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10年,我都会去看被全家唾弃的爷爷,今年没回他打20通电话

发布时间:2025-07-24 21:33  浏览量:1

我叫林晚。

连续十年,每个大年初二,我都会骗我爸妈,说去见同学。

其实是开车去村尾那间破屋,看望我那个被全家唾弃的爷爷。

今年我怀孕了,孕反严重,实在没回去。

结果,从初二到初三,他用一部老年机,给我打了整整二十通电话。

我爸知道后,在电话里对我咆哮:“你是不是非要把我妈气死才甘心?再敢跟那个老东西联系,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挂掉电话,我看着B超单上小小的胚芽,第一次决定,这个女儿,我不当了。

大年三十,我和老公陈凯在我爸妈家吃年夜饭。

一桌子菜,热气腾腾。

奶奶赵桂英坐在主位上,腰板挺得笔直,像一尊不容侵犯的雕像。

她的“忆苦思甜”演讲准时开始。

主题永远不变。

“我这辈子,就是个苦命人。”

“一个人,含辛茹苦把你们爸拉扯大。”

“你们那个爷爷,就不是个东西。”

“吃喝嫖赌,抛妻弃子,良心都让狗给吃了。”

我爸林建军在一旁坐着,头点得像捣蒜。

“是是是,妈,您说得对。”

他给我妈王素琴使了个眼色。

我妈立刻会意,夹起一块最大的排骨,放进奶奶碗里。

“妈,您辛苦了,快吃菜。”

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恶心感直冲喉咙。

我捂着嘴,借口孕吐,冲进了厕所。

刚关上门,口袋里的手机就开始震动。

屏幕上跳出一个没有存名字的号码。

但我认得。

是爷爷的。

我的心瞬间乱成一团麻。

我不敢接。

我怕被我爸妈听见。

厕所门被轻轻敲响,陈凯的声音传进来。

“晚晚,没事吧?”

他推门进来,手里端着一杯温水。

他看到了我手机屏幕上亮着的号码。

“又是爷爷?”他轻声问。

我点点头,眼泪差点就掉下来。

饭桌上奶奶嘴里的爷爷是个恶魔,可我记忆里的爷爷,只会把省下来的糖块偷偷塞我手里。

我把手机按掉,喝了口水,压下那股恶心。

回到客厅,奶奶的控诉大会还没结束。

“当年啊,他把家里最后一点钱都拿去赌了。”

“输光了,还在外面鬼混,欠了一屁股债。”

“要不是我跟他离得早,你们爸连书都念不成。”

我爸听得义愤填膺,拳头都攥紧了。

“妈,别提那个畜生了,晦气!”

我脑子里,却闪过十年前的画面。

那年我刚上大学,寒假回家。

第一次鼓起勇气,偷偷去了村尾那间据说闹鬼的破屋。

屋子又黑又潮,一股霉味。

我看到了形容枯槁的爷爷,林泽山。

他缩在一条破烂的被子里,咳嗽着。

看见我,他浑浊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光彩。

他挣扎着想坐起来,却没力气。

他没问我为什么来,没问我怎么敢来。

只是颤抖着手,从床底下摸出一个布包。

一层又一层地打开。

里面是十几个晒干的,黑乎乎的柿子饼。

“晚晚,你小时候……最爱吃这个。”

他的声音沙哑得像破风箱。

从那天起,我每年都去看他。

给他带药,带厚衣服,带他爱吃的点心。

这是我们之间,也是我对我整个家庭,一个巨大的秘密。

他们用三十年时间给我描绘了一个魔鬼,我只用了一个下午,就发现他们口中的魔鬼,才是我唯一的亲人。

大年初二。

是我雷打不动去看爷爷的日子。

今年我实在起不来床,孕反折磨得我只想躺着。

我给陈凯发了条消息,说今天不回去了。

从早上八点开始,爷爷的电话就来了。

我看着那个号码,不敢接。

我怕他问:“晚晚,你到村口了吗?”

我无法对他说出那句“爷爷,我今年不去了”。

电话响了很久,自动挂断。

过了半小时,又响了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

像一个固执的,不懂放弃的孩子。

我把手机调成静音,塞进枕头底下。

可我能感觉到那持续不断的震动。

直到晚上十点,手机终于安静了。

我松了口气,却觉得心里更堵了。

十一点,我爸的电话打来了。

接通的瞬间,他的咆哮声就炸开了。

“林晚!你长本事了啊!”

“你奶奶说今天一整天,那个老不死的都在村口等你!”

“从早上等到天黑!全村人都在看笑话!”

“你是要活活气死我们吗?啊?!”

我握着电话,手脚冰凉。

我能想象到那个画面。

一个瘦小的老人,穿着我去年给他买的棉袄,站在村口的老槐树下。

从晨光熹微,等到繁星满天。

每一辆进村的车,都让他燃起希望。

每一次希望,都变成更深的失望。

二十个未接来电,不是催促,是一个老人从天亮等到天黑的全部希望和失望。

“你再敢跟那个老东西联系,我就没你这个女儿!”

我爸吼完这句,狠狠地挂了电话。

我再也忍不住,在陈凯怀里崩溃大哭。

我把所有的委屈、矛盾、心疼、负罪感,全都哭了出来。

“他们像三座大山,压得我喘不过气。”

“我感觉自己不是他们的女儿,只是一个需要按时上交‘孝顺’KPI的员工。”

陈凯只是抱着我,一下一下地拍着我的背。

等我哭声渐小,他才认真地说。

“晚晚,这件事不对劲。”

“一个被污蔑成那样的人,为什么三十年都不离开村子?”

“一个抛妻弃子的赌徒,为什么会对你这么好?”

“这里面,一定有事。”

“我们不能再让你一个人扛了。”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动,搜索着什么。

当全世界都要求我跪下时,只有他,站在我身边,教我如何站直。

第二天一早,我给我爸回了电话。

他大概以为我会道歉,语气还很不耐烦。

“又干嘛?”

我深吸一口气,语气平静但坚定。

“爸,我怀孕了。”

“B超单你要看吗?”

“我想带你孙子或者外孙,去看看他的太爷爷,这有错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

我接着说:“你们说了三十年他的坏话,我偷偷去看了他十年。”

“孰是孰非,我心里有数。”

“这个春节过完,我会回去一趟。”

“不是为了吵架,是为了把一些事情弄清楚。”

“如果你们还当我是女儿,就等我回来谈。”

“如果你们非要逼我,那我只能选择我认为对的事情。”

说完,我直接挂了电话。

这是我三十二年来,第一次对我爸说“不”。

肚子里那个小小的生命,给了我从未有过的铠甲。

这一次,我不想再当任人宰割的林晚了。

春节假期一结束,我和陈凯就开车回了老家。

车子停在院门口,我爸妈和奶奶已经坐在堂屋里。

果然是“三堂会审”的架势。

奶奶赵桂英坐在正中间的太师椅上,脸色铁青,嘴角撇着,刻薄又威严。

我爸林建军和我妈王素琴分坐两边,像两个等待判决的犯人。

我扶着腰,和陈凯一进门。

“啪!”

一个茶杯在我脚边碎裂开来,茶水和碎片溅了一地。

是奶奶摔的。

“你还知道回来!”

她的声音尖利得像刀子。

“翅膀硬了,敢跟你亲爹亲奶奶对着干了!”

“那个老东西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爸林建军紧跟着站起来,指着我的鼻子。

“不孝女!你就是我们林家的耻辱!”

“我们白养你这么多年了!”

我妈王素琴赶紧跑过来,拉着我的胳膊,眼泪汪汪。

“晚晚,快给你奶奶道个歉,别犟了,啊?”

“你还怀着孩子呢!”

我轻轻推开我妈的手,护着肚子,冷冷地看着他们。

“我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今天我回来,就是想问问,爷爷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被你们这样对待三十年?”

家,有时候不是港湾,是审判庭。

而所谓的亲人,就是法官、陪审团和原告。

我没理会他们的咆哮,转身就往外走。

陈凯紧紧跟在我身边,像个沉默的保镖。

村尾那间破屋,比记忆中更破败了。

门虚掩着,我推门进去。

爷爷正躺在床上,听到动静,他费力地转过头。

看到是我,他浑浊的眼睛里立刻涌出泪水。

“晚晚……你……你来了。”

他挣扎着要起来,被我按住了。

“爷爷,你别动。”

我问他当年的事,问他为什么被赶出家门。

他却一个劲地摇头,嘴里反复念叨着。

“都过去了,别问了,晚晚。”

“你奶奶厉害,我们斗不过她……”

“别为了我,毁了你的家。”

“你爸他……他不容易。”

我心如刀绞。

“爷爷,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

在我再三追问下,他叹了口气,眼神里满是无奈和悲凉。

他颤巍巍地指了指床底下。

“床板……夹层里……”

陈凯蹲下身,摸索了半天,从床板的夹层里,摸出一个用油布包着的小铁盒。

铁盒已经生锈了,上面沾满了灰尘。

爷爷把铁盒推到我手里。

“这是你太爷爷留下的东西,本来是给我的……”

“现在给你了。”

“快走,别让你奶奶看见。”

我打开铁盒。

里面是一张泛黄的老房契,户主是我太爷爷林大福的名字。

还有几封信。

信封已经脆了,上面的字迹娟秀有力,但收信人地址却被墨水划掉了,看不清楚。

我心里升起巨大的疑惑。

他用“斗不过”三个字,藏起了半生的冤屈,只为了不让战火烧到我身上。

陈凯提议,从村里的老人入手,也许能找到一些线索。

我们去小卖部买了两条好烟,几瓶好酒。

先去了村里辈分最高的福根叔家。

福根叔是我爷爷的发小,今年快八十了,但精神很好。

我们说明来意,福根叔的表情变得很复杂。

他抽着烟,沉默了很久。

村里其他几个老人,一听我们问起我爷爷的事,都讳莫如深,摆着手说“那是你们家的事,我们外人不好说”。

流言蜚语是把杀人不见血的刀,而村民的沉默,就是递刀的手。

最后,还是福根叔把我们拉到一边,压低了声音。

“你爷爷……唉,可惜了。”

“他当年可是我们村唯一的文化人,民办教师,写得一手好字。”

“要说他赌钱,我是不信的。他连扑克牌都不会摸。”

福根叔吐了个烟圈,眼神飘向远处。

“我只记得,当年你爸要进城里的厂子顶职,需要一大笔钱。”

“你爷爷为了这笔钱,跑断了腿,到处求爷爷告奶奶,也没借到。”

“后来不知怎么,钱就有了。”

“钱有了,你爷爷的名声,也一夜之间就毁了。”

他又凑近了些,声音更低了。

“你奶奶,赵桂英……她年轻时候,可是十里八乡有名的美人。”

“那时候啊……她跟镇上邮局的一个人,走得很近。”

带着这些碎片一样的线索,我回了家。

我爸和奶奶都不在,只有我妈王素琴一个人在厨房洗碗。

我直接走进厨房,把那张老房契拍在灶台上。

“妈,这是太爷爷留下的房契,你知道吗?”

我妈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手里的碗差点掉在地上。

我又把福根叔的话,复述了一遍。

“妈,你嫁到我们家三十多年,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

“爸是什么样的人你最清楚,他愚孝,但奶奶说什么他都信。”

“你呢?你也信吗?”

我一声声地追问,像在剥洋葱,一层层剥开她懦弱的伪装。

我妈终于崩溃了,蹲在地上,捂着脸哭了起来。

“我……我不知道啊……我能怎么办?”

“我刚嫁过来的时候,听你奶奶跟邻居炫耀过,说她有的是办法,让你爸过上好日子。”

“后来你爷爷被赶走,家里的房子也成了她的。”

“我问过你爸,你爸就打了我一巴D掌,让我别多管闲事!”

“我怕啊,晚晚!我能怎么办?”

她哭得泣不成声,断断续续地说。

“你奶奶……她有个陪嫁的樟木箱子,宝贝得很,从来不让人碰。”

“上面上了锁,钥匙她一直贴身戴着。”

母亲的眼泪,一半是为我的执拗而流,一半是为她自己懦弱的一生而流。

我的心里有了目标——奶奶的樟木箱。

回到堂屋,我故意大声地和陈凯商量。

“陈凯,我们明天就带爷爷去城里。”

“找最好的医生给他做个精神鉴定。”

“如果他精神没问题,我们就去法院起诉。”

“把属于他的房产,还有这些年的赡养费,全都拿回来!”

我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传到里屋。

果然,奶奶的房门“砰”地一声被推开。

她怒气冲冲地走出来,指着我骂。

“小贱人!你还想告我?反了天了你!”

“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不孝的东西!”

她一边骂,一边朝我扑过来。

陈凯立刻挡在我身前。

我爸也从外面回来了,看到这阵仗,赶紧拉住我奶奶。

“妈!妈!你消消气!有话好好说!”

客厅里乱成一团。

趁着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我身上,陈凯悄悄溜进了奶奶的房间。

我看到他对我比了一个“OK”的手势。

我继续和奶奶周旋,故意激怒她。

“好好说?你们什么时候跟我好好说过?”

“你们只会逼我,只会骂我!”

“今天我就把话放这儿,这件事,我管定了!”

几分钟后,陈凯从房间里出来,对我点点头。

我立刻拉着他,推开我爸,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林晚!你给我站住!”我爸在后面喊。

我没有回头。

车上,陈凯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回形针,和一个用红布包着的小包。

“我用回形针把那个老铜锁捅开了。”

我打开那个红布包。

一股浓重的樟脑丸味道扑面而来。

里面是一沓保存完好的信件,和一个小小的存折。

信纸已经泛黄发脆。

我颤抖着手,翻开第一封信。

上面娟秀的字迹,和我从爷爷那里拿到的几封信,一模一样。

信的开头写着:“亲爱的桂英……”

落款是:“永爱你的,建民。”

我翻开那个存折。

开户日期,正是我爸顶职前一个月。

上面的汇款人姓名,赫然也是“周建民”。

福根叔的话,镇上邮局的人……

一切都对上了。

我的手开始发抖,心跳得厉害。

我一封一封地看下去。

一字一句,看得我浑身发冷,如坠冰窟。

真相,远比我想象的更肮脏,更无耻。

信里,那个叫周建民的男人,和我奶奶赵桂英,详细记录了他们如何合谋。

周建民是镇邮局的主任,他利用职务之便,挪用了一笔原本要下拨给村里修缮小学的公款。

这笔钱,就是我爸当年进城顶职的“买路钱”。

为了掩盖罪行,他们必须找一个替罪羊。

这个替罪羊,就是我那老实本分,在村里当民办教师的爷爷,林泽山。

信里详细策划了每一个步骤。

如何散播我爷爷“偷偷去镇上赌钱”的谣言。

如何在我爷爷的水杯里下安眠药,然后在他口袋里塞上几张借条。

如何联合几个村痞,在我家门口演一出“上门讨债”的戏。

最后,如何逼我爷爷签下离婚协议,净身出户。

他们不仅要钱,要房子,还要彻底毁掉我爷爷的名声,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翻到最后一封信,手抖得几乎拿不住。

上面有一句话,像一把淬毒的尖刀,狠狠插进我的心脏。

“桂英,事成之后,你就对建军说,他是我一手拉扯大的,跟那个男人没关系。”

“你要让他恨他爸,一辈子都恨他爸。”

“这样,他才会一辈子都只听你一个人的话,一辈子都孝顺你。”

我感觉呼吸困难,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住。

那个我叫了三十年“奶奶”的女人,不仅毁了爷爷的一生,还亲手给我爸下了一辈子的毒。

她让他恨自己的亲生父亲,把他变成一个没有思想,没有灵魂,只懂得“愚孝”的傀儡。

怪不得,我爸提起爷爷,永远是咬牙切齿的恨。

原来,他的恨,都是被精心设计、常年灌输的结果。

车窗外的景色飞速倒退。

我却觉得,自己正坠入一个无底的黑洞。

我把所有证据——信件、存折、房契,全部用手机拍了照,又去复印店复印了好几份。

陈凯连夜开车带我回到城里。

第二天,我们找了一位经验丰富的家事律师。

律师姓王,是个四十多岁,看起来很干练的女人。

她看完所有的材料,表情变得非常严肃。

“林女士,这已经不只是家庭纠纷了。”

“这涉嫌职务侵占、诽谤、伪造证据。”

“你奶奶和你那个叫周建民的男人,当年的行为,完全可以提起刑事诉讼。”

我的心一沉。

王律师看出了我的犹豫。

“我知道,把亲人送进监狱,对任何人来说都是艰难的决定。”

“但法律是你的武器。”

她给了我们详细的步骤。

第一,对信件进行笔迹鉴定,形成具有法律效力的证据。

第二,找到当年的知情人,比如福根叔,做好录音取证。

第三,整理所有证据链,先不急着打官司,而是以此为筹码,进行谈判。

王律师最后提醒我:“你的目的是为你爷爷讨回公道,洗刷污名,不是为了把一个七老八十的老人送进监狱。我们要的是她们低头认错,而不是鱼死网破。”

我点点头。

法律不是冰冷的条文,它是我手中最锋利的剑,我要用它,斩断困住我们一家三代人的枷锁。

笔迹鉴定报告很快就出来了。

结果证实,那些信件,确实出自同一人之手。

我把鉴定报告的复印件,连同那些信件的复印件,一起装进一个文件袋。

我用同城快递,寄给了我爸林建军。

里面,我还附上了一张纸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

“爸,你恨了三十年的人,恰恰是唯一爱你的人。给你三天时间,想清楚是继续做别人的傀儡,还是做回一个有良知的人。”

接下来的三天,家里异常安静。

我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

仿佛我寄出的不是一份足以颠覆他人生的证据,而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广告传单。

我心里有些发毛。

直到第四天早上,我妈打来了电话。

她的声音疲惫不堪,带着哭腔。

“晚晚,你爸……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三天了。”

“不吃不喝,就在里面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我昨天进去看了一眼,满地都是烟头,呛得人睁不开眼。”

“他手里就拿着你寄回来的那些东西,像傻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我挂了电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摧毁一个人,有时候不需要刀枪,只需要告诉他,他深信不疑的信仰,从头到尾都是一个笑话。

我决定主动出击。

我让陈凯开车,先去村尾接上了爷爷。

爷爷看到我们,很不安。

“晚晚,我们这是要去哪啊?你可别乱来。”

我握住他干枯的手。

“爷爷,您信我。这一次,我们不躲了。”

我没有回那个家。

而是直接把车开到了村委会。

我给村长打了电话,请他出面,把村里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辈,还有我奶奶赵桂英,都请到村委会的办公室里。

半小时后,人都到齐了。

我爸也来了。

他像是瞬间老了十岁,双眼布满血丝,胡子拉碴,身上的衣服也皱巴巴的。

奶奶一看到我扶着爷爷进来,立刻就进入了战斗状态。

她指着爷爷的鼻子就骂。

“你个不要脸的老东西!你还敢回来!”

“你是想来抢房子吗?我告诉你,没门!”

村长和几个长辈都面露尴尬。

我没理她,径直走到会议桌前。

我把我带来的所有文件,一份一份地摆在桌上。

笔迹鉴定报告、信件复印件、存折复印件、老房契。

“奶奶,这是您当年写给镇邮局周建民主任的信。”

我拿起一封信,声音不大,但足够清晰。

“需要我当着大家的面,一封一封念出来吗?”

“包括你们怎么挪用公款,怎么栽赃嫁祸,怎么一步步设计,让我爸恨他自己的亲爹一辈子?”

阳光之下,所有的魑魅魍魉都将无所遁形。

今天,我就要做那个拉开窗帘的人。

赵桂英的脸,瞬间没了血色。

但她毕竟是“斗争”了一辈子的人。

短暂的慌乱后,她立刻开始撒泼。

“伪造的!这都是伪造的!”

她指着我,对村长和长辈们哭喊。

“你们看看啊!这个不孝的孙女,为了帮这个老东西抢房子,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出来了!”

“我命苦啊!我一把屎一把尿把儿子拉扯大,现在老了老了,还要被孙女这么欺负!”

她拍着大腿,哭天抢地,演得声泪俱下。

一些不明真相的长辈开始动摇,窃窃私语。

“是啊,晚晚这孩子,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她亲奶奶。”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我爸,突然沙哑着嗓子开口了。

“妈,够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他身上。

他颤抖着,从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张已经泛黄的黑白照片。

照片上,是年轻时的奶奶,笑靥如花。

她身边,站着一个穿着干部服的陌生男人。

男人的胸口口袋里,别着一支很显眼的英雄牌钢印笔。

我爸举着照片,手抖得厉害。

“这是周建民。”

“我小时候,他总来我们家,你说他是你的远房表哥。”

“他这支英雄牌钢笔,我认得。”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桌上的那些信件。

“你箱子里的那些信,就是用这支笔写的。”

“笔迹,我认得。”

奶奶脸上的表情凝固了,所有的哭喊和咒骂都卡在了喉咙里。

她像个被戳破的气球,瞬间瘫软在椅子上。

压垮骆驼的,从来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每一根。

我爸的醒悟,就是压垮奶奶谎言帝国的最后一根。

在所有的证据和证人面前,赵桂英无力回天。

村长和几位长辈的脸色都很难看。

真相大白,他们看我奶奶的眼神里,充满了鄙夷和愤怒。

我看着那个瘫在椅子上,失魂落魄的老人。

没有一丝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我一字一句地说出我的条件。

“第一,把我爷爷的房子,立刻过户回他的名下。”

“就是现在我们家住的那套,那是用太爷爷的老宅基地盖的,房契上写得清清楚楚。”

“第二,把你这些年霸占的,本该属于爷爷的财产,折算成现金。”

“加上他这三十年的赡养费和精神损失费,一共三十万,一分不能少。”

“第三,你要在全村人面前,公开向我爷爷道歉,宣读道歉信,洗刷他的污名。”

我顿了顿,目光扫过我爸和我妈。

“至于我爸妈,你们欠爷爷的,用你们的下半辈子来还。”

“最后,所有这些,我们都会签协议,请律师公证。”

“做不到,我们就法庭见。”

我不要虚伪的原谅,我只要迟到的公正。

一分一毫,有理有据。

赵桂英最终选择了妥协。

她知道,一旦闹上法庭,她不仅会身败名裂,还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三天后,在村委会的见证下,她写下了一封道歉信。

道歉仪式就在村委会的大院里举行。

村里来了很多人,把院子围得水泄不通。

赵桂英站在一张桌子后面,拿着那封信,手一直在抖。

她念着信上的内容,承认了自己当年如何联合周建民,挪用公款,栽赃陷害我爷爷。

她的声音很小,充满了不甘。

眼神里满是怨毒,没有一丝一毫的悔意。

但在全村人面前,她终究是低下了那颗高傲了一辈子的头。

我扶着爷爷。

他听着那些迟到了三十年的真相,没有激动,也没有愤怒。

只是默默地流着泪,浑浊的泪水,流过他满是皱纹的脸。

仪式结束后,他对我说。

“晚晚,我们回家吧。”

那个“家”,指的是他那间破了几十年的屋子。

但在那一刻,它比任何豪宅都更像一个真正的家。

正义的伸张,有时候不是为了复仇的快感,而是为了让受害者,能堂堂正正地站在阳光下,说一句“我没错”。

财产的分割进行得很顺利。

因为我手里的证据,足以让她万劫不复。

赵桂英拿出了她大半生的积蓄,东拼西凑。

我爸妈也把他们所有的存款都拿了出来,凑足了协议上的三十万。

我爸把存折交给我的时候,不敢看我的眼睛。

“晚晚,是爸对不起你爷爷,也对不起你。”

我收下存折,什么也没说。

有些伤害,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抹平的。

我用这笔钱,在县城里,给爷爷买了一套带电梯的小房子。

装修得干干净净,家电齐全。

我还给他请了一个住家护工,专门照顾他的饮食起居。

我爸林建军,开始笨拙地学习如何做一个儿子。

他每天下班后,都会去爷爷的新家,给他送饭,陪他坐一会儿。

他们之间的话很少,常常是长时间的沉默。

但终究是开始了。

我妈王素琴,则像是卸下了多年的精神枷锁,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

她开始敢对我爸“指手画脚”,会因为他菜烧咸了而唠叨他半天。

家里的氛围,反而比以前正常了许多。

破碎的镜子无法重圆,但我们可以捡起碎片,重新拼凑出一幅不完美、却真实的画。

失去了话语权和经济控制权的赵桂英,在村里彻底成了一个孤家寡人。

往日里那些围着她转,巴结她的人,现在都对她避之不及。

她一个人守着那栋空荡荡的老房子。

房子,最终还是过户到了我爸名下,但她有居住权。

她想搬去县城和我爸妈一起住,被我爸第一次强硬地拒绝了。

我爸在电话里对她说。

“妈,你就在老家好好养老吧。”

他每个月会按时给她打去生活费,但再也没有主动联系过她。

她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寡老人”。

守着一栋空房子,活在自己制造的仇恨和悔恨里。

我听村里人说,她时常一个人坐在门口,一坐就是大半天,嘴里还念念有词。

我没有丝毫同情。

种什么因,得什么果。

她用三十年时间,亲手为自己挖了一座叫“孤独”的坟墓。

我和我爸妈的关系,进入了一种奇怪的平静期。

他们对我,充满了愧疚,总是小心翼翼地讨好。

而我,不再对他们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也不再用所谓的“孝顺”来绑架自己。

我们像是有着血缘关系的“熟悉的陌生人”。

保持着节假日的问候和必要的关心。

但内心深处,那道裂痕永远都在。

我明白,有些伤害,无法原谅,只能放下。

我没有原谅他们,我只是原谅了那个曾经拼命想要得到他们认可的自己。

我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我的小家庭,和即将出生的孩子身上。

又一年春节。

我的孩子出生了,是个健康的男孩。

我没有回老家。

而是把爷爷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

陈凯的父母也从他们老家赶了过来。

除夕夜,我们两家人,加上爷爷,在我家吃了一顿真正意义上的团圆饭。

饭桌上,爷爷抱着我的孩子,他小小的曾孙,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我的手机响了。

是我爸打来的视频电话。

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起来。

屏幕上,是我爸和我妈局促不安的脸。

他们身后,是老家冷清的客厅。

我把镜头对准了爷爷。

我爸在视频那头,嘴唇动了动,终于说出了一句。

“爸,新年快乐。”

爷爷愣了一下,看着屏幕里的儿子,然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看着眼前热闹的客厅,看着怀里抱着曾孙的爷爷,看着身边体贴的丈夫。

我知道,那个纠缠了我三十二年的噩梦,终于结束了。

新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家不再是那个生我养我的地方,而是我爱的人所在的地方。

这个春节,我终于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