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接6个侄子来借读,我申请异地工作,他打45通电话 孩子谁

发布时间:2025-09-05 16:55  浏览量:4

晚饭后,电视机的音量被调到35,综艺节目的罐头笑声像一层油腻的浮沫,盖住了这个家本该有的安静。我丈夫陈默靠在沙发上,手机紧贴着耳朵,眉头拧成一个疙瘩。这通来自他老家的电话,已经打了半小时了。

我默不作声地擦着餐桌,心里那块悬了许久的石头,正一点点往下沉。抽屉的角落里,那张我们一家三口在海边拍的合照,似乎也蒙上了一层灰。照片上,五岁的儿子悦悦笑得像个小太阳,而现在的他,正踮着脚尖,小心翼翼地从客厅穿过,生怕弄出一点声响。

陈默挂了电话,家里瞬间安静下来,只有电视里的笑声在空洞地回响。他那反常的沉默像一张网,把我越收越紧。

“晚晚,”他终于开口,声音有些干涩,“我哥他……唉,还是直说吧。”

我停下手中的抹布,看着他,等着那只早就预料到的靴子落地。

“我那六个侄子,今年不是小升初嘛,老家教育跟不上,我哥意思是……想让他们来我们这儿借读一年。”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最后一根弦,断了。

引子

电视音量35,这是一个经过我们长期磨合后达成的“和平数值”。低于它,陈默会嫌听不清;高于它,我会觉得吵得头疼。可今天,这35分贝的喧闹,却像一把钝刀,在我神经上来回切割。

六个侄子。

不是一个,不是两个,是六个。像一串鞭炮在我脑子里炸开。

我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陈默,我们家多大,你不是不知道。两室一厅,加上悦悦,我们三个人住着刚刚好。六个半大不小的男孩子,住哪儿?睡地上吗?”

“我想过了,”陈默立刻接话,显然他早已盘算好,甚至可能已经答应了,“悦悦的房间可以改成上下铺,挤一挤能睡四个。剩下两个,客厅买个折叠床,白天收起来也不占地方。”他搓着手,这是他心虚时的标志性动作,“都是一大家子,互相帮衬是应该的。”

“都是一家人”,这句口头禅,像一把万能钥匙,能打开所有通往我家储物间、钱包和耐心的门。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无力:“那他们吃饭呢?上学呢?谁接送?谁辅导作业?我每天加班到八点,你常年出差,悦悦平时都是我妈帮忙带着。再来六个,是打算让我妈累死,还是让我辞职?”

“怎么会让你辞职呢?”陈默的眉头又拧了起来,“我哥说了,每个月会给三千块生活费。孩子们也大了,很懂事的,还能帮忙带悦悦。”

三千块,六个正在长身体的男孩,一个月。我气得想笑。

“陈默,这不是钱的事。”我的声音开始发抖,“这是生活。我们的生活会被彻底毁掉。悦悦呢?他习惯了安静的环境,他马上也要上小学了,需要一个好的学习氛围。”

“几个哥哥陪着他,不是更热闹吗?男孩子不能太娇气。”陈默站起身,走到我面前,试图握住我的手,“晚晚,就一年,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我大哥就这么几个孩子,我不帮他,谁帮他?村里人会戳我脊梁骨的。”

又是面子,又是那该死的亲情绑架。

我甩开他的手,胸口剧烈起伏。情绪激烈时,我的话总是变得又短又碎。

“我不同意。”

“这事没得商量。”

“你敢让他们来!”

“他们下周就到。”

最后一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将我浇透。原来,他不是在跟我商量,他是在通知我。

我转身走进卧室,关门的声音大到整个楼道都听得见。我拉开床头柜的抽屉,那张在海边的照片静静地躺着。照片里的陈默,用胡茬轻轻蹭着悦悦的脸,我依偎在他身旁,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那时候,我们以为“一家人”这个词,仅仅是指我们三个。

那一晚,我们分房睡了。深夜,我听见客厅里传来陈默压抑的咳嗽声,和他反复起夜喝水的声音。我知道,他也没睡着。

我们之间的冷战,从不需要言语。一个眼神,一次关门的力度,就足以宣告开始。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安静得可怕。电视音量依旧是35,但再也没有人说话。我照常上班,下班,接悦悦,辅导他写字。陈默则开始频繁地网购,送来的包裹堆在门口,是清一色的儿童牙刷、毛巾、大号的饭盆和……六张小板凳。

每一件新添置的物品,都是在无声地提醒我:我的反抗,无效。

周五下午,我正在公司赶一个设计图,手机响了。是我妈。

“晚晚啊,你在忙吗?”

“妈,怎么了?”

“我刚才去菜市场,碰到你婆婆了。她说……你家要来好多亲戚住啊?”

我心里一沉:“她跟你说的?”

“是啊,说她大孙子们要来这边上学,你和陈默真是好样的,有出息了还不忘本。我听着……怎么那么不是滋味呢?晚晚,这事你同意了?”

我捏着手机,骨节发白。陈默甚至都没有亲自告诉我婆婆,而是让她从他哥那里听说的。现在,全世界都知道我们是“深明大义”的好夫妻,只有我这个女主人,像个跳梁小丑。

挂了电话,我打开公司的内部调岗系统,手指在屏幕上滑动。一个驻外分公司的项目总监助理职位,跳进了我的视线。地点:深圳。为期:一年。

我的心脏开始狂跳。一个疯狂的念头,像藤蔓一样迅速缠绕住我。

我几乎没有犹豫,填好了申请表,点击了提交。

那一刻,没有解脱,只有一种近乎悲壮的决绝。这个家,既然他要把它变成他整个家族的招待所,那我就走。

我倒要看看,没有我,这个“大家庭”要怎么运转。

第一章

侄子们是周日下午到的,由我大伯哥亲自开车送来。一辆半旧的面包车,像一个塞满了沙丁鱼的罐头,停在了我们单元楼下。

车门一开,六个大小不一、皮肤黝黑的脑袋争先恐后地探出来,带着一股尘土和汗水的混合气息,瞬间涌进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家。

最大的叫陈东,十四岁,已经比我还高。最小的叫陈小六,才七岁,跟悦悦差不多大。他们像一群刚出笼的鸟,对这个城市里的一切都充满了好奇。拖鞋被踩得到处都是,书包和行李被随意地扔在沙发上,其中一个孩子还顺手打开了冰箱,拿起一罐可乐就喝。

我站在门口,像一个局外人,看着这群“家人”迅速占领我的领地。

陈默则像个打了胜仗的将军,满面红光地招呼着:“来来来,都别客气,就跟到自己家一样!”

他那句“都是一家人”,此刻听起来,充满了胜利者的炫耀。

大伯哥是个老实巴交的农民,他局促地搓着手,对我陪着笑脸:“弟妹,真是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这帮皮猴子,要是不听话,你只管打,只管骂!”

我扯了扯嘴角,没说话。

悦悦躲在我身后,紧紧抓着我的衣角,小声问:“妈妈,他们是谁?”

“是哥哥们。”我摸了摸他的头。

晚饭是我妈过来帮忙做的。满满一大桌子菜,不到十分钟,就被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光。盘子里只剩下些残羹冷炙。六个男孩吃饭的声音,像是要把碗都吞下去。

饭后,陈默带着他们去洗澡,卫生间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打闹声和水声。我默默地收拾着厨房,看着水槽里堆积如山的碗碟,第一次对自己当初选择嫁给陈默,产生了怀疑。

晚上睡觉,成了最大的难题。悦悦的房间里,新买的上下铺散发着廉价木板的味道。四个男孩挤在里面,熄了灯还在兴奋地聊天。另外两个睡在客厅的折叠床上,电视开着,看着动画片。

悦悦拽着我的手,不肯回自己的房间。

“妈妈,我跟你睡。”他眼里含着泪。

我心疼地把他抱进主卧。陈默进来的时候,看到我们母子俩,愣了一下。

“悦悦怎么在这儿?”

“他害怕。”我冷冷地说。

“男孩子,有什么好怕的。”陈默说着,就要去抱悦悦。

悦悦“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我不要跟哥哥们睡,他们好吵,还抢我的奥特曼!”

这是我们母子俩第一次在主卧的床上,挤着三个人。我和悦悦睡在里面,陈默睡在最外面。夜里,客厅的电视声、次卧的呼噜声和梦话声,交织成一首嘈杂的交响乐。我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五点半,我就被吵醒了。侄子们已经起来了,在客厅里追逐打闹。我头痛欲裂地起床,给他们准备早餐。七个人的早餐,光是煮鸡蛋就要一大锅。

混乱的一周开始了。

每天早上,卫生间门口都要排起长队。上学的路,更是像一场战争。我那辆小小的甲壳虫,根本塞不下这么多人。陈默只能每天早上打车,分两批送他们去不同的学校。

家里的开销,像坐了火箭一样往上涨。水电费翻倍,买菜一次要买够十几口人的量。陈默他哥给的三千块钱,不到半个月就见了底。

而我,成了这个“大家庭”里唯一的保姆。

下班回来,迎接我的是一个被炸过的客厅。零食袋、脏袜子、游戏机……扔得到处都是。我需要给他们准备晚饭,检查六份不同的作业,调解他们之间因为抢电视、抢零食而爆发的无数次争吵。

我的耐心,在日复一日的琐碎和疲惫中,被消磨殆尽。

那个周五的晚上,我加完班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我最心爱的一个建筑模型,被摔得四分五裂,碎片散落一地。

那是我熬了三个通宵才完成的作品,准备下周拿去参加一个很重要的比赛。

“是谁干的?”我的声音在发抖,全身的血液都涌上了头顶。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六个侄子,加上悦悦,都低着头,不敢看我。

陈默从厨房里走出来,看到地上的惨状,脸色也变了:“怎么回事?谁弄的?”

最小的陈小六怯生生地指着老三陈兵:“是三哥,他跟五哥抢遥控器,不小心撞倒的。”

陈兵梗着脖子,不服气地说:“谁让她把东西放在这儿的!”

那一瞬间,我所有的理智都崩塌了。

我没有哭,也没有骂,只是默默地蹲下身,一片一片地捡起那些碎片。我的手被锋利的边缘划破了,鲜血滴在白色的模型上,像一朵朵盛开的绝望之花。

陈默走过来,想拉我起来:“晚晚,别捡了,我明天再给你买一个。”

“买?”我抬起头,看着他,笑了,“你知道这个模型我做了多久吗?你知道这个比赛对我有多重要吗?你什么都不知道。你只知道你的侄子,你的家人,你的面子!”

我站起身,将手里的碎片狠狠砸在地上。

“我受够了!这个家,我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冲进卧室,锁上门,第一次当着所有人的面,嚎啕大哭。

哭声中,我听到了手机的震动声。是一封邮件,标题是:【关于您申请深圳分公司职位的初步审核通过通知】。

第二章

审核通过的邮件,像一根救命稻草,被我死死攥在手里。我擦干眼泪,回复了邮件,确认参加下周的线上面试。

那一晚,我在卧室里待了很久。陈默在门外敲了几次门,我都没有开。他最后在门口低声说:“晚晚,我让陈兵给你道歉了,也罚他了。你别气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我没有回应。道歉和惩罚,此刻对我来说,毫无意义。被毁掉的,不只是一个模型,还有我对这个家最后的眷恋。

第二天是周六,我起得很早,没有像往常一样准备早餐。我化了一个精致的妆,换上了一套职业套装,拎着包准备出门。

陈默在客厅里,看到我这身打扮,愣住了:“你要去哪儿?”

“公司加班。”我言简意赅。

“周末还加什么班?”他走过来,语气里带着一丝讨好,“我今天买了你最爱吃的排骨,中午给你做糖醋排骨。”

“不用了,我在外面吃。”我换好鞋,没有看他,径直打开了门。

身后传来悦悦的声音:“妈妈,你去哪里?带上我好不好?”

我回头,看到悦悦光着脚站在卧室门口,眼里满是祈求。他身后,几个侄子探头探脑,像看什么新鲜事。

我的心像被针扎了一下。

我走回去,蹲下身,抱了抱他:“妈妈去上班,很快就回来。你在家要听话,好吗?”

悦悦的小手紧紧搂着我的脖子,在我耳边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你是不是要像动画片里的小鸟一样,飞走了?”

孩子无意识的话语,像一把最锋利的刀,精准地刺进我最柔软的地方。我的鼻子一酸,视线瞬间模糊。我用力地吞咽了一下,才把眼泪逼回去。

“傻孩子,妈妈怎么会不要你呢?”我拍着他的背,“妈妈最爱悦悦了。”

我把他交给陈默,逃也似的离开了家。

我没有去公司,而是去了一家安静的咖啡馆,拿出笔记本电脑,开始为面试做准备。我查阅了大量关于深圳分公司的资料,模拟了所有可能被问到的问题,一遍遍地修改我的自我介绍。

我必须成功。这不是一次简单的跳槽,这是我的逃生通道。

下午,我接到了我妈的电话。

“晚晚,你跟陈默吵架了?”

“妈,你怎么知道?”

“你婆婆今天又来找我了,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说你容不下她几个孙子,说你给孩子们脸色看。还说……陈默为了这事,都跟你下跪道歉了。”

我气得浑身发抖。下跪道歉?好一个颠倒黑白!

“妈,你别听她胡说。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我妈在电话那头叹了口气,“可这话传出去不好听啊。你婆婆那个人,最会添油加醋。晚晚,妈知道你委屈。可过日子,不就是忍忍就过去了吗?为了悦悦,你也……”

“妈!”我打断了她,“如果我一直忍,那我和悦悦的生活,就永远被毁了。我不想他以后在一个充满争吵和压抑的环境里长大。”

“那你想怎么样?离婚吗?”我妈的声音紧张起来。

“我没想那么远。”我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公司Logo,“我只想先喘口气。”

挂了电话,我心中更加坚定了。

晚上回到家,陈默已经做好了晚饭。糖醋排骨摆在桌子最中间,是他为数不多的拿手菜。侄子们大概是被警告过了,都安安静静地坐在桌边,不敢大声说话。

看到我回来,陈默立刻迎上来:“回来了?快洗手吃饭。”

他试图营造一种和解的氛围,但我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我吃过了。”我淡淡地说,然后径直走向卧室。

身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这一场冷战,持续了整整一周。我们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他给我留的饭菜,我原封不动地倒掉。我给他洗的衣服,他默默地收起来。

这种无声的对抗,比任何激烈的争吵都更令人窒息。

一个人的忍耐,不过是把一万句委屈,熬成了一句没事。而现在,我连“没事”都不想说了。

周三下午,我请了半天假,在卧室里进行线上面试。为了不被干扰,我提前把门反锁了。

面试很顺利。对方的HR和项目总监对我的履历和作品集都非常满意。当总监问我,为什么愿意接受长期外派时,我沉默了几秒钟。

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说:“因为我想换一种生活,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的地方,重新开始。”

或许是我的真诚打动了他们。面试结束时,HR告诉我,他们会尽快给我最终答复。

关掉电脑,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就在这时,我听到了门外传来陈默和悦悦的对话。

“爸爸,妈妈为什么要把门锁起来?”

“妈妈在……在开会。”陈默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

“那我们可以进去吗?我想让妈妈陪我搭积木。”

“现在不行,悦悦乖,爸爸陪你搭。”

“不要,我就要妈妈。妈妈是不是生病了?我要进去看看她。”

接着,是悦悦拍门的声音,和他的哭喊:“妈妈,开门!妈妈!”

我靠在门上,听着儿子撕心裂肺的哭声,心脏一抽一抽地疼。我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

我到底在做什么?为了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家,我却在伤害我最爱的儿子。

门外的哭声渐渐小了,变成了低低的抽泣。我能想象到,是陈默把他抱走了。

我打开门,客厅里空无一人。悦悦的积木散落一地,像我那个被摔碎的模型,也像我此刻支离破碎的心。

桌上放着一张纸条,是陈默的字迹:【晚晚,我带孩子们出去吃饭了。锅里给你留了汤,记得喝。】

我走到厨房,砂锅里还温着排骨汤。我盛了一碗,喝了一口,眼泪却不争气地掉了下来,滴进汤里,又咸又涩。

婚姻里最可怕的,不是争吵,而是你声嘶力竭,他却觉得你小题大做。而比这更可怕的,是当他终于开始尝试理解你时,你却已经准备离开了。

第三章

周五,我收到了深圳分公司发来的正式Offer。薪资、职位、待遇,都比我预想的要好。邮件的最后,附上了一份电子合同,和一行加粗的字:【林女士,期待您的加入。请于下周三前确认,以便我们为您办理后续手续。】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整整十分钟。

下周三,就是我的最后期限。去,还是留?

这个周末,陈默有个重要的客户要见,出差去了。家里只剩下我和七个孩子。他走之前,千叮万嘱,让我照顾好他们,还把钱包里所有的现金都留给了我。

“晚晚,我知道这段时间你受委屈了。等我回来,我们好好谈谈。我哥那边,我也会去说,不能总这样麻烦我们。”临走前,他在玄关处,低声对我说。

这是风波之后,他第一次服软。

我没有作声,只是点了点头。

他走后,家里瞬间失去了那个唯一能镇住场子的人。侄子们像是脱了缰的野马,彻底放飞了自我。

周六早上,我被一阵刺鼻的焦糊味呛醒。冲到厨房一看,大侄子陈东正试图煎鸡蛋,结果把油烧着了,整个厨房浓烟滚滚。

我手忙脚乱地关掉火,打开抽油烟机和窗户,折腾了半天才把烟散去。而始作俑者陈东,却像个没事人一样,挠着头说:“婶婶,我就是想给你做个早饭。”

我看着一片狼藉的厨房,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下午,我带着七个孩子去附近的公园。悦悦想玩滑滑梯,可滑滑梯上早就被侄子们占领了。他们推推搡搡,不让别的小朋友上去。很快,就有家长找了过来。

“这是谁家的孩子?怎么这么没教养!”一个年轻的妈妈护着自己的女儿,对我怒目而视。

我只能陪着笑脸,一边道歉,一边把侄子们从滑滑梯上拽下来。他们却不依不饶,说那个妈妈骂了他们。一群半大的小子,围着人家,场面一度非常难看。

我身心俱疲,只想快点带他们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回到家,我把自己关进房间,打开电脑,开始教我妈怎么用微信视频。她最近总说想悦悦,但又怕打电话打扰我。

屏幕上,我妈的脸凑得很近,画面有些变形。

“晚晚,能看见吗?哎呀,我这脸怎么这么大?”

“妈,你把手机拿远一点。”我耐心地指导她,“对,就这样。你看,这样不就能看见悦悦了吗?”

我把悦悦叫过来,祖孙俩隔着屏幕,聊得不亦乐乎。我看着我妈脸上开心的笑容,心里一阵酸楚。如果我去了深圳,她想见悦悦,就更难了。

“晚晚啊,你这几天怎么样?陈默没再跟你吵架吧?”我妈还是不放心。

“没有,他出差了。”

“出差了?那这么多孩子,就你一个人带?”我妈的音量立刻高了八度,“这怎么行!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妈,不用了,我能应付。”我赶紧阻止她。

“你应付什么呀!你从小就没干过这么多活儿!等着我!”说完,她就挂了视频。

半小时后,我妈提着大包小包的菜,出现在我家门口。她一进门,看到乱糟糟的客厅,和在沙发上打闹的侄子们,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她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地卷起袖子,开始收拾。

有我妈在,我终于能喘口气了。晚饭后,她把侄子们都赶去看电视,拉着我到阳台上说话。

“晚晚,你跟妈说实话,你到底怎么想的?”

我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沉默了许久,才把深圳工作的事情告诉了她。

我妈听完,半天没说话。她只是握着我的手,轻轻地拍着。

“妈知道你苦。”她开口时,声音有些沙哑,“可悦悦怎么办?你走了,他怎么办?你把他交给陈默?交给那一大家子人?你放心吗?”

“我可以带他一起去。”

“那他的户口呢?上学呢?深圳的学校那么好进吗?再说,你一个人,又要工作,又要带孩子,你能行吗?”

我妈的每一个问题,都像一块石头,压在我的心上。

是啊,我只想着逃离,却忘了,我不是一个人。我是一个母亲。

那天晚上,我妈没有走。她坚持要留下来,帮我一起照顾孩子。她睡在客厅的折叠床上,夜里起来好几次,给睡得不老实的孩子们盖被子。

看着她操劳的背影,我心里五味杂陈。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我的母亲,我的儿子,陈默的妥协,这些都成了压在我心上,让我无法轻易挣脱的稻草。

周一早上,陈默回来了。他风尘仆仆,眼下带着浓重的黑眼圈。

一进门,看到我妈,他愣了一下,随即脸上堆起了笑:“妈,您怎么来了?”

我妈没给他好脸色:“我再不来,我女儿就要累死了。”

陈默的表情有些尴尬。他放下行李,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盒子,递给我。

“给你带的礼物。”

我打开一看,是一条我之前在专柜看中,但嫌贵没舍得买的项链。

“晚晚,我们谈谈吧。”他拉着我,走进了卧室,关上了门。

他坐在床边,点了一根烟,这是他极度烦躁时才会有的动作。

“我已经跟我哥说过了。”他深吸一口烟,缓缓吐出,“最多再住一个月。等他们期中考试一结束,就让他们回去。”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我知道,这段时间委屈你了。”他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我承认,这件事是我考虑不周,太想当然了。我总觉得,都是一家人,互相帮衬是应该的,却忽略了你的感受,也忽略了我们这个小家的承受能力。”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但是晚晚,我真的没想过要跟你闹成这样。这个家,不能没有你。”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说出这样的话。不是用“都是一家人”来绑架我,而是真正地站在我的角度,承认他的错误。

我的心,有了一丝松动。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一眼来电显示,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哥。”

电话那头,传来大伯哥激动又带着哭腔的声音,大到我在旁边都听得清清楚楚:“阿默啊!你可得帮帮哥!你嫂子……你嫂子她查出得了重病,要马上做手术,得十几万啊!我们家砸锅卖铁也凑不出这么多钱啊!阿默,你可不能不管我们啊!”

陈默的脸,瞬间变得惨白。

他握着手机,看着我,嘴唇翕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觉得,命运给我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我刚刚看到的,那一点点和解的希望,瞬间被击得粉碎。

第四章

大嫂的病,像一颗重磅炸弹,在我们刚刚出现裂痕的婚姻里,炸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坑。

陈默挂了电话,整个人都像是被抽走了魂。他呆呆地坐在床边,标志性地用手使劲揉着眉心,一遍又一遍。

“怎么办……怎么办……”他喃喃自语。

我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心里那点刚刚升起的温情,迅速冷却下去。我知道,接下来他要说什么。

果然,他抬起头,用一种近乎哀求的眼神看着我:“晚晚,我们家所有的积蓄,加起来有多少?”

我心里冷笑一声。我们家的积蓄,每一分都是我辛辛苦苦攒下来的。他做销售,工资是不低,但来得快去得也快,大部分都填补给了他那个无底洞似的大家庭。

“存款是我在管,但每一笔开销你都清楚。”我平静地说,“给悦悦报早教班,还房贷,家里的日常开销,再加上你每个月给你爸妈的五千块。我们能动用的,不超过二十万。”

“二十万……”陈默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暗了下去,“手术费就要十几万,后续的治疗、康复,还不知道要花多少……二十万,够吗?”

“所以呢?”我看着他,“你打算把我们所有的钱,都拿去给你嫂子治病?”

“她是我嫂子!是孩子们的妈!”陈默激动地站了起来,“我不救她,谁救她?难道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我没说不救!”我的声音也高了起来,“但我们也要生活!悦悦马上要上小学了,到处都要花钱!我们把钱都拿出去了,我们怎么办?悦悦怎么办?”

“钱可以再赚,人命只有一条!”他冲我吼道。

“陈默,你清醒一点!”我针锋相对,“这不是一万两万,这是我们这个家的全部!你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悦悦?”

“你怎么变得这么冷血?这么自私?”他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满眼都是失望,“以前的你不是这样的。以前你说,我的家人就是你的家人。”

“是,我说过。但你的家人,快要把我的家给拆了!”

争吵在密闭的卧室里,像缺氧的火,烧得我们两个都喘不过气。

就在这时,卧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悦悦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爸爸,妈妈,你们不要吵架……”他怯生生地说。

看到儿子,我们两个都像被按下了暂停键。陈默别过脸去,深呼吸。我蹲下身,把悦悦搂进怀里。

“悦悦乖,爸爸妈妈在讨论事情。”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

这是争吵后,50字内的温情。可这温情,脆弱得像一层窗户纸。

那天晚上,陈默连夜坐火车回了老家。他走的时候,没有跟我说一句话,只是从我放在玄关的钱包里,抽走了那张存着我们全部积蓄的银行卡。

我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心凉到了底。

他走了,但烂摊子还在。六个因为母亲生病而惶惶不安的侄子,还有我那个已经被掏空的家。

接下来的几天,我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器人,机械地处理着一切。上班,下班,照顾七个孩子,还要应付我妈打来的询问电话。

我没有告诉她家里钱被拿走的事,我怕她担心。

周二晚上,我收到了深圳分公司HR的电话。

“林女士,您好。明天就是合同确认的最后期限了,请问您考虑得怎么样了?”

我握着手机,看着客厅里,侄子们围着悦悦,正在教他玩一种他们家乡的翻绳游戏。悦悦笑得很开心,是这段时间以来,他笑得最开心的一次。

我的心,乱了。

“我……我能再申请一天时间吗?我家里,出了一点急事。”

“当然可以。我们很看好您,也希望您能慎重考虑。最晚,周四中午之前,请给我们一个答复。”

挂了电话,我坐在黑暗的阳台上,吹着冷风。

手机屏幕亮着,是陈默的微信头像。他已经走了三天了,一个电话,一条信息都没有。我不知道老家的情况怎么样了,大嫂的手术做了没有,钱够不够。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家,只是我的方式,你看不见。或许,在他的世界里,爱就是倾其所有,为原生家庭付出一切。而在我的世界里,爱是守护好我们自己的小家,给孩子一个安稳的未来。

我们没有谁对谁错,只是,道不同。

周三晚上,我正在给孩子们做饭,陈默的电话,终于来了。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

“喂。”

“晚晚。”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疲惫,“对不起。”

这是他第二次跟我说对不起。

“嫂子的手术做完了,很成功。但是……钱不够,我把车也卖了。”

我的心猛地一沉。那辆车,是我们结婚时,我爸妈陪嫁的。虽然不贵,但对我们来说,意义非凡。

“你卖了多少钱?”我问。

“八万。”

我没再说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电话里,哭得像个孩子。

“晚晚,我知道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这个家。可是我……我真的没办法。我爸妈跪在我面前,求我救救我嫂子。我哥一个大男人,哭得站都站不起来。我能怎么办?我能怎么办?”

他的哭声,像一把重锤,敲打着我的心脏。

我忽然意识到,我一直在指责他的“愚孝”,他的“拎不清”,却从未真正站在他的角度,去体会他的无助和挣扎。他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全家人的希望。这份期望,既是他的荣耀,也是他的枷锁。

“你什么时候回来?”我轻声问。

“我……我不知道。这边还有很多事。孩子们……孩子们就先拜托你了。”

“嗯。”

挂了电话,我看着锅里翻滚的汤,忽然做了一个决定。

我打开手机,点开那封Offer邮件,找到了HR的联系方式,拨了过去。

“您好,我是林晚。关于深圳的职位……我决定,放弃。”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

不是原谅,也不是妥协。我只是不想在我的丈夫最狼狈、最无助的时候,再从背后,给他插上一刀。

至于未来,我们之间的问题,等他回来,我们再慢慢清算。

第五章

我拒绝了Offer,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点,但又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我给陈默发了条信息:【安心处理家里的事,孩子有我。】

他几乎是秒回:【谢谢你,晚晚。】

没有过多的言语,但我们都知道,那堵在我们之间厚厚的冰墙,开始有了一丝融化的迹象。

我开始尝试着,去真正地了解这六个突然闯入我生活的孩子。

我发现,大侄子陈东虽然鲁莽,但很有担当。他会主动帮我提最重的购物袋,会在弟弟们犯错时,第一个站出来承担责任。

老三陈兵,那个打碎我模型的男孩,其实手很巧。他会用废旧的纸壳,给悦悦做各种各样的玩具,小汽车、机器人,惟妙惟肖。

最小的陈小六,是个小跟屁虫,最喜欢跟在悦悦后面,奶声奶气地喊“弟弟”,尽管他比悦悦还大两岁。

他们并不坏,只是在陌生的环境里,用自己粗糙的方式,笨拙地探索着边界。

一天晚上,我给悦悦讲睡前故事,陈小六抱着枕头,怯生生地站在门口。

“婶婶,我……我也能听吗?”

“当然可以。”我朝他招招手。

他立刻开心地跑过来,挤在悦悦旁边。那天晚上,我一手搂着一个,给他们讲了《小王子》。

讲到小王子离开他的玫瑰花时,陈小六突然小声说:“我妈妈也是一朵玫瑰花。她生病了,我好想她。”

我的心,瞬间软得一塌糊涂。

我轻轻拍着他的背:“你妈妈会好起来的。她是一朵勇敢的玫瑰花。”

我开始教他们使用家里的电器,教他们饭前要洗手,教他们别人的东西不能随便乱动。我给他们每个人都买了新的睡衣和拖鞋,带他们去理发,把他们一个个收拾得干净利落。

家里依然吵闹,但那种吵闹,渐渐地,有了一丝烟火气。

陈默不在的第十天,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是陈默的家属吗?他在工地出了点事,现在在市三院,你赶紧过来一下!”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我疯了一样冲出家门,甚至忘了跟孩子们交代一声。我拦了一辆出租车,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师傅,去市三院,快!麻烦您快点!”

在车上,我脑子里闪过无数个可怕的念头。我不敢想,如果陈默出了事,我和悦悦,还有他那一大家子人,该怎么办。

那一刻,我才发现,无论我对他有多少怨言,我有多想逃离,我内心深处,还是无法想象一个没有他的世界。

我冲进急诊室,在走廊的尽头,看到了他。

他坐在长椅上,额头上包着纱布,一条胳膊打着石膏,吊在胸前。他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好在,人是清醒的。

看到我,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我一个箭步冲过去,按住他,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我……”他看着我,眼神躲闪,“我回来两天了。钱不够,我一个朋友在这边工地上包了点活儿,我就过来帮两天忙,想多挣点。没想到……”

“你疯了!”我气得发抖,“你是个销售经理,不是工人!你有没有脑子!”

“我这不是没办法吗?”他低吼道,“医院那边天天催着缴费,我总不能再问你张嘴吧?”

我们就在医院嘈杂的走廊里,旁若无人地吵了起来。

“陈默,我们是夫妻!有什么事,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

“跟你说?让你再看我笑话吗?让你觉得我更没用吗?”

“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的人?”

“难道不是吗?”

我们的争吵,在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周围的人都向我们投来异样的目光。

最后,是一个护士过来,不耐烦地说:“要吵出去吵,别影响其他病人。”

我们都沉默了。

我扶着他,去办理了住院手续。医生说,是轻微脑震荡,加左臂骨折,需要住院观察几天。

安顿好他之后,我走出病房,在楼梯间里,给大伯哥打了个电话。

电话接通后,我开门见山:“哥,我是林晚。陈默为了给嫂子凑钱,在工地干活,摔断了胳膊,现在住院了。”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知道,家里困难。”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但陈默是你们的亲弟弟,不是取款机。他要是倒下了,这个家,就真的塌了。嫂子那边,你们先照顾好。孩子们在我这儿,你们也放心。钱的事,我们一起想办法,但不能再用这种伤筋动骨的方式了。”

说完,我挂了电话。

回到病房,陈默已经睡着了。麻药的劲儿还没过,他睡得很沉,眉头却依然紧锁着。

我坐在他床边,看着他那张写满疲惫的脸。

有时候,你的善良,必须带点锋芒。我以前总觉得,只要我足够隐忍,足够体谅,就能换来家庭的和睦。可事实证明,我的退让,只换来了他的得寸进尺,和他家人的理所当然。

从今天起,我要学着,做一个“不好惹”的妻子。

第六章

陈默住院后,我向公司请了一周的假。白天在医院照顾他,晚上回家照顾孩子。我妈心疼我,每天都过来帮忙做饭,收拾屋子。

陈默清醒后,看到我为他忙前忙后,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晚晚,对不起。”他躺在病床上,这是他第三次跟我说对不起。

“别说了。”我打断他,“先把伤养好。”

我们之间,有了一种微妙的默契。我们不再争吵,也不再提那些不愉快的事。我给他喂饭,擦身,他会安静地接受,然后低声说一句“谢谢”。

冷战中的无声关怀,有时候比千言万语更有力量。我会记得他每天吃药的时间,他会提醒我回家路上注意安全。我们像两个小心翼翼的刺猬,慢慢地收起自己的尖刺,试图靠近对方。

一天下午,阳光很好。我推着轮椅,带他在医院的小花园里散步。

“我哥昨天给我打电话了。”他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

“嗯。”

“他把我骂了一顿。他说,他要是知道我去工地,腿都会给我打断。他还说……他对不起你。”陈默看着远处,声音很低,“他说,等嫂子出院了,他就把孩子们接回去。家里的债,他们自己想办法,不能再拖累我们了。”

我停下脚步,看着他的侧脸。阳光下,我能清晰地看到他眼角的细纹和鬓角的几根白发。这个男人,其实也只是一个被生活压得喘不过气的普通人。

“晚晚,”他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我,“等我出院了,我们就把房子卖了吧。”

我愣住了。

“卖了房子,把钱分成三份。”他自顾自地往下说,“一份给我哥,还债。一份给你,算是我对你的补偿。剩下的一份,我们租个小点的房子,带着悦悦,重新开始。”

“陈默……”

“你别说话,听我说完。”他打断我,“这次的事,我想得很清楚。是我错了。我总想当一个好儿子,一个好弟弟,却忘了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我把你,把我们的家,当成了我坚强的后盾,却忘了,你也会累,这个家也需要我来守护。”

他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握住我的。

“我看到你电脑里的邮件了。深圳的Offer。”

我的心,猛地一跳。

“那天我回来,想用一下电脑,就看到了。”他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是我,把你逼到了这一步。如果……如果你还想去,我支持你。离婚协议,我会签。悦悦……悦悦你想带走就带走,我不会跟你争。”

我看着他,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我们都在用自己的方式爱着这个家,只是我的方式,你看不见。而现在,他看见了。

“我不走了。”我摇摇头,泪水终于滑落,“我拒绝了。”

他愣住了,满眼都是不敢相信。

“为什么?”

“因为……”我吸了吸鼻子,“因为我儿子会问我,妈妈你是不是不要我了。因为我丈夫摔断了胳膊躺在医院里,我不能在这个时候,扔下他不管。”

他用力地握紧我的手,手背上青筋暴起。这个在病痛和重压下都没有掉一滴泪的男人,此刻,却红了眼眶。

我们就在医院的小花园里,相对无言,只有紧握的双手,传递着彼此的温度。

破镜无法重圆,但我们可以捡起碎片,拼一个不一样的东西。

陈默出院那天,大伯哥和康复中的大嫂,一起来接他。

看到我们,大伯哥这个不善言辞的庄稼汉,深深地给我们鞠了一躬。

“弟妹,阿默,是哥对不住你们。”

大嫂也拉着我的手,眼圈红红的:“弟妹,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这辈子都还不清。孩子们,我们今天就带回去。”

我摇了摇头:“哥,嫂子,孩子们先留下吧。你们现在这个情况,也照顾不过来。等嫂子身体彻底好了,再说。”

他们还要说什么,被陈默打断了。

“听我媳妇的。”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坚定。

那天之后,我们家达成了一种新的平衡。侄子们变得异常懂事,会主动做家务,会轮流给陈默按摩,还会带着悦悦一起学习。

我的生活,依然忙碌,但不再充满怨气。

一个月后,公司的一个内部竞聘机会,摆在了我的面前。一个本地项目的设计总监,职位比深圳的那个还要好。

我有些犹豫。我已经很久没有把精力放在工作上了。

是陈默,给了我最大的鼓励。

“去试试。”他帮我整理着竞聘要用的资料,“你这么优秀,不该被埋没在厨房里。家里有我,你放心去追你的梦想。”

他那只打着石膏的胳膊,现在成了他指挥侄子们干活的“令旗”。“陈东,去把地拖了!”“陈兵,看着你弟弟们写作业!”

家里被他指挥得井井有条。

我忽然发现,那个曾经只会说“都是一家人”的男人,终于学会了,如何去经营一个家。

竞聘那天,我发挥得很好。从会议室出来,我看到陈默带着七个孩子,捧着一束花,在公司楼下等我。

“妈妈加油!”悦悦冲我喊道。

“婶婶最棒!”侄子们也跟着起哄。

我看着他们,在午后的阳光下,笑得比花还灿烂。

我忽然明白了,家,从来不是一个地方,而是一群人。一群愿意为你分担,为你改变,为你成为更好自己的人。

第七章

竞聘的结果,下周一才会公布。但对我而言,结果已经不那么重要了。这个周末,陈默的石膏终于拆了。为了庆祝他“重获自由”,我们决定,带上所有的孩子,去郊区的农家乐,过一个真正的家庭日。

这是风波以来,我们第一次全家出动。面包车是跟朋友借的,刚好能塞下我们这一大家子。

路上,孩子们兴奋地唱着歌,车厢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陈默开着车,从后视镜里看着我,脸上带着笑意。

“还记得吗?我们第一次带悦悦出来玩,也是这样的好天气。”

我点点头。那时候,车里只有我们三个人,安静,也温馨。而现在,虽然吵闹,却也有一种别样的热闹和温暖。

农家乐里,有鱼塘可以钓鱼,有菜地可以摘菜。男孩子们像撒了欢的野马,到处乱跑。陈默带着他们去钓鱼,我就带着悦脱,在菜地里摘西红柿和黄瓜。

悦悦摘下一个红透了的西红柿,递给我:“妈妈,吃。”

我咬了一口,酸甜的汁水在口腔里爆开。

“妈妈,我喜欢哥哥们。”悦悦仰着小脸,认真地对我说,“以前家里只有我一个人,好孤单。现在有哥哥们陪我玩,我好开心。”

我摸着他的头,心里百感交集。我曾经以为,侄子们的到来,会毁掉悦悦的童年。却没想到,在他小小的世界里,这份热闹,竟是他渴望已久的陪伴。

我们大人的世界,总是充满了权衡利弊,充满了对个人空间的执着。而孩子们的快乐,却简单得多。

中午,我们用自己钓的鱼,摘的菜,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饭桌上,陈默举起杯子,里面是农家自酿的米酒。

“今天,我要谢谢一个人。”他看着我,眼睛亮晶晶的,“谢谢我媳妇。是她,在我最混蛋的时候,没有放弃我,没有放弃这个家。也是她,教会了我,什么才是真正的‘一家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一家人’,不是无条件的索取和绑架,而是有来有往的扶持和分担。更是……守护好自己小家的前提下,再去开枝散叶。”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他对“都是一家人”这句口头禅,做出全新的诠释。它不再是绑架我的枷锁,而成了一种更成熟、更理性的承诺。

侄子们似懂非懂地鼓着掌。

我端起面前的茶杯,以茶代酒,一饮而尽。

回家的路上,孩子们都玩累了,在车里睡得东倒西歪。夕阳的余晖,透过车窗,洒在他们安静的睡脸上,一片祥和。

收音机里,正放着一首老歌。

“……爱是恒久忍耐,又有恩慈……”

我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风景,忽然觉得,这几个月的生活,像一场梦。一场从噩梦,到闹剧,再到温情剧的漫长旅程。

周一,我回公司上班。刚到办公室,就收到了人事部的邮件。

我被任命为新项目的设计总监。

我看着邮件,没有想象中的狂喜,只有一种尘埃落定后的平静。我把这个好消息发给了陈默。

他很快回复:【我就知道我老婆最棒!晚上给你庆功!】

后面还跟了一个“比心”的表情。

晚上回到家,一开门,就看到一桌子丰盛的菜。陈默穿着围裙,正在厨房里忙碌。六个侄子,加上悦悦,排成一排,手里拿着自己画的画,齐声对我喊:“恭喜婶婶(妈妈)!”

我看着他们一张张真诚的笑脸,看着陈默在厨房里忙碌的背影,眼眶一热。

我曾经拼了命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可现在,这里却成了我最温暖的港湾。

深夜,孩子们都睡了。我跟陈默坐在阳台上,吹着晚风。

“你还记得吗?”我轻声问,“那天晚上,我申请异地工作后,你给我打了多少个电话?”

陈默愣了一下,随即不好意思地笑了:“不记得了。当时……当时就是急疯了。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不能让你走。一遍一遍地打,打到手机没电。”

“四十五通。”我说。

他看着我,有些惊讶。

“每一通电话,你都在问,孩子谁管?这个家怎么办?”我看着天上的月亮,继续说,“我当时觉得你特别可笑,是你亲手把这个家搞得一团糟,却反过来质问我。可现在我明白了,你那些电话,其实不是质问,是求救。”

你在问,这个被你搞砸了的家,我们要怎么才能挽救回来。

陈默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把我揽进怀里。

他的怀抱,不再像从前那样,让我感到窒息和束缚。而是,踏实,又温暖。

过完暑假,大伯哥和大嫂的身体都恢复得差不多了,专程来城里,准备把孩子们接回去。

我们给每个孩子都买了新书包和文具。临走前,他们一个个都红了眼眶,抱着我,舍不得松手。

“婶婶,我们以后还能来看你和弟弟吗?”陈小六哭着问。

“当然可以。”我摸着他的头,“这里,永远都是你们的另一个家。”

送走他们,家里一下子变得空空荡荡。

悦悦一个人坐在地毯上,玩着积木,显得有些落寞。

“妈妈,我有点想哥哥们了。”

我走过去,从背后抱住他:“妈妈也想他们。但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爸爸妈妈,有自己的家。就像我们一样。”

悦悦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晚上,我给悦悦洗完澡,回到卧室。陈默正坐在床头看书,床头灯的光,柔和地打在他身上。

他看到我,放下书,朝我伸出手。

我走过去,躺在他身边。他关掉灯,房间里陷入一片黑暗和安静。

“晚晚,”他在黑暗中开口,“如果……如果当初你真的走了,去了深圳,我现在会是什么样?”

我想了想,说:“你可能会焦头烂额一阵子,然后,慢慢习惯。你会学会怎么照顾孩子,怎么处理家务。你会成长,但会很辛苦。”

“那你呢?”他问。

“我?”我看着天花板,仿佛能看到那座遥远的城市,“我可能会得到我想要的自由和安宁,但我可能会在每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悦悦,想起……你。”

他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他翻了个身,面对着我。我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温热地喷在我的脸上。

“晚晚,”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我们……再生个孩子吧。”

我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我没有回答他。

我只是伸出手,在黑暗中,摸索着,然后,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窗外的月光,悄悄地爬上窗台,洒下一片温柔的清辉。

【互动引导】

这个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林晚和陈默的婚姻,经历了巨大的考验,最终走向了和解与成长。

我想问问大家:

1. 如果你是林晚,在收到深圳Offer的那一刻,你会选择离开吗?为什么?

2. 你认为,婚姻里,夫妻自己的“小家”和原生家庭的“大家”,应该如何排序?界限又在哪里?

3. 故事的结尾,陈默提议再生一个孩子,你觉得林晚会同意吗?这个提议,是他们关系真正修复的证明,还是一种新的捆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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