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寸邮品:董和平先生与他的绥远邮政历史的守护之旅

发布时间:2025-09-09 12:33  浏览量:4

方寸邮品:董和平先生与他的绥远邮政历史的守护之旅

作者︱孙树恒

9月8日上午在“内蒙古民族商场”建店71周年的会场,我应内蒙古著名集邮收藏家董和平先生邀请,前往观看《民族友好使者——王昭君》、《绥远邮政史(1904—1954)》两部10框邮集展。董和平先生是一个谦和博学专注的人,搞收藏已经二十多年了,而且带动妻子和女儿都在收藏,今天展出的昭君5框邮集就是妻子马润梅的杰作。

一、藏家风采:董和平的二十余载邮史坚守

在内蒙古集邮界,董和平先生是公认的“绥远邮政史活字典”。他谈及泛黄的实寄封与斑驳的邮戳时,眼中总透着专注的光芒,这份对方寸邮品背后历史的热爱,已伴随他走过二十余载。从最初偶然接触到绥远时期的老邮封,到后来主动深耕、系统收集,董和平始终以严谨的态度考证每一件藏品:为确认一枚驿站封的传递路线,他翻遍《绥远通志稿》;为核实一处代办所的设立时间,他多次往返图书馆查阅旧志;为梳理一条邮路的变迁,他甚至沿着当年的驼道、铁路线实地走访。对他而言,邮品从不是冰冷的“故纸”,而是能触摸到历史温度的“活化石”,而凝结他半生心血的《绥远邮政史(1904—1954)》5框80贴片邮集,更是一部用邮品写就的绥远近代邮政历史。

为此,该部反映边疆少数民族地区邮政历史类邮集,先后获得:“宝鸡2023·第二届中国铁路文化收藏集邮展览”金奖+特别奖;“迎亚展——北京2024中华全国集邮展览暨2024中华全国首日封集邮展览”镀金奖;“中国上海2024亚洲国际集邮展览”大银奖;“英国伯明翰2025欧洲国际集邮展览”大镀金奖。

2024年11月和女儿董辰婧同为编委,与内蒙古自治区档案馆、包头市档案馆合著出版了《档案记忆中的绥远邮政》一书。

二、《绥远邮政历史(1904—1954)》:邮品里的绥远沧桑

(一)绥远:近代边疆史的关键坐标

要读懂这部邮集,需先看清绥远独特的历史地位。作为蒙古地区较早推行内地行政区划建制的区域,绥远自近代以来便集边疆治理、民族交融、移民迁徙等议题于一身,在近代中国边疆史、民族国家构建进程中,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从行政沿革来看,绥远的身份随时代更迭:清代时称归绥道,隶属山西省;民国三年(1914年),北洋政府设绥远特别行政区,脱离山西管辖;民国十八年(1929年),绥远正式建省;民国二十六年(1937年)10月14日,日军攻占归绥(今内蒙古呼和浩特),绥远部分地区陷入日占时期;1949年“9·19绥远和平起义”,为这片土地带来和平解放;1954年,绥远省与内蒙古自治区正式合并,原归绥市更名为呼和浩特市,成为内蒙古自治区首府。而1904年至1954年这半个世纪,正是绥远从清末新政到新中国初期,经历政权更迭、行政调整、社会变革最剧烈的阶段,董和平的邮集便以一枚枚邮品为线索,串联起这段波澜壮阔的历史。

(二)邮路变迁:从“驼铃悠扬”到“钢铁飞驰”

董和平常说:“邮路是‘运输历史的通道’,一枚枚实寄封上的邮路标注,就是一段浓缩的交通史。”展框中,不同时期的邮品清晰勾勒出绥远邮路从“人力畜力”到“机械运输”的演进,每一条邮路背后,都藏着时代的印记。

1.清末时期(1904—1911):步班与畜役班的“慢传递”

这一时期的绥远,交通闭塞,邮政刚从驿站体系中分离,邮路以步班(邮差步行)和畜役班(骆驼、马匹)为主。董和平收藏的清同治拾年(1871年)萨拉齐驿站公文封套,便是目前仅见的绥远早期驿站遗存——封套上用毛笔清晰标注“萨拉齐—归化—包头—托克托—和林格尔”的传递路线,下方还写着“限六日到”。“那时候没有正规民邮,凡官府公文皆由驿站传递,驿马接力,遇到风沙或大雪,时间还得延后。”董和平考证发现,这封公文是当时萨拉齐厅(清代行政单位)告知各周边府县与“开垦蒙地”有关,封套边缘的磨损痕迹,足以想见当年传递的艰辛。

光绪三十年(1904年)大清正式启用干支纪年邮戳,所见最早盖有“山西甲辰七月九日归化城”双圈三格戳的实寄封,便成了邮集中的“珍稀”少见之物。信封右上角贴两枚5分银清代蟠龙邮票,背面分别盖有5枚不同地名中转戳,寄往比利时。“这封信国内既走的就是步班邮路,而后从上海出海,全程56天到达目的地。当时1分银约等于100个铜钱,相当于普通百姓三天的工钱。”另外董和平还从另一实寄封内容得知,从归化城一家皮货商寄给太原绸缎庄的“样品清单”,可见早期邮政已开始服务商业往来。而光绪三十四年(1908年)大清三次实寄片,则记录了畜役班的辛劳:这枚实寄明信片印1分银邮资又加贴2分银邮票,从山西宁远(今内蒙古凉城)经由北京寄往大比国(今比利时),片上盖有“由西北旱路张家口大比国收”,“那时候骆驼队是绥远到张家口的主要邮力,一支队10峰骆驼配2名驼夫,白天防沙、晚上防狼,时常断水断粮。”

2.民国初期(1912—1920):畜役班为主的“稳定期”

民国建立后,绥远邮政逐步规范化,但交通条件仍有限,邮路仍以畜役班为主。董和平收藏的“归化 壹”红色碑形木刻戳实寄封(1915年),是这一时期的典型代表:信封寄往山西忻县,贴3分帆船邮票,封背盖“归化 壹”碑形戳——“‘壹’代表当时在归化城设立的第一个信柜,这种碑形木刻戳目前发现“壹”“叁”“肆”3种,“贰”至今未见实物。”董和平介绍,这封信走的是“骆驼队邮路”,归化厅到山西忻县,邮资3分相当于1斤小米的价格,“普通人家寄信得精打细算,多是商户或官员用得多。”

3.发展时期(1921—1936):汽车与火车的“加速革命”

随着1921年平绥铁路(北平—绥远)通车至归绥,绥远迎来首条火车邮路;1925年,归绥到包头的汽车邮路开通,邮路效率实现“质的飞跃”。董和平最珍爱的民国十四年(1925年)三盛公邮寄代办所手填戳实寄封,便见证了这一变革:信封经由宁夏银川寄往荷兰,贴10分邮票(汽车+畜役班联运),背面盖“三盛公代办所”手填戳,“这枚封改写了史料——之前《内蒙古邮电志》《甘肃邮电志》记载的三盛公代办所1928年设立,而这枚1925年的实寄封证明早了3年。”董和平说,当时归绥到包头的汽车邮路每天1班,180里路仅需4小时,比纯骆驼队快了5天,“商户最爱走汽车邮路,信里的‘货款结算单’能更快到账,邮资贵点也愿意。”

另一枚“包头前街城市信柜”戳实寄封(1935年),则是火车邮路的“活证据”:信封寄往北平,贴5分邮票,平绥铁路通车后,包头到北平3天就能到,比骆驼队快了12天,普通百姓寄紧急信也会选火车,比如这封信里夹的‘母病速归’纸条,就是靠火车邮路及时送到的。

4.抗战时期(1937—1945):战火中的“艰难邮路”

1937年日军攻占归绥后,绥远邮路被分割,火车、汽车邮路时常中断,只能靠步班和畜役班“绕路送信”。董和平收藏的1937年11月归绥寄陕坝实寄封,是这段历史的“见证者”:信封贴10分邮票(比战前涨1倍),盖“归绥—陕坝 步班绕路”戳,背面写着“邮路受阻,绕山路200里,十八日到”。“这封信是归绥一家货栈寄给陕坝分号的,说‘货栈被占,速转存货’,信封边缘还有弹孔,应该是绕路时遇到了战乱。”

另一枚“永安堡村镇信柜”单挂号实寄封(1940年),则记录了骆驼队的坚守:信封寄往宁夏吴忠,贴15分邮票(挂号+超重),盖“永安堡—吴忠 骆驼队”戳,批注“遇风沙延期7天”。“那时候骆驼队不仅要送信,还要躲避日军检查,风险极大。”董和平查阅史料得知,这枚封的邮递员“李老栓”,1942年在绕路送信时牺牲,“这枚实寄封,也是对英烈的纪念。”

5.解放战争时期(1946—1949):航空邮路的“新尝试”

抗战胜利后,绥远恢复火车、汽车邮路,1946年还开通了归绥到北平的航空邮路,虽只短暂运营,却成了邮史的重要节点。董和平收藏的1948年航空调资首日挂快实寄封,仅使用51天便停用:信封寄往北平,贴20分航空邮票+5分挂号费+3分快信费,合计28分,盖“归绥—北平 航空首日”戳,“早上寄信下午到,比火车还快,但当时物价飞涨,15天后邮资就涨到35分,这枚封成了‘短命邮品’。”

而1949年9月归绥寄天津航空实寄封,则是绥远和平起义前的最后一批航空邮品:贴30分邮票,盖“归绥—天津 航空”戳,“13天后绥远和平起义,航空邮路暂停,这枚封也成了‘尾日邮品’,存世极少。”

6.新中国初期(1949—1954):稳定的“人民邮路”

1949年后,绥远邮路恢复稳定,火车、汽车成为主流邮路,邮资改用人民币(旧币),价格趋于平稳。董和平收藏的1950年归绥寄交城实寄封,贴800元人民币邮票(相当于新币8分),盖“归绥—交城 汽车+步班”戳,标注“三十六日到”。“当时部分山区没通汽车,需要汽车转步班,但比战乱时稳定多了,邮资800元相当于1斤玉米面,百姓寄信更方便了。”

1954年双蒙文戳实寄封则是蒙绥合并后的特色:信封寄往“归绥(呼和浩特)”,贴1000元人民币邮票,盖“双蒙文+汉文”邮戳,“这枚封的双蒙文戳,体现了民族地区邮政特色,也预示着蒙绥合并的趋势,两天就送到了,邮路和生活都越来越安稳。”

(三)邮资演变:时代经济的“微观缩影”

除了邮路,邮集中的邮资变化,也是近代绥远经济的“晴雨表”。董和平梳理发现,半个世纪里,绥远邮资经历了“银本位—银元—法币—人民币”的四次变革,价格也随时代波动:

——清末(1904—1911):民邮初创,普通信函1分银(约100文铜钱,合三天工钱);

——民国初期(1912—1920):银元本位,普通信函1分(约0.01银元,合1斤小米);

——发展时期(1921—1936):物价稳定,普通信函3分(挂号5分,合1斤小米);

——抗战时期(1937—1945):物价飞涨,普通信函从3分到法币2元(合5斤小米);

——解放战争时期(1946—1949):货币贬值,普通信函法币20元,航空邮资30元(合10斤小米);

——新中国初期(1949—1954):人民币计价,普通信函800元旧币(合新币8分,1斤玉米面)。

“每一次邮资调整,都对应着时代的变化——从清末的初创,到民国的发展,再到战乱的动荡,最后到新中国的稳定,邮资就是一部微观的经济史。”

(四)邮集的学术价值:填补史料空白

这部邮集的珍贵之处,不仅在于记录了邮路与邮资,更在于填补了多项史料空白:

——改写时限:1925年三盛公代办所实寄封,证明代办所设立时间比史料记载早3年;

——新发现戳记:“归化 壹”碑型戳、“包头前街城市信柜”戳等,均为首次发现;

——填补馆藏空白:清同治拾年驿站封、光绪一次实寄明信片等,内蒙古、呼和浩特两级馆藏均未收录;

——基层邮史佐证:“凉城香火地”“隆兴长永安堡”等村镇信柜戳实寄封,为研究基层邮政提供了一手资料。

“这部邮集不是私人藏品,而是研究绥远邮政史、边疆史的重要资料。”董和平说,已有多位学者通过他的邮集,修正了学术论文中的错误,“这就是收藏的意义——让历史更真实。”

三、邮品的力量:守护历史的“方寸担当”

二十多年来,董和平从未将收藏视为“个人爱好”,而是将其当作“守护历史的责任”。他说:“绥远邮政史是近代边疆史的重要组成部分,这些邮品如果丢了,那段历史就可能被遗忘。”

为了让更多人了解这段历史,他多次举办邮展,免费开放邮集供学者研究;为了考证一枚邮品的背景,他不惜花费数月时间查阅史料;为了保存邮品,他专门定制恒温恒湿的收藏柜,甚至自学文物修复技术,修复破损的实寄封。“每一枚邮品,都有自己的故事,我要做的,就是把这些故事讲给更多人听。”

如今,《绥远邮政史(1904—1954)》邮集已成为内蒙古邮史研究的“活教材”,而董和平仍在继续收集——他说,只要还能找到绥远时期更早、更特殊的邮品,他就会一直坚持下去。因为他知道,这些方寸之间的邮品,承载的不仅是邮件,更是一个地区的记忆、一个民族的历史,而这份“守护”,就是对历史最好的尊重。

(作者档案:孙树恒,笔名恒心永在,内蒙古奈曼旗人。蒙域经济30人专家组成员,呼和浩特市政协智库专家。中国金融作家协会会员,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 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内蒙古茶叶之路研究会副会长,内蒙古诗书画研究会高级研究员兼副秘书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