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妻之间，最伤丈夫心的，大多是女人的以下3种行为

引子

手机“嗡”地振了一下。

李卫东正拿抹布擦着满是油污的手，他瞥了眼工作台上的手机屏幕，是条银行短信。

他没在意，继续拧着手里的抹布。车间里，高压气泵发出刺耳的嘶鸣，混合着金属敲击声，像一锅煮沸的杂烩汤。

又振了一下。

还是银行。

他心里“咯噔”一下，一种不好的预感像潮湿的霉斑，迅速在心底蔓延开来。他扔下抹布，拿起手机解了锁。

【尊敬的客户，您尾号6682的储蓄卡于14:32支出人民币50000.00元，当前余额785.30元。】

五万。

李卫东的眼睛死死盯着那串零，感觉浑身的血都往脑袋上涌。

这笔钱，是他和老婆张岚攒了快三年的，准备给儿子李明毕业后买房付首付用的。每一分钱，都带着他手上的机油味和张岚在超市收银台熬夜的疲惫。

他立刻拨了张岚的电话。

“喂，卫东，我这忙着呢，下班说。”张岚的声音很急，背景里是超市广播和收银机“滴滴”的声音。

“钱呢？”李卫东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像一根绷紧的钢丝，随时会断。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什么钱？”

“卡里的五万块钱，哪去了？”李卫东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哦……那个啊，”张岚的语气听起来有些慌乱，“我……我给我弟拿去周转了，他那边厂里有点急事。回头就还，你别急。”

“给你弟？”李卫东的火气“噌”地就上来了，“张岚，那是给儿子的钱！你弟都多大了，他自己的事自己不会想办法吗？你跟我商量了吗？”

“哎呀，这不事出紧急嘛！我弟还能骗咱家钱不成？行了行了，我这顾客排队呢，挂了啊！”

“嘟嘟嘟……”

听着手机里的忙音，李卫东的手攥得发白，那部老旧的智能机在他掌心里硌得生疼。他不是心疼钱，也不是不信她弟。他心寒的是，这么大的事，张岚竟然连一声招呼都不跟他打。

那感觉，就像自己辛辛苦苦盖了半辈子的房子，房本上却压根没写他的名字。他只是个住在里面的，临时的瓦匠。

【内心独白】

五万块，对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们家，那是天。我每天一身油污，累得腰都直不起来，图个啥？不就图个安稳，图儿子将来能有个窝。可张岚呢？她眼里到底还有没有我这个丈夫？这日子，过得越来越像一个人在唱独角戏，又累又闹心。

车间的灯光惨白，照着他额头上沁出的冷汗。他觉得胸口堵得慌，像被一团湿棉花塞满了。

他慢慢地把手机放回工作台，拿起一把冰冷的扳手，对着一颗拧不动的螺丝，狠狠地砸了下去。

“当”的一声巨响，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也震碎了他心里最后一点平静。

他知道，这个家，出问题了。

第1章 那通电话

晚饭桌上，气氛沉闷得像一块泡了水的木头。

三菜一汤，西红柿炒蛋，蒜蓉青菜，还有一盘中午剩的红烧肉。张岚把菜摆好，没看李卫东，自顾自地盛了碗饭，小口吃起来。

李卫东没动筷子，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

张岚被他看得不自在，扒拉了两口饭，终于忍不住开了口：“看我干什么？快吃啊，菜都凉了。”

“钱，什么时候能回来？”李卫东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像一潭死水。

张岚的筷子顿了一下，眉头也皱了起来。“都说了是周转，哪有这么快的？你这人怎么回事，从下午到现在就为这点事，有完没完？”

“五万块，是小事？”李卫东自嘲地笑了一下，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张岚，我们结婚二十年了，我什么时候因为钱跟你红过脸？我在乎的不是钱，是在乎你压根没把我当回事！”

他把“没当回事”四个字咬得特别重。

张岚把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发出一声脆响。“李卫东你讲点道理好不好！那是我亲弟弟，他开口了，我能不帮吗？跟你说，你肯定又是这副样子，多麻烦！我替你做了主，你还来劲了？”

“替我做主？”李卫东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个家，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人做主了？”

【内心独白】

麻烦？我李卫东这辈子最不怕的就是麻烦。怕的是你心里有事，宁愿自己扛着，宁愿去找外人，也不跟我说。夫妻是什么？不就是有事一起扛，有难一起当吗？你这么一搞，把我当成什么了？一个只会挣钱回家的机器？我的心也是肉长的，也会疼。

他不想吵，尤其是在这狭小逼仄的老房子里。墙壁薄得像纸，邻居家电视机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他站起身，走到阳台上，点了一根烟。

烟雾缭绕，呛得他有点咳嗽。窗外，是密密麻麻的居民楼，万家灯火，没有一盏是为他此刻的心情亮的。

他想起刚结婚那会儿，穷得叮当响，买一斤肉都要盘算半天。可那时候，心里是热的。张岚有什么事，第一个就跟他说。两人挤在一张小床上，能聊到半夜。现在，床变大了，心却远了。

屋里传来张岚收拾碗筷的声音，叮叮当当的，透着一股不耐烦。

李卫东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那烟雾就像他此刻的心情，灰蒙蒙的，找不到一个出口。

第二天上班，李卫东顶着两个黑眼圈，精神萎靡。

他所在的汽修厂是个半死不活的国企，效益一年不如一年，全靠几个老师傅的手艺撑着。他是厂里技术最好的钳工，再难搞的发动机问题，到了他手里，总能迎刃而解。这也是他平凡生活里，为数不多的骄傲。

“卫东，昨晚没睡好？”老师傅王海端着个大茶缸子路过，关切地问。

“唉，别提了，闹心。”李卫东叹了口气，拿起工具，钻进了一辆桑塔纳的车底。

冰冷的底盘下，空间狭窄，机油味直冲鼻子。他躺在滑板上，拧着一颗生了锈的螺丝。往常这种活儿他手到擒来，今天却怎么也使不上劲。

脑子里全是那五万块钱，和张岚那张不耐烦的脸。

【内心独白】

她以前不是这样的。刚结婚那会儿，我加班晚了，她总会给我留一盏灯，温一碗粥。我手被机器划破了，她比我还紧张，给我包扎的时候眼泪汪汪的。什么时候开始，我们之间只剩下柴米油盐的算计和不耐烦的争吵了？是我变了，还是她变了？

“卫东！想什么呢？小心点！”

王海的一声吼把他拉回了现实。他一激灵，才发现扳手滑了牙，手背重重地磕在了底盘的棱角上，瞬间就见了血。

他从车底滑出来，看着手背上那道长长的口子，血珠子正一颗颗往外冒。不怎么疼，就是心里堵得更厉害了。

王海拿来碘酒和纱布，一边给他处理伤口，一边絮叨：“你啊，就是心事太重。夫妻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往心里去。”

李卫东苦笑着摇摇头。有些事，不像这手上的伤口，涂点碘酒，包上纱布，过几天就能好。心里的伤口，看不见，摸不着，却能疼上一辈子。

他看着自己包扎得像个粽子的手，这双手，能修好最精密的机器，却修不好他和张岚之间那道日益扩大的裂痕。

第2章 邻居的闲话

日子就这么僵着。

李卫东和张岚开始冷战。两人在同一个屋檐下，话说得比跟邻居还少。他下班回家，她要么在看电视，要么就说累了，早早回房睡了。饭还是照做，但桌上再也没有他爱吃的红烧肉。

这种沉默的惩罚，比大吵一架更让他难受。就像一根细细的针，不停地扎着你的神经，不致命，但折磨人。

这天下午，李卫东提前下了班，想着回家把昨天没修好的水龙头给换了。刚走到楼道口，就碰上了住在对门的赵大妈。

赵大妈是这栋楼里有名的“广播站”，哪家有点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眼睛和嘴巴。

“哟，卫东，今天回来这么早？”赵大妈拎着一兜子青菜，热情地打招呼。

“嗯，赵大妈，买菜回来啦。”李卫东客气地笑笑，想赶紧上楼。

赵大妈却拉住了他，神秘兮兮地压低了声音：“卫东啊，大妈多句嘴，你可别不爱听。你家张岚，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啊？”

李卫东心里一沉，脸上却不动声色：“没啊，挺好的。她能有什么事？”

“那就好，那就好。”赵大妈点点头，眼睛却还在他脸上打转，“前天下午，我看到张岚在小区门口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看牌子还是个好车呢。开车的是个男的，穿得挺气派。我还以为是你们家亲戚，想打个招呼，结果车‘嗖’一下就开走了。”

黑色的轿车？穿得气派的男人？

李卫东的脑子“嗡”的一下。张岚的弟弟在郊区工厂上班，开的是一辆破旧的五菱宏光。他们家哪有什么开好车的亲戚？

“可能是她同事吧，顺路送她。”李卫东的解释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同事能这么殷勤？”赵大妈撇撇嘴，一副“我什么都懂”的表情，“卫东啊，不是大妈挑拨。你们两口子感情好，我们都看着呢。可这男人啊，还是得看紧点自己的媳妇。现在这社会，乱得很。”

说完，赵大妈拎着菜，一扭一扭地上楼了。

李卫东站在原地，感觉手脚冰凉。赵大妈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刀子，精准地捅进了他心里最不安的那个角落。

那五万块钱，那通说不清楚的电话，现在又多了一辆神秘的黑色轿车。

一连串的疑点串在一起，织成了一张巨大的网，把他牢牢地困在中间。他不敢往下想，也不愿往下想。

【内心独白】

不可能的，张岚不是那样的人。我们一起吃了这么多苦，她怎么会……可是，万一呢？人心是会变的。她是不是嫌我没本事，挣不来大钱，给不了她好日子？我这双手，除了会修车，还能干什么？我给她的，只有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和一个累死累活的丈夫。

他回到家，屋里空无一人。

他走到阳台，看着楼下人来人往。每一辆路过的黑色轿车，都让他心惊肉跳。他觉得自己像个可笑的小偷，在自己的生活里，窥探着一个可能根本不存在的秘密。

他拿起手机，翻出张岚的号码，想问个清楚。可手指悬在屏幕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问什么呢？问她下午去哪了？问她上了谁的车？

这不等于直接说“我怀疑你”吗？

二十年的夫妻，一旦撕破了脸，把猜忌摆在台面上，就再也回不去了。

他颓然地放下手机，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夕阳从窗户照进来，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显得孤单又落寞。

屋子里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他能听见墙上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每一下，都像在敲打着他脆弱的神经。

他突然觉得很累，一种发自骨子里的疲惫。这疲惫，比他在车底躺一天，拧上百个螺丝还要累。

第3章 饭桌上的刺

儿子李明周末从大学城回来了。

他的归来，像一缕阳光，暂时驱散了家里的阴霾。张岚的脸上有了笑容，晚饭也丰盛了许多，做了李明最爱吃的可乐鸡翅和糖醋排骨。

饭桌上，张岚不停地给儿子夹菜，嘘寒问暖。

“在学校钱够不够花？别省着，该买的就买。”

“看你瘦的，学校食堂的饭肯定不好吃吧？多吃点。”

李明一边埋头吃饭，一边含糊地应着。李卫东看着这母慈子孝的场面，心里那块堵着的石头，也松动了一些。或许，真是自己想多了。

“爸，我下学期想报个雅思班，以后想考研出国看看。”李明突然抬起头说。

“好事啊！”李卫东立刻来了精神，“学费多少？爸给你想办法。”

“大概……一万多吧。”

李卫东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一万多，搁在半个月前，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掏了。可现在，家里那点积蓄被掏空了，他的工资卡里只剩下几千块的活期。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张岚就抢先说道：“考那个干嘛，瞎花钱！你安安分分读完大学，找个好工作就行了。你舅舅他们厂里最近就在招大学生，回头让你舅给你问问。”

“妈！我不想进工厂！”李明的情绪也激动起来，“我想去大城市，去更好的平台发展。”

“大城市有什么好的？人生地不熟的，压力还大！”张岚的调门也高了，“你看你舅，在厂里当个小领导，不也挺好的？你爸呢，一辈子跟那些油乎乎的零件打交道，又脏又累，挣几个辛苦钱，有什么出息？”

“张岚！”李卫东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桌上的盘子碗被震得“哐当”作响。

张岚那句“有什么出息”，像一根烧红的铁钎，狠狠地烙在了他的心上。

他可以忍受她的冷漠，可以压下对那五万块钱的猜疑，但他无法忍受，她在儿子面前，如此轻蔑地践踏他的职业，他的尊严。

他修了一辈子车，靠这双油污的手，养大了儿子，撑起了这个家。他从不觉得自己的工作有多高贵，但也从不觉得它有多低贱。每一分钱，都是他用汗水和技术换来的，干干净净。

可在她嘴里，这一切都成了“没出息”。

李明也被吓到了，呆呆地看着他俩，嘴里的鸡翅都忘了嚼。

张-岚似乎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但嘴上却不肯服软：“我……我说的是事实嘛！你吼什么吼？在孩子面前，你给我留点面子行不行？”

“我给你留面子？”李卫东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自己的鼻子，“你当着儿子的面，说我没出息的时候，你想过我的面子吗？张岚，你看不起我，是不是？”

这是他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质问她。

【内心独白】

钱没了，可以再挣。夫妻感情淡了，可以慢慢培养。但尊严要是没了，我李卫东就真的一无所有了。我以为我拼命工作，能给你和儿子一个安稳的生活，你就会尊重我。原来，在你心里，我只是一个不入流的修理工，一个上不了台面的丈夫。

张岚的脸一阵红一阵白，嘴唇哆嗦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李卫东看着她，突然觉得无比陌生。眼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和他同床共枕了二十年的妻子吗？

他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身后，是儿子不知所措的呼喊和妻子压抑的哭声。

他什么也听不进去。夜风吹在脸上，凉飕飕的，却吹不散他心里的那团火。

他觉得，自己在这个家里，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第4章 那个药店

李卫东在外面游荡了很久。

他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坐着，一根接一根地抽烟，直到口袋里的半包烟都抽完了，才拖着沉重的步子往回走。

他不想回家，但除了那个让他感到窒息的地方，他无处可去。

路过街角的药店时，他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药店的玻璃门上贴着一张巨大的海报，宣传着一种针对肾病的进口保健品，价格昂贵。

他忽然想起，前几天，他好像看到张岚从这家药店里出来。当时他没在意，现在想来，却觉得处处透着蹊跷。

家里人身体都好好的，张岚买这么贵的药干什么？

一个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

难道……是她自己生病了？

这个念头让他心里一紧，之前的愤怒和屈辱，瞬间被担忧所取代。如果是真的，她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是怕他担心，还是……连生病这种事，都觉得没必要跟他这个“没出息”的丈夫说？

他决定去问个究竟。与其自己胡思乱想，不如把事情弄个明白。

他推开家门，张岚正坐在沙发上抹眼泪，李明在一旁手足无措地劝着。

看到他回来，张岚立刻收起了眼泪，把头扭到一边，又恢复了那副冷冰冰的样子。

“我们谈谈。”李卫东走到她面前，语气平静但坚决。

李明识趣地站起来：“爸，妈，我……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李卫东的声音有些干涩。

张岚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他会问这个。她眼神躲闪，含糊地说道：“没有，我好得很。”

“我看到你去药店了，”李卫东紧紧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还上了别人的车。张岚，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你要是病了，你告诉我，我们一起治。你别一个人扛着，行吗？”

他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恳求。

张岚的眼圈又红了，她咬着嘴唇，似乎在进行着剧烈的思想斗争。

就在李卫东以为她要说出真相的时候，她却猛地站了起来。

“李卫东，你是不是跟踪我？”她的声音尖锐起来，“你现在不光怀疑我，还开始监视我了？我们这日子还怎么过！”

“我没有！”李卫东百口莫辩，“我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你是担心那五万块钱吧！”张岚冷笑一声，“你就是觉得我把钱拿去乱花了，觉得我跟别的男人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对不对？”

她把李卫东内心最深处的猜疑，血淋淋地剖开，摆在了桌面上。

李卫东被她堵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确实怀疑过，但他不敢承认。

【内心独白】

我该怎么说？说我信你，可所有的证据都指向我不愿相信的方向。说我不信你，那我们二十年的感情又算什么？我像个傻子一样，被困在自己的猜测里。我只想知道真相，为什么就这么难？难道在你心里，我已经不配知道真相了吗？

（第三人称视角）

张岚看着李卫东那张痛苦又迷茫的脸，心里像被刀割一样。她何尝不想告诉他真相？可是她不能。弟弟的病，是尿毒症，每周都要做透析，后续换肾更是个无底洞。她那个要强的弟弟和弟媳，求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李卫东，他们不想让李家人看不起，更不想拖累姐姐的家庭。那五万块，只是杯水车薪的治疗费。送她去医院的，是弟弟单位一个好心的领导。她之所以对李卫东发火，说那些伤人的话，一半是源于巨大的压力和焦虑，一半是想用这种方式，阻止他继续追问下去。她以为这是在保护这个家，保护丈夫的自尊心，却不知道，这种隐瞒和决绝，才是最伤人的利器。

“你要是觉得这日子过不下去了，”张岚背对着他，声音因为压抑而颤抖，“那我们就……离……”

那个“婚”字，她终究没有说出口。

但这两个字所带来的寒意，已经瞬间冰封了整个屋子。

李卫东呆呆地站在那里，感觉自己从头到脚都凉透了。

第5章 兄弟的情义

厂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关于国企改制、裁员下岗的传闻，像病毒一样在车间里蔓延。人心惶惶，干活都提不起精神。

李卫东却像是没事人一样，比以前更专注了。他把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工作中，只有在拧螺丝、听发动机轰鸣的时候，他才能暂时忘记家里的烦心事。

他的手艺，成了他对抗中年危机和家庭矛盾的最后一道防线。只要这双手还能干活，能挣钱，他就觉得自己还没倒下。

这天中午，他最好的工友大鹏，愁眉苦脸地找到了他。

“卫东，能不能……借我点钱？”大鹏搓着手，一脸的窘迫。

大鹏和李卫东是十几年的交情，两人从学徒时就在一起，关系比亲兄弟还亲。大鹏为人仗义，但就是不善理财，家里条件一直不太好。

“出什么事了？”李卫东把他拉到车间角落里。

“我……我妈住院了，心脏病，急着动手术，还差两万块钱。”大鹏的眼圈都红了，“我该借的都借了，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找你开口。”

李卫东心里“咯噔”一下。

两万。他现在全部家当加起来，也就一万出头。那五万块要是还在，这两万块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拿出来了。

他看着大鹏那张写满焦虑和无助的脸，想起了自己这阵子的憋屈和无力。他不能让自己的好兄弟也尝到这种滋味。

“你等我一下。”

李卫东没多说，转身就去找了车间主任王海。他低声下气，陪着笑脸，预支了自己下两个月的工资，又找了几个相熟的老师傅，东拼西凑，总算凑够了两万块钱。

他把那个沉甸甸的信封塞到大鹏手里。

“拿着，救急要紧。别跟我说谢，也别急着还。”

大鹏握着那信封，手都在抖。他一个四十多岁的汉子，眼泪“唰”地就下来了。“卫东，这……这我怎么还得上啊……”

“一个车间里吃饭的兄弟，说这些就见外了。”李卫D东拍了拍他的肩膀，“赶紧去医院吧，别耽误了阿姨的病。”

送走大鹏，李卫东心里反倒松快了许多。

把钱借给兄弟，他心里踏实。这和张岚偷偷把钱拿走，是完全不同的两种感觉。前者是情义，是担当；后者是隐瞒，是隔阂。

【内心独白】

钱这东西，真是个王八蛋。它能救人的命，也能伤人的心。我把钱借给大鹏，我不心疼，因为我知道这钱用在了正道上，救的是一条人命。可张岚拿走的那五万，就像一根刺，扎在我心里。我不知道它去了哪，用在了什么地方，这种未知的恐慌，比没钱更折磨人。

晚上回到家，李卫-东破天荒地买了瓶白酒，自己一个人坐在饭桌前，倒了一杯。

张岚从房间里出来，看到他喝酒，皱了皱眉：“怎么喝上了？”

“高兴。”李卫东面无表情地吐出两个字，仰头干了那杯酒。

辛辣的液体从喉咙一直烧到胃里，他却感觉不到一点暖意。

他看着对面的张岚，突然很想问她，如果今天是他妈住院了，急需用钱，她会怎么做？她还会像现在这样，对他不闻不问吗？

但他没问。

他知道，问了也是白问。他们之间，已经隔了一堵看不见的墙。这堵墙，不是用砖头砌的，而是用一次次的隐瞒、一句句的伤人话、一个个失望的瞬间砌起来的。

他想推倒这堵墙，却发现自己根本无从下手。

第6章 那张缴费单

压垮骆驼的，往往是最后一根稻草。

对李卫东来说，这根稻草，是一张从张岚口袋里掉出来的医院缴费单。

那天，张岚换下的衣服忘了收，李卫东准备拿去洗衣机里洗。他习惯性地掏了掏口袋，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掉了出来。

他捡起来，打开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是市中心医院的住院预缴款收据，金额，不多不少，正好五万。缴费人姓名那一栏，写着一个他完全陌生的名字：张强。而病人关系那一栏，赫然写着“弟弟”。

张强。

张岚的弟弟，叫张伟。

李卫东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他反反复复地看着那个名字，张强，张强……这不是她弟弟！

那这个张强是谁？为什么张岚要给他交五万块钱的住院费？还谎称是自己的弟弟？

赵大妈的话，那辆黑色的轿车，那个穿得气派的男人，所有被他强行压下去的怀疑，在这一刻，如同火山爆发一般，喷涌而出。

他感觉自己像一个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上的傻瓜。

他以为的家庭矛盾，他以为的尊严受损，在这一刻，都变成了一个巨大的、带着嘲讽意味的绿色笑话。

他捏着那张薄薄的纸，手抖得不成样子。那张纸，仿佛有千斤重，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没有立刻发作。

一股前所未有的冷静，或者说是心死之后的麻木，攫住了他。他把那张缴费单小心地叠好，放回自己的口袋里。

他要去证实。他要亲眼看到，那个叫张强的男人是谁。他要让所有的谎言，在事实面前，无所遁形。

他跟厂里请了假，说家里有急事。王海看他脸色煞白，二话不说就批了。

他打车去了市中心医院。

他不知道住院部在哪一栋楼，也不知道那个张强在哪个科室。他就那么一层楼一层楼地找，一个病房一个病房地看。

他像一个幽灵，在医院白色而压抑的走廊里穿行。消毒水的味道刺激着他的鼻子，也刺激着他濒临崩溃的神经。

终于，在住院部B栋7楼的肾内科，他看到了那个名字。

【张强，32床】

他的心跳到了嗓子眼。他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到32床的病房门口。

他没有立刻进去，而是透过门上的小玻璃窗，往里看。

病床上躺着一个年轻男人，脸色蜡黄，看起来很虚弱。

而坐在床边，正削着苹果的女人，正是他的妻子，张岚。

她的侧脸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有浓重的黑眼圈，但她削苹果的动作很专注，很温柔。

病床的另一边，还坐着一个男人。穿着一件体面的夹克，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他正低声和张岚说着什么，脸上带着关切的神情。

应该就是赵大妈说的那个男人。

李卫东的血液，在这一瞬间，彻底冷了。

他以为自己会冲进去，会大吼大叫，会把那个苹果狠狠地砸在地上。

但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感觉自己的整个世界，都在眼前这块小小的玻璃窗里，崩塌、碎裂，化为齑粉。

【内心独白】

原来，都是真的。没有误会，没有苦衷。只有赤裸裸的背叛和欺骗。我这二十年，算什么？我这个丈夫，又算什么？我像个陀螺一样，为了这个家拼命地转，结果，我只是在原地打转，而她，早就已经奔向了别人为她铺好的路。真可笑啊，李卫东。

他转过身，一步一步，离开了那条让他肝肠寸断的走廊。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自己破碎的心上。

他已经想好了。

回家，摊牌，然后，结束这一切。

第7章 沉默的真相

李卫东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他没有开灯，就那么坐在黑暗的客厅里，像一尊没有生命的雕像。

他把那张缴费单放在茶几上，旁边，是他从抽屉里翻出来的结婚证。红色的封皮，在昏暗中显得格外刺眼。

他在等。等张岚回来，等最后的审判。

门“咔嗒”一声开了。

张岚提着一个保温桶，一脸疲惫地走了进来。她看到坐在黑暗中的李卫东，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不开灯？”

她伸手去按开关，被李卫东制止了。

“别开。”他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张岚感觉到了气氛不对，她把保温桶放在鞋柜上，迟疑地走到客厅。

“卫东，你怎么了？”

李卫东没有回答，只是用手机屏幕的微光，照亮了茶几上的那张缴费单。

张岚的目光落在缴费单上，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她踉跄着后退了一步，扶住了沙发扶手，才没有倒下。

“你……你都看见了？”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看见了。”李卫东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肾内科，32床，张强。张岚，你演得真好，我差一点就信了。”

“不是你想的那样！”张岚急切地想要解释。

“那是哪样？”李卫东猛地站起来，二十年来积攒的所有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彻底爆发了。他指着那张缴-费单，歇斯底里地吼道：“你告诉我那是哪样！你拿着给儿子买房的救命钱，去给一个野男人交住院费！你为了他，跟我冷战，看不起我，践踏我的尊严！你当着我儿子的面，说我没出息！张岚，你的心是石头做的吗？”

他的吼声在狭小的客厅里回荡，震得窗户玻璃都嗡嗡作响。

“你还想跟我离婚，是不是？好成全你们俩，是不是？”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每一个字都带着血。

张岚被他的怒火震慑住了，她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无声地滑落。

李卫东看着她流泪，心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快意。他要的就是她痛苦，她崩溃。

“怎么不说话了？”他步步紧逼，“那个男人是谁？比我有钱？比我有本事？能给你买你想要的，是不是？”

“他不是……”张岚终于哭出了声，她绝望地摇着头，“他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那是哪种关系？你倒是说啊！”

就在这时，李卫东的手机响了。是个陌生号码。

他烦躁地按了接听键，吼道：“谁啊！”

电话那头，是一个虚弱的、带着哭腔的男声：“姐……姐夫吗？我是张伟啊……”

是张岚的弟弟，张伟。

“姐夫，你别怪我姐……都是我的错……”张伟的声音断断续续，“那个叫张强的，是我……我用了假名字住的院。我得了尿毒症，怕你……怕你们家为我花钱，怕拖累你们，就不让我姐告诉你……那五万块钱，是我姐给我交的救命钱……姐夫，我对不起你……”

李卫东举着手机，整个人都僵住了。

尿毒症？

假名字？

他缓缓地转过头，看向泪流满面的张岚。

张岚再也撑不住了，她蹲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哭得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卫东……”她泣不成声，“我弟他要面子，他不想让你知道他得了这种病，不想让你看不起他……我没办法啊……我一边是弟弟的命，一边是你的感受，我快被逼疯了……我说你没出息，是我心里太苦了，我是在对自己发火……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所有的真相，在这一刻，像洪水一样冲垮了李卫东用猜疑和愤怒筑起的所有堤坝。

他看着在地上痛哭的妻子，看着茶几上那张缴费单，看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他怀疑她的忠诚，践踏她的苦心，用最恶毒的语言攻击她。而她，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扛起了所有。

他想起她这段时间憔悴的脸，躲闪的眼神，想起她强撑着在超市上班，下了班还要去医院照顾弟弟，回到家还要面对自己的冷眼和质问。

她该有多累，多苦，多绝望。

李卫东慢慢地走过去，蹲下身，伸出那双沾满油污、却撑起了这个家二十年的手，轻轻地抱住了张岚颤抖的肩膀。

“别哭了。”他的声音依然沙哑，却多了一丝颤抖和愧疚，“对不起……是我不好。”

张岚在他怀里哭得更凶了，仿佛要把这辈子所有的委屈都哭出来。

李卫东没有再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她。

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小雨，淅淅沥沥地敲打着窗沿。屋内的黑暗，不再显得压抑，反而有了一种别样的温柔。

他知道，钱没了，可以再挣。病了，可以一起治。

只要家还在，只要人心还在一处，就没有过不去的坎。

他低头，看着妻子花白的头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明天，去把那两万块钱要回来，先给弟弟治病。

生活很难，但他们是夫妻，得一起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