在我们之间悄无声息地蔓延开来。
我变得沉默寡言,不爱出门,也不爱和人说话。以前在工地上,我最喜欢和工友们喝两杯,吹吹牛。现在,我连酒都戒了。
我把那把阿富汗带回来的铁扳手,和一张法蒂玛托人转交给我的、孩子们在新学校门口的合影,还有那张证明我“捐款”的收据,一起锁进了那个小木匣子里。
那张收据,其实是一份手写的协议,上面用普什图语写着,我,李卫东,自愿出资为村庄修建学校,以弥补我的过失,从此两不相欠。下面有长老和我歪歪扭扭的签名。
这是我的赎罪证明,也是我心里的一个疙瘩。
儿子放假回家,跟我说话也变得小心翼翼。他想换个新手机,想买台电脑,话到嘴边,看到我疲惫的样子,又咽了回去。
我知道,这个家因为我,变得压抑了。
我重新找了个工地,继续当我的工头。可我的心,好像有一半留在了阿富汗那片贫瘠的土地上。我干活的时候,总是走神。有一次,脚手架上的一块木板松了,我一脚踩空,差点从三楼掉下去。
幸好我带的徒弟小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我。
从那以后,陈静说什么也不让我再去工地了。她说:“钱是小事,命是大事。我们安安稳稳过日子,哪怕穷一点,也比担惊受怕强。”
我就这样赋闲在家,成了一个“吃软饭”的。陈静在小区门口开了个小卖部,起早贪黑,勉强维持着家里的开销。
我看着她日渐憔劳的脸,和鬓角新增的白发,心里像压着一块巨石,喘不过气来。
我常常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摩挲着那个小木匣子。我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为了一个所谓的“承诺”和“良心”,把自己的家拖进了泥潭。
可是,每当这个念头升起,我眼前就会浮现出法蒂玛那双眼睛,和那群阿富汗孩子在新建的校舍前,露出的灿烂笑脸。
我没错。
我只是,太累了。
第五章 徒弟小马的困惑
小马是我一手带出来的徒弟,小伙子人机灵,手脚也勤快,就是心有点活。
我赋闲在家那段时间,他时常提着点水果、拎着两条烟来看我。
“师傅,您这手艺,在家歇着太可惜了。咱们以前那个老板又接了个大活,点名想请您回去当技术总监呢。”小马坐在我家的小马扎上,一脸的诚恳。
我摇摇头,递给他一支烟:“不去了,你师娘不放心。再说了,我现在这精神头,也干不动了。”
小马叹了口气:“师傅,您是不是还在为阿富汗那事儿烦心?王经理都跟我说了,说您仗义,为了保住公司的项目,自己把钱都垫进去了。那老板也太不是东西了,回来连个说法都没有。”
我心里一惊,原来王经理为了保住我的名声,帮我编了这么个理由。我心里感激,嘴上却只能含糊地“嗯”了一声。
“师傅,您就是太实诚了。”小马接着说,“现在这社会,讲究的是‘短平快’。您那种‘慢工出细活’的老黄历,过时了。您看现在那些新楼盘,图纸恨不得今天下来,明天就想封顶。谁还管你什么质量、什么良心,把房子盖起来,钱拿到手才是真的。”
我听着他这话,心里很不是滋味。
“小马,话不能这么说。咱们干建筑的,手里托着的是人家一辈子的身家性命。房子盖不好,那是会出人命的。这叫‘良心活’,跟过不过时没关系。”
“良心?良心值几个钱啊师傅?”小马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跟您说,我现在跟着的这个张老板,人家就有办法。钢筋用细一个型号的,水泥标号降一点,外人谁看得出来?可这一来一回,省下的钱,够咱们这些人吃好几年的了。”
“混账!”我一听就火了,把手里的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这是在草菅人命!这种钱,你也敢挣?你忘了我当初是怎么教你的了?”
小马被我吼得一愣,随即脸上有点挂不住:“师傅,我……我也就这么一说。大家不都这么干嘛……”
“别人是别人,你是你!你是我李卫东的徒弟,你要是敢干这种昧良心的事,别怪我清理门户!”我气得胸口发闷,剧烈地咳嗽起来。
陈静听见动静,从里屋出来,一边给我拍背,一边对小马说:“小马啊,你师傅这人,就是个老顽固。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小马讪讪地站起来,找了个借口就走了。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我心里一阵悲哀。
时代变了,人心也变了。我坚守了一辈子的那些规矩、那些道理,在别人眼里,竟然成了“老顽固”。
我教他手艺,教他做人,可我教不会他如何在这个浮躁的社会里,守住自己的底线。
晚上,陈静给我端来一碗热好的药,坐在我床边,轻声说:“卫东,我知道你心里憋屈。可小马说的,也不全是歪理。现在的人,都认钱。你就是太实在,太把‘良心’当回事,才把自己活得这么累。”
我看着她,她的眼睛里满是心疼和无奈。
“陈静,如果一个人连良心都不要了,那跟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
“可你的良心,快把这个家拖垮了!”她突然拔高了声音,眼圈一下子就红了,“你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再看看我!还有儿子!我们跟着你,过的这是什么日子?你跟我说实话,你在阿富汗,到底把钱弄哪儿去了?是不是……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一个谎言,需要用无数个谎言去圆。而当谎言再也圆不下去的时候,信任的堤坝,就会瞬间崩塌。
第六章 陈静的摊牌
那天晚上,我们大吵了一架。
这是我们结婚二十多年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陈静的质问像一把尖刀,句句都扎在我心窝子上。她说我不负责任,说我心里没有这个家,说我肯定有事瞒着她。
我被她逼得急了,也口不择言起来:“你懂什么!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这个家!有些事,跟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我不明白?李卫东,我是你老婆!我们在一起过了半辈子,你有什么事是我不能明白的?”陈静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滚滚而下,“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从阿富汗回来,就像变了个人。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在那边染上了什么不干净的毛病?赌钱了?还是……还是被女人骗了?”
“你胡说八道!”我气得浑身发抖。
我可以承认我穷,我没本事,但我不能容忍她这么侮辱我的人格。
那晚,我们分房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笼罩在一种冰冷的死寂之中。我和陈静谁也不理谁,吃饭的时候,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
我知道,我们之间的那道裂痕,已经大到无法忽视的地步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发生在一个星期后。
那天我出门散步,忘了锁书房的门。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陈静正坐在书房的地上,手里拿着我那个小木匣子。
锁,已经被她用锤子砸开了。
那把生锈的扳手,那张孩子们的合影,那条褪色的红头巾,还有那份阿富汗文的协议,散落了一地。
她手里捏着那条红头巾,眼神空洞地看着我,脸上没有愤怒,也没有悲伤,只有一种让我心悸的平静。
“这是什么?”她举起那条头巾,声音沙哑地问。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一个女人的头巾……李卫东,你藏着一个女人的头巾。”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砸在我的心上。
“还有这张照片……这些孩子,是谁?”
“这张纸上写的又是什么?为什么有你的签名?”
她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语气平静得可怕。
我知道,我再也瞒不下去了。
我的谎言,我的秘密,我独自背负了两年的沉重枷锁,在这一刻,被彻底砸得粉碎。
我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失去了所有光彩的眼睛,我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
我走过去,在她面前缓缓地蹲下,捡起那张写满普什图语的协议。
“陈静,你坐好。我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你。”
第七章 尘封的往事
那个下午,阳光斜斜地照进书房,把空气中的灰尘照得一清二楚。
我就蹲在陈静面前,把那个在阿富汗发生的故事,原原本本地讲了出来。
从漫天的沙尘暴,到那根倒下的标杆;从被无意中揭开的红头巾,到法蒂玛那双燃烧着火焰的眼睛;从艾哈迈德提出的三个要命的选择,到我最终决定建一所学校来赎罪。
我讲得很慢,很仔细,每一个细节都没有放过。
这两年多来,这些画面无数次在我的噩梦中上演,我已经熟悉了其中的每一个细节。但这是第一次,我把它们说出了口。
每说一句,我都感觉心里的那块巨石,就轻了一分。
陈静一直没有说话,她就那么静静地听着,手里还攥着那条红头巾。她的表情从最初的麻木,慢慢地变成了震惊,然后是难以置信,最后,她的嘴唇开始微微颤抖。
当我讲到,我为了凑齐建学校的钱,预支了自己未来两年的工资,并且骗她说钱被老板卷跑了的时候,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大颗大颗地掉了下来。
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泪,泪水打湿了她胸前的衣襟。
“……所以,这两年,你不是在给公司白干活,你是在……在给那个村子还债?”她哽咽着问。
我点点头,不敢看她的眼睛。
“那……那这个法蒂玛,她……”
“我们之间清清白白。”我立刻打断了她,“从始至终,除了那次意外,我连她的手都没碰过。学校建好后,她托人把这几样东西交给我,我们再也没见过面。这条头巾,不是你想的那样,它只是……只是一个提醒,提醒我犯过的错,也提醒我守住的承诺。”
我说完,整个书房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只剩下陈静压抑的抽泣声,和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叫。
我心里七上八下,等待着她的审判。我想过她会骂我,会打我,甚至会跟我提离婚。毕竟,我骗了她这么久,还把家里所有的积蓄都搭了进去。
无论她做什么决定,我都认。
过了很久,久到我感觉自己的腿都蹲麻了,她才终于有了动作。
她伸出手,用她那双粗糙的、开小卖部磨出了茧子的手,轻轻地擦了擦我的脸。我这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我也已经泪流满面。
“你这个……傻子。”
她开口了,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你就是个天底下最傻的傻子!”
她说着,突然一把抱住了我的头,把我紧紧地搂在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你怎么这么傻啊……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跟我说?你一个人扛着,你不累吗?你当我是什么人啊……我是你老婆啊!”
她的哭声里,有委屈,有心疼,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责备。
我把脸埋在她的肩膀上,这个为我操劳了半辈子的女人,她的肩膀并不宽厚,却在这一刻,给了我最安稳的依靠。
积压了两年多的恐惧、委屈、痛苦和孤独,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第八章 没有终点的路
秘密说出口,天没有塌下来。
家,也还在。
那天晚上,陈静做了一大桌子我爱吃的菜。她把那条红头巾,小心地叠好,和照片、协议、扳手一起,重新放回了那个被她砸坏的木匣子里。
她看着我,眼睛还是红肿的,却带着一丝我许久未见的笑意。
“吃饭吧。吃完了,把这个匣子修好。这是你的功德,得好好收着。”
儿子也从学校打来电话,大概是陈静已经跟他说了。他在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用一种近乎敬佩的语气说:“爸,我以前觉得你挺窝囊的,现在才知道,你是我见过最牛的人。”
我拿着电话,咧着嘴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又下来了。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但有些东西,已经永远地改变了。
我和陈静之间,好像再也没有了任何秘密和隔阂。我们的话多了起来,她会跟我聊小卖部里的人和事,我也会跟她讲工地上那些技术上的门道。
我的失眠症,也奇迹般地好了。
不久之后,小马又来找我。
他这次来,不是请我出山,而是来辞行的。
他低着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师傅,我想明白了。您说得对,钱什么时候都能挣,但良心要是没了,就再也找不回来了。张老板那个工地,我不干了。我打算回老家,踏踏实实地从头干起,盖对得起自己手艺的房子。”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百感交集。
“好小子,有出息了。”
生活就像我们脚下的路,总有坑坑洼洼。迈过去了,前面就是坦途。
后来,在王经理的帮助下,我联系上了一个去非洲的援建项目。这次,我跟陈静商量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帮我收拾行李,就像每一次我出远门一样。
临走前,她把那个修好的小木匣子交给我。
“带上吧。走到哪,都别忘了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点点头,把匣子紧紧抱在怀里。
我知道,这辈子,我走的路,可能不会铺满鲜花和财富,但每一步,我都走得踏实,走得心安。
那段在阿富汗的经历,像一道刻在我生命里的疤。它曾经让我痛苦,让我恐惧,但如今,它成了一枚勋章,提醒着我,一个普通的中国工人,也可以有自己的坚守和道义。
人这一辈子,总要做几件不为钱、不为名,只为对得起“良心”二字的事。
我想,这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