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国南柯惊梦（508·下）飞花记

今天的小说分上下两部，每部约4000字，这是下部。上部在主页里点文章找。给您带来阅读不便，敬请原谅。

正文。

家财万贯，买不来太阳不落山，但起码我手里还有家财万贯。赫老二所有的激情浪漫，以及那些怦然的心动，和有关于青春的残渣幻想，都被路边大娘这么一句“真硬朗”，给打的粉粉碎。如同一个纸扎的人，哗啦一下，让火星子给燎了。

蔫头耷脑，没羞没臊，老男人只好钻进了驾驶室里，砰的一关门，跟那等待着两个妇女磨磨唧唧的聊天。

过了好长时间，大天鹅才来到了他的身边，打开车门，赵心茉坐了上来，笑嘻嘻的对他说，久等了，那是我们邻居。哎，你怎么亲自开车呀？

不怎么。我本想带你去兜兜风啊！老猫此事已经蔫了。完全的蔫了，他把两只手放在方向盘上，没精打采的。

快拉倒吧。就你那驾驶技术，哼，我还想多活两天呢，咱俩换换吧。

既然都已经被人家叫成老爷子了，那就享受享受老爷子的待遇吧。扫么耷拉眼的，从驾驶室里转出来，俩人交换了场地。

的确，开车对老爷子来说是有点难度，这会儿老头突然觉得自己的膀子似乎有些酸痛，原来这一道上他一直处于肌肉紧张的状态。大天鹅调好了座椅，打着了汽车，逆转方向盘，车子很轻巧的行驶在路上。

咱俩去哪？还去北海今来雨轩吗？

不去了，上次去完北海弄得我感冒了半个月，弄的连年都没过好。

这回我要去六国饭店，你请我，你过年不是也发财了吗？老头那一张脸，刚才的精气神全没了，这会儿只剩下了黄杨木似的雕塑，皮子上闪着微微的光。瞧这意思，今天是涂了润肤油出来的，呵呵呵。赵心茉在那里偷笑了。

1

最近怎么样？也不出来了。

我呀，在家里复习功课呢。

你复习什么功课？是不是还想去大学里复课，准备当老师？

你怎么知道的？

哼，我猜就是。我劝你趁早歇歇，现在正经的大学毕业生，出来能挣几个钱，要我说，还不如尽你所长，跟着我一块做买卖，挣点私房钱。

我也不光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小宝，我现在正在学英文，以后也好教他呀。哦，对了，就算是出去也用得上啊！

这话说的，老头心里微微有点扎的慌。

望着六国饭店窗外那融融的春景，北平的碧桃丁香都要绽放了。海棠这会儿正艳呢，引得一对对小粉蝶在花间穿梭。

几处早莺争树暖，谁家新燕啄春泥。

心茉呀。老头不禁感叹了一声，故国难离，你真忍心离开咱们的老中国吗？

不离又怎么样？现在这个局势，再留下来，少不得要去打内战，我不想让老魏有什么危险了！

嗯，也对。

老头一听到这倒是偃旗息鼓了，他突然觉得心里一沉，很不得劲儿的那种。随后赶紧拿几句日常的对话来搪塞身边的美人，因为他得歇一歇，腾出脑子来，计划一个新章节。

2

现在还有个挣钱的机会，你感不感兴趣？

什么机会？

俩个人一坐在西餐厅里略点了几块洋点心，要了两杯咖啡，毕竟这时不是吃饭的正点，服务生拿着菜牌子走了，喝了一口热柠檬水，老男人便开始钓鱼。

你前一段时间挣的那钱，如果再投我们这个新项目。一份的本，5万的利，你觉得如何？

一只枯瘦的手伸出来了。老男人张着一个巴掌。

利润那么高啊，多长时间？

半年？而且我说的是美金啊。

哦，我知道我知道，可是。

心茉的脸上现出了一片惊喜

那靠谱吗？

怎么说呢。你要说完全保证只赚不赔，那我没法向你拍胸脯，毕竟这是生意，但是呢，我只能说成功概率比较高，起码是八成。再者说，你过年时不刚挣了2万5吗？拿出来1万来炒货，进可攻退可守嘛！

牧之，我现在好久不在生意场上走动了，你要是觉得没问题，那我就跟进，我跟1万。

呵呵。你倒是痛快。心茉。你们家的事儿，不用和当家的商量商量，你能做主吗？

这有什么，他听我的。大天鹅说到这里，骄傲的扬起头，脸上一亮。

像是一抹阳光，一下子照在了玻璃窗上，那种亮，是透明的，是欢快的，橘子汽水一般的色彩，水果硬糖一样的晶莹。

不知为何，在老男人眼里，四姨奶奶越活越年轻了，小女孩似的俏皮，再加上大女生的端庄。她好像从一个暮气沉沉的老房子里一脚跨了出来，跨到了院子里，阳光照在她的身上，映衬着那笑。那酒窝。那洁白的贝壳一般的牙齿，外加上俏皮的眼神。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是个小钩子，略卷的刘海是个小钩子，甚至于那翘起的睫毛，还是小钩子，千万个钩子拽着老男人的心，往前走，往前走，就像是瞎子去奔向光明！

3

好，过两天我就让人给你送合同，把合同交割了之后，你就算是正式参加我们这个小组织了，哈哈哈哈哈。

行啊，那我们先干一杯，祝我们合作成功。干杯。

干杯。

老头的干杯说的低沉而儒雅，女郎的嗓音甩的高调而兴奋，哎呀，这个二重奏啊，真希望能够永远继续下去。曲不终。人不散。

不过快活的时光总是短暂的，到了下午六七点钟。，天又无可挽回的黑了，手表上的圈又怎么也拦不住的转了，揣着袖子，老头又被送回了自己的家。他直接下车就进门了，头也没回，不要让自己显得那么缠绵。毕竟老男人也有一份骄傲啊。可回到了家。晚上和老太婆共同躺着的一张床上，这老汉眯着眼睛，就开始跟那思考想美事儿了！

梅珍知道他去干嘛去了，早有人在她耳边屈咕，那位四姨奶奶今天开车把老头送回来的。对此这位大奶奶早不在意了。大天鹅对他来说，现在倒不如那只小芦花，对了，梅珍最心爱的一只小芦花鸡，怎么让大雨就给淋了？在三院里转来转去的，腿还拐了。鸡窝怎么关门了啊？小芦花是谁放出去的？为这事，她把小玉给骂了一顿，气的小姑娘直鼓腮帮子，小声得啵道：

太太，那门 不是我没关呀，不知道是谁又给打开了。

城门失火，殃及鱼池。撅着嘴的霍小玉回了自己的屋，把这件事跟小姐妹说，所以这个晚上小春也鼓着瘪着的。

两个小姑娘在背后分析，背不住是大黑。这家伙爪子特别欠，那天我看到了它拿爪子一点一点的抠，愣把鸡笼子门给抠开了。 对，它还会拿嘴给在拱上。

什么。大黑是你，你居然干这种坏事。

腾一下，从老头的床上跳起一个家伙，大黑傻乎乎的摇着尾巴就跑来了，以为又有夜宵了，趴在小玉面前，它使劲伸着两个爪子，挠小姑娘的棉裤，哼哼唧唧。有曲奇饼干吗！

4

可就在这会儿。突然听到 院里铁门那有哗啦哗啦的声音，大黑一听这动静立马支起了耳朵，恢复了自己的本职工作，他汪汪的扯着脖子叫了两声，就开始往院里跑。

是不是二老爷来了？

小春抻着脖子判断道，这话一出，两个小姑娘四目相对了一下，赶紧，她们一个箭步扑向了老头的床，又是抖床单，又是掀被子。

该死的大黑，把这弄得乱糟糟的，要是让老爷知道大黑上他的床，他非得发火不可，他最讨厌狗上床了。

正跟这乱着呢，忽然听到有人喊小春开门。

呀，叫我呢。我得赶紧去。

嗖的一下，小春飞到了院子里，玉儿手头的活总算是也干的差不多了，拿着炕苕帚刷刷的再扫上两下，她忐忑不安的来到了外屋。

果然是老头，夜都很深了，他披着个斗篷就过来了，上来之后也没二话张嘴就冲小玉说：

你明天上你们那个什么什么读书会去。哎，听是说你们，你们想举行个活爆剧。是搞演出吗？

是啊是啊，怎么了？小玉觉得很奇怪，自己无意中说的一句话，老头怎么就记住了？

是这样，最近呢？这个时局也的确不太好，你们要演就赶紧演吧，缺多少钱我给你们赞助，最好演的那一天，你拿着照相匣子再拍两张照片回来。哦，对了，一定要让你的赵老师参加呀！

她可是你们活爆剧的台柱子，到时候你和她一起登台，这多有意义，以后你要是想投考个什么学校，就凭这张照片，人家能给你加分不少呢？

真的呀，您愿意赞助我们的读书会。这可是太阳打西边出来，小玉向来知道老头虽然良田天倾，元宝一堆，但是他可是轻易不愿意给别人掏一个大子儿的主。那钱，全栓肋条骨上了，如今居然愿意给读书社掏点演出的费用，哎呀，这这太令人激动了。

赶紧赶紧，最近你没看，北大红楼那边各种学生社团的活爆剧演的轰轰烈烈，你们也得赶紧搞。明天我让老何给你拿上20大洋，你也别今天交个豆腐块，明天交个豆腐丝了。掏点真金白银，这就算是我支持你们吧。

真的呀。

玉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是真的吗？老头可是从来不愿意掏一个大子儿的人呀。上回大家说去北海五龙亭聚餐，小玉本想打家里拿点大八件点心，老头瞧见还不乐意呢，他说带这么多点心干嘛，是不是你们那个社团里的人都吃你带的呀。不当家不知柴米贵，这一盒点心多少钱。就这么白给他们吃了，哎，他们带的都是什么呀？有没有人带烧饼？

哼，什么事啊？

最后霍小玉同学只得嘟囔囔的把一些喇嘛糕 杏仁饼给拿出来，然后往里面装了点硬硬的，自来红自来白月饼。都是各屋里没人吃的。硬的活像块石头！

看到如此抠门的老头，今天居然出了血。小玉这脸上也放晴了，灯下。小姑娘的脸上也有了那种汽水与水果糖的感觉。让老头觉得有趣，他上来照着玉儿的鼻子就拉了个骆驼。老北京人管长辈捏小孩的鼻子叫拉骆驼，这下弄得玉儿脸都红了

行了行了，我走了，我走了。哎，你赶紧张罗起来啊。

来的快去的快，老头压根儿也没注意那个被大黑弄乱了的被子床，甚至于没在屋里坐一坐，就黑旋风似的刮走了，真是莫名其妙。

5

其实过了好长时间霍小玉 才才琢磨过来。老头的每一个心血来潮都是有原因的，很快活爆剧“小买卖人的48年”就彩排成功了。

定的首演的那天是四月十三号。

老头早早的知道了日子，但是他也没去，因为四月十二他就去了天津。

而四月十三号这天，对他来说同样非常重要。社交女王的种春赏花会就在这一天举行，地点就是纺织俱乐部。

6

这是个盛大的社交活动。女王的一众臣民全都参加了。大厅里的人，乌央乌央的。

男的西装笔挺。女的招展花枝，在墙上20多张油画被挂了出来，布置成小沙龙的样子，两大排长桌摆在靠墙的位置，都是冷餐会标配。舞会在2楼的小厅里举行，还请了霓裳公司的七名模特，穿着金春最流行的时装给大家穿插表演。

下午两点派对进入高潮，大家纷纷起身，移步到2楼的舞厅，可就在这时急急火火，有个社交女王的小狗腿，急吼吼的跑上来趴在女王身边，大声禀报道：

魏元佑将军来了。

哎呀，我们又来了一个新朋友，呵呵，可惜他是不爱跳舞的，他这人很死板，跟我在一起说话聊天还行。可一看到我们搞这么豪华的活动，就该皱眉头了。这回他是从东北专程过来的。你们在这先玩，我去迎迎他。

社交女王拎起公爵缎面的长裙，带着侍从就往下走，还没有走出大厅呢，对面的魏元佑就已经登场了，他穿着一身黄绿色的美式新军装，倒不是礼服，而是作训服。不过，肩膀上的将星依然很灿烂。进门之后，他没和任何人打招呼，只是仰起头，用眼睛在人群里迅速的扫了一圈，不过他谁也没理。径直朝薇薇安走了过来。

到了社交女王面前，魏元佑习惯式的啪的来了个立正，后微点了一下头，他轻轻说道：

我是特地从东北赶过来的，刚下了火车，听说咱们小团体，今天在这里有派对活动呀，所以特地过来，来找你报道呀。

魏将军就说想放松放松吧，还用请教二字，我可担不起。说完这话，社交女王伸出了一只手，活像是茶壶边上支的茶壶嘴。老魏一瞧这架势，明白，赶紧把自己的胳膊给借了出来，用臂弯轻轻托着这位，昔日的五奶奶，今天的女财神。俩人就在众目睽睽之下转身出去了，临走的时候，女王娇嗔的来了一嗓子：

来了个老朋友，他要找我谈点事，你们先玩吧！

6

这真是800里加急呀！老魏说他只有五六个小时的假，因为没和指挥部打招呼，今天晚上必须要赶回去。

薇薇安听了这话，此时脸上也严肃了，远没有刚才的浪荡形骸了，她坐在小客厅里，大气的抱拳拱手，如同一个江湖大佬一般：

感谢感谢。感谢魏将军给我们站脚助威，这回我们要是生意顺利，您夫人那股，我自动给她上浮15%。

行。要是方便，当然是好。我代表心茉向你们表示感谢哦，

呵呵，应当感谢的是我们。哦，不过，可惜，尊夫人没能来。

是嘛。她没来。

魏元佑这脸上掠过了一丝乌云，我还以为心茉会来参加你们的活动呢。她没在家呀，家里人说她一早就出去了，我刚才往家里打电话了。哎，你们通知的太急了，要是能提前一天就好了，我也想趁这个机会见见我媳妇儿。

哎呀，没法子。你知道。刚才。在楼上，那个周委员……说 到这 薇薇安又拿出了她那五奶奶似的招牌机灵劲儿，把那眼风朝楼上一挑：

我们拿不准周委员的行程，今天早晨八点，我才把这事确认下来。我上午也找你家夫人了，也是没联系到。

魏将军只在这里坐了一会儿，随后便起身告辞 走了，他还得赶紧去赶火车，然后到石家庄转坐飞机，回到常春行营。时间就是这么紧，本以为能够看一眼自己的大天鹅呢，可惜。我没福。

老魏是含着笑走的…

乱世里的夫妻一场呀。魏元祐与赵心茉。以剧院的不期而遇开始，又以俱乐部里的擦肩而过结束。萍水相逢，转眼就是一生。这一世的情呀，就是这么短簇。霎那芳华君见我。漫天飞花我念君。

素心爱云水，来生再相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