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路军纪实文选165 心向延安
发布时间:2025-09-13 03:24 浏览量:4
心向延安
陈明义
选自《艰苦的历程——中国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革命回忆录选辑(下)》,人民出版社1985年2月版。
陈明义,1917年生,河南商城人。1930年加入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 1931年参加中国工农红军,1933年转入中国共产党。任西路军总部作战 参谋、祁连山别动队政治委员。新中国成立后,曾任西藏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司令员,成都军区副司令员兼西藏军区司令员,成都军区副司令员兼参谋长等职。1955年被授予少将军衔。2002年在成都逝世。
(一)
1936年10月,我们红四方面军和红一方面军、红二方面军在甘肃 会宁、静宁地区胜利会合。同月下旬由总指挥徐向前、政治委员陈昌浩 同志率领四方面军的九军、三十军,还有五军共二万余人奉命从靖远渡 过黄河天险。不久改称西路军,继续沿甘肃河西走廊向西挺进,执行打 通国际路线的战斗任务。
西路军西进途中,在马步芳、马步青等国民党十余万敌军节节围堵 的情况下,我红军指战员冒着零下30余度的严寒,英勇奋战四个多月, 虽然先后占领了古浪、永昌、山丹、临泽、高台等县城,歼敌二万余人, 但仍处于极端困难的境地。
党中央和中央军委对西路军的危险处境十分关怀,于1937年1月 派周恩来、叶剑英等同志在西安与国民党顾祝同等进行谈判,坚持我党 严正立场,要国民党立即命令马步芳、马步青停止向我西路军的进攻。 与此同时,中央于2月下旬组成了以刘伯承同志为总指挥的援西军,由 关中淳化、三原地区出发,向陇东镇原、平凉地区日夜兼程驰援接应西 路军。
党中央的关怀极大地鼓舞了西路军广大指战员的斗志。他们临危不惧,奋勇杀敌,谱写了可歌可泣的悲壮诗篇。但由于西路军孤军作战, 寡不敌众,弹尽粮绝,终于在1937年3月中旬最后同马敌在张掖县西 南的梨园口进行殊死搏斗后失败。
在这艰苦的岁月里,在和敌人的残酷斗争中,红五军军长董振堂、 政治部主任杨克明,红九军军长孙玉清、政治委员陈海松、政治部主任 曾日三,红八十八师师长熊厚发,西路军供给部长郑义斋等优秀共产 党员,一个个先后壮烈牺牲了,成千上万的先烈们把热血洒遍了河西沙 场。虽然还有不少同志没有留下自己的姓名,但他们的英雄业绩,崇高 思想,却与日月同辉,与祁连山共存。
我永远不会忘记1937年3月14日,梨园口突围的那个夜晚。天墨 一般黑,风雪交加,像针一样刺着我们的脸。西路军的惨重失败更像刀 子一样扎着我们每个人的心。但是,我们是共产党领导的红军战士,没 有一个因此趴下、退却和哭泣。我们在心底里无声地唱着:“饮马弱水 未能忘,寒风似刀志如钢。黄沙冰雪埋忠骨,笑看二马命不长”的壮志 悲歌,掩埋了同伴的尸体,揩干了身上的血迹,紧紧地聚集在一起,等 候着总部首长的命令,准备迎接新的战斗。
就在这个难忘的夜晚,西路军总部在康龙寺南山石窝子,由陈昌浩 同志主持召开了最后一次军政委员会。会议决定:将现有人员分编为三 个支队,分散深入山区游击。徐向前、陈昌浩两位同志离开部队回陕北, 向党中央汇报西路军失败的情况。
会后,总部首长明确由我和萧永银、杨天保同志挑选传令兵20余 人护送徐、陈首长离开部队回陕北。我和萧永银同志深深地懂得,此次 东返,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而是要从敌人的重重封锁下冲出祁连山, 继而渡黑河、闯北山,过沙漠,最后才能到陕北的艰苦历程。这是一个 十分光荣而又非常艰巨的任务。我们立下了死也要保护首长闯出祁连山 回到陕北的誓言,收拾好文件,带着总部通信连的20几个传令兵跟着 首长出发了。
巍巍祁连山,蜿蜒数百里,峰峦叠嶂,冰封雪飘。千百年来多少 英雄豪杰在这古战场上谱写了一曲曲可歌可泣的乐章,多少骚人墨客, 写出了赞美它的千古绝唱,杜牧“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这一脍炙人口的诗句,就是对它的真实写照。可是当时在我们面前,这 种诗情画意的美景没有了,呈现在人们面前的是:大雪覆盖着祁连山的 山山岭岭,微微露出雪地的茅蒿在料峭的寒风中颤抖着,一棵棵橘树不 停地摇曳着,发出嘎嘎欲断的响声。我们20几个同志组成的小分队, 艰难地在雪地里跋涉前进。一方面由于自然气候的恶劣和缺衣少食而饥 寒交迫;一方面因遭到敌人的围追堵截而东游西击疲于和敌人周旋。白 天,我们隐蔽在山沟里,岩石下和树丛中;夜晚,我们快速兼程向着启 明星升起的东方,向着陕北,向延安行进。就这样,走了两个夜晚,不 知遭到敌人多少次的突袭和围追。
一个风雪的黎明,徐、陈首长把我们召集在一起,深情地说,同志 们,根据这两天的情况看,人多目标大,容易被敌人发现,为了保存力 量,让更多的同志到达陕北,回到延安,我们还是再一次化整为零,分 散行进吧。我和萧永银等同志,忍痛含泪和首长分手了。
我们在祁连山里一边走一边和敌人打游击,周旋了28天,在一次 和敌人的遭遇战斗中,我们这支小部队被打散了。只剩下我和萧永银同 志被迫滚崖脱险。我们俩结伴同行,相依为命,向东走去。
( 二 )
巍巍祁连,杳无人烟。在那荒山雪地,没有东西吃,没有地方住。 但是要维持生命,要坚持战斗,我们就必须以顽强的意志,去克服那种 种难以想象的困难。
白天,我们找一个石洞避风遮雨,防止敌人的“清剿”袭击;夜晚,我们披星戴月,不停地赶路;渴了,抓一把积雪塞进嘴里;饿了,剥一 块树皮聊以充饥。一天,我们突然发现了一只从石崖上摔下来的死羊, 竟然高兴得跳了起来。是啊,20多天来很少吃到食物,这次我们可以 打打牙祭,开开斋了。永银同志很快地剥掉了羊皮,我拣来一抱枯树枝 和茅草,架起来点着,把羊肉投进火堆烧烤。没有葱,没有姜,连一点 盐也没有,浓重的羊臊味,令人直想吐。为了走出祁连山,回到延安, 我们硬着头皮把它吞咽下去,填饱了肚皮。几十年来,我和萧永银同志 每每相聚,还常常谈起这次在祁连山饱餐“手抓羊肉”的往事。
一天夜里,我们俩走进祁连山一条山沟里。突然看到一顶帐篷, 灯火隐隐约约,心里好一阵高兴。有帐篷,有人烟,就有生命。我们满 怀希望地向帐篷走去。没想到突然窜出几条看羊狗,张牙舞爪地向我们 猛扑猛咬。我们只有取下头上的毡帽作护身武器,毡帽一块一块地被狗 撕烂、咬去,我的手里只剩下一块破毡帽耳了。这时帐篷里的主人出来 了,这是一个纯朴而善良的牧羊人,是他,在我们近一个月没有沾一粒 米的情况下,请我们饱饱地喝了一顿小米粥,那粥黄澄澄的颜色,香喷 喷的味道,使我至今还回味无穷。“天当房,地当床,野菜野果当干粮。” 正是我和萧永银同志一路行进中衣食住行的真情实景。
过了黑河,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一片沙漠了。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 晚,我们靠北极星辨别着方向,走进了沙漠。清冷的月光洒在茫茫沙漠 上,皎洁的星星眨着神秘的眼睛。我和永银同志肩并肩地前进着。当时, 我们都穿着一双破布鞋,爬山涉水还能将就,可一进沙漠,那沙子便无 孔不入地从破鞋洞钻进鞋里,到处乱窜,走起路来很不带劲。我们干脆 把鞋脱了,光着脚走。开始,光脚踩着黄沙倒有几分凉丝丝的舒服感觉, 心里还一阵高兴,认为比爬山过草地痛快多了。可是没走多久,脚就发 酸,腿肚就发胀,东摇西晃,走一步退半步了。
夜间的寒风吹到身上,像针刺一般疼痛。可是到了白天,那火红的 太阳,发出火一样的热和令人目眩的光,它悄悄地吸收着沙漠中仅存的水分,也无情地吮吸着我们肌体中的水分。沙漠,变热了,发烫了;我们, 干渴了,嗓子发干,冒烟了。昔日,我们喝饱了大别山的清泉,大巴山 的蜀水,草地里的雪水,而现在,水呀!水!你又在哪里?
慢慢地,我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腿肚子也像灌了铅一样地沉 重,再也走不动了。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干死在这茫茫沙漠里,成为子 孙后代考古研究的木乃伊吗?不,要活下去,走出去,回到延安去,等 到革命胜利的那一天,给我们的后代讲讲这艰苦的历程,还是让他们去 研究中国革命究竟是怎么胜利的吧!
我拿小瓷碗向萧永银示意,他不知所措地瞪着我,忽然他的眼睛一 亮,也把碗从怀里取出来,我们各自背过身去,然后又转过来,默默举 起了手中的碗。虽然,我们知道碗里盛的是约有两盅金黄的尿,但是, 为了走出沙漠,找红军、找党,早日回到延安,我和萧永银还是不约而 同地把它喝了下去。一天多没有喝水了,尿自然很少,即使有一点,那 里面又能有多少水的成分?几乎全是些尿碱,又苦又涩。
走呀,走呀,不知走了多久,我只觉得一阵目眩,一头栽倒在沙漠 里,昏死过去了。又不知过了多少时辰,我忽然隐约感到一阵清凉,朦 胧中只见萧永银正用搪瓷碗一碗一碗地把沙漠表层的干沙刮开,然后把 湿沙放到我的胸口上。碗口挖卷了,萧永银的手指头也磨出了血。在我 的头上,又是萧永银脱下了自己的破棉袄用两根打狗棍支撑着,遮挡着 炽热的阳光。萧永银看我慢慢地苏醒过来了,他是那样的高兴。
太阳快落山了,凉风阵阵吹来。我想:今晚爬也要爬出去,不然真 的要葬身沙漠了。我们强忍着饥渴和疲劳,在起伏的沙丘中爬上滚下。 不知走了多远,爬上一个沙丘之巅,借着月亮,我们隐约看到前面远远 地似乎有一条黑色的带子,凭着一种希望和感觉,我们都惊喜地叫着, 那是草滩,那是溪流,我们跌跌撞撞地向前匍匐而去。渐渐的,小溪的 潺潺流水声清晰地传来,啊!有水了,得救了!我们奋力向坡下滚去, 向溪边滚去…
喝吧,尽情地喝吧!我们趴在小溪边拼命地喝,恨不得一口把这一 条小溪喝干!可真怪,喝满一肚子水,却满头满身冒出豆大的水珠。后 来听人说,才知道那是虚脱现象。
(三)
越过沙漠,到了东乐。我们以长城为向导,以要饭维持生活,昼夜 兼程继续向东前进。过了永昌县,到了凉州城(今甘肃武威)东北一个叫十二洞的地方。前面就是腾格里大沙漠了。上一次过沙漠的痛苦教 训是不能忘记的。我们再不敢轻敌了,决定在此地住下,充分做好过腾 格里沙漠的准备。
这是沙漠边缘的几个小村子,老百姓穷得叮当响,国民党军队及 其走狗很少“光顾”这里。我和萧永银两个外地来的讨饭人开始并没有 引起老乡们的注意。由于我们能干活,肯出力,他们认为我们是和他们 共命运的穷苦人,所以尽可能多地给我们一些稀粥和麦麸。慢慢的他们 觉得我们见多识广,并能帮穷哥们写写算算,还能说出他们受苦受难的 根源,对我们就有几分敬意了。通过近一个月和群众接触,他们终于知 道我们就是那杀富济贫的红军了。这时他们对我们可亲热了,有的送麦 麸,有的送炒面,可一听说我们要过沙漠去中卫,老乡们便连连摇头, 说沙漠是无论如何过不去的。只有宁夏的商人骑着骆驼才能通过。可是 不走沙漠能行吗?从凉州到兰州,大路是有的,但国民党的军队活动猖 獗,而这沙漠,虽然困难重重,极为艰难,但它偏僻,不易引起敌人的 注意。见我们执意要走,而且充满信心,老乡们便主动给我们介绍沙漠 的情况,一个老乡还特意送给我们两个葫芦,留着过沙漠时盛水用。
无边无际的腾格里沙漠,白天被烈日烤炙着,热浪升腾,银沙耀眼, 使人心颤,令人目眩,虽然难以忍受。可是,太阳落山了,大沙漠的热 量也随之消失了,由热变凉,由凉变冷,彻骨地冷,透心地凉哟!那白 天被人笑话的破棉衣,在这沙漠之夜变得多么宝贵!我们紧裹着,冷; 蜷缩着,冷;想把那破棉衣扯大些拉长些,遮盖着全身,可那棉袄的破 洞越拉越大,我们也就越来越冷。
起风了,风越来越大,狂风卷着泥沙扑打着我们的面孔,刺割着我 们的皮肉,远远的几声狼嚎,是那样地凄惨悲切。走,是不行的,昏天 黑地,没有了月亮,没有了星星,该朝哪里走?坐,冻死!睡,一倒就着, 说不定一阵飞沙把你埋了!真的要被这沙漠吞没吗?不,要活着出去, 要革命到底!这就是我们的信念。天无绝人之路,我们终于想出办法, 我把脚伸进老萧的裤腿,老萧把脚也插进我的裤管。几乎没有一点热量 的双脚,慢慢地感觉到对方微微的体温。
沙漠是凉的,但“有衣有寒,没衣没寒,叫花子青石板上照样睡三 年”,这乡间俚语说出了一个哲理。人总是能适应环境的,我们干脆倒 在沙地,身上搞些沙子堆起,这样可以抵御一点风寒。为防止睡着了, 被沙漠埋没,我们彼此把打狗棍抵着对方的鼻子,一会儿动一下。可这 种办法大概只起了几分钟的作用,我们便酣然大睡了。真幸运,当我们 第二天被太阳晒醒的时候,虽然两个人的脸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沙子, 但毕竟没有被沙子埋掉。可是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却多出了一个砖窑样 的沙丘。
我们抖落了身上的沙土,准备继续前进,可是,糟糕,我们前进的 向导——商人骆驼队的足迹不见了,无疑是夜间的风沙给埋没了。我和 老萧正不知所措,突然我高兴地发现:一个、二个、三个……沙漠上一 个一个铜钱大的沙窝窝均匀地向前延伸,啊!那正是老乡们曾说过的骆 驼足迹,巨大的驼迹被风吹过后,只留下这么一点小窝窝。
我们寻迹追踪,终于在第三天,远远地听到了驼铃的响声,追上了一帮商人骆驼队。看到我们,他们是那样的惊讶。两个人没有骆驼,没 有向导,竟然闯到了大沙漠的中心,在他们看来,简直是不可思议的。 当我告诉他们,我们是循他们的骆驼足迹而来的,他们笑了。我清楚地 记得,他们笑得那样爽朗,豪放。笑声中充满对我们的钦佩和同情。夜 晚,骆驼队的商客们客气地请我们喝了一顿小米粥,并让我们与他们同 睡在一张羊皮毡。
为了赶路,第二天清晨,我们就告别了执意要陪我们同行的这个对 我们特别热情的骆驼队,循着前面的驼迹而去了。当我和老萧走出很远 的时候,一个商人赶了上来亲切地说:“红军同志,来,把葫芦加满水 吧!”那人望着我们吃惊的神色,便一边把他们骆驼带着自己饮用的木 桶的水朝我们的葫芦里倒,一边对我们说:“你们昨晚一上来,一说话 我们就知道你们是红军。”我们问:“为什么?”他说:“听口音嘛!再 说除了红军和我们这些骑骆驼的商人,还有谁敢来闯这大沙漠?!早就 听说河西有一支红军被打败了,你们肯定是回来的红军。你们失败了, 但你们还不怕吃苦去找部队,真是好样的!”说着,他向我们竖起了大 拇指。
(四)
多么难熬的,又是多么激动人心的七天七夜!我们终于战胜了腾格 里大沙漠,来到了黄河边中卫县的一个小渡口。
岸边,一个两鬓斑白的老乡默默地观看着我们焦急的神色,悄悄地 走进茅屋,扛出一个羊皮筏,放在我们的面前,好像问:敢来试试吗? 怎么不敢,我愿化成一滴水,随着巨浪,涌向对岸!我高兴极了,抓着 他那铁钳一样的手,使劲地摇着,摇着,眼里浸满了泪水。
汹涌的黄河水,并不为我们的到来而改变它那粗犷而豪放的性格,变得平和些。它依然是那样巨浪滚滚,迅猛向前,其势如破竹,声似雷 鸣。那筏子在这滔滔的河水之中,它是那样轻盈、渺小,像一片树叶, 一会儿被推向浪峰,一会儿被掀入谷底。我们抓紧着筏上的两个绳扣, 随着筏子颠簸着、跳跃着,向河东岸驶去。
到了河对面,我和萧永银同志虽是坐着的却是气喘吁吁,而那驾筏 子的老乡竟面不改色,无事一般。告别时,我把身边仅有的一块银元送 给老乡作为酬谢,可他怎么也不要,后来我请他留着做个纪念,他才双 手接去,抹一抹上面的水渍,珍重地放进内衣的口袋。
过了黄河,就基本上脱离了敌人的防区。现在,我们可以大胆地、 毫无顾虑地在通向陇东的大道上迅跑了。过了同心城,有关援西军的消 息便随时可闻了。记得是离开同心城附近的豫旺堡的第二天上午,我们来到环县三岔镇,这是个不大的镇子,虽然街道上尽是些断壁残垣 老百姓的穿戴也是破衣烂衫,而人们的脸上却都洋溢着一种欢乐的微 笑,表现出一种昂扬的神色。一打听,原来这里是边境地区。最近,红 军刚刚帮助他们建立了区政府。
我和萧永银同志一股劲跑到区政府。迎接我们的是一位妇女。看 到我们两个年轻的要饭人,她竟没有对我们表示任何的怀疑和猜测,便 很爽快地自我介绍说,她是这个区的妇联主任,是长征过来的川北通江 籍女战士。她大方地和我们握手,并热情地说:“同志,欢迎你们,你 们回来了,我真高兴。”同志,多么亲切的称呼!天天生活在同志之中, 这两个字似乎很平常,而现在它是那样地亲切,那样地神圣。
接着,那位大姐又告诉我们一个振奋人心的消息,说是刘伯承总 指挥率领的援西军司令部就驻在镇原县城。听到这一消息,我们拔腿 就想往外跑。“不行,不行!”大姐着急了:“这里到镇原还有几十里路, 你们又这么累,还是休息一下明天再走。今天你们回到这里也就是到家了。”
是的,我们到家了,但我们还要去见那最亲最亲的人。是他,亲自 动员我去红大学习,并亲自给我们讲课;是他,在任红军总参谋长时, 手把手地教我识图用图、削铅笔;在他的直接领导下工作,我们是那样 地愉快、顺利。他现在怎么样?听到西路军失败的消息,他一定很难过; 他一定在期待着我们的回归……我们要赶快回去,回到敬爱的刘伯承同 志身边。
我们执意要走,可那位大姐却又盛情挽留。她硬是把我们按到板凳 上坐下,马上去淘米做饭。虽然我们几个月来没有吃过一顿小米干饭, 但由于我们急如星火的心情,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一下扑到刘伯承司 令员的怀抱,便三扒两咽地匆匆吃完饭,告别了那位热心的大姐,向镇 原方向跑去。
镇原城,家家灯火,炊烟袅袅, 一片安居乐业的和平景象。在一 位同志的指引下,我和老萧来到援西军司令部。刘伯承同志得知我们回来了,便很快走出办公室接见。他亲切而热情地握着我们的手,慈祥地 打量着我们两人的面孔,连声说:“你们回来了,总算回来了。太好了, 太好了!哎呀!明义同志,分别不到一年,我都快认不出你来了,人都 变样了,你们吃大苦了,太辛苦了!”止不住的泪水流下来。飞鸟回巢 了,游子归家了!我们终于回到了亲人的怀抱,回到了我们日思夜想的 刘伯承首长身边。我们有多少心里话要对首长讲,可顿时泣不成声,无 法表达。
首长叫我们坐下,把热茶送到我们手上,对我们两个又是安慰,又 是鼓励。他说,徐向前同志回来后,毛主席说:“只要母鸡在,不怕不 下蛋。”现在你们回来了,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他又说,革命的道路是 曲折的,遇到的失败是暂时的,但革命终究一定会胜利。
说话间,刘伯承同志见我们俩人头上汗水直流,六月天穿着一身虱 子窝似的破棉衣,马上叫管理处长方堃同志拿衣服给我们换。我和萧永银同志穿上全新的单衣和鞋袜,扎上腰带,向刘伯承同志行了一个庄重 的军礼。首长笑了:“多精神的小伙子!去招待所好好休息,养精蓄锐, 准备迎接新的任务!”他抚摸着我们的头说。不久,我们就开赴太行山, 奔向抗日的新战场。
- 上一篇:宁波房价趋于稳定的区域
- 下一篇:张祯麒这一组版画,生活中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