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我在新疆兵团团场中学当教员,开门办学时遇到了这样的事

发布时间:2025-09-10 14:34  浏览量:1

文/陈平

1974年底,我所在的农三师42团中学学生发扬“反潮流”的精神,以大无畏的气概宣告“英语是资产阶级语言,维吾尔语是贫下中农语言,要求停止学英语,改学维吾尔语。”

全团五千多汉族人中,仅有鄙人略懂维吾尔文字,能买来清油而且能给连长指导员当翻译。

于是,我这个二连统计员兼司务长,被调到团学校当维吾尔语教员。

在边远贫困、交通闭塞的兵团农场,团学校是美好的殿堂,属上层建筑。教员是人人羡慕的职业,不像职工面朝黄土背朝天,晴天一身土,雨天一身泥,而且一年有两个假期。

我的全部家产装了一马车,多半车柴火,十几块铺板,两个被褥卷儿。最宝贵的财产是我抱着的两岁的儿子和妻子腹中的孩子。

我高高兴兴踌躇满志地走向讲台,像李白初进长安纵酒高吟“天才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当时,学校贫宣队要求“开门办学”。我实在不知道如何办、怎么学。

学农就是领着学生打埂子、平地。学畜牧呢,我正好与兽医站的技术员王怀熟悉,与他联系学习畜牧知识。

谁知结果啼笑皆非。

那天我领着学生到加工队养猪场,开门办学。

农场学生那个不知道猪是咋养的!猪圈是咋会事!他们嘻嘻哈哈逗猪乱哼哼,不知学啥来了。

正好碰上王怀在骟猪,一头半大猪被捆了四蹄挣扎着。

学生们围住听讲,王怀不愧大学本科生,神态像大学教授上解剖课,语言通俗流畅,一手拿手术刀,一手指点讲解着。

什么睾丸、发情、性腺等,听得女生们红了脸勾了头直往后挪,男生们有人挤眉弄眼作怪脸。

说话间,那猪嚎叫着被割除了是非之根。王怀满不在乎地洗了手,和我走到一边聊天。

团场的猪实在可怜,吃的涮锅水泡骆驼刺粉,有顿苜蓿粉算改善伙食了。人一走近,猪群哼哼着挤过来把流着哈拉子的鼻子努出栅栏。

回来路上,几个男生推推搡搡,嘻嘻哈哈。一个调皮鬼喊着告状:“老师,他说要骟了我!”

“老师,我没说!他说我发情……”

“不许说脏话!那是对牲畜说的话,怎么能对人说?”我发火了。

但平心一想,这是“开门办学”吗?!谁把学生带到猪场来的?不就是你这个老师吗?这绝非领袖伟大号召的本意……

王怀是安徽人,家乡极贫。他说家里女子出嫁前,除了问媒人夫家有多少地,还要问夫家有多少棵榆树。

榆树嫩叶可盐咸菜,树皮可度荒年。皖北多旱灾,有时灾年颗粒无收,家里如没榆树,或逃荒或饿死。榆树救了多少条命啊。

“那是解放前吧?”

“现在也还是这样。三年自然灾害时,家乡榆树皮和叶子剥光了。多少人绝了户……”

他对我长叹:“你是土生土长新疆人,在兵团长大,但你没有遇到洪涝旱灾,没吃过榆树皮,你不知道新疆有多好!雪水灌溉,没有大旱大涝。兵团还有一月几十块钱工资,旱涝保收。种不出粮食国家调粮养活你,财务亏了国家补……中国那里找这么好的地方!世界难找!”

这是出身地主的新中国培养的知识分子说的话!

他肯定没吃过榆树皮,但他体谅穷人困苦而且敢说真话!我从心底敬重正直的人。

中共的创始人陈独秀、李大钊等不都是出身地主世家?为何今天坐了天下反倒把“出身成份”放在了第一位……

这才是我开门办学的真正收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