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以为丈夫在外面有了人,跟踪到医院,却看见他在照顾我前夫

发布时间:2025-09-30 07:49  浏览量:1

推开那扇虚掩的病房门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里面,我的丈夫老周,正费力地扶着另一个男人,用毛巾一点点擦去他嘴角的汤渍。

那个男人,是我离婚了快十年的前夫,林涛。

这一个多月,我心里像长了草,疯得厉害。

老周变了。

他开始躲着我接电话,手机设了密码,有时候我半夜醒来,还能看到他在阳台上抽烟,烟头的火光一明一暗,像他藏着的心事。

我们厂里效益不好,都在传要裁员,我手里攥着那点死工资,每一分钱都盘算着花。可他呢,上个星期,居然跟我支支吾吾地要了五千块钱,说是朋友急用。

哪个朋友?男的女的?他不说,只含糊一句“你别管了”。

我怎么能不管?我们这个年纪,这把岁数,日子是过一天薄一天,哪经得起风浪。

我怕啊。

我怕他像邻居老王一样,被厂里新来的小姑娘迷了魂。

我怕我们这十几年的安稳日子,就像窗户上没糊严实的纸,一阵风就给吹破了。

所以,今天他鬼鬼祟祟地提着保温桶出门,说去单位加班,我没忍住,跟了上来。

我看着他没去工厂,反而拐进了市里最大的医院。

我的心一路沉,沉到了冰窖里。

我设想了无数种可能,每一种都像刀子,在我心上划拉。

可我怎么也想不到,门推开,会是这样一幅景象。

老周的背影很宽厚,是我靠了十几年的山。可现在,这座山,正小心翼翼地,呵护着另一片早就崩塌的废墟。

而那片废墟,曾经也是我的天。

第1章 风中的疑云

老周,周成,是我第二任丈夫。

我们俩都是二婚,搭伙过日子,没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就是图个安稳。

他是个钳工,手艺好,人也闷,一天到晚说不了十句话,但你把家交给他,心里就踏实。

我们结婚十二年,日子过得像一杯温吞水,不热烈,但解渴。

每天早上,我六点起床做早饭,他在我身后刷牙,满嘴的牙膏沫,含含糊糊地问我:“今天吃面条还是稀饭?”

这种日子,平淡得像没放盐的菜,可吃惯了,也就成了离不开的味道。

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起的,我说不清。

大概是一个多月前,他下班回来的时间越来越晚。

以前他总是踩着点进门,自行车链条“哗啦啦”一响,我就知道该把菜下锅了。

现在,天都黑透了,他才一身疲惫地回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儿。

我问他:“怎么这么晚?厂里活儿多?”

他眼神躲闪,把外套脱下来挂好,闷声闷气地说:“嗯,加了会儿班。”

我凑过去闻了闻他的衣服,那股味道更清晰了。

“你衣服上什么味儿?怪怪的。”

他身子僵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下来,扯出一个不太自然的笑:“车间里消毒,就那味儿。”

我是个粗人,不懂什么化学制剂,他说什么,我便信了什么。

可疑心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心里最阴暗的角落里,悄悄发芽。

他的手机,以前总是随手扔在茶几上,谁的电话打来,屏幕亮了,我都能看见。

现在,手机不离身,连上厕所都揣在兜里。

有一次,他洗澡,手机放在客厅充电。电话响了,屏幕上跳动着一个没存名字的号码。

我刚要拿起来给他送过去,他裹着浴巾就从卫生间冲了出来,一把抢过手机,紧张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走到阳台去接。

阳台的门关着,我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能看到他不停点头,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

那个晚上,他背对着我睡,我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僵硬。

我一夜没合眼。

我想起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也是这样。

那时我们都刚从上一段失败的婚姻里走出来,像两只受了伤的刺猬,彼此靠近,又怕被对方的刺扎到。

是他先放下了防备。

他会把工资卡交给我,会笨拙地给我买我爱吃的烤红薯,会在我生病的时候,半夜起来给我倒水。

他说:“李琴,咱俩好好过,以前的事,都翻篇了。”

十二年了,我以为早就翻篇了。

可现在,他心里似乎又有了新的,不能让我看的一页。

这比什么都让我害怕。

我开始不动声色地观察他。

我发现他换了双新皮鞋,我们厂里发的劳保鞋他穿了好几年都舍不得扔,这双鞋,鞋底锃亮,一看就不便宜。

我还发现他开始注意自己的头发,以前总是胡乱扒拉两下就出门,现在居然会对着镜子照半天。

所有的迹象都指向一个让我心惊肉跳的可能。

我不敢想,也不愿想。

老周不是那样的人。他老实,本分,甚至有点木讷。

可人心这东西,谁又能说得准呢?就像河底的石头,看着安安稳稳地待在那儿,说不定哪天一场大水,就给冲走了。

那天下班,我路过菜市场,想着买条鱼给老周补补。

卖鱼的老李跟我熟,一边给我刮鱼鳞,一边闲聊:“琴姐,你家老周最近发财了?前两天看见他,在对面的金店门口站了好半天呢!”

我的心“咯噔”一下。

金店?他一个大男人,去金店干什么?

我攥着装鱼的塑料袋,手指都有些发白。

回到家,我旁敲侧击地问他:“老周,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啊?”

他正埋头吃饭,闻言抬起头,一脸茫然:“什么好事?”

“没什么,”我挤出一个笑,“就看你最近心情好像不错。”

他“哦”了一声,又低下头去扒饭,嘴里含糊不清地说:“就那样呗,还能有啥好事。”

他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让我觉得,是我自己想多了,是我自己在无理取闹。

可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那五千块钱。

家里的存折一直在我这儿,每一笔进出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那天他跟我开口,说朋友住院,急用钱,想先从家里拿五千。

我问他是哪个朋友,他说我不认识。

我问他得的什么病,他说他也不清楚。

我看着他,他的眼睛不敢和我对视,总是瞟向别处。

“老周,”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我们家什么情况你不是不知道。儿子马上要上大学,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这五千块钱,不是个小数目。你总得让我知道,这钱是借给谁,干什么用了吧?”

他被我问得有些烦躁,声音也大了起来:“李琴!你怎么回事?我就是借给朋友应应急,你怎么跟审贼似的?我们这么多年的夫妻,你连这点信任都没有吗?”

“信任?”我冷笑一声,眼泪差点掉下来,“信任是你什么事都瞒着我吗?是你躲着我接电话吗?是你拿家里的钱去干说不清道不明的事吗?”

我们大吵了一架。

这是我们结婚以来,吵得最凶的一次。

最后,他摔门而去,整整一夜没有回来。

第二天早上,我看到桌上压着一张纸条,是他写的,字迹潦草,看得出写的时候很用力。

“钱我从咱俩备用的卡里取了,算我借的,以后发了工资还你。”

我瘫坐在椅子上,觉得天都要塌了。

他宁愿跟我吵架,宁愿写下这种生分的“借条”,也不肯告诉我真相。

真相到底是什么?

那个“朋友”,到底是谁?

我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

我必须,亲眼去看一看。

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人,什么事,能把我那个老实巴交的丈夫,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第2章 无声的裂痕

打定主意后,我的心反而平静下来了。

就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总是异常的安静。

我照常上班,下班,做饭,洗衣,只是话变得更少了。

老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回家后总是小心翼翼的,偶尔想跟我搭句话,看我爱答不理的,也就讪讪地闭了嘴。

我们俩就像住在一个屋檐下的陌生人,中间隔着一堵看不见的墙。

墙的这边是我,满腹狐疑,备受煎熬。

墙的那边是他,心事重重,沉默不语。

我开始留意他出门的规律。

他总是在周三和周六的下午请假,说是厂里设备检修,老师傅要去盯着。

这个借口很拙劣。

我在厂里待了半辈子,什么设备检修需要固定在每周三和周六?

我没戳穿他。

我在等一个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

那是一个周六的下午,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老周吃过午饭,又换上了那件他新买的夹克衫,提着一个保温桶就要出门。

那个保温桶是我前几天刚买的,打算给上大学的儿子寄点家里做的酱肉过去。

我叫住他:“老周,你提着保温桶干嘛去?”

他脚步一顿,头也不回地说:“厂里食堂的饭不好吃,我带点饭过去。”

“你不是说去检修设备吗?怎么还管饭?”我追问。

他的背影明显僵硬了一下,声音里透着一丝不耐烦:“你管那么多干嘛!我走了!”

说完,他拉开门,快步走了出去,连楼道里的声控灯都没来得及亮起,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我站在门口,听着他匆忙的下楼声,心一点点变冷。

我换了身不起眼的衣服,戴上帽子和口罩,也跟了出去。

我得承认,做这种事,我心里是虚的。

跟踪自己的丈夫,这听起来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情节,可笑又可悲。

我感觉自己像个小偷,鬼鬼祟祟,见不得光。

可一想到老周那些反常的举动,想到我们之间那道越来越深的裂痕,我就觉得,我必须这么做。

我需要一个真相,哪怕那个真相会把我刺得遍体鳞伤。

老周没有骑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而是在路口上了一辆公交车。

我赶紧招手拦了辆出租车,跟司机说:“师傅,跟着前面那辆公交车。”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和同情,什么也没说,一脚油门跟了上去。

车窗外的街景飞速倒退,我的心跳得厉害。

我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吗?

还是一个需要他倾尽所有去帮助的,所谓的“红颜知己”?

公交车在市中心医院的站台停下了。

我看到老周提着保温桶,快步走进了医院大门。

我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医院。

果然是医院。

那张借条上说的“朋友住院”,原来是真的。

可为什么,他要瞒着我?

什么样的朋友,需要他这样遮遮掩掩,甚至不惜跟老婆吵架也要去照顾?

我付了车费,也跟着走进了医院。

医院里人来人往,充斥着消毒水和各种草药混合在一起的复杂气味。

我不知道老周去了哪个科室,哪个病房。

我就像一个无头苍蝇,在大厅里转悠。

最后,我走到导诊台,深吸一口气,装作不经意地问护士:“你好,请问一下,一个叫周成的,下午来看病人,你知道在哪个病房吗?”

我不敢报病人的名字,我怕打草惊蛇。

小护士抬起头,打量了我一下,摇了摇头:“来看病人的我们这儿没法查。你得知道病人的名字才行。”

我心里一阵失望。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旁边一个年纪稍大的护士长模样的人插了一句嘴:“周成?是不是那个个子高高,人很老实的师傅?”

我心里一喜,连忙点头:“对对对,就是他!”

护士长笑了笑:“哦,你说他啊,我知道。他几乎天天都来,给他一个朋友送饭。真是个好人啊,现在这样有情有义的人可不多了。”

“他朋友在哪个病房?”我急切地问。

“就在三楼,内科,307病房。”

得到了确切的地址,我感觉自己的双腿都有些发软。

我跟护士长道了谢,一步一步地走向电梯。

每上一层楼,我的心就往下沉一分。

三楼。内科。307。

我站在307病房门口,门虚掩着,里面传来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一个是老周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温柔。

另一个声音,很虚弱,断断续续的,是个男人。

我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好像落下了一半。

是个男人。

还好,是个男人。

可另一半石头,却悬得更高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男人,能让老周这样尽心尽力?

我甚至开始胡思乱想,难道是……

我不敢再想下去。

我抬起手,轻轻地,推开了那扇门。

然后,我就看到了开头的那一幕。

老周正扶着病床上那个瘦骨嶙峋的男人喝汤,动作轻柔,神情专注。

而那个男人,那张因为病痛而脱了形的脸,我再熟悉不过了。

是林涛。

我的前夫。

那个在我最年轻的时候,给了我希望,也给了我最深失望的男人。

那个我们离婚后,就断了所有联系,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的男人。

他怎么会在这里?

老周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我的大脑一片空白,像一盘被搅乱了的磁带,所有的画面和声音都乱了套。

老周听到了开门声,回过头来。

看到我的一瞬间,他脸上的惊讶、慌乱、无措,像打翻了的五味瓶,全都混在了一起。

“李……李琴?”他张了张嘴,声音干涩,“你怎么来了?”

病床上的林涛也朝我看来。

他的眼神浑浊,看到我时,先是茫然,然后是震惊,最后,那点微弱的光也熄灭了,只剩下无尽的羞愧和难堪。

他挣扎着想从老周的搀扶中坐直身体,却因为虚弱,又重重地跌了回去。

整个病房,安静得可怕。

只有墙上的时钟,在“滴答滴答”地走着,像是在嘲笑这荒诞的一幕。

我看着我的丈夫,在照顾我的前夫。

我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了别人故事的局外人,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花了那么长时间去怀疑,去跟踪,去设想那些不堪的背叛。

可我等来的真相,却比任何一种背叛,都更让我无法接受。

第33章 病房里的陌生人

“你……你们……”

我的嘴唇哆嗦着,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我的理解范围。

老周慌忙放下手里的碗,汤洒出来一些,烫得他“嘶”了一声,但他顾不上,快步走到我面前,想要拉我的手。

“李琴,你听我解释。”

我下意识地后退一步,躲开了他的手。

我看着他,这个我同床共枕了十二年的男人,此刻却让我觉得无比陌生。

他的脸上写满了焦急,可我从他的眼睛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愧疚。

他好像觉得,他做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解释?”我冷笑,声音都在发颤,“解释什么?解释你们是怎么瞒着我,在这里上演兄弟情深的戏码吗?”

我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安静的病房里,却显得格外刺耳。

病床上的林涛,把头深深地埋了下去,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极力隐忍着什么。

“不是你想的那样!”老周急了,他压低声音,语气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们出去说,好不好?别在这里,影响他休息。”

“他?”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周成,你还知道关心他休不休息?那你有没有想过我?你拿着家里的钱,请着假,跑来照顾他,你把我当什么了?”

我的情绪彻底失控了,眼泪不受控制地涌了出来。

这一个多月的委屈、猜忌、担惊受怕,在这一刻,全都爆发了。

我不是气他照顾林涛。

我气的是他的隐瞒。

他把我当成一个傻子,一个外人。

他宁愿相信一个外人,也不愿意跟我说一句实话。

这比任何背叛都更伤人。

“我……”老周张口结舌,他是个不善言辞的人,越是着急,越是说不出话来。

他只能反复地说着:“不是那样的,李琴,真的不是。”

“那是什么样的?”我逼问他,“你告诉我,是什么样的?”

“我……我是……”

就在这时,病床上的林涛突然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咳嗽。

他咳得撕心裂肺,整个人蜷缩成一团,瘦弱的身体剧烈地颤抖着,仿佛随时都会散架。

老周脸色一变,也顾不上跟我解释了,一个箭步冲回床边,一边帮林涛拍背顺气,一边熟练地拿起旁边的氧气面罩给他戴上。

“老林,老林!你怎么样?别急,慢慢吸气,慢慢吸……”

他叫他“老林”。

叫得那么自然,那么熟稔。

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眼前这荒谬又和谐的一幕。

我的丈夫,正用我从未见过的耐心和温柔,照顾着我的前夫。

而我,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却像一个多余的,不合时宜的闯入者。

过了好一会儿,林涛的咳嗽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摘下氧气面罩,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他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愧疚,有悔恨,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近乎哀求的神色。

“小琴……”他开口了,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对不起……不关老周的事,都是我……是我求他别告诉你的。”

“你?”我转向他,心里的怒火又被点燃了,“林涛,你有什么资格求他?我们已经离婚十年了!十年了!你现在这副样子跑出来,算怎么回事?”

“我知道……我知道我没资格……”林涛的眼眶红了,这个曾经那么骄傲,那么不可一世的男人,此刻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我得了这个病……尿毒症,晚期了……医生说,没多少日子了。”

我的心,像是被重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尿毒症。

晚期。

我看着他那张枯槁的脸,浮肿的眼袋,还有那双因为长期透析而显得异常粗糙的手。

记忆中那个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和眼前这个被病痛折磨得不成人形的男人,慢慢重叠在了一起。

当年,他就是这样,永远追逐着那些不切实际的梦,把家里的积蓄拿去跟人合伙做生意,结果赔得血本无归。

我们吵,我们闹,最后,心都冷了,也就散了。

我以为,我早就恨透他了。

可当他亲口说出自己时日无多的时候,我发现,我心里除了震惊,更多的,竟然是一种说不出的酸楚。

“我没脸见你……也没脸见孩子……”林涛的声音哽咽了,“我这辈子,最对不起的就是你们娘俩。我不想临死了,还给你们添麻烦。”

“那你为什么要找老周?”我问出了心里最大的疑惑。

林涛看了一眼旁边的周成,眼神里满是感激。

“我没找他……是我在工地上干活,晕倒了,被工友送到医院。正好……正好碰到了来医院给同事送东西的老周。”

他顿了顿,喘了口气,继续说:“他看到我,认出我了。知道我的情况后,二话不说,就帮我垫了医药费,还天天来给我送饭……”

“我求他,千万别告诉你。我说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个鬼样子,不想让你为难。他……他答应了。”

林涛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小锤子,敲在我的心上。

原来是这样。

原来,一切都是巧合。

原来,老周不是背叛,而是在替我,或者说,替一个他认为的“情义”,扛起一份沉重的责任。

我转过头,看向老周。

他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低着头,像个等待宣判的犯人。

此刻,他抬起头,迎上我的目光。

他的眼睛里,有无奈,有歉意,还有一种我读不懂的,固执的坚持。

“李琴,”他终于开口了,声音很沉,“我知道我瞒着你不对。可我当时想……他都这样了,身边连个亲人都没有,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吧?”

“他是你的前夫,但说到底,也是一条人命。再说,他还是咱们儿子的亲爹。我不想将来儿子知道了,心里会怨我们。”

“我怕你知道了会多想,会为难,所以就……就自作主张了。”

“那五千块钱,也是给他交的透析费。他没医保,工地老板跑了,一分钱都没有。”

“李琴,你要骂就骂我,要打就打我。这事,是我一个人做错了。”

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

我看着他,这个老实木讷的男人,这个连句好听话都不会说的男人。

我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是该骂他傻?还是该怨他多管闲事?

又或者,是该敬佩他的善良和担当?

病房里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我心里乱成一团麻。

我知道,从我推开这扇门开始,我们这个家,我们这看似平静的生活,再也回不去了。

第4章 尘封的往事

那天晚上,我是怎么离开医院的,已经记不清了。

我好像没跟老周和林涛说一句话,就那么失魂落魄地走了出来。

天已经黑了,路灯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孤单。

我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

晚风吹在脸上,凉飕颼的,可我心里,却像有一团火在烧。

老周的话,林涛的话,还有他们两个人在一起的画面,在我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放。

我的丈夫,周成,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老实,本分,甚至有点窝囊。

这是我以前对他的评价。

我们厂里有些机灵的,早就跳槽去了外面的私企,工资翻了好几番。

只有他,守着那个半死不活的工厂,守着他那点微薄的工资,一干就是二十年。

我说他:“老周,你这手艺,到哪儿吃不了饭?怎么就这么死心眼?”

他总是憨憨地笑:“习惯了,再说,厂里待我不薄。”

我有时候会觉得他没出息,守着一亩三分地,看不到外面的世界。

可今天,我才发现,我从来没有真正看懂过这个男人。

他的心里,有一套自己的准则。

那套准则,跟金钱、利益、算计,都没有关系。

那叫“情义”,叫“担当”,叫“一个爷们儿该做的事”。

他觉得林涛可怜,他就去帮。

他怕我为难,他就自己扛。

在他看来,这事就这么简单,天经地义。

他甚至没想过,这么做会让我产生多大的误会,会给我们这个家带来多大的风波。

他就是这么一个“一根筋”的人。

我又想起了林涛。

我和他,是少年夫妻。

那时候,我们都在一个厂里上班,他是技术员,我是流水线上的女工。

他聪明,能说会道,追我的时候,天天给我写诗,弹吉他。

我觉得他跟厂里那些只知道抽烟喝酒的男人不一样,他有梦想。

后来,我们结了婚,有了儿子。

可他的梦想,却成了我们这个家的噩梦。

他不满足于当个小技术员,总想着要干一番大事业。

他辞了职,拿着我们所有的积蓄,去倒腾服装,开饭店,做什么都赔。

家里的日子越过越紧,我们的争吵也越来越多。

我劝他:“林涛,踏踏实实找个班上吧,我们不求大富大贵,安安稳稳过日子就行。”

他却说我:“你一个女人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我这是为了让你和儿子过上好日子!”

最后一次,他骗我说单位集资建房,让我把父母留给我的一点钱也拿了出来,结果,他拿去投了一个什么“高科技”项目,血本无归。

那天,我彻底死了心。

我们离了婚。

儿子归我,他净身出户,一个人去了南方,说是要去“闯出一片天”。

刚开始几年,他还偶尔会托人带点钱和东西给儿子。

后来,就彻底断了联系。

我一个人拉扯着儿子,其中的艰辛,只有我自己知道。

直到我遇到了老周。

他不在乎我的过去,不在乎我带着个“拖油瓶”。

他像一棵大树,默默地为我们娘俩遮风挡雨。

儿子一开始很排斥他,叫他“叔叔”,连正眼都不瞧他一下。

是老周,每天风雨无阻地去接儿子放学,给他辅导功课,给他做他最爱吃的红烧肉。

有一次,儿子发高烧,半夜说胡话。

是老周,背着儿子,深一脚浅一脚地跑了三里地,才到医院。

从那天起,儿子改口叫了他“爸”。

那一声“爸”,叫得老周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圈都红了。

我以为,我和林涛的过去,早就被这十二年的平淡日子给冲刷干净了,连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可今天,当他以那样一种方式重新出现时,我才发现,那段过去,只是被我埋在了心底,从来没有真正消失。

它就像一口深井,井口被封住了,可井里的水,还是又苦又涩。

我在街上走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双腿都麻了,才慢慢往家的方向走。

打开门,屋里黑着灯。

我以为老周还在医院,可换鞋的时候,却看到了他那双沾了泥的旧皮鞋。

他回来了。

我打开灯,看到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没有开电视,就那么静静地坐着,像一尊雕塑。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疲惫和不安。

“回来了?”他哑着嗓子问。

我“嗯”了一声,把包放下,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我们谁都没有说话,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沉默。

最后,还是他先开了口。

“李琴,对不起。”

又是这三个字。

我叹了口气,心里那团火,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只剩下一堆冰冷的灰烬。

“老周,”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搓了搓手,似乎在组织语言。

“我……我第一次在医院看到他的时候,也吓了一跳。他瘦得都脱了相,躺在走廊的加床上,要不是工友喊他的名字,我都不敢认。”

“医生说他情况很不好,身边又没人,再不治,命就没了。”

“我当时脑子一热,就给他垫了钱。后来……后来我就想,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医院吧?”

“我承认,我自私了。我怕你知道了会生气,会觉得我多管闲事。我也怕……怕你想起以前那些不高兴的事。”

“我想着,就我一个人,偷偷地帮他一把,等他情况稳定了,或者……或者等他走了,这事也就过去了。神不知鬼不觉的,谁也不会为难。”

我静静地听着。

他说得很实在,没有半句虚话。

这就是周成。

一个简单到有点傻的男人。

他的世界里,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

该做的,就得做。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你知不知道,这一个多月,我是怎么过来的?我天天晚上睡不着,我以为你在外面有人了,我以为我们这个家要散了!”

“我……”老周的头垂得更低了,声音里充满了懊悔,“我知道错了,李琴。我混蛋,我没脑子。我光想着怎么把事给平了,没顾及你的感受。”

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蹲下身,把头靠在我的膝盖上。

“你打我吧,骂我吧,怎么都行。只要你别不理我。”

他的头发有些硬,扎在我的裤子上。

我能感觉到,他的身体在微微发抖。

这个像山一样撑着我们这个家的男人,此刻,却像个无助的孩子。

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在了他的头发上。

我该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

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再去追究谁对谁错,还有意义吗?

我抬起手,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背上,拍了拍。

“起来吧,”我说,“地上凉。”

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惊讶和不确定。

我扶着他站起来,给他倒了杯热水。

“老周,”我看着他,认真地说,“这件事,你瞒着我,是你不对。但是,你救了林涛一命,你没做错。”

“明天,我们一起去医院。”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孩子的亲生父亲。我们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就这么走了。”

“以后的事,我们一起扛。”

老周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最后,他这个四十多岁的大男人,捂着脸,哭了。

哭得像个孩子。

我知道,我们心里的那道墙,塌了。

第55章 两个男人的情义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

我用老周昨天带回来的保温桶,熬了一锅小米粥,又炒了两个清淡的小菜。

老周默默地站在厨房门口看着我,眼神复杂。

“李琴,你……”

“别说了,”我打断他,“病人不能吃油腻的。”

他没再说话,只是走过来,从我手里接过了锅铲,默默地帮我刷锅。

阳光从窗户照进来,照在我们俩身上,暖洋洋的。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们又回到了从前。

到了医院,我们一前一后地走进307病房。

林涛正躺在床上发呆,看到我们俩一起进来,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光,随即又黯淡下去,挣扎着想要坐起来。

“别动了,”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语气平静,“躺着吧。”

老周走过去,熟练地摇起床头,让林涛能靠得舒服一些。

我打开保温桶,盛了一碗粥,递给老周。

老周自然地接过去,用勺子舀了一点,吹了吹,送到林涛嘴边。

林涛看着我,又看看老周,嘴唇翕动着,却没有张开。

“吃吧,”我说,“趁热。”

他这才像个听话的孩子,张开嘴,小口小口地吃了起来。

一碗粥,喂了十几分钟。

我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

看着我的丈夫,在喂我的前夫喝粥。

这画面,如果放在昨天,我一定会觉得刺眼,会觉得荒唐。

可今天,我的心里,却 strangely 平静。

我甚至在想,老周的这份情义,不仅仅是给林涛的,或许,也是给我的。

他在用他的方式,弥补我过去的伤痕,抚平我人生的遗憾。

他是在告诉我,别怕,有我。

吃完粥,林涛的精神好了一些。

他看着我,犹豫了半天,才开口:“小琴,谢谢你……还能来看我。”

“别想太多,”我说,“你好好养病。不管怎么说,你都是壮壮的亲爸。”

壮壮是我们的儿子,大名叫林壮。

当年离婚,我一气之下,想给儿子改姓,跟着我姓李。

是老周拦住了我。

他说:“孩子姓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知道谁是真心对他好。你给他改了姓,他心里那道坎,可能一辈子都过不去。”

现在想来,老周这个人,虽然话不多,但心里比谁都明白。

提到儿子,林涛的眼圈又红了。

“壮壮……他还好吗?”

“好,”我点点头,“今年上大学了,在南京。学的是计算机,很有出息。”

“好……好……”林涛喃喃地重复着,眼泪顺着他消瘦的脸颊滑落,“我对不起他……我不是个好爸爸……”

“过去的事,就别提了。”我把话题岔开,“你现在最要紧的,是安心治病。”

“治不好了,”他苦笑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绝望,“医生都说了,就是拖日子。花这个冤枉钱干什么?还连累你们……”

“说什么浑话!”

没等我开口,老周就沉声打断了他。

“钱的事你不用操心!有我呢!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治!”老周的语气很硬,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你得活着!活到壮壮放假回来,让他亲口叫你一声爸!”

林涛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老周。

我也愣住了。

我从没见过老周这个样子。

他平时在我面前,总是温和的,甚至是有点“怕”我的。

可在林涛面前,他却像一个大哥,一个主心骨。

他的话,有一种让人信服的力量。

林涛看着老周,看了很久很久,然后,他转过头,对着我,说了一句让我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话。

他说:“小琴,你比我眼光好。老周……是个真正的男人。”

说完,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流下。

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一刻的心情。

酸楚,感动,释然……五味杂陈。

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的过去,一个是我的现在。

他们因为我,有了这样奇特的交集。

一个,曾经让我爱过,也让我恨过。

一个,正在用他最朴实的方式,温暖着我,也救赎着他。

我突然觉得,老天爷其实待我不薄。

它拿走了一些东西,但也补偿给了我更珍贵的东西。

从那天起,照顾林涛,成了我们家生活的一部分。

我每天负责做饭送饭,老周则负责跟医生沟通,处理各种杂事。

我们分工明确,配合默契,就像一对合作多年的老搭档。

厂里的同事都知道了这件事,说什么的都有。

有的人佩服老周大度,有情有义。

有的人在背后指指点点,说我水性杨花,跟前夫纠缠不清。

我不在乎。

嘴长在别人身上,日子是自己过的。

我只知道,我做的是对的事。

我的心,是安的。

老周也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他不再躲着我,有什么事都会跟我商量。

我们之间,好像从来没有过那一个多月的隔阂和猜忌。

有时候,我们俩在医院走廊里,看着病房里正在做透析的林涛,会相视一笑。

那笑容里,有无奈,有辛酸,但更多的是一种携手并肩的坦然。

我常常在想,到底什么是情义?

或许,情义不是甜言蜜语,不是海誓山盟。

它就是,在你最落魄,最无助的时候,有个人,愿意不计前嫌,不问得失地,拉你一把。

就像老周对林涛。

也像老周,对我。

第6章 心里的那道坎

日子就这么一天天地过。

林涛的病,像一个无底洞,慢慢吞噬着我们本就不多的积蓄。

老周拿出了他所有的私房钱,还把他收藏多年的几套邮票也给卖了。

我知道,那是他的心头肉,平时我碰一下他都紧张得不行。

可为了给林涛治病,他眼睛都没眨一下。

我把家里最后一张存单也取了出来。

看着存折上越来越少的数字,说不焦虑是假的。

儿子上大学的生活费,家里日常的开销,还有未来可能出现的各种意外……每一项都像一座大山,压在心上。

那天晚上,我对着账本,算了好久。

老周洗完澡出来,看到我愁眉苦脸的样子,走过来,把手搭在我的肩膀上。

“别愁了,”他说,“车到山前必有路。”

我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笔:“老周,你说我们这么做,到底值不值?”

“什么值不值?”

“为了一个……一个外人,把家底都掏空了,万一将来我们自己有个什么事,可怎么办?”

话说出口,我就后悔了。

我知道这话伤人。

可我心里的焦虑和恐慌,像野草一样,压不住地往外冒。

老周沉默了。

他没有反驳我,也没有安慰我,只是默默地走到阳台,点了一支烟。

我知道,我的话,伤到他了。

我心里一阵难过。

我怎么能这么说呢?

他做的这一切,难道不是为了我,为了这个家吗?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他。

“老周,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的身体很僵硬,过了一会儿,才慢慢放松下来。

他转过身,看着我,眼睛在烟头的火光里,亮得惊人。

“李琴,”他掐灭了烟,声音有些沙哑,“我知道你苦。我知道你这些年,一个人撑着不容易。”

“我帮你照顾林涛,不光是因为他可怜,也不光是因为他是壮壮的爹。”

“我是想帮你,把你心里的那道坎,给迈过去。”

“我知道,你嘴上不说,可你心里,一直没放下。你怨他,也怨你自己。你觉得是你当年的选择,才让日子过成了那样。”

“我不想你一辈子都背着这个包袱。我想让你看到,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人得往前看。”

“钱没了,可以再挣。家底空了,我们可以再攒。”

“可人心要是凉了,就再也暖不回来了。”

“只要我们俩好好的,这个家,就垮不了。”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瞬间涌遍了我的全身。

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粗人,不懂我的心思。

可原来,他什么都懂。

我心里的那些委屈,那些不甘,那些连我自己都不愿去触碰的伤疤,他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他用他最笨拙,也最真诚的方式,在治愈我。

我把头埋在他的胸口,放声大哭。

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这样哭过。

在父母面前,我不敢哭,怕他们担心。

在儿子面前,我不能哭,因为我是他的天。

在老周面前,我不用哭,因为他把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可这一刻,我只想把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都哭出来。

老周就那么抱着我,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我的背,像在哄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

等我哭够了,他才说:“哭出来就好了。以后,有我呢。天塌下来,我给你顶着。”

那一晚,我们聊了很多。

聊起了我跟林涛的过去,聊起了他跟他前妻的往事,聊起了我们刚认识时的拘谨和试探。

我们像两个刚认识的朋友,把自己的心,剖开来给对方看。

我才知道,他跟前妻离婚,是因为他前妻嫌他没本事,挣不来大钱,跟着一个包工头跑了。

这件事,对他打击很大。

所以他才那么看重“情义”二字。

他也才知道,我当年跟林涛离婚,心里是多么的绝望和无助。

我们都是被生活伤过的人。

所以,我们才更懂得,一份安稳和真诚,有多么可贵。

天快亮的时候,我们才相拥着睡去。

那一觉,我睡得特别踏实。

我知道,我心里的那道坎,终于迈过去了。

不是因为林涛的病,也不是因为老周的付出。

而是因为,我终于明白,真正支撑我走下去的,不是对过去的怨恨,而是对未来的希望。

而我的希望,就是身边这个,愿意为我顶起一片天的男人。

第二天,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把父母留给我的那套老房子,挂到了中介。

那是我最后的念想,也是我最后的退路。

老周知道后,坚决反对。

“不行!那是叔叔阿姨留给你唯一的念想,怎么能卖!”

“念想在心里,不在房子上。”我看着他,笑了,“再说,我现在,已经不需要退路了。”

因为,你就是我最大的依靠。

这句话,我没说出口。

但我知道,他懂。

第7章 最后的告别

卖房子的钱,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

我们给林涛换了更好的药,请了护工,让他能得到更周到的照顾。

他的身体,奇迹般地,有了一些好转。

虽然医生说,这只是暂时的,但对我们来说,已经是天大的好消息。

他能下床走几步了,也能自己吃饭了。

话也多了起来。

他会跟老周聊厂里的技术革新,聊国家大事。

两个原本不可能有交集的男人,在病房这个小小的空间里,竟然成了能聊到一块儿的朋友。

有时候我提着饭盒进去,看到他们俩聊得热火朝天,都会忍不住笑。

林涛也会跟我聊起儿子。

他会小心翼翼地问我,壮壮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学习怎么样,有没有交女朋友。

我把手机里存的儿子的照片一张张翻给他看。

他看得特别认真,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可笑着笑着,眼泪就下来了。

“像我,”他指着照片里笑得一脸灿烂的儿子,哽咽着说,“年轻的时候,我也这么爱笑。”

我没说话,只是把纸巾递给他。

我知道,他不是在怀念自己,他是在遗憾。

遗憾错过了儿子成长的每一个瞬间。

暑假的时候,儿子回来了。

我们没有瞒他,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告诉了他。

儿子听完,沉默了很久。

他已经是个一米八的大小伙子了,眉眼间,有我和林涛的影子,但更多的,是像老周那样的沉稳和内敛。

“妈,周爸,”他看着我们,眼睛里有心疼,也有坚定,“你们做得对。”

“我想去看看他。”

我们带着儿子去了医院。

当林涛看到那个比他还高出一个头的,英俊帅气的儿子,站在他面前,恭恭敬敬地叫了他一声“爸”的时候。

他整个人都呆住了。

然后,他就像一个决了堤的坝,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轰然倒塌。

他嚎啕大哭,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回家的路。

儿子走上前,笨拙地抱住了他瘦弱的肩膀。

“爸,别哭了。我回来了。”

那一幕,我跟老周站在门口,都看湿了眼眶。

血缘,真的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

无论隔了多久,无论有多少怨恨,当它重新连接上的那一刻,依然能爆发出最强大的力量。

儿子在家的那段时间,几乎天天都往医院跑。

他会给林涛读报纸,讲学校里的趣事,还会用自己刚学会的编程知识,给他做一些有趣的小游戏。

林涛的精神,一天比一天好。

他的脸上,甚至有了一些血色。

他开始配合治疗,开始对未来,有了一点点期盼。

他跟儿子说:“等爸病好了,爸带你去钓鱼,去爬山,把这些年欠你的,都补上。”

儿子用力地点头:“好!”

我们所有人都以为,日子会这么好下去。

可病魔,从来不讲情面。

秋天的时候,林涛的病情,急转直下。

他的身体,迅速地衰败下去,各种并发症接踵而来。

他再次躺在床上,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医生找我们谈话,让我们做好心理准备。

我知道,那一天,要来了。

林涛最后的日子,是在清醒和昏迷中交替度过的。

他清醒的时候,总是拉着我的手,或者老周的手,一遍遍地说着“谢谢”和“对不起”。

他说:“小琴,这辈子,是我对不住你。下辈子,你一定要找个好人嫁了……不,你已经找到了。老周,是个好人,你要跟他,好好过。”

他又对老周说:“老周,兄弟,我这辈子没求过人。就求你一件事,帮我,照顾好小琴和壮壮。我……我给你们磕头了。”

老周红着眼,握着他的手,一字一句地说:“你放心。有我周成一天,就不会让他们娘俩,受半点委屈。”

林涛笑了。

那是他生命中,最后一个笑容。

满足,而又安详。

他走的那天,是个晴天。

阳光很好,透过窗户,洒在他安详的脸上。

儿子在外地上学,没能赶回来。

病房里,只有我,和老周。

我们俩,陪着他,走完了最后一程。

我没有哭。

我的心,很平静。

我知道,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解脱。

他这一生,都在追逐,都在失去。

临了,能有亲人的陪伴,能得到原谅和释怀,也算是圆满了。

老周握着我的手,掌心温暖而有力。

我们静静地站着,窗外的阳光,把我们三个人的影子,投在白色的墙壁上,拉得很长,很长……

仿佛,我们从来没有分开过。

第8章 往后余生,是寻常

林涛的后事,是老周一手操办的。

他跑前跑后,联系殡仪馆,选墓地,通知林涛老家几个不常联系的亲戚。

所有的事情,他都办得妥妥帖帖,没有让我操一点心。

出殡那天,来的人不多。

除了我们,就是林涛老家的两个堂兄弟。

他们看着忙碌的老周,眼神里充满了敬佩和不解。

其中一个拉着我的手,感慨地说:“弟妹,你找了个好男人啊。老周这人,真是……真是没得说。我们这些当亲戚的,都自愧不如。”

我看着老周穿着一身黑衣,严肃而又庄重地捧着林涛的骨灰盒,心里百感交集。

是啊,他是个好男人。

这份好,不是用金钱和地位来衡量的。

它是一种刻在骨子里的善良、责任和担当。

安葬完林涛,我们的生活,又重新回到了正轨。

只是,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我们俩的话,比以前多了。

晚上吃完饭,我们会一起出去散步,聊聊厂里的事,聊聊儿子的学习,聊聊今天菜市场的菜价。

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可我们说得津津有味。

老周也不再是那个闷葫芦了。

他会跟我开玩笑了,会偶尔给我买一束花,虽然那花的品相,总是让我哭笑不得。

他也会在看到电视里感人的情节时,偷偷抹眼泪。

我发现,这个男人,原来也有这么柔软的一面。

而我,也不再是那个心里藏着事,总觉得生活亏欠了我的怨妇了。

我的心,变得很开阔。

我开始学着去发现生活中的那些小美好。

比如,清晨窗外的鸟鸣,傍晚绚烂的晚霞,还有老周为我端来的那一杯热茶。

经历过那场风波,我们都变了。

变得更懂得珍惜,更懂得感恩。

我们卖掉的那套老房子,后来被一对刚结婚的小夫妻买下了。

有一次我路过,看到他们正在阳台上晾晒新买的床单,两个人有说有笑,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

我站在楼下,看了很久。

心里,没有半点不舍和后悔。

房子,只是一个住的地方。

心安的地方,才是家。

冬去春来,又是一年。

壮壮放假回来,我们一家三口,去给林涛扫墓。

墓碑是老周亲自挑的,上面刻着:“慈父林涛之墓”。

照片,用的是他年轻时,最意气风发的那一张。

壮壮在墓前,站了很久。

他跟林涛说了很多话,说了他的大学生活,说了他的梦想,他说,他以后想成为一个像周爸那样,有担当的男人。

回去的路上,阳光正好。

老周开着他那辆半旧的电瓶车,我坐在后面,轻轻地靠着他宽厚的背。

壮壮骑着自行车,在我们旁边,一边骑一边哼着歌。

风从耳边吹过,带着青草和泥土的芬芳。

我看着前面老周的后脑勺,花白的头发,在阳光下,有些刺眼。

我突然觉得,这辈子,能遇到他,真好。

生活是什么?

生活不是一帆风顺的坦途,而是一条布满了石子和荆棘的小路。

我们会摔倒,会受伤,会迷茫。

但只要身边有个人,愿意在你摔倒时扶你一把,在你受伤时为你包扎,在你迷茫时为你指引方向。

那么,这条路,就走得下去。

而且,会越走越踏实,越走越敞亮。

“老周,”我把脸贴在他的背上,轻声说。

“嗯?”他应了一声,车速慢了下来。

“没什么,”我笑了,“就是想叫叫你。”

往后余生,风雪是你,平淡是你。

心安,便是归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