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甘肃人,在上海待了六天,憋不住想谈谈我的感受
发布时间:2025-09-09 04:52 浏览量:4
我攥着从兰州河滩带来的黄河石,站在黄浦江的风口。六天前这石头还沾着西北的沙,此刻却在指缝里沁出上海的潮气。高楼压下来,玻璃幕墙把天割成碎条,晃得人眼晕。外滩的人潮推着我走,鞋底敲在水泥地上,硬邦邦响。忽然念起陇东梁峁上的黄土路,脚踩下去软绵绵的,风过时扬起沙尘,天蓝得像水洗过的粗布。
钻进地铁像跌进巨兽的肠肚。人脸挤在手机冷光里,静默如陶俑。我缩在角落,听见两个上海青年议论敦煌壁画。“甘肃?沙漠里骑骆驼上班吧?”一人哧哧地笑。喉咙发紧,想起张掖的麦浪正黄,甘南草原的格桑花漫到天边,却终究没张口。便利店的灯光白得瘆人,递纸币时店员眉头一皱,扫码枪“嘀”声刺耳,像在嘲笑我这块出土的陶罐。
石库门弄堂总算见着烟火。青苔爬上砖缝,花裤衩在晾衣绳滴答水。两个阿婆剥毛豆,指甲掐开豆荚的脆响,混着吴侬软语:“李师母的化疗费结清了?”“小囡补习班要价八千哩……”声气轻得像羽毛搔耳,却听得人脊背发麻。想起老家麦场上的闲话,汉子们蹲在草垛旁吼:“今秋羊价俏!给娃把媳妇订下!”嗓门震得麻雀扑棱棱飞。这里的账也算得精细,却算得人心缠满丝线。
本帮菜馆排长队。响油鳝糊汪着油光,糖醋小排红得发腻。筷子尖沾了沾,甜味齁得喉头发紧。邻座爷叔抿黄酒笑问:“甘肃人?你们那羊肉膻得很吧?”眼前倏地冒出临夏的手抓肉:粗瓷盘堆着带骨肋条,椒盐混着热气往鼻子里钻,手撕时羊油顺着指缝淌。这里的羊肉切得纸薄,配蓝莓酱冰着吃。甜腥味堵在胸口,化作一声闷咳。
夜半难眠。高架车灯流成金河,手机忽震——老家兄弟发来视频。他立在崖畔吼秦腔,声浪撞进黑黢黢山坳:“祖籍陕西韩城县,杏花村中有家园——”唱腔裂帛般撕开夜色,惊飞满树麻雀。屏幕暗下去,窗玻璃映出我的脸,浮在霓虹里像飘荡的魂。贾平凹说乡愁是攥在黄土地里的风筝线,可我这六日,线早被钢刃似的楼宇割断了。
东方明珠在雾霾里泛红光,货轮呜咽荡开波纹。兜里的黄河石棱角硌着手心,石纹扭结如龟裂的田。风更急了,我攥紧石头贴耳听——石心深处,陇原的风正呜咽着捶打壁垒,一声声,撞着上海滩不眠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