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耳光骂我妻怀野种， 我连夜把公司法人换成妻子的名

机油和铁锈混合的气味，是陆沉舟刻在骨子里的熟悉。他脱下沾满油污的工装，在水龙头下用粗糙的肥皂搓着手，指甲缝里的黑色油泥顽固得像是他的命运。洗了整整五分钟，那股味道依然萦绕在鼻尖，一如他那个家，无论怎么努力，也洗不掉那股令人窒息的氛围。

推开家门，饭菜的香气和低气压同时扑面而来。

客厅的灯光惨白，妻子苏青芷系着围裙，正默默地将最后一盘菜端上桌。她的侧脸清瘦，下颌线绷得很紧。而他的母亲张桂芬，则大马金刀地坐在主位上，脸色沉得像外面的天。

“回来了？”张桂芬眼皮都没抬一下，声音里带着惯常的挑剔，“天天就知道在那个破厂子里混，一身的穷酸味，也不知道洗洗再进屋。青芷，你以后给他拿条毛巾在门口，省得把地都熏脏了。”

苏青芷端着盘子的手微微一顿，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她没说话，只是将那盘清炒西兰花轻轻放在桌上。

陆沉舟换了鞋，走过去，很自然地在张桂芬身边坐下，“妈，我先吃饭，饿死了。”

“就知道吃！”张桂芬终于抬眼看他，筷子在桌上敲得梆梆响，“我问你，这个月工资呢？怎么还没交给我？”

陆沉舟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信封，推了过去，“刚发的，都在这儿了。”

张桂芬拿过信封，当着两人的面，一张一张地点着钱，嘴里还念念有词：“一、二、三……就这么点，够干什么的？养家糊口，水电煤气，哪样不要钱？沉舟啊，不是妈说你，你得有点上进心。你看隔壁老王家的儿子，都混成部门主管了，你还在车间里拧螺丝。”

苏青芷终于忍不住，低声说了一句：“妈，沉舟已经是他们厂里技术最好的师傅了，厂长都很器重他。”

这句话像点燃了火药桶。

“器重？器重能当饭吃？”张桂芬猛地一拍桌子，声音尖利起来，“技术好有什么用，赚不来大钱就是废物！苏青芷，我儿子没出息，是不是都是你撺掇的？天天守着这么个漂亮老婆，魂都丢了，哪还有心思去钻营？”

“我没有……”苏青芷的脸瞬间白了。

“你没有？你看看你买的这叫什么菜？西兰花，死贵死贵的，一点油水都没有，还不如买两斤大白菜。你就是这么当家的？花钱大手大脚，一点都不知道心疼我儿子！”

陆沉舟夹了一筷子西兰花放进嘴里，嚼得嘎嘣脆，含糊不清地说道：“妈，挺好吃的，青芷做得不错。”

“你懂什么！你从小吃我做的饭长大的，什么好吃你分不清吗？”张桂芬的矛头立刻转向他，“我看你就是被她灌了迷魂汤了！我告诉你陆沉舟，媳妇可以再娶，妈可就这一个！你得拎得清！”

苏青芷的肩膀几不可见地垮了下去。她不再争辩，默默地拿起碗，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饭，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和泪水都随着米饭咽进肚子里。

陆沉舟看着她微颤的睫毛，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钝钝地割了一下。他转过头，脸上挂着憨厚的笑：“妈，你说得对。青芷，下次听妈的，买大白菜，便宜，还下饭。”

苏.青.芷.握.着.筷.子.的.手.，.用.力.到.骨.节.都.突.了.出.来.。

她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

“我吃饱了。”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走进了卧室。门被轻轻关上，隔绝了餐厅里的一切。

张桂芬看着她的背影，冷哼一声：“看看，看看！说她两句就耍脾气！一点规矩都不懂！沉舟，这种媳妇你到底看上她哪点了？”

陆沉舟没说话，只是埋头扒饭，把碗里的米饭吃得干干净净，然后又站起来，盛了第二碗。他吃饭的样子很香，像是一辈子没吃过饱饭一样，仿佛刚才那场风波与他毫无关系。

【她在卧室里肯定又在偷偷哭。她的肩膀刚才在抖。她已经三个月没买过一件新衣服了，那颗西兰花，是菜市场收摊时买的，只要一块五。妈手里的信封，是这个月的工资，八千块。但我上周刚拿了一个技术革新奖，奖金两万，在另一张卡里。妈不知道。】

吃完饭，陆沉舟收拾了碗筷。张桂芬则心满意足地拿着那个信封回了自己房间，打开电视，看起了她最爱的家庭伦理剧。厨房里，水流哗哗作响，陆沉舟一边洗碗，一边听着卧室里传来的、被极力压抑的细微抽泣声。

他手上的动作很稳，每一个碗，每一双筷子，都洗得锃亮。就像他在车间里对待那些精密的零件一样，冷静，且有条不紊。

【再等等。还差一点。就快了。】

洗完碗，他擦干手，拧开了卧室的门。

苏青芷背对着他，坐在床沿上，肩膀一耸一耸的。

陆沉舟走过去，从背后轻轻抱住她。她的身体一僵，随即开始挣扎。

“别碰我！”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充满了抗拒。

陆沉舟没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他把下巴搁在她的肩窝，闻着她头发上洗发水的清香，低声说：“青芷，别生气了。我妈就是那个脾气，她年纪大了，你让着她点。”

又是这句话。

永远是这句话。

苏青芷的挣扎停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死寂般的平静。她不哭了，也不动了，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陆沉舟，”她轻声说，声音空洞得吓人，“我们离婚吧。”

**我们离婚吧。**

四个字，像四颗钉子，狠狠地钉进了陆沉舟的心脏。他抱着她的手臂猛然收紧。

他预想过无数种可能，唯独这一种，是他最不想面对，也最害怕发生的。他以为他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他以为她也能。

【计划……失控了。】

“说什么胡话。”他的声音有些干涩，努力维持着平时的粗砺感。

苏青.青.芷.却.慢.慢.地.转.过.身.，.眼.睛.又.红.又.肿.，.但.是.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和.坚.定.。.

“我没有说胡话。”她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我受够了。陆沉舟，我真的受够了。我受够了你妈的无理取闹，受够了你的和稀泥，也受够了……这种看不见希望的日子。”

“我嫁给你，不是为了给你家当一个可以随意打骂的出气筒的。我也是我爸妈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

“这三年来，我买件衣服要被说败家，我回趟娘家要被说胳膊肘往外拐，我甚至连做个菜都要被指着鼻子骂。而你呢？你永远都只有一句话，‘我妈不容易，你让着她点’。”

她笑了，笑得比哭还难看：“我让了三年了，陆沉舟。我退到悬崖边上了，再退一步，就是万丈深渊。我不想粉身碎骨。”

陆沉舟看着她决绝的脸，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他想解释，想告诉她真相，想把心里那个庞大而沉重的计划和盘托出。

【不能说。现在还不是时候。一旦说了，张桂芬那边就会立刻警觉，我所有的铺垫都会功亏一篑。但是青芷……我不能失去她。】

他的大脑在飞速运转，权衡着利弊，寻找着破局的办法。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的计划出现了无法掌控的裂痕。

“青芷，”他艰难地开口，“再……再给我一点时间。”

“时间？”苏青芷惨然一笑，“还要多久？三年不够吗？还是十年？陆沉舟，我等不起了。我怕再等下去，我会疯掉。”

她伸手，想要掰开他环在她腰间的手，但他的手臂像铁箍一样，纹丝不动。

“放开。”她的声音冷了下来。

“不放。”陆沉舟的声音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arle的颤抖。

两人就这样僵持着，卧室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窗外，城市的霓虹灯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在地上投下一道狭长而孤独的光。

【她的心已经死了。常规的挽留没有用。我必须拿出能让她动摇的东西。但那东西，会提前暴露我的底牌。】

陆沉舟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里多了一丝他从未在家里表露过的锐利。

“青芷，你听我说。”他松开了一点力道，但依旧没有放手，“我知道你委屈。这一切，都是我的错。”

苏青芷愣住了。这是三年来，她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是我的错”这几个字。

“你不用说这些来哄我。”她摇了摇头，眼神里的决绝没有丝毫动摇，“我已经决定了。”

“不是哄你。”陆沉舟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声音清晰而沉稳，“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结婚前，我答应过你什么？”

苏青芷的睫毛颤了颤。

她当然记得。结婚前，陆沉舟这个沉默寡言的糙汉子，曾对她说：“青芷，我这辈子没什么大本事，但我保证，绝对不会让你受委屈。”

可婚后这三年，她受尽了委屈。

这句承诺，现在听来，像一个天大的笑话。

“记得又怎么样？”她自嘲地扯了扯嘴角。

“我没忘。”陆沉舟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强大的力量，“我陆沉舟说过的话，就一定会做到。只是……我需要一点时间来兑现。”

他终于松开了手，从床头柜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上了锁的铁盒子。这是他的宝贝，平时谁都不许碰，连张桂芬都以为里面装的是他那些乱七八糟的工具图纸。

苏青芷疑惑地看着他。

陆沉舟从脖子上摘下一把小钥匙，打开了铁盒。

里面没有图纸，没有工具，只有一沓厚厚的证书和几本红色的房产证。

“这是……”苏青芷的瞳孔猛地收缩。

陆沉舟将那些东西一一摊开在床上。

“高级机械工程师资格证、数控编程高级技师证、三个国家级发明专利证书……”他每说一个，苏青芷的眼睛就睁大一分。这些东西，她从来不知道。在她眼里，他只是一个技术好点的普通修理工。

“还有这个，”他拿起那几本房产证，翻开，递到她面前，“城南那套两居室，还有高新区那个小户型，都在你名下。”

苏青芷彻底懵了。她看着房产证上“苏青芷”三个字，感觉像在做梦。

“你……你哪来的钱？”她声音发抖。

“专利转让费，还有我业余接私活赚的。”陆沉舟平静地解释，“这些年，我交给妈的，只是我的基本工资。剩下的，我都存了起来，做了点投资。”

“那你为什么……”苏青芷不解地看着他，心里翻江倒海，“你为什么要把钱都交给她？为什么任由她那么说我？”

陆沉舟的眼神暗了下去，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

“因为我爸。”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苏青芷心上。

“我爸走的时候，妈哭得差点随他去了。她一个人把我拉扯大，吃了很多苦，性格也变得越来越偏执，越来越没有安全感。她觉得全世界都可能抛弃她，只有钱和儿子是她能抓住的。”

“我爸临终前，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照顾好她。我答应了。”

“所以，我把工资卡交给她，让她管着钱，是为了让她安心。我在她面前表现得懦弱、听话，是为了让她有掌控感，觉得这个家还在她手里，她就不会胡思乱想。”

“我以为，只要我多担待一点，你在中间稍微忍耐一下，等我把外面的事情都安排好，我们就可以搬出去，开始自己的生活。我以为……我能处理好这一切。”

他看着苏青芷，眼神里充满了愧疚：“但我错了。我低估了她对你的排斥，也高估了你的忍耐力。我把你拖进了这个泥潭，让你受了这么多委屈。青芷，对不起。”

卧室里一片死寂，只有两人沉重的呼吸声。

苏青芷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还是那张熟悉的脸，粗糙的皮肤，眉宇间带着挥之不去的疲惫。但此刻，他的眼神却如此陌生。那里面没有了平日的憨厚和木讷，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算计、隐忍的谋划，以及此刻……毫无保留的痛苦和真诚。

原来，她朝夕相处了三年的丈夫，藏着这么深的心思。

她不知道该是什么感觉。是震惊？是感动？还是……被欺骗的愤怒？

“所以，我这三年受的委屈，都是你计划的一部分？”她冷冷地问。

陆沉舟的身体一僵，艰涩地点了点头：“是。是我太自以为是了。我以为这是唯一的办法，可以既尽孝，又不负你。结果……我把一切都搞砸了。”

苏青芷闭上眼睛，两行清泪无声地滑落。

她想笑，又想哭。原来她不是孤军奋战，原来她身后一直站着一个人。只是这个人，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在“保护”她。这保护，代价是她三年的青春和尊严。

“陆沉舟，”她睁开眼，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你是个混蛋。”

陆沉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她的指责。

“但是……”苏青芷吸了吸鼻子，声音依旧带着哭腔，“如果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她的目光落在那些房产证和证书上，最终，定格在他的脸上。

“一个月。我给你一个月的时间。解决好你和你妈之间的问题。如果你做不到，我们就去民政局。”

陆沉舟的心，在沉入谷底后，又被这根救命稻草猛地拽了上来。

他重重地点头，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沙哑。

**“好。”**

这一夜，两人分床而睡。陆沉舟睡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夜无眠。

他的计划，因为苏青芷的最后通牒，必须全面提速了。原本他打算用更温和的方式，花上一年半载的时间，慢慢引导张桂芬接受他们独立的事实。但现在，他没有时间了。

他必须快刀斩乱麻。

【对不起了，妈。有些事，长痛不如短痛。】

第二天一早，陆沉舟没有像往常一样天一亮就去上班。他请了假。

张桂芬起床看到他还在家，立刻拉下了脸：“怎么没去上班？是不是又想偷懒了？我告诉你，你一天不去挣钱，这个家就要多花一天的嚼谷！”

苏青芷默默地从卧室出来，眼圈还是红的，但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她没有和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进厨房准备早餐。

陆沉舟没有理会母亲的叫嚷，而是从房间里拿出一个黑色的笔记本和一支笔，放在了餐桌上。

“妈，你过来坐。”他的声音很平静。

张桂芬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还是走了过去，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干什么？神神秘秘的。”

陆沉舟翻开笔记本，推到她面前。

“这是我们家这三年来，所有的开销账目。”

张桂芬愣住了，低头看去，只见笔记本上用工整的字迹，密密麻麻地记录着每一笔支出，精确到分。

日期，项目，金额，备注……一清二楚。

“20XX年X月X日，买菜，大白菜2.5元，猪肉12元，合计14.5元。备注：妈说想吃猪肉白菜炖粉条。”

“20XX年X月X日，水电煤气费，合计358元。”

“20XX年X月X日，给妈买降压药，125元。”

“20XX年X月X日，青芷买了一件衬衫，129元。备注：被妈说败家，衣服已退。”

……

一页页翻过去，张桂芬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那个看起来粗枝大叶、对钱没概念的儿子，竟然偷偷记下了这样一本账。

尤其是看到最后那条备注，她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的声音有些发虚。

“没什么意思。”陆沉舟的语气依旧平静，“我只是想和您算一笔账。”

他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

“这三年，我交给您的工资，总共是二十八万八千元。刨去所有家庭开销，包括您的日常用度、医药费，总共是十一万三千六百元。还剩下十七万四千四百元。”

他顿了顿，抬眼直视着自己的母亲。

“妈，这笔钱，您是以‘帮我们存着’的名义拿走的。现在，我和青芷准备买房，需要用钱。请您把这笔钱还给我们。”

**“什么？！”**

张桂芬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下子跳了起来，“你疯了！什么十七万！哪有那么多钱！都被我们吃穿用度花光了！”

“账本在这里，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陆沉舟指着笔记本，不为所动，“如果您觉得我算错了，您可以一笔一笔地对。”

“我……我不认识字！我不知道你写的什么！”张桂芬开始耍赖。

“您不认识字，但您认识数字。”陆沉舟的声音冷了下来，“而且，您抽屉里那个存折，上面的数字，您应该认识。”

张桂芬的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

她最大的秘密，就这么被儿子轻描淡写地揭穿了。她一直以为他什么都不知道，任由她拿捏。原来，他什么都知道，他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

“陆沉舟！你这个不孝子！”她气急败坏，开始拍着大腿哭嚎起来，“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现在为了一个女人，来跟我算账！我的命怎么这么苦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啊！不如死了算了！”

这是她惯用的伎俩。一哭二闹三上吊。过去，只要她这样，陆沉舟就会立刻服软，过来哄她，向她道歉。

但今天，陆沉舟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波澜。

“妈，这笔钱，不是您的养老钱，是我和青芷的夫妻共同财产。您只是代为保管。现在，我们要收回。”

“您要是觉得我是不孝子，那从今天开始，我每个月会另外给您一千五百块的赡养费，打到您的卡上。您的医药费，我会另外实报实销。但是，我们家的钱，您不能再碰了。”

他的话，条理清晰，逻辑缜密，不带一丝感情。

张桂芬的哭嚎声渐渐停了。她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儿子，仿佛第一天认识他。

眼前这个人，哪里还是那个对她言听计从的“妈宝男”？他分明是一头蛰伏已久、终于露出獠牙的狼！

正在这时，厨房门开了。苏青芷端着早餐走出来，她显然听到了刚才的一切。她的脸上没有惊讶，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她将早餐放在桌上，轻声对陆沉舟说：“吃早饭吧，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平淡的举动，却像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张桂芬的心理防线。

她明白了，她的儿子，这次是铁了心要和她划清界限。而那个一直被她欺压的儿媳妇，才是他真正的盟友。

“好……好……好！”张桂芬连说三个“好”字，气得浑身发抖，“你们两个现在是联合起来对付我这个老太婆了是吧？陆沉舟，你给我记着！你会后悔的！”

她转身冲进房间，“砰”的一声甩上了门。

餐厅里恢复了宁静。

苏青芷将一碗粥推到陆沉舟面前，“快吃吧。”

陆沉舟看着她，眼神复杂。他以为她会质问他为什么记账，为什么算计自己的母亲。

但她没有。她只是平静地接受了这一切。

【她比我想象的更聪明，也更通透。】

“你不怪我？”他忍不住问。

苏青芷摇了摇头，拿起一个包子，小口地吃着：“我为什么要怪你？你只是在拿回属于我们自己的东西。”

她顿了顿，抬眼看他：“不过，陆沉舟，我以前真是小看你了。”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说不清是嘲讽还是赞赏的笑容。

陆沉舟的心，被这抹笑容搅得七上八下。

他知道，这只是第一步。要真正解决问题，要真正赢回苏青芷的心，他要做得还很多。

接下来的几天，家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冷战。张桂芬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吃饭也要陆沉舟端进去。她不和任何人说话，只是用怨毒的眼神瞪着苏青芷，仿佛她是抢走自己儿子、毁了自己晚年幸福的妖精。

苏青芷对这一切视若无睹。她照常上班，下班，做饭，看书。她的心态似乎已经调整过来，不再为张桂芬的态度而内耗。

而陆沉舟，则开始了他计划的第二步。

这天下班，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提着一个水果篮，去了他舅舅家。

舅舅是张桂芬的亲哥哥，也是整个家族里唯一能劝得动她的人。

“沉舟来了？”舅妈热情地招呼他坐下。

“舅，舅妈。”陆沉舟把水果放下。

寒暄了几句，舅舅看出了他有心事，便把他叫到了阳台。

“说吧，是不是家里又闹矛盾了？”

陆沉舟点点头，没有隐瞒，将最近发生的事情，包括他记账、要钱，以及苏青芷提出离婚的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当然，他隐去了自己那些房产和专利的事情。在他舅舅面前，他依旧是一个老实本分的侄子。

舅舅听完，长长地叹了口气，烟一根接一根地抽。

“你妈那个脾气……唉，都是被你爸和你惯出来的。沉舟啊，这件事，你做得没错。”舅舅拍了拍他的肩膀，“夫妻过日子，终究是你们两个人的事。老的掺和得太多，这个家迟早要散。”

“可是舅，我现在跟我妈闹僵了，她不肯把钱拿出来，也不跟我说话。青芷那边……她给了我一个月的时间。”陆沉舟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苦恼和无助。

【必须让舅舅出面。由他去跟我妈谈，性质就不一样了。那会变成家庭内部调解，而不是儿子对母亲的逼宫。】

舅舅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你妈手里那笔钱，是你们小两口的血汗钱，她凭什么不给？不行，我得去找她谈谈！她再糊涂，也不能毁了你的家！”

得到了舅舅的承诺，陆沉舟心里的石头落下了一半。

他知道，舅舅的话，在张桂芬心里，分量比谁都重。

果然，第二天是周末，舅舅和舅妈一大早就提着东西上了门。

张桂芬看到他们，先是一愣，随即像是找到了救兵，眼泪“唰”地就下来了，拉着舅妈的手就开始哭诉，颠倒黑白，说儿子和儿媳妇怎么合起伙来欺负她，要赶她出门，还要抢她的养老钱。

舅舅听得直皱眉，等她哭够了，才把她拉到一边，关上门，开始了长达两个小时的谈话。

陆沉舟和苏青芷则待在客厅里，谁也没有去打扰。

苏青芷捧着一本书在看，但陆沉舟知道，她的注意力根本不在书上。她的耳朵，一直在注意着房间里的动静。

终于，房门开了。

舅舅一脸疲惫地走出来，张桂芬跟在后面，眼睛红肿，虽然还是一脸不忿，但气焰明显消了下去。

“沉舟，青芷。”舅舅招呼他们过去，“事情都说开了。你妈也是一时糊涂，怕你们年轻人乱花钱，想帮你们存着。那笔钱，她明天就去银行取出来给你们。”

他又转向张桂芬，语气严肃：“桂芬，我再跟你说一遍。孩子们大了，有自己的日子要过。你该放手了。沉舟是你儿子，青芷也是你儿媳妇，都是一家人，别再闹得鸡飞狗跳，让人看笑话。”

张桂芬撇着嘴，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事情似乎就这么解决了。

送走舅舅舅妈后，家里的气氛缓和了一些。第二天，张桂芬果然把一张存着十七万的银行卡扔给了陆沉舟。

陆沉舟当着她的面，把卡交给了苏青芷。

“这是我们家的钱，以后你来管。”

苏青芷看了他一眼，默默地收下了。

张桂芬的脸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回了房。

陆沉舟以为，自己已经成功了一半。只要再找个合适的时机，提出搬出去住，一切就都能走上正轨。

但他还是低估了张桂芬的执念。

她只是暂时偃旗息鼓，她在等待一个反击的机会。

这个机会，很快就来了。

半个月后，苏青芷在单位体检，查出怀孕了。

这个消息，对这个刚刚经历过暴风雨的家庭来说，本该是天大的喜事。

苏青芷自己也有些懵，但更多的是喜悦。她和陆沉舟结婚三年，一直想要个孩子。现在，孩子悄然而至，仿佛是上天给他们的和解礼物。

她第一时间把这个消息告诉了陆沉舟。

陆沉舟愣了半天，然后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在原地转了好几个圈，脸上是压抑不住的狂喜。

【孩子……我们的孩子。我的计划，要为他做出调整了。必须更快，更彻底。】

然而，当他们把这个消息告诉张桂芬时，她的反应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她没有高兴，反而脸色一沉，死死地盯着苏青芷的肚子，眼神里充满了审视和怀疑。

“什么时候的事？”她冷冷地问。

“刚查出来的，四周了。”苏青芷下意识地护住小腹。

张桂芬冷笑一声：“四周？那不就是你们俩刚闹完别扭的时候？哼，苏青芷，你这算盘打得可真精啊。看我儿子要跟你划清界限了，就赶紧弄个孩子出来绑住他，是不是？”

“妈！您胡说什么！”陆沉舟的脸瞬间沉了下来，“这是我们的孩子，是您的亲孙子！”

“亲孙子？”张桂芬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刀子，“谁知道是谁的种？你们前段时间闹得要死要活的，她一个不高兴，在外面找个人也不是不可能！”

**啪！**

一声清脆的耳光响彻客厅。

所有人都愣住了。

苏青芷捂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张桂芬。她怎么也想不到，这样恶毒污秽的话，会从一个长辈，一个即将成为奶奶的人嘴里说出来。

而陆沉舟，他的身体在发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愤怒。他全身的血液仿佛都冲上了头顶。

“道歉。”

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声音低沉得可怕，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张桂芬也被自己儿子的反应吓了一跳，但她仗着自己是长辈，梗着脖子喊道：“我道什么歉？我说的难道没道理吗？谁家媳妇刚闹完离婚就怀孕的？这么巧？”

“我让你，跟她，道歉！”

陆沉舟一字一顿，双眼赤红，死死地盯着张桂芬。那眼神里的杀气，让张桂芬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她从没见过儿子这个样子。他一直都是温顺的，憨厚的，甚至有些窝囊。可现在，他像要吃人。

“你……你为了这个女人，要打我吗？”张桂芬色厉内荏地后退了一步。

陆沉舟没有说话，他只是走上前，一把拉住苏青芷的手。她的手冰凉，还在微微颤抖。

“我们走。”

他拉着她，头也不回地朝门口走去。

“陆沉舟！你给我站住！”张桂芬在后面尖叫，“你今天要是敢踏出这个家门，我就没你这个儿子！”

陆沉舟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没有回头，只是冷冷地抛下一句话。

“从你说出那句话开始，你就已经不是我妈了。”

说完，他拉开门，带着苏青芷，毅然决然地走了出去。

砰！

门被重重地关上，也彻底关上了他和这个家最后一丝温情。

夜色深沉，城市的风有些凉。

陆沉舟带着苏青芷，在外面找了一家酒店暂时住下。

房间里，苏青芷一直没说话，只是呆呆地坐着，眼泪无声地往下流。

陆沉舟的心像被刀剜一样疼。他知道，张桂芬那句恶毒的话，对一个女人，尤其是一个刚刚怀孕的女人，伤害有多大。

他走过去，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的手。

“青芷，对不起。”

除了这三个字，他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苏青芷摇了摇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不怪你。我只是……只是没想到，人心可以这么恶。”

“都过去了。”陆沉舟用粗糙的手指，笨拙地帮她擦去眼泪，“以后，我们再也不回那个家了。我们有自己的家。”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串钥匙，放在她手心。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城南那套两居室吗？早就装修好了，一直空着通风。明天，我们就搬过去。”

苏青芷看着手心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混乱的心绪稍微平复了一些。

“那你妈……”

“她有手有脚，还有存款，饿不死。”陆沉舟的语气里没有一丝温度，“赡养费，我一分都不会少她的。但除此之外，我和她，再无瓜葛。”

他做出了选择。

在母亲和妻儿之间，他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

这不是一个艰难的决定。当张桂芬说出那句诛心之言时，他心中对母亲最后一点愧疚和责任感，就彻底烟消云散了。

孝道，不该是愚孝。更不该以牺牲自己妻儿的幸福和尊严为代价。

第二天，陆沉舟请了搬家公司，回到那个他住了三十年的家。

张桂芬把自己反锁在房间里，不出来。陆沉舟也不去敲门。他指挥着搬家工人，将属于他和苏青芷的东西，一件一件地搬上车。

他们的东西不多，一个小时就搬完了。

临走前，陆沉舟站在客厅里，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地方。墙上还挂着他小时候的照片，笑得天真无邪。

他深吸一口气，将一把新配的家门钥匙放在了茶几上，旁边，还有一张银行卡。

【卡里有一万块，够她撑一阵子了。】

他没有再多留恋，转身下楼。

阳光下，苏青芷站在搬家车旁，安静地等着他。看到他下来，她朝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像一束光，照亮了他晦暗的前半生。

城南的新家，不大，但很温馨。一百平米的两居室，装修是简约的北欧风，家具都是陆沉舟亲手挑选的。阳台上种满了绿植，生机勃勃。

苏青芷站在客厅中央，环顾着这个完全属于他们的地方，眼眶有些湿润。

“喜欢吗？”陆沉舟从背后抱住她。

苏青芷点点头，把头靠在他坚实的胸膛上，“喜欢。”

“以后，这里就是我们的家了。”

“嗯。”

没有了张桂芬的阴影，两人的生活仿佛按下了重启键。

陆沉舟辞去了原来工厂的工作。那份工作对他来说，只是一个保护色。他真正的专业，是精密仪器设计。

他用自己的专利技术，和朋友合伙开了一家小型科技公司。每天都很忙，但脸上却有了前所未有的神采。

苏青芷则辞去了工作，安心在家养胎。她学着煲汤，学着做各种营养餐。陆沉舟每天下班回家，迎接他的，永远是温暖的灯光和可口的饭菜。

他会给她讲公司里的趣事，她会跟他分享宝宝今天又踢了她几下。

他们会一起在晚饭后散步，手牵着手，说着未来的计划。

这样的日子，平静而幸福，是苏青芷曾经梦寐以求，却又不敢奢望的。

她偶尔也会想起张桂芬，会问陆沉舟：“你妈……她一个人，还好吗？”

陆沉舟的表情会变得很平淡：“我每周会给她打一次电话，问她身体怎么样，缺不缺什么。赡养费也按时打过去了。其他的，我不想管，也管不了。”

他知道，张桂芬过得不好。

舅舅跟他说过，自从他们搬走后，张桂芬就像变了一个人。整天待在家里，不爱出门，也不和邻居说话。人也迅速地苍老了下去。

她有好几次，打电话给陆沉舟，哭着求他回家。说她知道错了，说她想孙子了。

但陆沉舟都拒绝了。

他不是铁石心肠。只是，他不敢再赌了。

他不能再让苏青芷和未出生的孩子，去冒任何一点被伤害的风险。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无法弥补。

他能做的，只是尽到一个儿子最基本的赡养义务。至于亲情，早已在那一句恶毒的污蔑中，消磨殆尽。

十月怀胎，一朝分娩。

苏青芷生下了一个大胖小子，七斤八两，哭声洪亮。

陆沉舟守在产房外，听到哭声的那一刻，这个一米八几的糙汉子，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他当爸爸了。

他小心翼翼地从护士手里接过孩子，那小小的、软软的一团，在他怀里，是整个世界的重量。

他抱着孩子，走到苏青芷的病床前，俯下身，在她苍白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青芷，辛苦你了。”

苏青芷虚弱地笑了笑，“不辛苦。你看，他长得多像你。”

陆沉舟看着襁褓里的儿子，又看看床上的妻子，心里被一种巨大的幸福感填满。

他终于兑现了他的承诺。

他给了她一个家，一个没有委屈，只有爱和温暖的家。

孩子满月那天，他们办了一个小型的满月宴，只请了苏青芷的父母和几个最好的朋友。

宴会上，苏青芷的父亲把陆沉舟拉到一边，拍着他的肩膀，感慨道：“沉舟啊，当初青芷要嫁给你，说实话，我们是有点不放心的。觉得你太老实，怕她跟着你受欺负。”

他顿了顿，喝了口酒，眼神里满是赞许：“现在看来，是我们看走眼了。你不是老实，你是有大智慧。青芷跟着你，我们放心。”

陆沉舟笑了笑，没说什么，只是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所谓大智慧，不过是被逼到绝境后的清醒。

如果不是苏青芷那句“我们离婚吧”，他或许还会继续他那个愚蠢的、自以为是的“隐忍计划”，直到最后，失去一切。

是她，让他明白了，真正的爱，不是默默承受，而是挺身而出。真正的男人，不是在母亲和妻子之间和稀泥，而是要撑起一片天，为自己的小家遮风挡雨。

宴会快结束的时候，陆沉舟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他走到一旁接起，电话那头，传来一个虚弱而苍老的声音。

“……沉舟吗？”

是张桂芬。

陆沉舟的心沉了一下，“有事吗？”

“我……我听你舅舅说，孩子……满月了？”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久到陆沉舟以为她已经挂了。然后，他听到了一声压抑的、苍老的哭泣。

“……我就是想……想听听他的声音。”

陆沉舟也沉默了。

他回头，看了一眼宴会厅里。苏青芷正抱着孩子，和朋友们笑着说话。孩子不哭不闹，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这个世界。

那是他的妻，他的子。是他用尽全力才保护下来的幸福。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神已经恢复了平静。

“没什么事，我挂了。”

他没有再给张桂芬任何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将那个号码拉黑。

他转身走回宴会厅，脸上重新挂上了笑容，仿佛刚才那个电话，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骚扰。

他走到苏青芷身边，从她怀里接过儿子，在他粉嫩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小家伙像是感觉到了什么，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陆沉舟也笑了。

他知道，他做出了最正确的选择。

有些亲情，是一生的羁绊和温暖。而有些，则是一场需要用半生来挣脱的枷锁。他挣脱了，所以他获得了新生。

窗外，月光明亮，城市灯火璀璨。

陆沉舟抱着孩子，苏青芷依偎在他身边，一家三口，看着窗外的万家灯火。

他们的故事，不会再有恶毒的婆婆，不会再有无休止的争吵。

有的，只是这平淡岁月里的，一蔬一饭，三餐四季。

以及，一个男人用智慧和决绝，守护下来的，稳稳的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