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2年我14岁在塔城参加工作跟随老局长徒步半月到乌苏去乌鲁木齐
发布时间:2025-09-05 09:44 浏览量:2
这一切的故事,要从1949年秋天那个大风卷起黄沙的早晨说起。那天,新疆的天边,像是终于卸下了几十年压在心头的石头——解放军开进来了。不是“打进来”,而是真真正正地走进了城市的街头巷尾。年岁大些的老人,心思复杂,有盼头又狐疑。年轻人呢,有的跃跃欲试想看看传说中的解放大军是什么模样。我当时还只是个孩子,站在人群后头看,没敢挤到前面。那一阵子,新疆的热闹,是从来没见过的。
塔城的广场上,锣鼓喧天,连平时很少凑热闹的维族老人都来了。新中国成立的消息像风一样,不光带来了红旗,也带来了新的希望。别说孩子们跑得不停脚,大人们也生怕落在后头。各族群众都挤在广场,一边欢呼一边敬酒。那些天,我亲眼见到的,是解放军住进了商人沙依提·依明家的空房。沙依提把最干净的屋子让出来,还把房前屋后的地都腾给他们种菜。解放军也没闲着,经常帮周围的老人提水、修屋,有时候小孩子跌倒了,战士们比家长还快把人扶起来。每天房顶上的红旗,亮得很,让人心里安稳。
我十四岁那年,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继续上学基本就是痴心妄想。娘亲一边暗暗叹气,一边塞给我一双半旧的布鞋,让我到塔城专区税务局碰碰运气。没想到,因为我既会说维语又懂汉字,局里还真的要了我。对我来说,这税务工作的入门可一点不浪漫——早晨天刚蒙蒙亮就得去站岗,商贩进集市前,我们得一个个查,记着流水账,抽查税票。别看桌子高,算盘大,可那会我真是啥也不懂。最怕的事就是上岗时偶遇家里人,不敢说话,生怕被人说不守纪律。几十个铜钱的津贴,买米都紧巴巴,自带干粮习以为常,更没人喊苦。有一回出差,箱子拉开,全是窝头。老师傅拍着我的肩膀教我打算盘口诀,床上、路上都念个不停。其实我也不是多有志气,更像是给自己找点盼头。
到了1952年的年底,国家推专卖,税务局查粮、查酒坊,没按规定纳税的,直接封门、没收工具。如果有人偷摸还敢闹腾,没准你晚上查账时会被人追着骂。可也是在那时候,最能看出来干部和老百姓的距离变近了,有时我们轮流到酒厂闹腾,既查账又下手干活,毕竟酒厂原本就是查没过来的私人家底。忙乱中,偶有火气,总得你一句我一句劝着、顺着。
1953年春天,我跟着郝建堂局长踏上了前往乌鲁木齐的路。说“踏上”是真不假,塔城那会连像样的公路都没有,汽车更甭提了,全程靠步子丈量。局里硬是找了一辆维族乡下商人的马车,羊皮卷、草料垛和杂七杂八的篓子把车厢塞得满满的。郝局长岁数一把,一直咬着牙坚持。而我头两天天天想打退堂鼓,可他一路上跟我讲克服难关靠的不是运气,是辛苦和信念,还时不时讲他们当年在陕北打游击、饿肚子的事。我心里明白,革命路上的苦,是为让老百姓能有饭吃。就这么走走停停,走了十四天,鞋磨穿了一双又一双。后来想起来,其实我吃的苦算什么。郝局长跟我唠嗑,说人得有骨气,有耐心,干事不能光为了自己吃饱。“要想着以后咱们新疆的孩子过得比我们有盼头。”这些话,我记了一辈子。
噼里啪啦这么一讲,转眼到了1955年,阿克苏的风刮得人抬不起头。我被调去额敏县税务局,局里就我跟柳秉岳俩汉族人,连张床都没有。办公桌就是床,床就是办公桌。没有生活条件可以埋怨?谁都知道,在新疆的北疆小县,稳定的饭碗就是命根子。吃饭去石油工人食堂混一口。最难忘的是收屠宰税那个冬夏,一早跑到城外,牲畜血腥味搅合着雪气直往鼻子里钻。就算腊月寒天,大家还要去村户查杀牛宰羊,踩着雪地找红印子。碰到说不清的情形,还得给人赔礼。“这回杀的是鸡,你们辛苦白跑一趟。”没办法,规矩就是那样,你得装得下人情,也得撑得起铁面。
有一年,我到了乌尔禾参与筹建税务所。外地人一提乌尔禾,脑子里大多数是魔鬼城的风沙、丹霞地貌,没几个能想到那时候这里其实是盐馬横行的蛮荒地界。盐,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可在人们餐桌上能顶一把宝。那些年,盐贩子拖着马屁股、骆驼群拉盐,私挖滥采严重,咱们税务所为每袋盐过秤征税,风雪天里跟着牧民走上五十里是家常便饭。盐收好了,税上来了,县里头的财政才有指望。有一阵子,盐源枯竭,收入跟着跌。为了找新矿,我跟几位同志还有社里的牧工,穿戈壁、骑骆驼,啃干馕喝生冰水,从夏子街到玛纳斯湖,活像扒鸭蛋似的找盐。一个来月,手冻了、通知耳鼻子脱了皮。找到盐湖那天,比捡到金子还高兴。可是回程遇上暴风雪,差点四个全冻死。早年缺医少药,这点险,真不算啥事。
老乌尔禾有一块沥青矿,据说是黑油山的腹地。说起来沥青比盐还难卖,价钱遇到市场冲击时,一下没人问津。工人苦、企业苦,我们这些基层干部也真着急跑市场。想尽法子,联系天津油漆厂的采购员跑一趟现场,人家瞧了挖矿有多难,回去直接加价恢复合同。这一来,卡在乌市火车站的沥青卖掉了,税收有了大头。当年我们税务所收了超过100万块钱的工商税,领导乐得亲自把锦旗送过来,说是“税企一家”。其实,对我们来说,不过是该做的。
税务这个活,别人看着清闲,其实真不比煤矿井下轻松。年轻人成批来了又走,有人干了仨月,说“这比当知青还苦”,搅合着就回内地了。有人苦熬下来,最后成了最牢靠的主心骨。每次新伙计报到,我总想起当年郝建堂局长的话:年轻人不能怕吃苦。那会,我烧炉子教他们打水,生火墙糊窗户,家里有空就把他们带回去吃口热饭。有回外出查税,一个卖鱼的谎话连篇,趁机躲上了去农十师的煤车。年轻的税务员两个人骑一辆摩托追了几十里,追上人把逃掉的税480块追了回来。回来压根没埋怨,脸上全是“终于能为国聚财”的自豪。
可是,咱们新疆的税收路,总没有一天真正“太平过”。有人为工作放弃陪伴亲人生死的场合,有人顶着大风天天穿梭几十里地查账。有时,夜深人静了,我会想起来:自己年轻那些年,不也就是一腔热忱和伙计们互相支撑挺过来的?如今的塔城、乌尔禾已然一天天变了模样,可心里那种为大家办事的劲头,好像从没散过。
至于这条路还要走到哪天?我倒真说不准。或许哪天,轮到我们这些老骨头真的歇下来了,年轻人还能记住点当初的艰难,也许就不亏。还是那句话:路是一步步走出来的,人和制度、税和百姓,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