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说连载】《归橙》第五集：推介会上的较量

（长篇小说连载）

□文/陈湘锐

旅游推介会在县文化中心的广场上举行，红色的拱门上写着“崀山风情·橙香满园”，风一吹，字幅猎猎作响，像在给这场较量擂鼓助威。

李橙阳凌晨四点就起来了，和合作社的几户人家一起，往皮卡车上装橙子。选的都是最周正的果子，表皮红亮，透着光，用林墨设计的牛皮纸筐装着，筐沿印着“崀山橙·月汉老味”几个金字，旁边是简笔画的骆驼峰，看着就透着股实在劲儿。

“橙阳，你看刘富贵那边！”王二婶指着广场另一头，声音里带着点紧张。

李橙阳望过去，心里咯噔一下。刘富贵的展位占了广场最显眼的位置，搭了个临时的舞台，铺着红地毯，几个穿着旗袍的姑娘站在旁边，手里捧着金灿灿的“黄金脐橙”。展位上方挂着巨大的广告牌，写着“进口品种，甜度之王”，还打了“买一箱送景区门票”的噱头。

“别慌。”李橙阳深吸一口气，“咱们的橙子好，故事真，不怕比。”他指挥着大家把展位摆开，林墨设计的插画挂在最前面，画里的老脐橙树下，李建国正弯腰摘果，背景的八角寨云雾缭绕，看着就让人心里踏实。

张科长和林墨也来了。林墨带来了他的“崀山橙语”系列插画，整整摆了一面墙，有橙子花开的特写，有游客采摘的场景，还有扶夷江边挂满果实的橙林，每一幅都透着浓浓的生活气。

“这画好！”路过的人忍不住停下脚步，“这是哪儿？橙子种得这么好？”

“月汉村，就在崀山脚下。”李橙阳赶紧递上一颗切好的橙子，“尝尝？刚摘的，崀山的泉水浇的。”

有人尝了一口，眼睛一亮：“甜！带点酸头，不腻！比刚才那边尝的‘黄金脐橙’好吃多了！”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了人群，不少人涌了过来，你一瓣我一瓣地尝起来，很快就排起了小队。王二婶和几个妇女忙着递橙子、装试吃盒，刘大爷则拿着“橙香明信片”，给大家讲上面的风景：“这是骆驼峰，像不像头骆驼？我们的橙子，就种在它眼皮底下，能不好？”

李橙阳正忙着给人介绍合作社的模式，突然听见刘富贵那边传来一阵喧哗。他抬头一看，只见刘富贵拿着话筒，站在舞台上，正对着麦克风喊：“大家注意了！我们的‘黄金脐橙’，是从国外引进的优良品种，甜度高达18度，是普通脐橙的两倍！今天现场订购，不仅送门票，还能抽奖，一等奖是冰箱一台！”

人群果然被吸引了过去，李橙阳这边的队伍顿时短了不少。

“这……这咋办？”王二婶急得直搓手。

林墨却笑了：“别急，他那是热闹，咱们这是细水长流。你看那些尝了咱们橙子的，都在问地址呢。”

果然，几个刚才尝过橙子的人又转了回来，其中一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递过来一张名片：“我是长沙一家超市的采购，你们这橙子不错，包装也有特色，能不能谈谈供货？”

李橙阳眼睛一亮，赶紧握住他的手：“当然能！我们保证每天现摘现发，绝不打防腐剂。”

正谈着，舞台那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只见一个穿白大褂的人举着个检测仪，大声说：“刘老板，你这‘黄金脐橙’的甜度检测出来了，只有14度，根本达不到18度！而且里面加了甜蜜素！”

人群一下子炸了锅。

“啥？加了甜蜜素？”

“怪不得那么甜，齁得慌！”

“这不是骗人吗？”

刘富贵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冲过去想抢检测仪：“你胡说！我这是正规品种，怎么可能加东西？”

“我是县市场监管局的，”白大褂亮出证件，“接到举报，说你虚假宣传，还滥用添加剂。请你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刘富贵还想挣扎，被两个执法人员架住了。舞台上的姑娘们早就跑没影了，那些准备订购的人也纷纷摇头离开，嘴里骂着“骗子”。

李橙阳看着这一幕，心里五味杂陈。他不是幸灾乐祸，只是觉得，想走歪门邪道的人，终究是站不住脚的。

“看来，还是实在点好。”李建国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个没卖完的橙子，“就像这果子，甜不甜，一尝就知道，装不来。”

推介会快结束的时候，张科长拿着一份订单走了过来，脸上笑开了花：“橙阳，好消息！三家旅行社跟咱们签了长期合作协议，下个月开始，每周带两批游客去果园采摘！还有刚才那个超市采购，订了五千斤，说先试试水！”

林墨也凑过来：“我的插画被县文旅局看中了，说要印成旅游纪念品，到时候把你们合作社的地址加上，等于免费给你们打广告！”

人群散去的时候，夕阳把广场染成了金色。李橙阳看着自己展位上剩下的几个空筐，心里像揣了个暖炉。王二婶数着手里的订单，笑得合不拢嘴：“这下好了，孩子们的学费有着落了！”刘大爷则拿着一张游客留下的联系方式，说要给人家寄一箱最新鲜的橙子。

回去的路上，皮卡车载着空筐和大家的笑声，颠簸在乡间小路上。李橙阳看着窗外掠过的橙林，想起刚回来时父亲的反对，想起刘富贵的刁难，想起风雨中大家一起守护果树的夜晚，突然觉得，所有的辛苦都值了。

“爸，”他转头看向副驾驶座上的李建国，“您说，咱们的橙子，能卖到全国各地去吗？”

李建国抽着烟，烟雾在车厢里弥漫开来：“只要好好种，别说全国，全世界都能去。你没听林老师说吗？好东西，有魂，走到哪儿都能扎根。”

车窗外，崀山的轮廓在暮色中渐渐模糊，只有山顶的那片云，还亮着微光，像一盏灯，照着回家的路。果园里的橙子，在夜色里悄悄生长，积蓄着最后的糖分，等待着成熟的那一天，等待着被运往远方，把月汉村的味道，把崀山的故事，带到更多人的舌尖上。

李橙阳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未来还会有新的挑战，新的困难，但他不怕。因为他身后，是越来越多相信他的人，是越来越有活力的村庄，是这片永远不会辜负努力的红土地。

他轻轻哼起了小时候母亲教他的歌谣，那歌声混着车厢里淡淡的橙香，飘出窗外，落在了沉沉的夜色里，也落在了每一个期待明天的人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