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46岁,失业后去做保姆,做了两个月后,果断辞职,太憋屈了
发布时间:2025-09-10 15:40 浏览量:1
筷子磕在白瓷碗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当”。
晚饭刚过七点,客厅的灯只开了一盏昏黄的落地灯,把不大的空间切割得明暗不定,像我此刻的心情。丈夫张建军扒拉完最后一口饭,满足地吁了口气,把碗筷随手一推,靠在椅背上剔牙,含糊不清地问:“明天还去找工作?”
我“嗯”了一声,低头收拾碗筷的动作慢了半拍。人到中年,失业两个字像一块巨石,悄无声息地压在胸口,连呼吸都带着沉重的回响。我在一家私企做了二十年会计,上个月公司资金链断裂,老板跑路,我成了四十六岁失业大军中的一员。
“我说你也别太急,”张建军把牙签一吐,拿起遥控器对着电视一通乱按,“咱们家又不是活不下去。歇歇也好,这么多年你也辛苦了。”
他的话像一团温吞的棉花,堵不住现实漏进来的冷风。儿子张远在重点大学读大三,一年学费生活费就是笔不小的开销;房贷还剩五年,每个月五千雷打不动;双方父母年纪大了,谁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需要一笔救急的钱。张建军在事业单位,工资稳定但万年不变,我那份收入才是家里的“活钱”。
我把碗筷放进厨房水槽,热水冲刷着油腻,也仿佛在冲刷我那点所剩无几的体面。手机在围裙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家政公司的李姐发来的消息:“林姐,东三环有个单子,雇主家找个住家保姆,要求高,但薪水也高,一万二一个月,你考虑下?”
一万二。这个数字像一道强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我当会计时,一个月累死累活也就八千多。我擦干手,靠在冰冷的厨房门框上,看着客厅里那个对家庭财务一向“宏观调控”的男人,和那个戴着耳机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儿子,一种前所未有的孤立感攫住了我。
我回了李姐:“我去。”
就像在湍急的河流中抓住了一根浮木,至于这根木头会把我带向何方,我已经没有力气去想。我只知道,我需要钱,需要立刻挣到钱。我对自己说,林岚,这只是一份工作,和坐在办公室里按计算器没什么不同。
我没有告诉张建军和儿子我具体去做什么,只说是给一家公司当“后勤主管”,包吃住,方便管理。张建军没多问,只叮嘱我注意身体。儿子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皱着眉说:“妈,你都这岁数了还折腾什么?我马上就能实习挣钱了。”
我笑着摸摸他的头,心里一阵酸楚。孩子,等你挣钱,妈可能已经撑不住了。
就这样,我带着一个行李箱,走进了那个位于市中心高档小区的“新单位”。
引子
开门的是王太太,一个看上去比我年轻不了几岁的女人,穿着真丝睡袍,脸上敷着看不出牌子的昂贵面膜,只露出一双挑剔的眼睛。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那目光像手术刀,精准地剖开我的自尊,检查着每一处褶皱。
“林阿姨是吧?本科学历?”她的声音隔着面膜,有些发闷,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优越感。
“是的,王太太。”我攥紧了手里的无纺布袋,里面装着我的健康证和几份推荐信——当然,是我自己写的。
“我们家情况比较简单,”她领我进门,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衬得我脚下那双穿了三年的旧皮鞋愈发寒酸,“我先生常年出差,家里就我和我儿子乐乐。你的工作,就是照顾好我们的饮食起居,最重要的是,把这个家打理得一尘不染。”
她顿了顿,用戴着白手套的手指——是的,她为了检查卫生特意戴上了手套——划过玄关的鞋柜台面,然后举到我面前,手套上果然有一层若有若无的灰尘。
“比如这里,上一任阿姨就总做不到‘一尘不染’。”
我的脸瞬间涨红了。那一刻,我不是林岚,不是做了二十年账本、能清晰算出公司一年流水和利润的林会计,我只是一个因为不够干净而被批评的“林阿姨”。
王太太似乎很满意我的窘迫,她带我参观了这个近两百平的房子,详细介绍了她的“规矩”。地板要用进口清洁剂擦三遍,一遍湿擦,两遍干擦;衣服要按颜色、材质分类手洗,不能用洗衣机;她和儿子的食谱要严格按照营养师的单子来,精确到克;她喝水只喝某个特定品牌的进口矿泉水,水温必须是45度,正负不能超过1度……
我听得头皮发麻,这哪里是找保姆,分明是找一个会做饭的精密仪器。
“记住了吗?”她最后问。
我点点头,声音干涩:“记住了。”
“那就好,”她摘下手套,扔进垃圾桶,“阿姨,我们家给的薪水高,要求自然也高。你要用心做。”
“用心做”,这三个字从她嘴里说出来,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施舍感。我的房间在厨房旁边,很小,只有一张单人床和一个小衣柜。关上门,我仿佛听到了自己尊严碎裂的声音。窗外是别人的万家灯火,而我,像一颗被吹离轨道的行星,坠入了一个陌生的星系,前路茫茫。这就是我用四十六年的阅历和一纸本科文凭换来的“后勤主管”岗位,憋屈,从踏入这个家门的第一秒,就开始了。
第一章:看不见的“刻度”
在王家的第一个清晨,是从测量水温开始的。
凌晨五点半,我准时起床。厨房里的一切都泛着冰冷的金属光泽,那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进口厨具,像一个个沉默的监工。我小心翼翼地拆开一瓶昂贵的矿泉水,倒进恒温水壶,设定在46度,然后用另一个电子温度计反复确认。当温度计显示“45.1”时,我才松了口气,将水倒进王太太床头专用的骨瓷水杯里。
做完这一切,我开始准备早餐。营养师的单子贴在冰箱上,今天的早餐是:一份50克的燕麦,搭配三颗蓝莓、两颗覆盆子;一个水煮蛋,要求是溏心,蛋白凝固,蛋黄呈半流质;一杯鲜榨橙汁,200毫升,不加糖不加水。
我对着那个小小的电子秤,一颗一颗地数着蓝莓,仿佛在做什么精密的化学实验。煮蛋是最难的,我试了三个,才勉强掌握了那个“溏心”的火候。当我把所有东西摆盘,端到餐厅时,王太太已经穿着瑜伽服坐在那里了。
她没看我,拿起勺子在燕麦碗里搅了搅,然后用勺尖挑起一颗蓝莓,放进嘴里,细细地咀嚼,仿佛在品鉴什么稀世珍宝。
“橙汁的纤维滤得不够干净。”她终于开口,声音淡淡的。
我心里一紧,连忙道歉:“对不起,王太太,我下次注意。”
“嗯。”她不再说话,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整个餐厅只有餐具碰撞的细微声响,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我站在一旁,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感觉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件待命的工具。
王家的规矩无处不在,像空气中看不见的刻度,时时刻刻衡量着我的行为。比如,走路必须穿软底拖鞋,不能发出声音;打扫卫生时,吸尘器要调到静音模式;她在家的时候,电视永远只能停留在财经频道,作为背景音,音量不能超过15。
最让我难以忍受的,是她对“干净”的偏执。每天下午,她都会进行一次“卫生巡检”。她会戴上那副标志性的白手套,从门框顶上,到沙发底下,再到浴室的瓷砖缝,任何一个角落都不放过。一旦发现灰尘,她不会大声斥责,只是举起那片污渍,静静地看着我,那眼神比任何辱骂都更伤人。
有一次,她指着客厅一盆绿植的叶片,说:“林阿姨,你看,有灰。”
我愣住了,那盆滴水观音的叶子明明绿得发亮。我凑过去,才发现叶脉的缝隙里,确实藏着一星半点的微尘,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对不起,我马上擦。”我憋着一口气,找来软布,一片一片叶子地擦拭。
她就站在旁边看着,不说话。阳光透过落地窗照进来,在她身上镀了层金边,而我,正卑微地跪在地上,伺候一盆植物。那一刻,我清晰地听见心里某个地方,又塌陷了一块。人到中年,体面是自己给的,也是被现实一层层剥掉的。
晚上,等王太太和乐乐都睡了,我才有机会喘口气。我躲在自己那个小房间里,拿出手机,翻看家里的微信群。张建军发了张照片,是他自己做的红烧肉,卖相不佳,肥肉太多。他留言说:“老婆不在家,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儿子张远回复了一个“呕吐”的表情。
我看着屏幕,眼泪毫无征兆地就掉了下来。我想念我家那个油腻腻的厨房,想念张建军做得不好吃却热气腾腾的饭菜,想念儿子一边嫌弃一边把饭吃光的模样。那才是家,一个可以容纳不完美、可以随心所欲的地方。而这里,只是一个金碧辉煌的牢笼。
我擦掉眼泪,给张建军回了句:“看着不错,少吃点肥的,对血压不好。”
发完消息,我关掉手机,把头埋进被子里。憋屈像潮水,一波一波地涌上来,几乎要将我淹没。我告诉自己,林岚,再忍忍,为了一万二,为了房贷和儿子的学费,忍忍就过去了。
可我不知道,这种忍耐的尽头,是更深的深渊。
第二章:摔碎的“花瓶”
转眼半个月过去,我渐渐摸清了王太太的脾气,也适应了这种精密仪器般的生活。我学会了用三块不同颜色的抹布擦拭不同区域,学会了闭着眼睛都能调出45度的水,甚至学会了在她巡检卫生前,自己先戴上一次性手套检查一遍。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就能换来一丝安宁。
然而,我错了。在王太太眼里,我做得再好,也只是一个“阿姨”。
那天是周六,王太太的儿子乐乐不用上学。乐乐是个七岁的小男孩,被他妈妈管教得像个小大人,安静、懂事,甚至有些胆怯。他很少笑,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房间里弹钢琴或看书。
下午,我在客厅打扫卫生,乐乐抱着一个和他差不多高的青花瓷瓶,摇摇晃晃地从房间里走出来。我吓了一跳,那花瓶一看就价值不菲,是王太太最喜欢的摆件之一。
“乐乐,小心点,快放下!”我赶紧迎上去,想从他手里接过来。
“妈妈让我把它搬到阳台去,她说那里阳光好。”乐乐小声说,小脸憋得通红。
“我来帮你。”我伸出手。
“不行,妈妈说要我自己做。”乐乐固执地抱着花瓶,绕开我,继续往阳台挪。
我不敢硬抢,只能跟在他身后,心提到了嗓子眼。就在离阳台门只有一步之遥时,乐乐脚下一滑,惊呼一声,手里的花瓶直直地朝地上摔去。
“啪”的一声巨响,仿佛一个惊雷在我耳边炸开。
青花瓷瓶碎成了一地蓝白色的锋利碎片。乐乐吓得呆在原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我脑子里一片空白,第一反应是冲过去检查乐乐有没有受伤。王太太闻声从卧室冲了出来,当她看到一地的碎片和哭泣的儿子时,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她没有去安慰儿子,而是径直走到我面前,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
火辣辣的疼痛在左脸颊蔓延开来。我被打懵了,捂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怎么看孩子的?我不是让你看着他吗!”她的声音尖利得刺耳,“你知道这个花瓶多少钱吗?这是我从拍卖会上拍回来的!把你卖了都赔不起!”
“是……是乐乐自己要搬的……”我试图解释,声音都在发抖。
“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一个大人,就不知道拦着吗?还是你故意让他摔的?”她双眼赤红,像一头发怒的母狮。
乐乐哭得更凶了:“妈妈,不关阿姨的事,是我自己没抱稳……”
“你闭嘴!”王太太冲儿子吼道,“回房间去!”
乐乐被吓得一哆嗦,抽噎着跑回了房间,卧室门缝里,我似乎能看到他那双恐惧的眼睛。
客厅里只剩下我和她,还有一地的狼藉。
“这个月的工资,你一分钱也别想要了!就当是赔这个花瓶的!”她指着我的鼻子,一字一句地说,“现在,把这里给我收拾干净,一片都不能少!”
我捂着滚烫的脸,看着这个歇斯底里的女人,所有的委屈、愤怒、羞辱在这一刻轰然爆发。我不是没有脾气,只是被生活磨平了棱角。但这一巴掌,却把我内心最坚硬的那块石头给打了出来。
我没有哭,也没有争辩。我默默地找来扫帚和簸箕,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收拾那些碎片。锋利的瓷片划破了我的手指,血珠渗了出来,滴在地板上,和青花瓷的蓝色晕染在一起。我感觉不到疼,心里的疼,远比手指上的伤口要深得多。
收拾完碎片,我站起身,走到王太太面前,平静地说:“王太太,我不干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冷笑:“不干了?你想得美!摔了我的东西就想跑?没那么容易!不扣完你三个月工资,你别想走出这个门!”
“工资我不要了,”我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但我今天必须走。你如果非法拘禁,我就报警。”
我的平静似乎震慑住了她。她大概没想到,这个一直逆来顺受的保姆,会突然变得如此强硬。我们对视了足足有半分钟,客厅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最后,她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滚!现在就给我滚!”
我转身走进我的小房间,用最快的速度把为数不多的行李塞进行李箱。当我拉着箱子走出那个家门时,没有回头。电梯门缓缓关上,隔绝了那个金碧辉煌的世界。镜面的电梯壁上,映出一个脸颊红肿、眼神却异常明亮的女人。
那一刻,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就像一个潜水过久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呼吸到了第一口新鲜空气。虽然这空气依旧寒冷,但它是自由的。
第三章:无声的和解
拖着行李箱站在小区门口,傍晚的风吹在红肿的脸上,凉飕飕地疼。我该去哪里?回自己家?怎么跟张建军和儿子解释脸上的巴掌印和这身狼狈?
我茫然地站在路边,城市的车水马龙像一场与我无关的默片。最终,我找了一家最便宜的快捷酒店,把自己扔在了那张硬邦邦的床上。
“公司派我出差几天,勿念。”
他很快回复:“知道了。注意安全。”还是那副言简意赅的样子。
我关掉手机,不想再跟外界有任何联系。脸上的痛感渐渐消退,心里的屈辱却像墨汁滴入清水,慢慢扩散,染黑了整个世界。我一遍遍地回想那记耳光,回想王太太尖刻的话语,回想自己蹲在地上收拾碎片的卑微。我做错了什么?我只是想靠自己的双手挣一份干净钱,为什么就要承受这样的羞辱?
那一夜,我睁着眼睛直到天亮。
第二天,我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回到家。开门的是张建军,他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看到我先是一愣,然后视线落在我还没完全消肿的脸上。
“你……你这脸怎么了?”他皱起眉头。
“没什么,不小心撞了一下。”我低着头,想绕开他去换鞋。
他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他把我拽到客厅的灯光下,仔细端详着我的脸,脸色越来越沉。
“撞的?林岚,你当我瞎吗?这明明是巴掌印!”他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谁打的?!”
我鼻子一酸,再也绷不住了,眼泪决堤而下。所有的伪装、坚强,在他逼视的目光下轰然倒塌。我哭得泣不成声,把这两个月的委-屈、憋屈、羞辱,全都哭了出来。
他没再追问,只是笨拙地拍着我的背,一下又一下。等我哭声渐歇,他转身走进厨房,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个冰袋,用毛巾包着,轻轻地敷在我的脸上。冰凉的触感让我瞬间清醒了许多。
“到底怎么回事?你不是去当什么后勤主管吗?”他坐在我身边,声音缓和了下来。
我把一切都和盘托出。从失业的焦虑,到瞒着他们去做保姆,再到王家的种种苛刻规矩,以及最后那记压垮骆驼的耳光。我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不敢看他的眼睛。
客厅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电视开着,正在播放午间新闻,播音员的声音字正腔圆,却显得那么遥远。
许久,张建军叹了口气,关掉了电视。
“林岚,”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糊涂啊。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跟我商量?咱们家是缺钱,但还没到要你去受这份罪的地步。”
“我……我不想让你和儿子担心。”
“我们是一家人,有什么好担心的?”他看着我,眼神里有心疼,有自责,还有一丝我从未见过的温柔,“钱没了可以再挣,家没了,就什么都没了。你知不知道,你这两个月不在家,这家里冷清得跟冰窖一样。我做的饭,狗都不吃。”
我“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泪还挂在脸上。
“笑什么,我说的是真的。”他一本正经地说,“儿子天天吃外卖,我天天吃食堂。这哪像个家?”
这时,张远的房门“吱呀”一声开了。他站在门口,眼睛红红的,显然已经听到了我们所有的对话。
他走过来,没有看我,而是对着张建军说:“爸,我听见了。”
然后,他转向我,这个一向跟我没大没小、甚至有点嫌我唠叨的大男孩,第一次用一种近乎平视的目光看着我,郑重其事地说:“妈,对不起。”
我愣住了。
“我不该觉得你烦,不该对你发脾气。我不知道……你这么辛苦。”他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你别去给别人当保姆了,我下学期就开始实习,我能养活自己,还能帮你还房贷。”
我看着眼前这两个男人,一个是我相伴二十年的丈夫,一个是我养育了二十年的儿子。在我觉得自己被全世界抛弃的时候,他们却用最朴实的方式,给了我最坚实的支撑。
张建军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张银行卡,拍在茶几上。
“这里面有十万,是咱们家所有的积蓄。本来是准备给你换辆车的。现在,你先拿着,别去想工作的事,好好歇歇。天塌下来,有我顶着。”
他的口头禅“多大点事”第一次没有说出口,取而代之的是一句沉甸甸的承诺。
我看着那张卡,又看看他们,眼泪再次涌了上来。但这一次,是温暖的,是感动的。我没有拿那张卡,只是摇了摇头。
“钱你们留着,”我说,“我没事。真的。”
那天下午,张建军没有去上班,儿子也没有回房间打游戏。我们一家三口,就那样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张建军给我敷完脸,又去厨房倒了杯温水递给我,整个过程,一句话都没说。这个争吵后的无声和解动作,比任何甜言蜜语都让我心安。原来,婚姻的真相,不是风花雪月的浪漫,而是大难临头时,他笨拙却坚定的守护。
家,才是那个永远的港湾。人只有在外面受尽了委屈,才知道这个港湾有多暖。
第四章:儿子的“秘密”
在家的日子,像按下了慢放键。我不用再五点半起床去伺候别人,每天睡到自然醒,阳光透过窗帘缝隙照在脸上,暖洋洋的。张建军把做饭的活儿揽了过去,虽然手艺依然不敢恭维,不是盐放多了就是醋倒猛了,但我吃得心满意足。
只是,失业和那段保姆经历留下的阴影,并没有完全消散。我变得有些敏感和不自信,看到招聘信息上“35岁以下”的字样,就会心头一紧。我尝试着投了几份简历,都石沉大海。
一天晚上,我正在厨房里发呆,看着窗外黑沉沉的夜空,一种无力感再次袭来。人到中年的十字路口,仿佛四面都是墙。我忍不住蹲下身,把头埋在膝盖里,肩膀控制不住地颤抖。深夜厨房里的独自崩溃,成了我宣泄压力的唯一出口。
我以为没人发现,却没注意到,儿子房间的门,悄悄开了一条缝。
从那以后,我发现张远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他不再整天抱着手机,而是经常坐在电脑前,噼里啪啦地敲着键盘,屏幕上是我看不懂的各种表格和代码。我问他在干什么,他只说是学校的作业。
有一次我给他送水果,无意中瞥见他的屏幕上闪过“中年女性再就业”、“社区财会服务”之类的字眼。我心里一动,但没有多问。
周末,张远神神秘秘地把我拉到他房间。
“妈,你来看。”他指着电脑屏幕。
那是一个制作得相当精美的PPT,标题是《“岚姐”社区财会工作室创业计划书》。
我愣住了。
“这是……”
“妈,我研究过了。咱们这个小区,还有附近几个小区,有很多小微企业、个体户,他们业务量不大,请一个全职会计不划算,但又需要专业的记账报税服务。这就是市场空白。”
他一边说,一边翻动着PPT。里面有详细的市场分析、竞品对比、服务项目、收费标准,甚至还有一个初步的推广方案。
“你做了二十年会计,专业能力比谁都强。你缺的不是能力,只是一个平台。我们不需要去给别人打工,我们可以自己给自己创造一个平台。”
我看着屏幕上那一行行详尽的规划,又看看儿子那张既认真又带着一丝紧张的脸,一句话也说不出来。我从不知道,我那个只会打游戏、嫌我唠叨的儿子,已经长成了一个能够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他第一次意识到父母会老,会脆弱,会需要他的肩膀。这成长的痛点,对他来说是阵痛,对我来说,却是最甜蜜的收获。
“可是……这需要启动资金,还需要注册公司,很麻烦的。”我有些犹豫。
“钱的事情你别担心,”他拍拍胸脯,“我拿了国家奖学金,还有我自己平时做兼职攒的钱,加起来有两万多,先够我们注册个小公司,印点宣传单了。至于手续,我都查过了,现在网上都能办,我帮你跑。”
他打开一个文件夹,里面全是下载好的工商注册流程、税务登记指南。
看着这一切,我仿佛看到了二十多年前,那个手把手教他写字的自己。时光流转,现在,轮到他来牵着我的手,带我走出迷雾了。
“你爸……他会同意吗?”
“爸那边我来说。”张远笑得自信满满,“他肯定支持你。”
那天晚上的饭桌上,张远把他的计划书拿了出来,开了一场郑重其事的家庭会议。张建军听完,叼着烟,眯着眼睛看了半天,然后把烟头在烟灰缸里摁灭。
“我觉得行。”他言简意赅。
“你真觉得行?”我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你本来就是干这个的,专业对口。自己当老板,总比看别人脸色强。”他看了我一眼,补充道,“家里那十万块,你拿去用。不够,我再想办法。”
我看着他们父子俩,一个出谋划策,一个出钱出力,心里那块因为失业和羞辱而结成的冰,终于彻底融化了。原来,生活给予我重压,是为了让我看清,身边最珍贵的支撑是什么。
第五章:一扇新的门
说干就干。
在张远的帮助下,我很快就注册了一家名为“岚风”的财税咨询工作室。名字是儿子起的,他说,“岚”是我的名字,“风”是希望我的事业能乘风而起。
办公室就设在家里的小书房。我们把里面的杂物清空,买了一张新办公桌和一台高配电脑。张建军自告奋勇,把家里那台几乎不用的打印机搬了进来,调试了半天,终于打出了第一张宣传单。
宣传单设计得很简洁,上面写着:“资深会计师林岚,为您提供专业、高效、省心的记账报税服务。”下面是我的联系方式和微信二维码。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一开始,我有些抹不开面子。让我一个拿了二十年笔杆子的人,去发传单,做推广,总觉得有些别扭。
张远看出了我的窘迫,他打印了一百份传单,对我说:“妈,第一步我陪你走。”
那个周末,他拉着我来到小区楼下的活动广场。他把一沓传单塞给我,自己拿了另一沓,深吸一口气,就走向了人群。
“叔叔您好,打扰一下。您是自己开店做生意的吗?我们这里有专业的财会服务,可以了解一下……”
我看着儿子的背影,他不再是那个躲在屏幕后的少年,而是一个真正的男子汉。他的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即使被人拒绝,也只是笑笑,转向下一个人。
我的脸颊发烫,不是因为羞怯,而是因为感动和愧疚。儿子都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我还有什么理由退缩?
我攥紧手里的传单,学着他的样子,走向一位正在看报纸的大爷。
“大爷,您好……”
我的声音很小,带着颤音。但当我说出第一句话后,后面的话就顺畅多了。那天下午,我们发完了所有传单,虽然大部分都被人随手扔掉,但我的心,却前所未有的踏实。
转机出现在一个星期后。
我接到了第一个电话,是小区里开水果店的李老板。他说他在电梯里看到了我的传单,正愁每个月报税的事情,想找我聊聊。
我激动得差点跳起来,立刻约了时间。我花了一整天的时间,研究了水果零售行业的税务政策,做了详细的准备。
见面那天,我特意穿上了以前上班时穿的职业套装,化了淡妆。李老板是个爽快的中年人,他把一堆杂乱的票据推到我面前,愁眉苦脸地说:“林老师,您是专业的,帮我看看,我这账乱得跟一团麻一样。”
我看着那些熟悉的单据,二十年的专业经验瞬间回到了我的身体里。我迅速地将票据分类、整理、核算,只用了一个小时,就帮他理清了上个季度的所有账目,还指出了几个可以合理避税的细节。
李老板看得目瞪口呆,当场就拍板:“林老师,太专业了!以后我们店的账,就包给您了!”
我们签下了第一份合同,虽然一个月的服务费只有五百块,但对我来说,这比当初王太太给我的一万二工资还要珍贵。
这是我靠自己的专业和尊严,挣来的第一笔钱。
那天晚上,我用这五百块钱,做了一大桌子菜。张建军和张远吃得赞不绝口。饭桌上,张建军破天荒地给我倒了一杯红酒。
“老婆,祝贺你。”他举起杯,“我就知道,你行的。”
我笑着,眼眶却湿润了。从被辞退的惶恐,到做保姆的憋屈,再到此刻的柳暗花明,这短短几个月,像过了一辈子。我终于明白一个道理: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别人定义的,而是由自己创造的。
第六章:意外的重逢
“岚风工作室”的生意,比我想象中要好。
李老板的口碑效应很快显现出来。小区里开干洗店的张姐、做小饭馆的刘哥,都成了我的客户。我的专业和细心,为我赢得了信任。我不再需要去发传单,客户都是靠口口相传找上门来。
半年后,我的客户已经稳定在十五家,每个月的收入,已经超过了我之前当会计的工资。我甚至开始考虑,是不是该租个小小的办公室,再招一个助理。
生活重新回到了正轨,甚至比以前更好。我不再是那个围着灶台和账本打转的中年妇女,我有了自己的事业,每天都过得充实而有目标。我和张建军的关系也更好了,他会主动分担家务,还学会了用手机帮我查一些行业资讯。儿子张远也以我为傲,经常在同学面前炫耀他有一个“创业当老板”的妈妈。
就在我以为那段不堪的保姆经历已经彻底翻篇时,我却意外地和王太太重逢了。
那天,我约了一个新客户在小区附近的咖啡馆见面。我提前到了,正坐在窗边整理资料,一个熟悉的身影推门而入。
是王太太。
她比半年前憔悴了许多,虽然依旧穿着名牌,但脸上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疲惫和焦虑。她没有看到我,径直走到吧台,点了一杯最浓的黑咖啡。
我下意识地想避开,但已经来不及了。她端着咖啡转身,一眼就看到了我。
她愣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那种惯有的高傲,只是那份高傲里,夹杂着一丝不自然。
我平静地看着她,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她却端着咖啡走了过来,在我对面的位置坐下。
“林阿姨……不,现在应该叫你林总了?”她扯了扯嘴角,笑容有些僵硬,“看样子,你现在过得不错。”
“托您的福,还过得去。”我淡淡地说。
她搅动着杯子里的咖啡,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我……我跟我先生离婚了。”
我有些意外,但没有表现出来。
“他外面有人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一直都知道,只是自欺欺人。”她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自嘲,“那个花瓶摔碎的那天,我刚跟他大吵一架。我把气都撒在了你身上,对不起。”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说“对不起”。
“都过去了。”我说。
“他把这套房子留给了我,但公司股份一点没给我,每个月只给我和乐乐一笔固定的生活费。”她苦笑了一下,“看起来很多,但跟以前比,差远了。我名下有两家小美容院,以前都是甩手掌柜,现在不得不自己管。账目乱得一塌糊涂,请的会计也不顶用,上个月还被税务查了,罚了一大笔钱。”
她说着,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种复杂的、近乎恳求的情绪。
“我听水果店的李老板说,你现在自己开了工作室,做得很好。所以……”
我瞬间明白了她的来意。
我看着她,这个曾经高高在上、用一记耳光将我尊严踩在脚下的女人,此刻却以一种近乎卑微的姿态,坐在我对面,请求我的帮助。
风水轮流转,这句话,从未如此真切。
我没有立刻回答。我只是想起了那个下午,那满地的青花瓷碎片,和自己指尖渗出的血。也想起了那段日子里,所有的隐忍和憋屈。
如果我答应她,似乎显得我太大度,太不计前嫌。可如果我拒绝,又好像是在报复,跟我现在的心境不符。
我沉思了片刻,然后开口说:“王太太,商场上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我的工作室是开门做生意的,只要是客户,我们都欢迎。”
我的语气很平静,公事公办,不带任何个人情绪。
“但是,”我话锋一转,“我的收费标准很高,而且,我的所有客户都需要提前预约。这是我的名片,你可以让你的助理打这个电话,跟我的助理预约时间。”
我从名片夹里抽出一张设计精美的名片,放在桌上,推到她面前。
她看着那张名片,又看看我,眼神里的情绪更加复杂了。她大概没想到,我会是这样的反应。既没有落井下石的报复,也没有圣母般的热情原谅。我只是一个商人,一个专业的服务提供者。
我们之间,已经不再是雇主和保姆,而是平等的甲乙方。
她拿起那张名片,指尖微微颤抖。
“好,谢谢你,林总。”她站起身,对我点了点头,转身离开了。
看着她的背影,我心里没有一丝报复的快感,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我终于可以彻底地,与那段过去和解了。不是原谅她,而是放过我自己。
第七章:自己的屋檐
王太太的助理最终还是打了电话过来。
我没有亲自去,而是派了我新招的助理小陈去的。我告诉小陈,一切按标准流程走,不必特殊对待,也不必带有色眼镜。我们提供的是专业服务,不是个人情绪。
小陈回来后,告诉我王太太的美容院账务确实一团糟,但她本人比想象中要配合。签合同的时候,她对小陈说:“请转告林总,谢谢她。”
我听完,只是淡淡一笑。
我的生活,已经不会再因为她而起任何波澜。
工作室的业务蒸蒸日上,一年后,我正式在小区附近的一个写字楼里,租下了一间一百平的办公室。搬家的那天,张建军和张远都来帮忙。
站在宽敞明亮的办公室里,看着窗外川流不息的街道,我感慨万千。
“妈,以后你就是真正的林总了。”张远笑着拍拍我的肩膀,他已经比我还高了。
“什么林总,就是个给自己打工的。”我嘴上这么说,心里却甜丝丝的。
张建军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帮我把一块写着“岚风财税”的牌子挂在了墙上最显眼的位置。他扶正牌子,退后两步,满意地看着,脸上露出了憨厚的笑容。
我看着这块牌子,想起了在王家的那段日子。那时候,我寄人篱下,连呼吸都要小心翼翼。现在,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一片屋檐。这屋檐不大,但它坚固,能为我遮风挡雨,更能让我挺直腰杆,有尊严地活着。
傍晚,为了庆祝乔迁,我们一家三口去了一家不错的餐厅。
席间,张建军举起酒杯,对我说:“老婆,我敬你一杯。以前我觉得,男人就该在外面打拼,女人守好家就行。现在我明白了,一个女人真正的底气,不是靠男人,也不是靠家庭,而是靠她自己。你有自己的事业,整个人都在发光。”
我笑着和他碰杯,一饮而尽。
是啊,发光。我从没想过,四十六岁的我,在经历了一场失业风暴和人生低谷后,还能拥有这样“发光”的时刻。
回家的路上,我们三个人并排走在人行道上。路灯把我们的影子拉得很长。
张远突然开口:“妈,你还记得王太太吗?”
“记得,怎么了?”
“前几天我路过她家楼下,看到她在指挥工人搬家。好像是把大房子卖了,换了个小的。”
我脚步顿了顿,没有说话。
“我觉得,你比她强多了。”儿子说,“她有钱的时候,把别人不当人。没钱了,也只能低头。而你,不管什么时候,都活得像你自己。”
我笑了笑,摸了摸儿子的头。
人生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谁都无法预料。重要的不是你站在什么位置,而是你用什么样的姿态站着。
回到家,我泡了一杯热茶,坐在书桌前。桌上放着我为下一个客户准备的税务规划方案,旁边是我新买的一本日程本,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未来的计划。
我不再为年龄焦虑,也不再为失业恐慌。那段做保姆的经历,像一场高烧,烧掉了我的脆弱和幻想,却也激发了我潜藏的能量。它让我明白,生活有时候会把你推向悬崖,但也许,那正是为了让你学会飞翔。
我46岁,失业后去做保姆,做了两个月后,果断辞职。那段日子确实憋屈,但现在回想起来,我却想感谢它。因为它让我摔倒,也让我看清了脚下的路;它剥夺了我的体面,却也让我找到了真正的尊严。
窗外,夜色温柔。我端起茶杯,看着杯中袅袅升起的热气,未来的日子,或许还会有风雨,但我不怕了。
因为我知道,我就是自己的屋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