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让小姑子一家住我们家,我回娘家,他打30个电话:谁做饭?
发布时间:2025-08-31 22:31 浏览量:1
手机在床头柜上嗡嗡地震动,像一只被捂住了嘴的蝉,不甘心地嘶鸣。
屏幕上跳动着“老公”两个字,已经是第三十个了。
我靠在床头,看着窗外老旧居民楼的灰色墙壁,心里一片死水。
电话终于停了,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林岚,你到底想怎么样?家里一团乱,谁做饭?”
我盯着那句“谁做饭”,忽然就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结婚十年,我在陈建军心里,原来只是一个做饭的。
思绪被拉回到三天前,那个闷热的傍晚。
我刚从菜市场回来,拎着两条刚宰杀的鲈鱼,想着晚上给上初中的儿子补补脑。一开门,玄关处堆着的几个硕大的蛇皮袋和行李箱,让我愣在了原地。
客厅里,小姑子陈小梅正抱着她三岁的儿子,大喇喇地坐在我家的沙发上,脚上的拖鞋都没换。她丈夫王强,正指挥着我老公陈建军,把一个半人高的纸箱往次卧里搬。
“嫂子回来啦?”陈小梅看见我,眼皮都懒得抬一下,语气熟稔得仿佛她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我心头那股火,“噌”地一下就冒了起来。
“建军,这是怎么回事?”我把手里的鱼重重地放在鞋柜上,塑料袋里的水溅了出来。
陈建军擦着汗从次卧出来,脸上堆着讨好的笑:“岚岚,你看,小梅他们一家过来了。”
他走过来,想接我手里的菜,被我躲开了。
“我知道他们过来了。我的意思是,他们为什么会带着这么多行李过来?”我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
次卧,是我们儿子陈烁的房间。烁烁住校,只有周末才回来。但那是儿子的房间,里面是他从小到大的书,是他攒了很久才买到的航模,是他所有的宝贝。
陈建军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他拉着我往厨房走,压低了声音:“小梅的房子不是卖了吗?想在城里买套学区房,一时间没找着合适的,先在我们这儿周转一下。”
“周转一下?”我气得发抖,“周转一下需要把家都搬过来吗?他们住哪儿?”
“就……就住烁烁那屋。”他眼神躲闪,“烁烁不是住校嘛,周末回来,让他跟我们挤一挤……”
“陈建军!”我压着嗓子低吼,“那是儿子的房间!你凭什么不跟我商量一下就让他们住进来?我们家就这么大,他们一家三口住进来,我们怎么生活?”
“哎呀,不就是住一阵子嘛。”他不耐烦地打断我,“她是我亲妹妹,唯一的妹妹!她现在有困难,我不帮她谁帮她?你这个做嫂子的,就不能大度一点?”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无比陌生。
这个男人,是我当初不顾父母反对,毅然决然要嫁的男人。我看中他的踏实、肯干,觉得他虽然家境不好,但是有担当。
十年了,我陪着他从一无所有,到在这个城市里扎下根,买了这套不算大的两居室。我以为我们把日子越过越好了。
可他心里,似乎永远有一杆秤,一头是我和儿子,另一头,是他老家的所有亲戚。而那杆秤,总是毫不犹豫地倾向后者。
那天晚上,我还是做了满满一桌子菜。红烧鲈鱼,油焖大虾,可乐鸡翅……都是陈小...梅和她儿子爱吃的。
饭桌上,陈小梅的儿子闹闹,用沾满油的手去抓墙上的壁纸,留下一个个清晰的指印。我刚想开口,陈小梅就先发制人:“哎呀,小孩子嘛,都调皮。嫂子,你这壁纸也旧了,回头换个耐脏的。”
我心里堵得像塞了一团棉花,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陈建军一个劲地给外甥夹菜,嘴里还说着:“多吃点,就当在自己家一样。”
我看着这一幕,默默地扒着碗里的白饭,味同嚼蜡。
这个家,好像已经不是我的家了。
第一章 不速之客
夜里,我和陈建军躺在床上,中间隔着一条楚河汉界。
“岚岚,你别生气了。”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我的胳膊。
我没动,像一截木头。
“我知道这事儿我没跟你商量,是我不对。”他叹了口气,“可小梅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王强那个人,眼高手低,工作换了好几个,没一个干得长的。小梅把老家的房子卖了,是下了决心要让闹闹在城里上学,我这个当哥的,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流落街头吗?”
他的声音里带着疲惫和恳求,换作以前,我可能就心软了。
可这一次,我只觉得寒心。
“建军,我们结婚十年了。”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被窗外路灯映出的斑驳光影,“这十年,妹家里的事,我们帮得还少吗?”
“她结婚,我们给了三万的彩礼,那时候我们俩一个月工资加起来才两千块。”
“王强做生意赔了钱,是你偷偷拿了我们准备买房的首付去给他填窟窿,为这事我们晚了两年才买房。”
“闹闹出生,我们包的红包比谁都大。每年过年过节,给他们买的东西,哪次少过?”
我的声音很平静,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不是计较这些钱,建军。我们是夫妻,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该做的,从来没含糊过。”
“可这次不一样。”我翻过身,看着他的眼睛,“这不是钱的事,这是我们的家。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一家住进来,我们的生活会变成什么样?你有没有想过我,想过烁烁?”
陈建军沉默了。
黑暗中,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沉重的呼吸声。
“就一阵子,等他们找到房子,马上就搬走。”良久,他才含糊地说道。
我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我知道,再说下去也没有意义了。在他的观念里,亲情是无条件的,尤其是他对原生家庭的亏欠感,让他一次又一次地没有底线。
接下来的两天,我深刻地体会到了什么叫“请神容易送神难”。
我们家只有八十多平,两室一厅。陈小梅一家三口住进次卧后,整个家瞬间变得拥挤不堪。
早上,卫生间门口总是排着长队。我习惯了早起半小时,做好早饭,然后从容地洗漱上班。可现在,我做好早饭,卫生间的门还紧闭着。王强有早上长时间蹲厕所的习惯,一进去就是半个多小时。
等他出来,整个卫生间烟雾缭绕,气味难闻。
陈小梅则把她的化妆品铺满了洗手台,我自己的那点护肤品被挤到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
客厅成了他们儿子的游乐场。遥控汽车撞在茶几腿上,发出刺耳的声响。积木和玩具枪散落一地,我下班回来,好几次都差点被绊倒。
我最珍爱的那盆君子兰,叶子被闹闹揪掉了两片,上面还沾着零食的碎屑。
我心疼得不行,跟陈小梅说:“小梅,你跟闹闹说一下,别动阳台上的花。”
她正嗑着瓜子看电视,闻言满不在乎地说:“哎呀嫂子,不就一盆花嘛,小孩子懂什么。回头我赔你一盆就是了。”
瓜子壳吐了一地,就在垃圾桶旁边。
我默默地拿起扫帚,把地上的瓜子壳扫进簸箕里。那一刻,我感觉自己不像这个家的女主人,更像一个免费的保姆。
而陈建军,对此视而不见。
他每天下班回来,就逗外甥玩一会儿,或者跟王强在阳台上抽烟聊天,商量着“买房大计”。
家里的一切,做饭,洗衣,打扫卫生,全都压在了我一个人身上。
我像一个高速旋转的陀螺,从睁眼忙到闭眼。
以前,厨房是我的小天地。我喜欢研究各种菜式,听着抽油烟机的轰鸣,闻着锅里飘出的饭菜香,我觉得那是生活最踏实安稳的味道。
可现在,厨房也“沦陷”了。
陈小梅会时不时地溜进来,打开冰箱翻翻看看。
“嫂子,晚上吃什么呀?”
“嫂子,这个酸奶我能喝吗?”
“嫂子,明天买点排骨吧,闹闹爱吃。”
她理所当然地指挥着,仿佛我家的冰箱是她家的储藏室。
我默默地应着,心里的那根弦,越绷越紧。我知道,它就快要断了。
第二章 最后一根稻草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的每一根。
星期五下午,我特意请了半天假。
再过几天就是我父亲的六十大寿,他最爱吃我做的苏式鲜肉月饼。这手艺是我跟一位退休的老点心师傅学的,工序繁琐,对火候和用料都极为讲究。
尤其是那层层分明的酥皮,需要用到上好的猪油,一遍遍地折叠,才能做出入口即化的效果。
我买好了最新鲜的五花肉,亲手剁成肉馅,配上姜末、酱油和一点点糖,搅拌上劲。然后开始和油皮、油酥。
厨房里,弥漫着面粉和猪油混合的独特香气。我戴着围裙,专心致志地忙碌着,那一刻,这几天积压在心里的烦闷,似乎都消散了不少。
就在我把第一盘月饼胚子送进烤箱,准备处理剩下的一半面团时,陈小梅抱着闹闹走了进来。
“嫂子,做什么好吃的呢?这么香。”
闹闹一看见我手边的肉馅,就挣扎着要下来。
“肉!肉!”他伸出胖乎乎的小手,直接就往盆里抓。
“哎!别动!”我急忙喝止。
可已经晚了。
他那只刚刚还在玩沙子的小脏手,在雪白的肉馅里搅了一下,还抓了一把塞进嘴里。
“呸呸呸,不好吃!”他把肉馅吐在了地上,又用油乎乎的手去抓我刚揉好的油酥面团。
那一瞬间,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上了头顶。
“陈小梅!你管管你儿子!”我几乎是尖叫出来的。
这一盆肉馅,这一块油酥,全都废了!我一下午的心血,全都白费了!
陈小梅被我的反应吓了一跳,随即脸上就挂不住了。她一把拉过儿子,却不是责备,而是心疼地给他擦手。
“嫂子,你吼什么呀?吓到孩子了!不就是一点肉和面吗?至于这么大惊小怪的吗?再买不就行了!”
“再买?”我气得浑身发抖,“你知道这面我揉了多久吗?你知道这肉馅我调了多久吗?这不是钱的事!”
“不是钱的事是什么事?不就是给我爸做几个破月饼吗?外面买的不一样吃?你这天天在家里捣鼓这些,不累吗?”她撇着嘴,一脸的不屑。
“破月饼?”我看着她,心凉到了底。
我亲手做的东西,在我父亲心里是无价之宝,在她眼里,却是可以随意糟蹋的“破月饼”。
这时候,在阳台抽烟的陈建军和王强闻声赶了过来。
“怎么了怎么了?吵什么呢?”陈建军一进门就皱起了眉头。
陈小梅立刻就哭了起来,指着我说:“哥!你看看你媳妇!闹闹不小心碰了一下她的东西,她就对我大吼大叫,还说我儿子!哪有这么当舅妈的!”
陈建军看着地上一片狼藉,又看了看哭哭啼啼的妹妹,脸色沉了下来。
“林岚,多大点事?小孩子不懂事,你跟他计较什么?小梅是客人,你就不能让着她点?”
我怔怔地看着他。
他甚至没有问一句前因后果,就直接给我定了罪。
我的心血,我的委屈,在他眼里,都比不上他妹妹的几滴眼泪。
“客人?”我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有把主人的家当成自己家,随意糟蹋的客人吗?陈建军,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扶贫站!”
“林岚!你怎么说话呢!”陈建军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当着他妹妹和妹夫的面,他觉得丢了面子。
“我说错了吗?”我指着被毁掉的面团和肉馅,“这是给我爸六十大寿准备的!现在全毁了!妹一句道歉都没有,你还怪我?”
“不就是月饼吗!我明天去稻香村给你爸买两盒最贵的!行了吧!”他几乎是吼出来的。
那一刻,我心里最后一根弦,“啪”地一声,断了。
原来,在他心里,我的心意,可以用钱来衡量。我的手艺,可以用稻香村的礼盒来代替。
我脱下围裙,摔在地上。
“好,这个家,你们住。”
我转过身,一句话也不想再说,径直走进卧室。
身后,是陈建...梅还在喋喋不休的抱怨,和陈建军不耐烦的安抚。
我打开衣柜,拿出行李箱,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我没有哭,心里平静得可怕。
就像一锅烧开了的水,沸腾过后,只剩下沉寂。
我只拿了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我那本厚厚的、记录着各种点心做法的笔记本。
拉着行李箱走出卧室的时候,客厅里的人都愣住了。
“岚岚,你干什么?”陈建军上前一步,想拉住我。
我避开了他的手,眼神冷得像冰。
“我回我妈家住几天,冷静一下。”
“你……”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叹息,“行,你回去住两天也好,气消了就回来。”
在他的认知里,我只是在闹脾气。
我没有理他,换上鞋,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关上门的那一刻,我听见里面传来陈小梅的声音:“哥,你看她那是什么态度?不就是让她做顿饭吗,至于吗?”
接着,是闹闹的哭闹声,和电视机的声音混杂在一起。
我站在楼道里,忽然觉得,自己终于解脱了。
第三章 娘家的炉火
我妈开门的时候,看到拉着行李箱的我,愣了一下,随即眼里就泛起了心疼。
“这是怎么了?跟建军吵架了?”
她没多问,默默地接过我手里的箱子,拉着我进了屋。
我爸正戴着老花镜在看报纸,见我这副样子,也放下了报纸,关切地看着我。
“爸,妈。”我一开口,声音就哽咽了。
这几天积压的所有委屈,在看到父母的那一刻,瞬间决堤。我扑进我妈的怀里,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我妈轻轻地拍着我的背,什么也没说。
等我哭够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我妈才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坐在沙发上。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我爸的声音很沉稳。
我把陈小梅一家住进来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从拥挤的卫生间,到满是玩具的客厅,再到被毁掉的鲜肉月饼。
我说得很平静,但每说一句,心就抽痛一下。
听完我的话,我妈气得直拍大腿:“这个建军!简直是拎不清!哪有这么糟践自己媳妇的!还有他那个妹妹,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我爸一直沉默着,听完后,他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岚岚,你这次做得对。”
我惊讶地抬起头,看着我爸。
在我印象里,我爸一直是个很传统的人,总是劝我要以家庭为重,要贤惠。
“家是两个人的,不是他陈建军一个人的。”我爸看着我,眼神很坚定,“夫妻之间,最重要的是尊重。他让妹一家住进来,不跟你商量,这是不尊重你。你受了委屈,他不但不安慰,还反过来指责你,这是不把你放在心上。”
“爸……”我的眼圈又红了。
“你先在家里住下。”我爸站起来,走到厨房,“什么都别想,爸给你下碗面。”
不一会儿,一碗热气腾腾的鸡蛋面就端到了我面前。翠绿的葱花,金黄的荷包蛋,飘着淡淡的猪油香。
那是我从小吃到大的味道。
我吸了吸鼻子,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面条很烫,可我的心,却一点点地暖了起来。
晚上,我睡在我出嫁前的房间里。
房间不大,但收拾得干干净净。书桌上还摆着我上学时的照片。被子上,有阳光和肥皂混合的清香。
没有了闹闹的哭闹声,没有了陈小梅的电视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我躺在床上,一夜无梦。
第二天早上,我被厨房里传来的“笃笃”声吵醒。
是我爸在剁肉馅。
我走过去,看见案板上放着新鲜的五花肉,旁边还有和好的面团。
“爸,你这是……”
“你不是要给爸做鲜肉月饼吗?”我爸笑了笑,露出满是褶子的脸,“昨天爸看你心情不好,就没提。今天,你再给爸露一手。”
我的鼻子一酸。
原来,我爸什么都记在心里。
我洗了手,系上围裙,重新站在了厨房里。
娘家的厨房不大,但样样东西都摆放得井井有条。阳光从窗户里洒进来,照在案板上,也照在我的心上。
我爸在一旁给我打下手,帮我递东西,烧火。
我们俩谁也没说话,但厨房里流淌着一种无言的默契和温暖。
当第一炉金黄酥脆的鲜肉月饼出炉时,那股熟悉的香气,瞬间弥漫了整个屋子。
我爸拿起一个,吹了吹,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
“嗯!就是这个味儿!”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外面的妖艳货色,跟咱们岚岚的手艺,比不了!”
我看着他开心的样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那一刻,我忽然想通了。
我这双手,不只是用来洗衣做饭,伺候一家老小的。它还能做出让人开心的食物,还能创造价值。
我的价值,不应该由陈建军来定义,更不应该被他妹妹那样的人所践踏。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建军打来的第一个电话。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按下了静音键,把它扔到了一边。
然后,我拿起一个刚出炉的月饼,递给我妈。
“妈,尝尝。”
窗外,阳光正好。
第四章 三十个电话
陈建军的电话,像一场精准的定时雨,从我回到娘家的第二天中午开始,准时落下。
第一个电话打来时,我正和我爸妈一起吃午饭。桌上摆着我做的几样家常菜,还有刚出炉的鲜肉月饼。
手机在沙发上震动,我看了一眼,是我设置的特殊铃声。
“建军的?”我妈问。
我点点头,没打算接。
“接吧,听听他想说什么。”我爸倒是很平静。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了手机。
“喂?”
“你在哪儿呢?中午不回来做饭啊?”电话那头,陈建军的语气带着一丝理所当然的质问,背景音里是闹闹的哭喊和陈小梅的呵斥。
我捏着手机,气得差点笑出声。
我拉着行李箱离家出走,他关心的第一件事,居然是中午谁做饭。
“我在我妈家。”我冷冷地回答。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小梅他们中午还没吃饭呢。”他的语气开始不耐烦了。
“我这几天都在我妈这儿住。妹想吃饭,可以自己做,也可以出去吃。她不是没长手。”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世界清静了。
我妈看着我,叹了口气:“你看,我就说他拎不清。”
我爸给我夹了一筷子菜:“别理他。让他自己尝尝没你是什么日子。”
那天下午,陈建军的电话又来了三四个。
第二个电话,他的语气软了一些:“岚岚,你别生气了。中午我点的外卖,又贵又难吃。你晚上回来吧,我跟小梅说了,让她别惹你了。”
我回他:“我不想回去。”
第三个电话,他开始抱怨:“家里乱成一锅粥了!闹闹把酱油瓶打翻了,弄得一地都是!小梅也不会收拾,你快回来弄弄吧!”
我回他:“谁弄乱的谁收拾。”
第四个电话,他几乎是在吼了:“林岚!你到底想怎么样?你是不是非要把这个家弄散了才甘心?”
我听着他的咆哮,心里一片平静。
“陈建军,想让这个家散的不是我,是你。”我一字一句地说,“你好好想想吧。”
我再次挂了电话,然后把他拉进了黑名单。
世界彻底安静了。
可到了晚上,我妈的手机响了。
是我婆婆打来的。
我妈开了免提,婆婆那尖利的声音立刻传了出来:“亲家母啊,我们家建军说林岚回娘家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夫妻俩吵架,怎么能说走就走呢?家里还有客人呢,这让小梅他们怎么想?”
我妈的脸色沉了下来,但还是客气地说:“亲家母,孩子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岚岚这几天在我这儿,挺好的。”
“什么叫让他们自己解决?林岚是你们家嫁出来的女儿,你们就得好好管教!哪有把老公和客人扔在家里,自己跑回娘家享福的道理?建军一个大男人,工作那么累,回家连口热饭都吃不上,这像话吗?”
我听着婆婆的话,手脚冰凉。
在他们一家人眼里,我就是个伺候他们全家的保姆。
我妈听不下去了,语气也硬了起来:“亲家母,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岚岚嫁到你们家十年,当牛做马,什么时候让建军饿着了?现在她受了委屈回娘家住两天,就成了不会管教?你们家女儿是宝贝,我们家女儿就不是人心疼的吗?”
“你……”婆婆被噎了一下,随即又拔高了声音,“她受什么委...屈了?不就是小梅一家去住两天吗?她这个做嫂子的,就这么容不下人?”
“容不下人的是你们!”我妈也来了火气,“你们把岚岚的家当成什么了?旅馆吗?想来就来,想住就住?岚岚辛辛苦苦做的东西,被你们家外孙糟蹋了,你们一句道歉没有,还怪岚岚小气!天底下没这个道理!”
说完,我妈直接挂了电话。
整个客厅一片死寂。
我看着我妈气得发抖的手,心里又酸又涨。
“妈,对不起,让你受气了。”
“傻孩子,说什么呢。”我妈拍拍我的手,“妈不是气,妈是心疼你。有我们在,你什么都别怕。”
那天晚上,陈建军没有再打电话来。
但第二天,电话攻势又开始了。这次,他换着号码打,家里的座机,他同事的手机,甚至是他厂里办公室的电话。
前前后后,加起来足有三十个。
电话的内容,也从一开始的质问、抱怨,慢慢变成了求饶。
“岚岚,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回来吧,家里没你不行啊。”
“小梅做的饭,咸得能齁死人。闹闹上吐下泻,现在在医院挂水呢。”
“王强天天躺在沙发上玩手机,什么也不干。我下班回来,家里跟遭了贼一样。”
“我跟小梅吵了一架,让她管管孩子,收拾收拾屋子,她还跟我闹脾气,说我娶了媳妇忘了娘。”
我听着电话那头他疲惫不堪的声音,没有一丝快意,只有一种深深的悲哀。
这个家,原来一直是我一个人在撑着。我一走,它就塌了。
而他,直到现在,才意识到这一点。
可他意识到的,也仅仅是“家里没你不行”,而不是“我不能没有你”。
他需要的,还是那个能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的保姆,而不是一个需要被尊重、被爱护的妻子。
最后一个电话,他几乎是在哀求了。
“老婆,你回来吧。你想怎么样都行,我都听你的。只要你回来,让谁做饭都行。”
我听着那句熟悉的“谁做饭”,忽然就笑了。
“陈建军,”我对着电话,平静地说,“我们谈谈吧。不是在电话里,也不是在你那个乱成一锅粥的家。明天上午十点,到我爸妈家来。如果你还想继续过下去的话。”
说完,我挂了电话,关了机。
我知道,摊牌的时候到了。
第五章 手艺人的风骨
挂掉陈建军的电话,我心里反而前所未有的平静。
我爸从房间里走了出来,他手里拿着一个陈旧的木头盒子,上面还带着一把小小的铜锁。
“爸,这是什么?”我好奇地问。
我爸没说话,把盒子放在茶几上,用一把小钥匙打开了它。
一股淡淡的机油和木屑混合的味道飘了出来。盒子里,整齐地摆放着一套套锃亮的工具。各种型号的扳手、螺丝刀、卡尺、锉刀……每一件都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摆放得一丝不苟。
这是我爸以前在工厂当钳工时吃饭的家伙。他做了三十年的高级钳工,凭着这手绝活,养活了我们一家人。后来工厂改制,他提前退了休,这套工具就被他珍藏了起来。
“岚岚,你看这些工具。”我爸拿起一把游标卡尺,手指轻轻地摩挲着上面的刻度,“我刚进厂的时候,我师傅就告诉我,手艺人,有三样东西不能丢。”
他看着我,眼神郑重。
“第一,是手里的家伙。你的工具,得比自己的脸还干净。家伙不好,你做出来的活儿就不精。”
“第二,是心里的尺寸。做我们这行,差一丝一毫,就是废品。这个尺寸,不光在图纸上,更在心里。做什么事,都要有分寸,有规矩。”
“第三,”他顿了顿,声音变得格外沉重,“是做人的风骨。我们的手,是吃饭的手,是养家的手,不是求人的手。活儿干得漂亮,人就站得直。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让人小瞧了咱们这双手。”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我爸把那个木盒子推到我面前。
“爸知道,你心里有委屈。陈建军那小子,是有点混。但他本质不坏,就是被他那个家拖累得太重,脑子一时转不过弯。”
“可日子是咱们自己过的,人不能总指望别人。”
他指了指我刚做好的那些鲜肉月饼。
“你这手艺,不比爸当年差。爸吃了半辈子点心,你做的这个,是顶好的。这么好的手艺,就只在家里做给自家人吃,太可惜了。”
我愣住了:“爸,你的意思是……”
“爸的意思是,人得有自己的事儿干。你不能一天到晚就围着灶台和老公孩子转。你得有自己的天地,有自己的‘家伙’。”我爸从盒子的夹层里,拿出一个用布包着的东西,打开来,是一本存折。
“这是我跟攒的一点钱,不多,你拿着。”
“爸!我不能要!”我急忙推回去。
“拿着!”我爸的语气不容置疑,“这不是给你的,是借给你的。等你将来挣了钱,再还给爸。”
他看着我,眼睛里闪着光。
“岚岚,去开个小店吧。就做你的苏式点心。铺面不用大,就在咱们这老小区附近,租个小门脸就行。爸支持你。”
“爸……”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我从来没想过,有一天,我会开一家属于自己的店。我一直以为,我的人生,就是相夫教子,做一个平凡的家庭主妇。
可是我爸的话,像一道光,瞬间照亮了我心里最深处的角落。
是啊,我为什么不能有自己的事业呢?我这双手,会和面,会开酥,会调馅,会掌握火候。我能做出让父亲赞不绝口的点心,为什么不能让更多的人尝到?
我这双手,不应该只是用来端茶倒水,擦桌扫地。它有它自己的价值和尊严。
“爸,谢谢你。”我紧紧地握住那本存折,像是握住了一个全新的未来。
“谢什么。记住爸的话,手艺人的风骨,不能丢。”
第二天上午,我起得很早。
我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厨房,而是坐在我的书桌前,拿出了我那个宝贝笔记本。
上面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我这些年学做的各种点心:鲜肉月饼、豆沙酥、桂花糕、枣泥山药糕、定胜糕……每一道,都有详细的配方和制作心得。
我开始在纸上写写画画,构思着我的小店。
店名叫什么?就叫“林岚记”?还是叫“苏味斋”?
店里要卖哪些品种?主打什么?
定价多少合适?
我完全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连时间都忘了。
直到我妈敲门:“岚岚,建军来了。”
我抬起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正好十点。
他倒是准时。
我合上本子,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
我知道,这一仗,我不能输。
这不只是为了我自己,更是为了我爸说的那份“手艺人的风骨”。
第六章 一地鸡毛的家
我走出房间时,陈建军正局促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几天不见,他像是老了好几岁。眼窝深陷,胡子拉碴,身上的衬衫也皱巴巴的,领口还沾着一点不明的污渍。
茶几上,放着我妈给他倒的茶,一口没动。
我爸坐在对面的单人沙发上,板着脸,像一尊门神,客厅里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看到我出来,陈建军立刻站了起来,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岚岚……”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我爸身边坐下。
“坐吧。”我淡淡地说。
陈建军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又坐了回去,腰板挺得笔直。
“说吧,你想谈什么?”我开门见山。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很多话要说,但最终只是化为一声长长的叹息。
“岚岚,我错了。”他看着我,眼神里满是疲惫和懊悔,“这几天,你不在家,我才知道……才知道那个家没你不行。”
他开始跟我诉苦。
说我走的第一天,陈小梅自告奋勇下厨,结果一盘青菜咸得发苦,一锅米饭烧成了锅巴,最后一家人只能靠泡面解决。
说闹闹没人管,把他的剃须泡沫挤得到处都是,还用马克笔在他新买的衬衫上画画。
说王强除了玩手机就是睡觉,垃圾桶满了都不知道倒一下,家里弥漫着一股馊味。
“前天晚上,闹闹发高烧,上吐下泻。我跟小梅手忙脚乱地把他送到医院,医生问孩子吃了什么,小梅才说她中午给孩子吃了半个冰西瓜。我说了她两句,她就跟我吵,说我有了媳妇忘了妹妹,说你就是故意躲出去看她笑话的……”
“我跟她大吵了一架。”陈建军的声音沙哑,“我让她带着王强和孩子,第二天就搬出去租房子住。我说,这个家是我和你辛辛苦苦撑起来的,不是她的避难所。她要是不想过,就回老家去,别在这儿搅得我们家鸡犬不宁。”
我静静地听着,心里没有一丝波澜。
这些场景,我不用亲眼看,都能想象得出来。
“她搬走了吗?”我问。
陈建军摇了摇头,脸上露出一丝苦涩:“没有。她哭了一晚上,说我没良心,说爸妈白养我了。第二天早上,我妈就打电话来,把我从头到脚骂了一顿,说我要是敢把小梅赶出去,她就当没我这个儿子。”
我心里冷笑一声。果然如此。
“所以,你今天来找我,是想让我回去,继续给你们一家子当牛做马,好让你在和妹面前,继续当你的好儿子,好哥哥?”我看着他,一针见血。
陈建军的脸瞬间涨红了。
“不……不是的,岚岚!”他急忙辩解,“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真的知道错了!我不该不跟你商量就让他们住进来,更不该在你受委屈的时候还向着他们说话。我是混蛋!”
他“啪”地给了自己一巴掌,清脆响亮。
我爸妈都吓了一跳。
我却没动,只是冷冷地看着他。
“陈建军,你打自己没用。”我说,“你错在哪儿,你自己心里真的清楚吗?”
“我清楚,我清楚!”他连连点头,“我错在没把你放在第一位,没尊重你。我总觉得,你是我老婆,就该体谅我,就该为我付出,我把你的好,当成了理所当然。”
“老婆,你回来吧。”他站起来,走到我面前,想要拉我的手,“我保证,以后家里什么事都跟你商量。小梅那边,我跟她说好了,最多再住半个月,我帮他们找好房子,让他们马上搬走。这半个月,家务活我们一起干,饭我来做,行不行?”
他的姿态放得很低,话也说得很诚恳。
换作任何一个心软的女人,可能就点头了。
可我看着他,看到的却是一个被现实逼到绝境,急于找人来收拾烂摊子的男人。
他或许真的有悔意,但那悔意,更多的是源于生活失控带来的麻烦,而不是对我这个人的真正珍视。
“陈建军,”我抬起头,迎上他的目光,“我已经不打算回去了。”
他愣住了,像被雷劈中了一样。
“不……不回去?你……你说什么?你要跟我离婚?”他的声音都在发抖。
“我没说要离婚。”我平静地说,“我是说,我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生活里去了。”
我把我爸支持我开点心店的想法,告诉了他。
“我要开一家自己的店,做我喜欢做的事。我不会再把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耗费在伺候你们一家老小身上。”
陈建军呆呆地听着,脸上的表情从震惊,到迷茫,再到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
他可能从来没想过,他那个逆来顺受、围着灶台转的妻子,有一天会说出这样的话。
“开……开店?”他结结巴巴地说,“那……那家里怎么办?烁烁怎么办?谁……谁做饭?”
又是那句“谁做饭”。
它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我所有失望的闸门。
我笑了。
“陈建军,你到现在,关心的还是谁做饭。”
“这个家,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也是这个家的一份子。饭,你可以做。家务,你可以干。烁烁,你也可以管。”
“至于我,”我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活了。”
第七章 对话的门槛
我说完那番话,整个客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陈建军呆立在原地,像一尊失了魂的雕像。他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嘴唇翕动着,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端起茶杯,吹了吹热气,慢悠悠地喝了一口,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我妈则担忧地看着我,又看看陈建 ઉn,欲言又止。
良久,陈建军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沙哑得像是被砂纸磨过。
“岚岚……你……你是认真的?”
“我从没有像现在这么认真过。”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丝毫退缩。
“开店……要本钱,要精力……你一个人,怎么忙得过来?”他试图用现实的困难来劝退我,“再说,烁烁马上就要上高中了,正是花钱的时候。我们家的情况,你也知道……”
“钱,我爸借给我了。”我打断他,“我会像经营一个家一样,用心去经营我的店。至于烁烁,他是我们的儿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他需要用钱,我们一起想办法。他需要照顾,我们一起承担责任。”
“陈建军,我不是要抛弃这个家,我是不想再做这个家里唯一的‘顶梁柱’。这个‘梁’,不光是挣钱,还有日复一日的操持和付出。以前,这根梁,我一个人扛着。现在,我累了,不想扛了。”
我的话,像一把锥子,狠狠地扎进了他心里。
他踉跄地退后一步,跌坐在沙发上,双手痛苦地抱住了头。
“我……我没想让你一个人扛……”他喃喃自语,“我以为……我以为我拼命在外面挣钱,就是对这个家最大的贡献了……”
“挣钱是很重要。”我爸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响,却字字千钧,“但家不是工厂,不能只算经济账。家,讲的是情分,是互相体谅。建军,你扪心自问,这十年,你体谅过岚岚吗?”
陈建军的肩膀剧烈地颤抖起来。
“我下班回来,只想歇着。岚岚做好饭,我端起碗就吃。吃完了,碗一推,就去看电视、玩手机。我以为她在家里,就是做做饭,搞搞卫生,能有多累?”
“直到这几天……”他抬起头,通红的眼睛里满是血丝,“我才知道,原来买菜要做那么多趟电梯,原来洗一个碗要用那么多水,原来拖一遍地要弯那么多次腰。原来,把一个家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一个人吃上热乎乎的饭菜,是那么不容易的一件事。”
“我妈打电话骂我,说我把家弄得鸡飞狗跳。可我……我真的尽力了。”
他说着,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竟然当着我们全家的面,流下了眼泪。
那不是表演,而是真正从内心深处涌出的无助和崩溃。
我妈心软了,递了张纸巾过去。
我心里也并非毫无触动。十年夫妻,我比谁都清楚,他不是个坏人。他只是一个被传统观念和原生家庭牢牢捆绑住的、可怜又可悲的男人。
他习惯了男主外、女主内的模式,习惯了把我的一切付出都当作理所当然。
现在,这个模式被我亲手打破了,他赖以生存的世界,崩塌了。
“陈建军,”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身,平视着他的眼睛,“我开店,不是一时冲动,也不是为了跟你赌气。我是想找回我自己。”
“你还记得我们刚结婚的时候吗?那时候我们租在城中村,房子又小又破。但你每天下班,都会给我带一朵楼下花坛里摘的月季花。那时候你工资不高,但每个月都会带我去看一场电影。”
“那时候,在你眼里,我不是一个做饭的,不是一个给你生孩子的工具。我是林岚,是你的爱人。”
我的声音很轻,却让他的身体震动得更厉害了。
“可是后来,日子越过越好,房子越来越大,你离我却越来越远。你的心里装满了你的工作,你的前途,你的原生家庭……留给我的位置,只剩下厨房那一方小小的天地。”
“我不想再这样下去了。”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如果你还想跟我继续过下去,可以。但我们必须重新开始。”
“第一,妹一家,必须马上搬走。不是半个月,是立刻。你可以给他们租房子的钱,也可以帮他们找工作,但不能让他们再住在我们家。这是我的底线。”
“第二,你要支持我开店。不是口头上的支持,而是行动上的。我需要你的理解和帮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条。”我深吸一口气,“从今以后,家务、孩子,所有的事情,我们共同承担。我不是你的保姆,我是你的妻子,是这个家平等的合伙人。”
我站起身,看着他。
“你能做到吗?如果你做不到,那我们之间,就真的没什么好谈的了。”
我给了他一道选择题。
这道题,决定着我们婚姻的未来,也决定着他是否能真正跨过那道“对话的门槛”,从一个旧时代的丈夫,变成一个新时代的伴侣。
空气仿佛凝固了。
陈建军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用尽全身力气,重重地点了点头。
“我能。”
第八章 新的灶台
陈建军的行动比我想象的要快。
当天下午,他就回了家。我不知道他跟他妹妹和母亲又进行了怎样一番惊心动魄的拉锯战。我只知道,第二天一早,他就打电话告诉我,陈小梅一家已经搬走了。
他在我们家附近,用自己的私房钱,给他们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小房子,付了半年房租。
“我还跟王强谈了。”电话里,他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我托以前厂里的老同事,给他找了个仓库管理员的活儿。工资不高,但安稳。我告诉他,路要自己走,日子要自己过。我这个当哥的,能帮的就到这儿了。”
“小梅还在闹,妈也气得不接我电话。但是岚岚,我想清楚了,这个家,才是我的根。为了你和烁烁,我不能再糊涂下去了。”
听着他的话,我心里那块冻了许久的坚冰,终于开始融化。
我没有立刻搬回去。
我用我爸给的启动资金,在我们家附近的老街上,盘下了一个小小的门脸。
那原本是一家倒闭的奶茶店,面积不大,但位置不错,离居民区和一所小学都很近。
接下来的一个月,我全身心地投入到了我的小店里。
陈建军下了班,就过来帮忙。他不会装修,就干些力气活。刷墙,铺地,搬东西,满身都是灰尘和油漆,却毫无怨言。
我爸也把他的那套宝贝工具搬了过来,亲手给我打了一个原木色的柜台和几张展示架,手艺精湛,比买来的还有味道。
我妈则负责我们的后勤,每天变着花样给我们送饭。
周末,儿子烁烁从学校回来,看到我们在忙活,也好奇地加入进来,帮我设计菜单和招牌。
那段时间,虽然很累,但我每天都充满了干劲。
我给小店取名叫“林间苏味”。
开业那天,没有搞什么隆重的仪式,只是在门口放了一挂小小的鞭炮。
我穿着干净的白色厨师服,站在我亲手打造的柜台后面,看着玻璃柜里摆放着的一盘盘精致的点心——金黄的鲜肉月饼,雪白的桂花糕,翠绿的豆沙青团……心里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自豪。
我爸妈是我的第一批客人,他们拿着一个托盘,每样都夹了一点,坐在靠窗的小桌边,吃得心满意足。
陈建军没有进来,他穿着一身干净的衬衫,站在店门口,像个迎宾,逢人就笑呵呵地介绍:“新开的点心店,苏式口味,真材实料,老板娘亲手做的,进来尝尝!”
看着他那略带笨拙却无比真诚的样子,我忍不住笑了。
小店的生意,比我想象的要好。
因为用料扎实,味道正宗,价格也公道,很快就积累起一批回头客。附近的街坊邻居,接送孩子的家长,都喜欢到我这儿来买上几块点心。
我每天从早忙到晚,虽然身体疲惫,但精神上却无比富足。
我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灶台”。这个灶台,不再是困住我的牢笼,而是我实现自我价值的舞台。
陈建军也变了。
他开始学着做饭,虽然一开始不是把菜烧糊了就是忘了放盐,但在我的“远程指导”和自己的不断摸索下,也渐渐能做出几样像样的家常菜了。
他开始主动分担家务,学会了用洗衣机,知道了垃圾要分类。
他会记得在烁烁周末回家前,把儿子的房间打扫干净,晒好被子。
有一次我因为赶订单,很晚才回家。一开门,就看到他系着围裙在厨房里忙活,餐桌上摆着两菜一汤。
看到我回来,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今天我做的西红柿炒蛋,你尝尝,看比你做的怎么样。”
我尝了一口,盐放多了,有点咸。
“挺好的。”我笑着说,“比我第一次做的好多了。”
他听了,像个得了表扬的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那天晚上,我们像刚谈恋爱时一样,聊了很久。聊我的小店,聊他的工作,聊儿子的学习。
他告诉我,他妹妹陈小梅,在经历了最初的抱怨和不适后,也慢慢接受了现实。王强在仓库干得还不错,虽然辛苦,但总算有了一份稳定的收入。陈小梅自己,也找了份超市收银员的工作。
“前两天,她给我打电话,第一次跟我说‘谢谢’,还说……对不起你。”陈建军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轻松。
我知道,那个一直压在他身上的沉重枷锁,正在一点点地被解开。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一味的纵容和给予,换不来感恩,只会养出蛀虫。只有让他们学会独立,学会承担,才是对他们真正的负责。
这个道理,陈建军现在懂了,我也更懂了。
我的小店渐渐走上了正轨,我还开通了线上销售,生意越来越红火。
陈建军成了我的“御用配送员”,每天下班后,就骑着他的小电驴,穿梭在城市的大街小巷,帮我给客人送货。
邻居们都开玩笑说,陈工现在成了“外卖小哥”。
他也不生气,反而乐呵呵地说:“给我老婆打工,光荣!”
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因为我开了店而变得富裕多少,反而因为彼此都更加忙碌而少了很多清闲。
但我们的心,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贴得更近。
我们学会了尊重,学会了分担,学会了在平淡琐碎的日常里,看到对方的付出,并给予回应。
婚姻,或许就像我做的苏式酥皮点心。
它需要两种不同的面团——油皮和油酥,就像两个来自不同家庭、性格迥异的人。
它们需要经过一次又一次的揉捏、折叠、擀卷,这个过程充满了摩擦和辛苦,就像婚姻里的磨合与争吵。
但只有经历了这一切,才能在最后,经过生活的炉火烘烤,形成那层层分明、入口即化的酥皮,包裹住里面或甜或咸的馅料,最终成为一个完整而美味的存在。
我和陈建军的婚姻,正在经历这个过程。
而我,对未来,充满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