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才是BE美学天花板!“湘西王”陈渠珍与藏女西原:她护他爬出羌塘尸山血海,却倒在了回家的最后一步

发布时间:2025-09-07 02:45  浏览量:2

1922年,20岁的湘西青年沈从文,还是一个十足的浪荡子。

他终日漂泊,居无定所。

40岁的“湘西王”陈渠珍偶然看到他的字,问:

“愿不愿意跟我跑码头?”

沈从文点头,成了陈渠珍的书记官。

令他惊讶的是,这位传说中杀伐果断的军阀,并非凶神恶煞——

他不嗜酒、不嗜赌,更不滥杀,却极喜读书,以曾国藩、王阳明自期。治事之余,几乎一半时间都在读书。

事实上,陈渠珍主政湘西那些年,堪称乱世中的一方净土,使湘西做到了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太平景象。

他重视农业,兴教办学,若有穷苦人家子弟考出湘西而无力求学,就自掏腰包送他们远走高飞。

1924年,沈从文提出想到北京求学。

陈渠珍二话不说,给他提前发了3个月薪水,说:

“是苍鹰,就该拥有自己的天空。走吧,走吧,到北平,找一所好学校,你会有出息的。”

沈从文揣着27块钱离开,从此,湘西少了一名年轻士兵,而中国文坛则多了一位作家。

然而,成为文学大家的他,却永远错失了深入了解陈渠珍的机会。

他笔下写尽了湘西的山水与人情,却错过了一段荡气回肠凄美无比的乱世绝恋——

1911年,陈渠珍带领115人,穿越羌塘无人区,经历了忍饥挨饿、茹毛饮血的七个月。

最终,115人的队伍,仅7人生还!

而他,是靠一名藏族女子西原,才活了下来。

西原一路生死相护,伴他走出炼狱,却在抵达长安后染上天花,香消玉殒,年仅19岁。

陈渠珍悲恸欲绝,亲手为她写下字字泣血的墓志铭:

“呜呼!西原茹万苦百艰,敢犯壮夫健男窘步撠肘之奇险,从容以护余者,而余曾不获携归家园,同享一日之安宁。余述至此,余肝肠碎断矣。复何言哉!复何言哉!”

01

时间倒流至1909年——

那年,27岁的陈渠珍,带领清兵奉命援藏。

他一路参加恩达、江达、工布等平叛战役,后又远征波密叛匪,屡建大功。

所到之处,藏地官员与百姓对他热情相待,敬重有加。

一天,藏官加瓜彭错邀他至家中宴饮,席间豪言道:

“我们这儿的年轻人,能骑烈马飞奔,还能俯身拔起地上的木竿!”

话音未落,十几个妙龄少女纵马跃出。

她们扬鞭策马,疾驰如飞!

其中有一名女子,虽然只是中等相貌,但身手却敏捷矫健,一口气连拔五竿!

陈渠珍不禁击节赞叹:

“这女子连拔五竿,即便是男子汉大丈夫,也比她不上!”

彭错大笑,说道:

“这是我家侄女,名叫西原。您如果称意,便让西原来服侍您如何?”

满座哄笑喝彩,陈渠珍也只当是戏言,含笑应下。

谁知第二天,彭错夫妇竟真将一身嫁衣、眉眼如画的西原,送至他的营帐之前。

一言笑诺,竟成婚约。

谁也没想到,这段看似随缘的相遇,从此牵出了一生难忘的生死情缘。

02

转眼来到1911年,孙中山领导的辛亥革命爆发,推翻了腐朽的清王朝。

武昌起义的消息传至西藏,进藏川军中的哥老会闻风而动,杀死了统帅罗长裿,并意图推举陈渠珍为首领。

陈渠珍不愿卷入纷争,决意离开西藏,返回汉地。

他打听到,有3条路可达甘肃——

东西两路,沿边界行走,人户不多,但路途较远,需三四个月方能抵达。

只有中路,虽渺无人烟,但据说40天可达柴达木,再从柴达木经青海入甘肃,不过10日路程。

陈渠珍毅然选择了这条中路。

1911年农历11月11日,陈渠珍携妻子西原,偕湖南同乡士兵及亲信共115人,踏上了东归之途。

每人备了一匹马,另有随军驼牛100多头,准备糌粑40余驮,算来粮食应足够一月有余。

临行之际,西原的母亲匆匆赶来送别。

她将一座玲珑可爱的玉珊瑚塞进女儿手中,泪如雨下:

“我儿随本布这一去汉地,天涯遥远,只怕你我母女再无相见之日。你要好好珍藏此物,见它如见我……”

西原听罢,泣不成声。

陈渠珍在旁温言劝道:

“此去只是到甘肃,以后会有相见的机会的。”

那时的他哪里会料到,自己所选的“中路”,竟是条不归路!

而西原与母亲这一别,便是死别!

03

第10天后,陈渠珍率队踏进了“酱通大沙漠”。

此处又称“羌塘”“死亡无人区”,是康藏高原的顶部,海拔高达4000多米以上。

这沙漠荒无人烟,触目之处,全是冰雪。

没有水源,人渴了,只能敲冰饮雪。

晚上睡觉没有帐篷,人就直躺在地上,任凭雪溅风吹。

等到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全身已被数寸厚的积雪盖住。

不少士兵晚上躺下去,早上就再未爬起来。

而那些挣扎醒来的,也往往双腿冻肿、难以行走,几乎每天都有死亡的。

因为沿途只有零星枯草,牛马饥饿疲劳,难以行进,士兵们只好用糌粑喂它们。

原可维持月余的口粮,迅速告急。

陈渠珍只得下令停止用糌粑饲马。

结果,一些坐骑饿得抛下主人,随荒原上的野骡群奔逃远去。

待到牛马陆续被宰杀充饥,整支队伍,没了代步的工具。

人人拖着冻跛的双脚,在无尽雪域中艰难前行。

04

第50天后,陈渠珍一行人抵达通天河。

通天河,就是金沙江上游的穆鲁乌苏河。

陈渠珍等都患了雪盲症,双眼红肿,看不清东西,每天只能走三十里左右便停下来宿营了。

茫茫荒原之中不辨方向,他们只能仰仗一名临行前请来的老喇嘛做向导。

可这位向导却屡屡带错路——时而向东,忽又转北,反反复复,毫无定向。

在陈渠珍的再三追问下,老喇嘛终于嗫嚅地说出真相:

“我18岁随商人入藏,确实走过这条路……可那已是50年前的事了。如今记忆早已模糊,前尘如梦啊。”

士兵们闻讯大怒,厉声叱骂不算,有人甚至举起枪托殴打、挥拳相向。

老喇嘛不堪受辱,趁夜色逃离营地。

然而荒原狼群四伏,他年老体弱、孤身一人,又能逃往何处?

只怕最终,难逃葬身狼腹的结局!

失去向导,走出绝境更是难如登天。

这时,一名叫杨兴武的士兵站出来提议:

“如果再走错路,只有死路一条。不如先挑选几名身体强健的人前行探路,其余的都留在这里打猎,多多准备一些食物,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陈渠珍觉得这计划可行,便命杨兴武挑选10人担任先锋探路。

约好以十天为期,到期便马上回来报告。

05

转眼就是10天了,杨兴武一行人却杳无音信。

陈渠珍知道不能再等,下令继续前行。

这时,粮食已经完全吃完了,每天猎取些野物来果腹度命。

西原也要一同出猎,希望能多一份收获。

陈渠珍急忙制止她说:

“别再去了。士兵们分头打猎,若有所获,自有我们一份。你何必再去冒险?”

但西原却比他看得更清醒:

“士兵们又能分给我们多少呢?——您如果肯去,跟我一起去怎么样?”

她早已看清:

在这绝境之中,饥饿终将吞噬理性,人性亦难免动摇。什么长官、什么身份,都已失去意义。一切重新回到最原始的分配规则——

谁打到猎物,谁就分到更多食物。

陈渠珍心中一凛,跟着西原进入山谷。

眼疾手快的西原,“砰”地一声打死一头野骡,快刀卸下两条骡腿。

二人将肉系好,一路拖行返回。

途中遇见几名士兵,西原高声提醒:

“快去山谷里取剩下的骡肉,再晚只怕就被狼叼走了!”

回到营地,西原立刻操刀,将骡肉切成小块,以通条串起。

她又拾来干粪生火,将肉块一一烘干。

忙完一切,她这才松了口气,对陈渠珍说道:

“有了这么多肉,够我们吃上十天了。”

生死关头,是这位藏族女子用她与生俱来的生存智慧,撑起了最后的希望。

这一天,士兵们也猎回不少野骡、野羊和山兔。

他们纷纷效仿西原,将鲜肉烘烤贮存——

茫茫荒原上,西原成了所有人的老师。

06

第100天后,雪越来越大,大地被深雪吞没,野兽早已躲入山谷深处。

存下来的野兽干肉都吃完了,众人饥肠辘辘。

喧嚷的兵士们都沉默不语了。

人性就是在这一天真正地发生了动摇——

终于,他们开始争食死者的遗骸。昨日的兄弟,成了今日的口粮!

就在其他人沦陷于弱肉强食、彼此残害的黑暗中,西原却以最后一点人性的微光,照亮了绝境——

她将省下的一小块干牛肉,悄悄塞进陈渠珍手中。

陈渠珍撕下一半要分给她,西原却坚决推开:

“我能耐得住饿,几天不吃也无妨。可您不行,您一天都不可不进粮。况且跟着您万里远行,可以没有我西原,却绝不能没有您。您若因饥饿而殁,我又怎么可能逃得一死呢?”

听到这话,陈渠珍的眼泪掉了下来。

他想起《三国》中曹洪舍身救曹操时说的那句:“天下可无洪,不可无公”。

没想到,这样的话语,这样的事情,在藏族女子中也能见到!

“绝境之中的生死取舍,直听得人痛心不已。 ”

07

第130天,陈渠珍与西原饿得几乎走不动路,掉在了队伍后面。

忽然间狂风大作,飞沙走石,吹得人睁不开眼。

两人踉跄躲入一道山沟暂避。

天色渐晚,四野苍茫一片,他们只得在这沟中过夜。

不料刚歇下不久,四面传来阵阵急促狼嚎——无数野狼正朝他们逼近!

于是,两人背靠着背坐着,西原手里握着连枪,陈渠珍则拿着短刀,强打精神,准备迎战夜袭的狼群。

不知过了多久,陈渠珍疲劳到了极点,睡了过去。

而西原还端着枪,不眠不休地守着丈夫。

天亮后,马夫张敏带人找了过来,还带来一个好消息:

“我们昨天遇上一百多头野骡,已把它们赶进山沟。等了许久不见您来,几次派人出来找也没找到。我实在放心不下,天没亮就又出来寻您了。”

说着,他掏出约两三斤重的一块熟肉递过来:

“大人,您快吃点东西。”

陈渠珍接过来,当即与西原分来吃了,狼吞虎咽,几口便下了肚。

回到宿营地,更令他惊喜的是——

士兵们昨日竟猎获7头野骡,足够吃上10天!

于是,陈渠珍下令原地休整,让大家花了一天时间将鲜肉烘烤成肉干。

每人分得十斤之后,第二天一早,整支队伍再度启程。

08

第150天后,一行人往前走,见到了一些稀疏的树林。

就在此时,他们幸运地遇上了7位蒙古喇嘛,牵着四只骆驼。

这些喇嘛心地仁善,不仅赠予官兵两只骆驼和一些糌粑,还说愿意带他们走一段路。

谁也没有料到,一名叫谢海舞的士兵竟贪心不足,暗中勾结另外五人,企图抢夺喇嘛剩余的骆驼和粮食。

同行途中,这六人突然从背后发起偷袭,朝喇嘛开枪狂射!

喇嘛立刻举枪还击,刹那间枪声震野、乱作一团。

最终,3名喇嘛中弹身亡,其余4人疾驰逃离。

而谢海舞等6人也皆负重伤,其中2人奄奄一息,另外3人强忍伤痛,沉默地跟着队伍继续前行。

唯有谢海舞倒在地上不断翻滚哀嚎:

“你们就忍心丢下我这样死吗?既然不肯救我,我也不愿活活受这折磨……不如给我一枪,让我痛快些走!”

士兵曾纪仲见他惨状,心下不忍,应声道:

“好。”

陈渠珍立即厉声喝止:

“杨兴武他们已先行探路,怎知不会带粮带马回来接应?我们患难同行至此,怎能忍心自相残杀!”

他之所以如此愤怒,正是因为谢海舞恩将仇报、劫杀援手之喇嘛。

“我虽然对他不久就要死亡而感到高兴,但却更庆幸老天爷没有让这种人痛快死去,慢慢受到折磨。”

于是,大家将谢海舞留在原地,任其自生自灭。

09

第180天后,陈渠珍的士兵只剩下7人,分别是——

莱阳人纪秉钺,云南人赵廷芳,贵州人滕学清,龙山人胡玉林,溆浦人陈学文、舒百川,乾城人曾纪仲。

沿途终于不再是茫茫雪原,开始出现草地与起伏的山丘,也经常能猎到野羊野兔充饥。

大家都抖擞起精神来:

“这里应该离有人居住的地方不远了。”

不料有一天,士兵胡玉林外出打猎,太阳快落山了却还没有回来。

胡玉林为人忠厚老实,一路吃苦耐劳、从不抱怨。

共历生死至此,陈渠珍不忍心半路上弃他而去。

于是他下令众人分头寻找,并各发十枪为号,盼胡玉林能闻声回应。

一时,众枪齐鸣。

过了十多分钟,果然看见一位藏族猎人策马奔来,怀中正抱着胡玉林!

大家都欢呼跳跃起来!

胡玉林也笑着讲述他的奇遇:

“我打猎时望见山边有烟雾冒起,还以为是大伙扎营。走近一看,竟是藏族猎人的帐篷!他们待我极为热情,拿出面食和牛羊肉款待——我已足足饱餐三顿!”

众人互道庆幸之际,猎人们热情邀请他们前去作客,并自愿担任向导。

真可谓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陈渠珍一行人已餐风饮雪、露宿荒野整整半年。

突然得以饱食面食、安睡帐中,一个个简直如入仙境,喜不自胜!

陈渠珍感慨万千:

“自从蒙古喇嘛被谢海舞等打死之后,我们在这冰天雪地的荒漠中,一再迷路,日暮途穷,几乎已没有生还的希望了。没想到,在这水深火热之中,送来了一根救命的稻草,又在这里遇见这些藏族猎人。 难道,在冥冥中真的是老天在眷顾我们?

然而,若不是我一念之间的恻隐之心,恐怕也不能遇上这意料之外的旷世奇缘。

据古人说,西边的铜山崩塌,东边洛阳的铜钟竟然会自鸣响应。事物之间都是存在着微妙的联系的。只是没想到,感应这种道理,其迅捷之势竟然如影音相随,也是奇怪之极呵!

天意幽微,似有还无。积善的,上天垂怜照顾。做尽坏事的,老天给予惩罚。天道昭昭,难道人们不应该有所敬畏的吗?”

10

在猎人们的帮助下,陈渠珍又经过月余跋涉,终于抵达青海通往西藏的咽喉要地——柴达木。

由柴达木再走500公里到达青海的西宁,此时已是1912年的6月24日了。

历经223个日日夜夜后,当初115人的队伍,仅7人生还!

陈渠珍将身上所剩银钱,安排几位士兵回家。

自己则带着西原取道长安(西安),准备南归湘西。

抵达陕西彬县的时候,即将过中秋节。

陈渠珍便停车休息一天,去市集上买了些酒肉,与西原共饮。

西原却轻声劝他:

“盘缠所剩不多,离家的路程还有那样远。今天这样破费,怎么能够顺利回到家中呢?”

陈渠珍笑答:

“不必忧虑,余钱足够我们抵达长安。到时我修书回家,让家里赶快寄钱来。”

谁知到了长安,却迟迟不见家中寄信和钱来。

这一等,就从秋等到冬。

天气日渐寒冷,陈渠珍手中的银两早已用尽。

西原默默取出母亲临别所赠的那座玉珊瑚,递到他手中:

“你把这宝物卖了吧,可换点银子来过活!”

玉珊瑚换了12两银子,俩人又维持了一段生活。

那时,他们暂居于洪铺街一所空宅,日子忽然静了下来——

如同激流突然转入一湾深潭,静得几乎令人恍惚。

两人买来米面木柴,自己开火做饭,终日相依相伴,寸步不离。

日子就在这晨炊夕烟间悄然飞逝。

转眼到了农历十一月,家中依然音讯全无。

陈渠珍只好卖掉行囊里最后一件值钱之物——那架曾随他征战的望远镜,换得6两银子,至此山穷水尽。

“长安居,大不易。”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体会到这句话背后的千斤之重。

此后,他不得不每天外出谋事。

而每当他出门,西原必送他到偏门,而后就坐在那里,静静等他归来。

11

1912年农历11月的一天,陈渠珍从外归来,发现西原竟未在门口等候。

他心头一紧,推门疾入。

只见西原满面通红躺在床上,神志昏沉。

陈渠珍急问她怎么了,她却只迷迷糊糊答道:

“自从先生出门后,我就浑身发热,头疼得厉害……”

她竟不知自己已染上了天花。

当晚,西原病情加重,再不能起身。

陈渠珍用仅剩的银钱请医买药,还特地为她买来想喝的牛奶,却都已无济于事。

第二日深夜,西原忽然清醒,哽咽道:

“西原万里从君,本想着与夫君白头到老,不想中途染病,只走到半路就要与夫君永别了。所幸的是,你能够安全地返回内地,我死也瞑目了。如今,家书和路费早晚可到,你一人踏上归途,要多多珍重!西原……已不能随行了。”

说完,长叹数声,阖目而逝。

陈渠珍抚尸痛哭,巨大的悲伤使他的心被碾碎成粉末,几次都哭昏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把西原放回到床榻上,勉强起身,翻检行囊,却发现全身上下只有1500文。

想到自己连埋葬她的钱都没有,他不由得又伤心地大哭起来:

“西原的尸身就躺在床上,我拿什么来装殓她?!”

哭着哭着,陈渠珍想起一个叫董禹麓的湖南同乡,决意上门求助。

他便开门出去,却发现天还没全亮,这时侯去的话太过莽撞。

他只好转身回房,一眼看到西原阖眼长睡的样子,不禁痛彻心肺,又一阵大哭!

好容易捱到天亮,他找到董禹麓,借得36两银子,将西原葬在城外的雁塔寺。

葬时,陈渠珍抚棺痛哭,几不欲生。

他既为西原的死而伤心彻肺哭,又为自己目前的穷途末路悲哀不已!

回到和西原共同居住了数月的小屋,却再也看不见她,却只剩冷风穿堂、空帷静垂。

伊人不再,满目凄清。

“老天爷啊!你为什么不长眼睛,使我遭受这样的厄运?!”

陈渠珍仰天长号,直到眼泪流尽,声嘶力竭……

丧事办完,陈渠珍又苦等了20多天,家中终于寄来八十两银。

陈渠珍悲喜交集,他买了祭品,到雁塔寺向西原的灵柩作别,然后启程回乡。

1913年农历正月底,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奔波,他终于回到凤凰黄丝桥老家。

此时,凤凰光复已一年有余。

听闻旧识田应诏正任镇守使、招纳参谋,陈渠珍毫不犹豫,揭榜应征!

12

十年光阴流转,陈渠珍统一了湘西10县,成为名副其实的“湘西王”

他设立军官讲习所、兴办军工与军农队伍,创立联合中学、女子职校,推行教育法案与工农发展规划,将湘西治理得秩序井然,甚至打了“道不拾遗,夜不闭户”的程度。

同乡画家黄永玉,后来这般形容湘西人口中的陈渠珍:

“名义上是三十四师师长,实则兵权广布,四川、贵州都有他的旧部……家乡人亲昵地称他‘老师长’,也叫‘老王’。”

陈渠珍为人慷慨重义,曾施恩于无数人。

其中之一,便是当年借钱予他安葬西原的董禹麓——

1924年,董禹麓之父遭土匪杀害,他千里迢迢从西安赶至湘西求助。

陈渠珍当即拨给他一排兵士,助他擒获仇人、报得父仇!

为报此恩,董禹麓亲自将西原的灵柩从长安迁回湘西。

之后,陈渠珍在统领府为西原连做七日道场,亲手刻下一篇感人至深的墓志铭,隆重安葬。

而恰在此时,年轻的书记官沈从文已经辞职,前往北平闯荡,遗憾地错过了这一切。

多年后,沈从文只记得,陈渠珍好像从来不碰女人。他治学与治军的时间几乎相当,每天花大量的时间来读书,常常读书至深夜——

他总在午后踏着响亮的皮靴声走入书房,“吱呀”一声推开那扇老旧的木门,那修剪整齐的八字胡就出现在沈从文眼前了。他会很潇洒地脱下雪白的手套,往桌上一丢,就在桌案前坐下,先是点上一根烟斗,抽着,一声不吭,像一个文人那样陷入冥想。这时小屋里异常安静,唯有烟草咝咝轻燃,青烟如魂缭绕。抽完烟,陈长官便埋首古籍,直至深夜……

的确,陈渠珍虽出身行伍,却绝非只知杀伐的莽夫。

他博学慎思,文武兼修。

1936年,54岁的陈渠珍,用浅近文言,写就旷世奇书——《艽野尘梦》

“艽(qiú)野”一词出自《诗经》,毛传释为“远荒之地”。于他而言,那便是青藏高原——一场痛彻肺腑的大梦之地。

书中详述清朝末年他随军入藏的经历,以及与西原之间那段刻骨铭心的生死绝恋。

全书一直写到西原逝去的那个夜晚,陈渠珍在此戛然收笔:

“余述至此,肝肠寸断矣。余书亦从此辍笔矣。”

如同乐曲在最紧绷的一弦骤然断裂。

西原死后种种——无论是东山再起的传奇,抑或湘西的丰功伟业,他只字未提。

解放后,大事不糊涂的陈渠珍,将政权交出,随后就任第一届湖南省人民政府委员。

1950年6月,他应邀赴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与湘西故人贺龙重逢。

百感交集之下,他将那本浸透半生血泪的《艽野尘梦》赠予贺龙。

彼时正值解放军准备进军西藏,贺龙随即将此书转交进藏部队首长,以作行军参考。

1952年2月8日,陈渠珍在长沙逝世,终年70岁。

弥留之际,他写下了“审时度势知雄守雌”8个大字,遗赠后人。

曾经影响湘西政局二十余年之久,有着政坛不倒翁之称的“湘西王”,就这样结束了他传奇的一生。

作为中国现代史上一位极具传奇色彩的人物,陈渠珍与熊希龄、沈从文并称“凤凰三杰”

他的一生丰盛而传奇,而其中最打动人心、令人唏嘘不已的,莫过于他与藏族女子西原那段短暂却凄美的爱情。

西原,这个藏族姑娘,在她短暂的19年生命里,绽放出了最耀眼的人性光辉。

她勇敢、坚贞、无私,在生死绝境中始终守护着爱人,直至燃尽最后一丝生命。

陈渠珍与西原的爱情,远不止儿女情长,更是在极端绝境中人性光辉的闪耀。

这段经历映照出人类在深重苦难中依然持守的爱与勇气,见证着善良与牺牲所能抵达的崇高。

“西原万里从君,相期终始,不图病入膏肓,中道永诀。然君幸获济,我死亦瞑目矣。今家书旦晚可至,愿君归途珍重,幸勿以我为念。”

西原临终前的这番话,成为了爱情史上最凄美的绝唱之一。

参考书籍:《艽野尘梦》——陈渠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