弟弟买车,向姐姐借十万,三年不提还钱事,姐姐把车开回了家
发布时间:2025-08-23 12:02 浏览量:2
我决定去把那辆车开回来。
就在今天。
现在。
我从抽屉最里面,那个装着旧信件和杂物的铁盒子里,翻出了那把备用钥匙。
银色的,带着一个4店送的廉价皮质钥匙扣,上面那个汽车品牌的标志已经被磨得看不清了。
我握着它,冰凉的金属硌在手心,心里却没什么感觉。
不激动,也不愤怒,就像是要去楼下超市买一瓶酱油那么平静。
三年了。
整整三年。
从我把那十万块钱转给我弟那天算起,一千多个日日夜夜。
我甚至都快忘了,那十万块钱对我来说,到底意味着什么。
那是我工作头五年,省吃俭用攒下来的所有积蓄。
每一分钱,都带着我出租屋里泡面的热气,带着我为了省公交车钱步行半小时的汗水,带着我拒绝了所有同事聚餐后,一个人在便利店买打折饭团的孤单。
我本来想用它,给自己在这个偌大的城市里,安一个很小很小的家。
一个哪怕只有三十平米,但完全属于我自己的地方。
我弟来找我的时候,是一个夏天。
热得人喘不过气。
他带着他当时的女朋友,两个人坐在我那张小小的折叠饭桌前,对着我从冰箱里拿出来的西瓜,笑得一脸灿烂。
「姐,」他开口,声音里带着年轻人特有的,那种理所当然的亲热,「我想买辆车。」
我当时正在切西瓜,刀停在半空。
「买车?你刚上班,哪来的钱?」
「这不是来找你了吗,我亲爱的姐姐。」他嬉皮笑脸地凑过来,搂着我的肩膀晃。
他女朋友坐在对面,低着头,有点不好意思,但眼睛里的期待藏不住。
「我算了,首付加各种税,差不多要十万出头。我跟小雅手里凑了点,还差十万。」
十万。
我心里咯噔一下。
这个数字,像一把重锤,精准地砸在我那个三十平米的梦上。
「我……我没那么多钱。」我撒了谎,声音有点干。
「姐,你别骗我了。妈都跟我说了,你工作好几年了,肯定攒了不少。」
我妈。
又是她。
在我心里,我妈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她爱我,毫无疑问,但她更爱我弟。这种爱,像一碗端不平的水,从小到大,永远都朝我弟那边倾斜。
小时候,家里买了好吃的,她会说:「让给弟弟,你是姐姐。」
上学了,我有了新的文具盒,她会说:「给弟弟吧,他那个旧了。」
工作了,我第一次领到奖金,给她买了一件大衣,她高兴地收下,转头就对我说:「也给你弟买双新鞋吧,他那双都开口笑了。」
久而久之,我好像就习惯了。
习惯了付出,习惯了谦让,习惯了我的东西,天然就有一半是属于我弟的。
可这一次,是十万。
不是一块糖,不是一个文具盒,也不是一双鞋。
是我对未来的全部指望。
「我真没有。」我把切好的西瓜推过去,语气很硬。
我弟的脸沉了下来。
「姐,你什么意思?我这不也是为了方便吗?以后你回家,我还能开车去接你。再说了,我跟小雅处对象,没个车,多没面子?」
面子。
又是面子。
我看着他,二十出头的小伙子,穿着一身潮牌,头发梳得油光锃亮。
他的人生,似乎总是绕着「面子」这两个字打转。
那天晚上,我们不欢而散。
他摔门而去,留下一句:「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姐。」
我一个人坐在黑暗里,没有开灯。
桌上的西瓜一口没动,已经招来了小小的飞虫。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可是我低估了我妈。
第二天,她的电话就来了。
电话一接通,就是熟悉的,带着哭腔的指责。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你弟找你帮忙,你怎么能拒绝呢?你是不是翅膀硬了,忘了自己还有个家,还有个弟弟?」
「妈,那是十万,不是十块。」我试图解释。
「十万怎么了?十万你拿不出来吗?你一个人在外面,吃好的喝好的,你弟呢?他刚上班,多难啊。你当姐姐的,不帮他谁帮他?」
我听着电话那头的话,觉得特别无力。
在她的世界里,我永远是那个强大的,无所不能的姐姐。而我弟,永远是那个需要被照顾的,弱小的孩子。
可她忘了,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子。
我也会累,会难过,也需要人疼。
「你是不是怕你弟还不起?我告诉你,他要是还不起,我砸锅卖铁也替他还!我们是一家人,你非要算得那么清楚吗?你太让我失望了!」
电话被重重地挂断了。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我突然觉得很想笑。
砸锅卖铁?
我们家那口用了十几年的铁锅,大概值不了几个钱吧。
那几天,我过得很煎熬。
我男朋友小周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小周是我的大学同学,一个很务实,也很温柔的男人。
他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后,抱着我,轻轻拍着我的背。
「别借。」他说得斩钉截铁,「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个无底洞。你今天借了十万,明天他就会找你借二十万。你妈和你弟,他们习惯了从你这里索取,你不能再纵容他们了。」
我趴在他怀里,眼泪无声地往下掉。
理智告诉我,小周说的是对的。
可情感上,我过不了那个坎。
那是我妈,那是我弟。
是我在这个世界上,除了小周之外,最亲的人。
一个星期后,我弟又来了。
这次他是一个人来的。
他没再提借钱的事,只是坐在我旁边,默默地抽烟。
一根接一根。
小小的出租屋里,很快就烟雾缭绕。
「姐,」他忽然开口,声音沙哑,「小雅……要跟我分手。」
我心里一惊。
「她说,我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连你姐都看不起你。」
他说着,把头埋在臂弯里,肩膀一耸一耸地,哭了。
一个一米八的大男孩,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从小到大,我最看不得他哭。
他一哭,我就什么原则都没有了。
我伸手,想拍拍他的背,手却停在半空。
我看到了他手腕上那块新买的手表,在昏暗的灯光下,闪着幽幽的光。
那块表,我知道,至少要五千块。
就在上个月,他还兴高采烈地发了朋友圈。
我的心,又硬了起来。
可是他接下来说的话,彻底击溃了我所有的防线。
他说:「姐,我有时候真羡慕你。一个人在外面,无牵无挂。不像我,我想给我们家争口气,想让爸妈过上好日子,想让小雅觉得跟我在一起有未来。可是我发现,我什么都做不到。」
「我就是个废物。」
他抬起头,眼睛通红地看着我。
「姐,你就帮我这一次。就这一次。这钱我肯定还你,我给你写借条。三年,最多三年,我连本带利还给你。不然,我就不是人。」
他信誓旦旦的样子,像极了小时候,他打碎了邻居家的玻璃,向我保证再也不淘气的模样。
后来,我还是借了。
我骗小周,说我妈生病了,急需用钱。
小周虽然怀疑,但还是没多问,只是把他的工资卡给了我,说:「不够的话,我这里还有。」
我没用他的钱。
我把我那个为了「家」而开的账户,清空了。
转账成功的那一刻,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归零的数字,感觉心里也空了一块。
我弟拿到钱,欢天喜地。
他当着我的面,给我写了一张借条。
字迹潦草,墨水甚至还蹭花了一点。
「姐,你放心,我说话算话!」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在我面前晃了晃,然后小心翼翼地收进了钱包。
我看着他,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我做的到底是对是错。
车很快就提回来了。
是一辆白色的,看着很气派。
提车那天,他特意开到我公司楼下,在电话里兴奋地大喊:「姐,快下来!看看你的投资!」
我下了楼,他和小雅正靠在崭新的车身上,笑容比阳光还要刺眼。
他把那把备用钥匙塞到我手里。
「姐,以后你用车,随时开走!咱俩谁跟谁啊!」
我握着那把钥匙,心里竟然有了一丝暖意。
或许,小周是错的。
或许,我弟真的长大了,他只是需要一个机会,一个证明自己的平台。
这辆车,就是他的平台。
而我,只是给了他一个支点。
接下来的日子,我弟的朋友圈,成了新车发布会。
今天去海边兜风,明天去山顶看星星。
照片里的他,永远坐在驾驶座上,握着方向盘,眼神睥睨,仿佛拥有了全世界。
小雅也总是坐在副驾,笑靥如花。
我妈更是逢人就夸:「我儿子出息了,自己买了车。」
每当有人问起钱是哪来的,她就含糊其多词,说是他自己挣的,还有我这个当姐姐的「赞助」了一点。
「赞助」。
这个词用得真好。
仿佛我那十万块钱,只是朋友间凑份子钱那么轻松随意。
第一年,很快就过去了。
过年回家,我弟开着新车,载着我们全家去走亲戚。
车里开着暖气,放着动感的音乐。
我妈坐在副驾,一脸骄傲。
我爸和我坐在后排,我爸一言不发,只是看着窗外。
我知道,我爸心里其实是不赞成的,但他一辈子没拗过我妈。
亲戚们围着车,啧啧称赞。
「哎呀,阿伟真有本事。」
「这车得不少钱吧?」
我弟靠在车门上,享受着众人的夸赞,嘴上谦虚着:「还好还好,就是个代步工具。」
那一刻,我看着他,突然觉得很陌生。
他没有提过一次还钱的事。
一次都没有。
我也没问。
我总觉得,一家人,催债太伤感情。
他记得借条,记得他的承诺,这就够了。
第二年,小雅和他分手了。
原因不详。
我只知道,那段时间,我弟很消沉。
他开始频繁地参加各种聚会,喝酒,唱歌,直到深夜才开着那辆车回家。
有一次,他喝多了,给我打电话。
在电话里,他哭着说:「姐,为什么没人真心对我好?她们爱的都不是我,是我的车。」
我听着,心里一阵发凉。
我想说,那辆车,是我用真心换来的。
可我终究什么也没说。
我只是默默地听着,等他哭够了,然后告诉他:「早点回家,开车小心。」
也就是从那时候起,我开始怀疑,我的「投资」,是不是真的错了。
小周知道了我和我弟之间的事。
是我不小心说漏了嘴。
那天我们一起逛街,看到一家新开的楼盘,宣传册上的小户型,正是我梦寐以求的那种。
我看着那诱人的价格,忍不住叹了口气。
小周问我怎么了。
我说:「没什么,就是觉得,我的家,离我又远了一步。」
在他的再三追问下,我终于坦白了。
我以为他会大发雷雷霆,会骂我傻。
可他没有。
他只是沉默了很久很久,然后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心疼。
他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但是以后,不许再这样骗我了。我们是伴侣,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们应该一起承担。」
我抱着他,哭得稀里哗啦。
那是我借钱给我弟之后,第一次哭得那么痛快。
有了小周的支持,我心里踏实了很多。
我们开始一起存钱,规划我们的未来。
那个三十平米的梦想,又被重新提上了日程。
时间一晃,就到了第三年。
三年之期,到了。
借条上写的还款日期,清清楚楚。
可是我弟,依然没有任何表示。
他好像把这件事,彻底忘了。
忘得一干二净。
而那辆车,也渐渐失去了往日的光彩。
车身上多了不少刮痕,内饰也有些脏乱。
他不再像以前那样爱惜它了。
有时候,他甚至懒得开车,宁愿打车出门。
那辆曾经承载了他所有虚荣和梦想的车,如今,更像是一个被他抛弃在角落的,旧玩具。
我的心,也跟着一点点冷下去。
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
而是一根又一根,不断累加的失望。
让我下定决心的,是我妈的一个电话。
那天她打电话来,语气很兴奋。
「闺女,告诉你个好消息!你弟要换车了!」
我愣住了。
「换车?他哪来的钱?」
「他把现在这辆卖了,再添点钱,换个更他说那个牌子,开出去更有面子。」
「添点钱?添多少?」我追问。
「也没多少,就……就十来万吧。」
我感觉全身的血液,瞬间都涌上了头顶。
「妈,他欠我的十万还没还,他哪来的十来万去换车?」
电话那头的声音,一下子就变了。
「你怎么又提这事?他不是你弟吗?你帮他一下怎么了?再说了,他那车卖了,不就有钱了吗?到时候还能少了你的?」
「那辆车卖了的钱,难道不应该先还给我吗?」我的声音在发抖。
「哎呀,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计较?他换了新车,开出去有面子,对我们全家不是好事吗?你这个当姐姐的,格局就不能大一点吗?」
格局。
又是格局。
我突然就笑了。
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原来在他们眼里,我的牺牲,我的忍耐,我的等待,都只是因为我「格局太小」。
原来,亲情,也是可以被这样明码标价,随意践踏的。
「妈,」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告诉他,让他准备好钱。我的钱,一分都不能少。」
说完,我挂了电话。
没有等她的咆哮,也没有等她的指责。
我知道,那一刻,我和他们之间,有什么东西,彻底断掉了。
所以,我来了。
我来到我弟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这里阴暗,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汽油和灰尘混合的味道。
那辆白色的,就停在角落里。
车身蒙着一层薄薄的灰,像一个被冷落很久的人。
我走过去,用手拂去车窗上的灰尘,往里看。
副驾驶座上,扔着一个快餐盒。
后座上,堆着几件皱巴巴的衣服。
曾经那个光鲜亮丽的移动宫殿,现在,成了一个移动垃圾场。
我拿出那把备用钥匙,按下了开锁键。
「嘀嘀。」
车灯闪了两下,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
在这空旷的停车场里,显得格外响亮。
我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一股熟悉的,廉价香水的味道,混杂着烟味和食物的馊味,扑面而来。
我皱了皱眉。
我插上钥匙,发动了汽车。
引擎发出一阵低沉的轰鸣,车身微微震动。
三年了。
我终于,又一次坐进了这辆车里。
只不过这一次,驾驶座上的人,是我。
我把车缓缓地开出了停车场。
外面的阳光有些刺眼,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手机响了。
是小周。
「你到哪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紧张。
「在路上了。」我说,语气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
「想好了吗?真的要这么做?」
「嗯。」
「好,不管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在家做好饭等你。」
挂了电话,我的眼眶有点湿润。
在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是有一个人,愿意无条件地站在我这边。
这就够了。
车开到一半,我弟的电话就追来了。
我没接。
他一连打了七八个,我不胜其烦,直接开了静音。
我妈的电话又来了。
我想了想,还是接了。
「你把车开哪去了?!你疯了吗?!」电话一接通,就是我妈歇斯底里的咆哮。
「妈,我回家。」我说。
「回什么家!那是你弟的车!你赶紧给他送回去!」
「那也是用我的钱买的。」
「你……你这是要逼死我们吗?你弟都快急疯了!他下午还要用车去见客户呢!你这不是耽误他正事吗?」
见客户?
我差点笑出声。
我太了解我弟了,他所谓的见客户,不过是又一场狐朋狗友的聚会罢了。
「妈,你让他自己打车去吧。这车,我要用一下。」
「你用什么用?你是不是故意的?你就是看不得你弟好!」
「对,」我承认了,「我就是看不得他,拿着我的血汗钱,去装点他那虚伪的面子。」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我妈才用一种近乎哀求的语气说:「闺女,算妈求你了,你把车还回去,行吗?咱们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挂了电话,然后把她的号码,也暂时拉黑了。
世界,终于清净了。
我把车开回了我租住的小区。
找了一个空车位,稳稳地停好。
熄火,拔钥匙。
我坐在车里,没有马上出去。
我看着方向盘上那个沾了灰的,突然想起了很多小时候的事。
我想起,有一次,我用我攒了半年的零花钱,买了一本很漂亮的童话书。
我弟看见了,哭着闹着也要。
我妈就把书从我手里抢过去,塞给了他。
她说:「你是姐姐,让着他点。」
我弟拿到书,高兴地翻了两页,然后就把书扔到了一边,跑出去玩泥巴了。
那本书,后来被他撕得七零八落。
我还想起,上初中的时候,我爸给我买了一辆崭新的自行车。
我高兴坏了,每天擦得锃亮。
我弟也想要,我爸没同意。
于是,他就趁我不在家,偷偷把我的车骑出去,结果摔坏了。
他不敢告诉我爸妈,就偷偷把车藏了起来。
我找了好几天,最后在邻居家的柴火垛后面,找到了那辆摔变了形的自行车。
我没有哭,也没有告诉爸妈。
我只是一个人,默默地把车推到了废品收购站。
从那以后,我就再也没有骑过自行车。
原来,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结局。
我对他一次次的退让和纵容,并没有换来他的感恩和成长。
只换来了他变本加厉的索取和理所当然。
这辆车,就是那本被撕碎的童话书,那辆被摔坏的自行车。
只不过,这一次,我不想再默默地承受了。
我下了车,锁好车门。
阳光照在身上,暖洋洋的。
我感觉心里那块压了三年的大石头,好像一下子被搬开了。
轻松,前所未有的轻松。
回到家,小周已经做好了饭菜。
四菜一汤,都是我爱吃的。
「怎么样?」他给我盛了一碗汤,小心翼翼地问。
「车停楼下了。」我说。
他点点头,没再多问。
我们俩安静地吃着饭。
吃完饭,他洗碗,我坐在沙发上,看着窗外那辆白色的。
它停在那里,像一个沉默的证人。
见证了我的愚蠢,也见证了我的觉醒。
晚上,我弟来了。
他带着我爸妈一起来的。
三个人,气势汹汹,像是来讨伐我的。
「姐,你什么意思?」我弟一进门,就冲我吼。
我没理他,只是看着我爸妈。
我爸的眼神有些躲闪,我妈则是一脸的怒气。
「把钥匙给我!」我弟伸出手。
「可以,」我点点头,「把钱还我。」
「你!」他气得脸都红了,「你非要为了这点钱,跟我撕破脸吗?」
「这不是钱的问题。」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阿伟,这不是钱的问题。这是尊重的问题。」
「我辛辛苦苦攒了五年的钱,借给你,让你去实现你的梦想,去过上有面子的生活。我等了你三年,这三年里,你换了手机,换了电脑,换了手表,你给你每一任女朋友都买了昂贵的礼物,你请你那些朋友吃了无数顿大餐。可是你,从来没有想过,要还我钱。」
「在你心里,我的付出,是不是就是理所当然的?我的钱,是不是就是大风刮来的?」
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一个字,都像钉子一样,钉在客厅里。
我弟的脸色,由红转白。
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姐说得对。」
一直沉默的我爸,突然开口了。
他看着我弟,眼神里满是失望。
「这钱,是该还了。我们家,不欠别人的。」
「爸!」我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别叫我爸!我没你这么不懂事的儿子!」我爸的声音,也严厉了起来,「明天,就把车卖了。卖了的钱,一分不少,还给你姐。」
「我不卖!」我弟吼道,「这车是我的!」
「你的?你买车的钱是哪来的?是你姐牙缝里省出来的!你开着这车出去威风的时候,你想过你姐在吃什么吗?你穿着几千块的鞋,你想过你姐连件新衣服都舍不得买吗?」
我爸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我看着他,眼眶又红了。
这么多年,这是我爸第一次,如此旗帜鲜明地,站在我这边。
「老头子,你疯了!」我妈终于忍不住了,冲了上来,「你跟儿子吼什么?他还是个孩子!」
「孩子?他都快三十了,还是孩子?就是被你惯的!慈母多败儿!」
「我惯他怎么了?他是我儿子!我不向着他向着谁?倒是你这个女儿,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为了点钱,就要把你弟往死里逼!」
我妈把矛头转向了我,眼神像刀子一样。
「妈,」我看着她,心里已经没有了波澜,「我没有逼他。我只是,想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你的东西?你有什么东西?你吃我们家的,喝我们家的,长这么大,现在跟家里算账了?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
她的话,像一把淬了毒的匕首,狠狠地插进我心里。
我一直以为,我已经刀枪不入了。
可是在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还是疼得缩成了一团。
小周听不下去了。
他走过来,把我护在身后。
「阿姨,话不能这么说。她也是您的女儿。她为这个家付出的,难道您都看不到吗?」
「你算老几?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我们家的事,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来插嘴!」我妈指着小周的鼻子骂。
「他不是外人!」我从他身后走出来,拉住他的手,「他是我要过一辈子的人。他的话,就是我的话。」
我妈愣住了。
她看着我们紧握的双手,眼神复杂。
客厅里,陷入了一片死寂。
还是我爸打破了沉默。
他疲惫地摆了摆手。
「行了,都别吵了。」
他看着我弟,说:「车,必须卖。钱,必须还。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要是还认我这个爸,就照我说的做。」
说完,他转身就走。
我妈狠狠地瞪了我一眼,也跟着走了出去。
我弟站在原地,脸色惨白。
他看着我,眼神里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东西。
他什么也没说,也走了。
门被重重地甩上。
整个世界,又安静了。
小周抱住我,轻轻地拍着我的背。
「都过去了。」
我把脸埋在他胸口,眼泪终于决堤。
我不是为那十万块钱哭。
我是为我那段一去不复返的,天真而愚蠢的青春。
为我那段被亲情绑架,被理所当然地索取的岁月。
接下来的几天,很平静。
我弟没有再来找我。
我爸妈也没有再打电话来。
那辆白色的,就那么安安静静地停在楼下。
我每天上班下班,都会路过它。
有时候,我会停下来看它一会儿。
我不知道我弟最后会怎么选择。
但我知道,我已经做出了我的选择。
一个星期后,我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对方自称是二手车行的。
「您好,是车主吗?您那辆白色的,还卖吗?」
我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
「卖。」我说。
第二天,车行的人就来了。
看车,估价,签合同。
整个过程,很顺利。
最后的价格,比我预想的要低一些,但也在可接受的范围内。
扣掉各种费用,到手九万二。
我拿着那张银行卡,心里很平静。
我没有马上把这件事告诉小周。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
晚上,我把他拉到那个我们曾经看过的新楼盘。
售楼处灯火通明。
我指着沙盘上那个最小的户型,对他说:「我们买下它,好不好?」
小周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你……」
我把银行卡塞到他手里。
「首付,应该够了。」
他一把抱住我,抱得很紧很紧。
「傻瓜。」他说,声音有些哽咽。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多。
聊我们的过去,聊我们的未来。
聊那个即将属于我们的小家。
我们甚至已经开始规划,哪面墙要刷成蓝色,哪个角落要放一个书架。
生活,好像一下子就变得充满了希望。
就在我以为,这件事已经画上句号的时候。
我弟,又出现了。
他是在一个周末的下午来的。
那天天气很好,我和小周正在大扫除。
门铃响了。
我通过猫眼,看到了他。
他一个人,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恤,头发也有些乱。
看起来,有些憔悴。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他站在门口,没有进来。
手里提着一个旧旧的布袋子。
「姐。」他开口,声音很低。
「有事吗?」我问。
他把手里的布袋子递给我。
「这里是八千块钱。我……我这个月刚发的工资,还有一些兼职挣的。」
我看着那个布袋子,没有接。
「车,我已经让车行的人开走了。」我说。
他点点头,好像早就知道了。
「我知道。」
他抬起头,看着我。
他的眼睛里,没有了以往的轻浮和理所当然。
多了一些我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愧疚。
「姐,对不起。」
他说。
这三个字,他说得很轻,却像一块巨石,砸在我心上。
我等了这句话,等了太久太久。
久到我以为,我永远也等不到了。
「车卖了九万二,加上你这八千,正好十万。我们两清了。」我说,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很平静。
他摇了摇头。
「不清。」
「姐,我知道,我欠你的,不止是这十万块钱。」
「这些年,我一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觉得自己很厉害,很了不起。我开着车,穿着名牌,我觉得所有人都应该羡慕我,捧着我。」
「我忘了,这一切,都是怎么来的。」
「我忘了,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为我付出了多少。」
「直到你把车开走那天,我才好像一下子醒了。」
「我给朋友打电话,想借钱把你的钱还上。可是,没有一个人肯借给我。他们说,我开着那么好的车,怎么可能缺钱。」
「我去找工作,想多挣点钱。可是我发现,我除了会吹牛,什么都不会。」
「我爸骂得对,我就是个废物。」
他说着,眼圈红了。
我看着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是快意吗?
好像有一点。
但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悲哀。
为他,也为我自己。
「那天我回家,看到我爸妈在吵架。」他继续说,「我妈怪我爸,说他不该逼我卖车。我爸说,他不是逼我,他是想让我学会,怎么当一个男人。」
「我躲在门外,听了很久。」
「我才知道,原来我爸当年为了供我上大学,偷偷去工地上背过水泥。」
「我才知道,我妈为了给我攒钱娶媳妇,把她陪嫁的金镯子都给卖了。」
「而我,拿着你们所有人的心血,去换我那点可笑的面子。」
「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他把那个布袋子,硬塞到我手里。
「这钱,你拿着。以后,每个月,我都会把工资的一部分打给你。直到……直到我觉得,我能堂堂正正地,再叫你一声姐。」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转身,快步离开了。
我站在门口,看着他远去的背影。
那个曾经高大挺拔的背影,此刻,显得有些佝偻。
我低头,看着手里的布袋子。
很沉。
我打开它,里面是一沓沓零零散散的钞票。
有一百的,五十的,二十的,十块的。
甚至还有一些硬币。
每一张钱,都带着主人的体温。
我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了那些钞票上。
小周从我身后,轻轻地抱住了我。
「他好像……长大了。」他说。
我点点头,泪流满面。
是的,他长大了。
用一种最惨烈,也最深刻的方式。
而我,也终于可以,卸下那个背负了太久的,「姐姐」的枷锁。
那十万块钱,最终,还是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回到了我手里。
我和小周,用它,还有我们自己的积蓄,付了那个小房子的首付。
签合同那天,阳光正好。
我握着笔,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名字的时候,手很稳。
我弟,没有再来找过我。
但他每个月,都会准时把钱打到我的卡上。
不多,但从不间断。
我们之间,没有再通过电话,也没有再发过信息。
我们就像两条曾经交汇过的河流,如今,又流向了各自的河道。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道裂痕,可能永远都无法完全愈合。
但是,没关系。
有些成长,注定要伴随着疼痛。
有些亲情,也需要重新找到正确的位置。
过年的时候,我爸给我打电话。
他说,我弟找了一份很辛苦的工作,在一家物流公司当分拣员。
每天都要工作到深夜。
他说,我弟瘦了很多,也黑了很多,但整个人,看着比以前精神了。
他说:「闺女,有空,就回家看看吧。你妈……她挺想你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沉默了很久。
小周走过来,问我:「过年,我们回家吗?」
我看着他,笑了笑。
「回。」我说,「我们一起回。」
我不知道,等待我的,会是一个怎样的家。
但我知道,这一次,我是为自己而回。
不是为了谁的期待,也不是为了谁的绑架。
只是因为,那里,有我的亲人。
有我无法割舍的,血脉相连的牵挂。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
它总是在你以为山穷水尽的时候,又给你开一扇窗。
让你看到,在废墟之上,依然有开出花朵的可能。
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带着伤痛,也带着希望,继续往前走。
一直走,走到春暖花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