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补贴叔叔,我爸跟我妈提AA,每月给3000,他去世奶奶找我要钱
发布时间:2025-06-21 18:31 浏览量:2
我爸头七刚过,奶奶就把我堵在门口,浑浊的眼睛里全是理直气壮。
“你爸孝敬我的三千块,这个月该给了。”
“你现在出息了,得替你爸续上,不然你叔叔一家可怎么活?”
我看着她,笑了。
这出吸血的烂戏,我爸演了一辈子,我可不奉陪。

我爸林建军的头七祭奠刚结束。
家里还弥漫着悲伤和纸钱的味道。
亲戚们还没走光,奶奶周桂芬就在客厅里,当着所有人的面,拉住我的手。
她布满老年斑的手,像一把铁钳。
不是安慰,而是用一种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提出了她的要求。
“晚晚,你爸走了,他以前每月给我的三千块,这个月还没给呢。”
“你现在工作好,收入高,这钱,以后就由你来出吧。”
她的声音不大,但足够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我妈赵静姝的脸色瞬间惨白,嘴唇哆嗦着,想开口。
奶奶一个凌厉的眼刀扫过去,我妈立刻像被掐住了脖子的鸡,把话咽了回去。
叔叔林建民,我爸那个不成器的弟弟,立刻在一旁帮腔。
“是啊,晚晚,你爸不在了,长兄如父,他留下的责任你得扛起来。”
他一脸的理所当然,仿佛我爸的死,对我而言最大的意义就是继承他的“债务”。
“你奶奶身体不好,我和你婶婶又没什么正式工作,全家老小都指望这点钱呢。”
婶婶王琴,那个尖酸刻薄的女人,则假惺惺地抹着根本不存在的眼泪。
“你爸生前最孝顺了,你可不能让他老人家在底下走得不安心啊。”
“晚晚,你出息了,可不能忘本。”
他们一唱一和,配合默契,显然是早就商量好的。
我抽出被奶奶攥得生疼的手,指甲印深深嵌在我的皮肤里。
我平静地看着他们,看着这一家子丑陋的嘴脸。
一字一句地说:“奶奶,我爸的丧葬费是我出的,前前后后花了好几万。”
“他在医院最后的医药费,大部分也是我结的,ICU一天多少钱,你们知道吗?”
“现在他尸骨未寒,你们不问我妈以后怎么生活,不问她一个人怎么撑过晚年,却只关心你们的三千块钱。”
“这叫什么道理?”
我的声音不大,但带着法务特有的清晰和穿透力,在寂静的客厅里回荡。
奶奶的脸色变了变,但依旧强硬:“那是你当女儿应该做的!孝敬长辈,天经地义!”
“亲情是相互的,不是我爸欠你们的,更不是我欠你们的。”
“他的债,随着他的人一起走了。”
我斩钉截铁。
亲戚们面面相觑,窃窃私语,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奶奶被我顶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指着我的鼻子骂:“反了天了!你这个不孝孙女!”
叔叔林建民也急了:“林晚,你怎么跟你奶奶说话呢!有没有点规矩!”
我冷眼看着他们:“规矩?剥削自己亲哥亲侄女的规矩吗?”
“我爸死了,你们的提款机没了,所以就想把吸血管插到我身上?”
“做梦!”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婶婶王琴连忙扶住她,对着我哭喊:“你这是要逼死你奶奶啊!”
我不再理会他们的叫嚣,拉起我妈的手:“妈,我们回房休息。”
我妈浑浑噩噩,任由我拉着她离开这令人窒息的客厅。
身后,是奶奶不甘的咒骂和叔叔婶婶的煽风点火。
这一天,我爸的头七,我第一次,向这个家宣战。
奶奶和叔叔一家被我怼得灰头土脸地走了。
晚上,家里终于安静下来,只剩下我和我妈。
空气里依旧有淡淡的檀香味,和我爸生前爱抽的烟草味混合在一起,沉甸甸的。
我妈默默地收拾着我爸的遗物,把他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箱子里。
眼泪无声地掉落,砸在那些已经失去主人的衣物上。
她终于对我敞开了心扉,声音沙哑,带着压抑了几十年的疲惫。
“晚晚,你爸……他退休后,跟我提了AA制。”
我愣住了,AA制?在我家?
“那是他刚办完退休手续的那个下午。”我妈垂着眼,回忆着。
“他拿着刚到手的退休金存折,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静姝,我们以后各花各的吧。’”
“‘我妈那边,我每月得给她三千。’”
我妈当时就懵了,几十年的夫妻,孩子都这么大了,突然说要AA?
“建军,我们是一家人,分什么彼此?再说你妈有退休金,你弟弟也五十多了,怎么还要你这样养?”我妈当时试图跟他讲道理。
我爸却振振有词:“我妈养我不容易!我弟小时候家里穷,跟着吃了不少苦,我当哥的补偿他怎么了?”
“那是我的亲妈亲弟弟!我不养谁养?”
“你也有退休金,又饿不死!”
“你饿不死”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刀,狠狠扎在我妈心上。
我听着妈妈的叙述,心脏一阵阵抽痛。
我能想象得到,妈妈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绝望和冰冷。
几十年的夫妻情分,在他一句轻飘飘的“你饿不死”面前,碎得像一地玻璃碴。
原来所谓的AA制,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夫妻经济独立,互相尊重。
而是为了更方便、更名正言顺地掏空我们这个小家,去填奶奶和叔叔那个永远填不满的无底洞。
我爸用AA制,给他自己无休止的“愚孝”和“扶弟”行为,上了一把看似合理的锁。
却把我妈的心,关进了不见天日的牢笼。
我握住妈妈冰凉的手:“妈,这些年,苦了你了。”
妈妈再也忍不住,伏在我肩上,失声痛哭。
那哭声里,有委屈,有不甘,有对逝去丈夫的失望,更有对这畸形家庭的怨恨。
我打开我爸书房的抽屉,里面有一个他用了大半辈子的旧账本。
封皮已经磨损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
我一页页翻过去,触目惊心。
账本上密密麻麻记录着给我奶奶和叔叔的每一笔钱。
日期,金额,用途,有的还写了简短的备注。
不仅仅是退休后的每月3000元“孝敬钱”。
往前翻,更早的时候,金额更大,名目更多。
1995年,叔叔林建民结婚,彩礼、酒席,我爸出了大头,记账:一万二。
1998年,叔叔儿子出生,满月酒,红包,我爸又是一笔开销,记账:三千。
2003年,叔叔说要做生意,我爸二话不说,拿了家里所有的积蓄,五万块,给他。结果血本无归。
2008年,叔叔儿子要上好的私立初中,择校费,我爸出的,两万。
2012年,叔叔要买车,我爸赞助了首付,三万。
2015年,婶婶王琴看中一个金镯子,在我妈面前念叨了好几天,我爸听见了,背着我妈买给了婶婶,八千。
甚至他们家换个热水器,修个屋顶,买台新电视,几百几千的,都赫然在列。
每一笔都记得清清楚楚,仿佛生怕自己“孝顺”和“友爱”得不够多。
而账本的另一边,是关于我们这个小家的记录,稀疏得可怜。
我妈常年吃着降压药,因为副作用,身体一直不太好,账本上却只有偶尔买药的几块几十块。
我想起我上大学时,成绩明明够得上奖学金。
但我爸为了凑一笔钱“借”给叔叔周转,让我主动放弃了奖学金名额,去申请了助学贷款。
他说:“晚晚,你叔叔现在难,我们帮他一把。助学贷款利息低,毕业了慢慢还。”
我还记得我妈想换个新手机,那个旧的老人机按键都失灵了。
她看了好几款,犹豫了半年,最后还是在打折的时候,买了一个最便宜的旧款智能机。
而那时,我爸刚给叔叔的儿子换了最新款的苹果手机,理由是“孩子上大学,不能让人看扁了”。
强烈的对比让我怒火中烧,几乎要把手里的账本捏碎。
我爸所谓的“孝顺”,所谓的“兄弟情深”,就是对我妈和我敲骨吸髓,挖肉补疮!
我把账本拿到我妈面前,让她自己看。
她颤抖着手,一页页翻着,脸色越来越白。
那些被岁月掩埋的,她刻意不去想的,或者根本不知道的“付出”,此刻都化为最锋利的刀刃,凌迟着她的心。
她捂着嘴,浑身发抖,几十年的委屈在这一刻集中爆发。
她趴在桌上,哭得撕心裂肺,像个无助的孩子。
“他怎么能这样对我……怎么能……”
我爸的账本,一半写着对原生家庭毫无底线的“奉献”。
另一半,则密密麻麻,写满了对我妈和我的亏欠。
我轻轻拍着我妈的背,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这场闹剧,必须结束。
我爸欠下的,不仅仅是钱,更是对我妈几十年的精神虐待。
现在他走了,我要替我妈,把这份公道讨回来。
几天后,叔叔林建民打来电话。
语气罕见地和善,透着一股黄鼠狼给鸡拜年的虚伪。
“晚晚啊,你爸刚走,我们一家人心情都不好。”
“你看,找个时间,带上你妈,来家里吃顿便饭,我们好好聚聚,谈谈心。”
我妈一听,就想拒绝:“晚晚,我不去,我不想看见他们。”
我知道她的感受,但我更清楚,这一关,躲是躲不掉的。
有些事情,必须当面锣对面鼓地解决。
“妈,去。我们把话说清楚。”我语气平静,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
饭桌上,婶婶王琴一反常态,热情地给我和我妈夹菜。
“嫂子,多吃点,这是你最爱吃的红烧鱼。”
“晚晚,你也吃,工作再忙也要注意身体。”
那殷勤的模样,看得我直犯恶心。
叔叔林建民则端起酒杯,开始忆苦思甜。
讲他和我爸小时候家里多穷,日子多不容易。
讲我爸作为大哥,是如何地照顾他,呵护他,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他。
“你爸啊,从小就疼我,有什么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我这个弟弟。”
“我们兄弟俩的感情,那真是没得说。”
他唾沫横飞,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懂事感恩的弟弟,把我爸描绘成一个伟大无私的兄长。
铺垫了半天,他终于图穷匕见,露出了狐狸尾巴。
“晚晚啊,你看,你爸这一走,你奶奶这心里就空落落的,天天念叨。”
“那三千块钱,对你来说,可能就是少买件衣服,少吃顿大餐的事儿。”
“但对我们家,对你奶奶,那可是天大的依靠啊。”
“你爸不在了,这份孝心,你得替他接着不是?”
我放下筷子,发出轻微的声响,在刻意营造的“温馨”气氛中显得格外突兀。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叔叔,依靠别人是会变成习惯的。一旦习惯了,就很难戒掉了。”
“你今年五十五岁了,不是五岁。四肢健全,有手有脚。”
“我爸能养你半辈子,那是他的选择,或者说,是他的愚蠢。”
“我可没这个义务,继续惯着你这个巨婴。”
我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瞬间撕破了他们伪善的面具。
婶婶王琴的脸立刻就挂不住了,筷子“啪”地一声摔在桌上。
“林晚!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这是孝顺!孝顺长辈,赡养老人,你不懂吗?”
她尖声叫道,仿佛我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我冷笑一声:“孝顺?是啊,我爸够孝顺了,孝顺到把自己的家都快掏空了。”
“那么叔叔你呢?你作为儿子,对我奶奶又尽了多少孝心?”
“是每月按时给她生活费了,还是逢年过节给她买新衣服了?”
“还是说,你的孝顺,就是心安理得地花着我爸的钱,再让我爸出钱‘孝顺’你妈?”
“至于兄弟情,”我顿了顿,目光扫过叔叔那张涨红的脸,“把哥哥的家当成予取予求的提款机,这也是你们林家的兄弟情吗?”
叔叔被我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憋成了猪肝色。
他把自己伪装成嗷嗷待哺的雏鸟,却忘了自己早已是一头脑满肠肥的硕鼠,把别人的巢穴啃得千疮百孔。
这顿所谓的“鸿门宴”,不欢而散。
叔叔家碰了一鼻子灰后,他们并没有善罢甘休。
几天后,奶奶周桂芬直接杀到了我的公司。
正是午休时间,公司大堂人来人往。
奶奶穿着她那件标志性的深蓝色土布褂子,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脸上却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也不上楼找我,直接在大堂的沙发上坐下。
然后就开始她的表演。
逢人就拉着手哭诉,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我苦命啊……养了个好儿子,结果走得早……”
“留下个孙女,有出息了,当大律师了,就不认我这个老婆子了……”
“连她爸生前给我的那点养老钱都不肯给了,这是要逼死我啊……”
“没天理啊,白眼狼啊……”
同事们异样的眼光,那些探究的、同情的、甚至带着几分鄙夷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
我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我强忍着怒气,走过去,把她扶起来:“奶奶,我们去会议室谈,别在这里影响大家。”
她顺势攥住我的胳膊,力气大得惊人。
到了无人的会议室,她立刻收起了那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往椅子上一坐,开始拍桌子。
“林晚!我今天就把话撂这儿了!”
“那三千块钱,你给也得给,不给也得给!”
“你爸孝顺了一辈子,你不能给他丢人!不能让他死了都闭不上眼!”
她的声音尖利刺耳,震得我耳膜疼。
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
“奶奶,我爸孝顺的代价,是让我妈委屈了一辈子,这个账,又该怎么算?”
“他为了所谓的‘孝道’,牺牲了妻女的幸福,这难道就值得称颂吗?”
奶奶被我问得一滞,随即又找到了新的攻击点。
她从怀里,颤巍巍地掏出一个用塑料袋层层包裹的,已经泛黄发脆的本子。
小心翼翼地打开,摊在我面前。
那竟然是一份手写的“分家协议”!
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但内容却清晰可辨。
大致内容是,我爷爷林老头去世时,家里如何分配遗产。
重点是最后一条:长子林建军,自愿承担母亲周桂芬的全部养老责任,包括但不限于每月提供足额生活费,以及承担所有医疗费用。
落款人是我爸林建军的名字,还按了红手印。日期是我爷爷去世后不久。
奶奶像举着尚方宝剑一样,得意洋洋地看着我。
“看见没!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是你爸亲手写的,亲手按的手印!是他自愿答应的!”
“父债子偿,天经地义!你想赖都赖不掉!”
我看着那份漏洞百出的所谓“协议”,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没有公证,没有见证人,甚至连我叔叔林建民的名字都没出现,仿佛他不是儿子一样。
这更像是一份我爸写的“承诺书”,或者说,“卖身契”。
她以为的“白纸黑字”是尚方宝剑,却不知道在我这个法务眼里,这不过是一张漏洞百出的废纸。
我淡淡地说:“奶奶,这份东西,我会仔细研究一下的。”
“不过,就算我爸承诺过,那也是他的个人行为。他的债务,不应该由我和我妈来承担。”
“尤其是,在他已经去世的情况下。”
奶奶没想到我看到“协议”还这么嘴硬,气得直喘粗气。
“你……你这个不孝的东西!你会遭报应的!”
我没再跟她争辩,叫了保安,客客气气地把她“请”出了公司。
我知道,这场战争,才刚刚开始。
奶奶来我公司大闹一场的事,像长了翅膀一样,很快传遍了整个家族。
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们,也纷纷冒了出来。
电话像雪片一样,一个接一个地打给我妈赵静姝。
三姑在电话里语重心长:“嫂子啊,晚晚这孩子,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老人嘛,都这把年纪了,还能活几年?顺着点不就好了。”
“为了几千块钱,闹得家宅不宁,沸沸扬扬的,多丢人啊!”
四叔则摆出长辈的架子:“静姝啊,你得好好劝劝晚晚。”
“桂芬婶子不容易,建军走了,她心里肯定难受。晚晚作为孙女,替父亲尽孝是应该的。”
“别把事情闹大了,让外人看笑话。”
还有一些远房表姨,平时从不联系,这时候也跳出来充当和事佬。
“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晚晚一个女孩子,以后还要嫁人的,名声坏了可不好。”
这些所谓的“亲戚”,没有一个人真正关心我妈的处境,没有一个人问过她失去了丈夫有多悲痛。
他们只在乎所谓的“家族脸面”,只在乎老太太周桂芬有没有拿到那笔钱。
我妈的防线,在这些无休无止的“唾沫星子”里,开始一点点崩溃。
她本来就性格温顺,一辈子信奉“家和万事兴”,最怕的就是跟人起冲突,被人指指点点。
那几天,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
经常半夜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默默地流泪。
我看着她日渐憔悴的脸,心里又气又疼。
一天晚上,她拉着我的手,眼睛红肿,声音带着哭腔。
“晚晚,要不……我们就给吧……”
“我还有点积蓄,我们每个月……给个一两千,或者……或者三千都行。”
“就当……就当是花钱买个清静,好不好?”
“我实在受不了了……那些人说的太难听了……”
我理解她的恐惧和软弱,那是被这个家压抑了一辈子的惯性使然。
她害怕冲突,害怕被孤立,害怕那些足以淹死人的流言蜚语。
但我更清楚地知道,这一次退让,换来的绝不是清静。
而是永无止境的深渊,是更加变本加厉的索取。
喂给豺狼的肉,只会让它们更饿,更凶狠,绝不会让它们良心发现,放下屠刀。
我必须让她明白,我们已经退无可退。
我抱住妈妈,轻轻拍着她的背。
“妈,清静不是靠退让和施舍得来的。”
“有些人,你越是退让,他们就越是得寸进尺。”
“这件事,交给我处理。你相信我,我们不会再任人宰割了。”
妈妈在我怀里,点了点头,泪水浸湿了我的肩膀。
我不知道她是不是真的相信我,但至少,她没有再坚持要给钱。
我知道,我必须采取更强硬的措施,才能彻底打碎她最后一丝幻想,也彻底斩断那些吸血鬼的念想。
为了让我妈彻底安心,也为了厘清一些法律事实,我决定带她去房管局。
我们现在住的这套房子,是我爸妈结婚后单位分的福利房,后来房改时买了下来。
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爸林建军和我妈赵静姝两个人的名字,属于夫妻共同财产。
我的计划是,通过继承和析产,把房产证上我爸的名字去掉,完全落在我妈一个人名下。
这样,至少能保证我妈晚年有个安稳的居所,不必再担心被那些豺狼觊觎。
我们预约了时间,带着所有证件,来到了房管局。
一切似乎都很顺利,取号,排队,递交材料。
然而,在工作人员审核材料,准备办理过户手续时,却遇到了麻烦。
工作人员看着电脑屏幕,皱起了眉头。
“赵女士,林女士,这套房产目前的状态有些特殊,暂时无法办理过户。”
我心里咯噔一下:“特殊?什么意思?”
工作人员解释道:“系统显示,这套房产目前处于‘限制交易’的状态。”
“什么限制?”我妈紧张地问。
在我的追问和坚持下,工作人员请示了领导,最终调出了相关的档案记录。
一份用标准格式打印的,旁边还附有律师事务所印章的“赠与合同”赫然在目。
我拿过那份合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
合同的签署日期,是我爸去世前三天,地点是市第一人民医院,我爸当时住院的病房。
赠与人:林建军。
受赠人:林建民。
合同内容清晰明确:赠与人林建军,自愿将其在位于XX路XX小区XX号楼XX单元XX室房产中所占有的50%份额,无偿赠与给其胞弟林建民。
下面是林建军歪歪扭扭的签名,和林建民龙飞凤舞的签名。
还有见证律师的签名和律所的盖章。
我妈也凑过来看,当她看清楚合同上的内容时,只觉得眼前一黑。
她踉跄了一下,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整个人就软软地倒了下去。
“妈!”我惊叫一声,连忙扶住她。
房管局大厅里顿时一片混乱。
我爸,我的亲生父亲。
在他生命的最后时刻,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
不是为了给我妈留下只言片语的温存和安慰。
而是为了将她最后一点赖以生存的庇护,也亲手从她手中夺走,送给那些贪得无厌的豺狼。
那一刻,我对他最后一丝父女情分,也彻底断绝。
他不是我的父亲。
他只是周桂芬的儿子,林建民的哥哥。
一个彻头彻尾的,愚孝的,自私的男人。
(付费卡点)
我把妈妈紧急送到医院,做了各项检查,幸好只是急火攻心,情绪激动导致的暂时性休克,没有大碍。
医生嘱咐她要静养,不能再受刺激。
我把妈妈安顿好,让她在医院观察。
然后,我拿着那份赠与合同的复印件,直接冲到了叔叔林建民家。
我到的时候,他们家正热闹。
奶奶周桂芬,叔叔林建民,婶婶王琴,三个人都在。
桌上摆着几个小菜,还有一瓶没喝完的白酒,像是在提前开庆功会。
看见我怒气冲冲地闯进来,他们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然的,甚至带着几分得意的表情。
我一言不发,把那份合同的复印件,狠狠摔在他们面前的茶几上。
“这是怎么回事?”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但其中的怒火,任谁都能听出来。
叔叔林建民一改之前在我面前唯唯诺诺,或者虚情假意的嘴脸。
他拿起那份复印件,得意洋洋地在我面前晃了晃。
“林晚,看到了吧?白纸黑字,清清楚楚!”
“这是你爸,我亲爱的哥哥,自愿赠与给我的!有律师全程见证!合法有效!”
他翘起二郎腿,一副小人得志的猖狂模样。
“这套房子,现在有我林建民一半的产权!”
“你们要么,现在就拿钱出来,把我这一半产权买回去。”
“要么,咱们就把房子卖了,卖了钱,我们一人一半!”
“我也不多要,”他伸出一根手指,在我面前比划着,“那套房子,现在市场价怎么也得值个三百万吧?你给我一百五十万,咱们就两清了。”
奶奶周桂芬在一旁适时地敲着边鼓,语气中充满了施舍般的“仁慈”。
“对!给你妈留一半养老,我们已经算是仁至义尽了!”
“要不是看在你爸的面子上,我们孤儿寡母的,直接把你们赶出去都行!”
婶婶王琴则在一旁阴阳怪气地笑:“晚晚啊,别说我们不近人情。”
“你爸这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妈以后改嫁了,房子落到外人手里。”
“还是给你亲叔叔,最保险,对不对?”
他们胜券在握的嘴脸,那副贪婪无耻的丑态,刺痛了我的每一根神经。
我看着他们,看着这群在我爸尸骨未寒之际,就迫不及待跳出来瓜分遗产的鬣狗。
忽然间,我笑了。
笑得有些发冷,笑得他们有些莫名其妙。
我掏出手机,当着他们所有人的面,拨通了我丈夫秦昊的电话,并且按下了免提键。
电话很快接通,秦昊沉稳的声音传来:“喂,晚晚,妈怎么样了?”
我用一种他们从未听过的,冰冷而清晰,不带一丝情感的声音说道:
“老公,妈没事,你放心。”
“现在,你帮我准备一下,联系我们律所最好的诉讼律师,打民事官司。”
“第一,我要申请我爸林建军的‘死亡宣告’存在程序瑕疵,他签署合同时的民事行为能力需要重新鉴定。”
“第二,我要起诉林建民‘不当得利’,并且要求他返还我父亲林建军历年来以各种名义转给他的所有大额款项,根据我手头初步整理的账本,金额至少在七十八万元以上,这还不包括利息。”
“第三,我要向法院申请这份所谓的房产‘赠与合同’无效。因为我有充分理由相信,我父亲林建军在签署这份合同时,已经处于大剂量镇痛镇静药物影响下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状态,甚至可能完全不清楚自己签的是什么。”
“我不仅要保住我妈的房子,一分一毫都不会让他们染指。”
“我还要他们,把我爸从我们这个家里拿走的每一分钱,都连本带利地给我吐出来!”
我的声音在小小的客厅里回荡,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冰冷的锤子,狠狠砸在他们心上。
叔叔林建民脸上的得意笑容瞬间凝固,变成了惊愕和不可置信。
奶奶周桂芬张大了嘴,想说什么,却一个字也发不出来。
婶婶王琴脸上的假笑也僵住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你们当我是案板上的鱼肉,任由你们宰割。”
“却不知道,我这把刀,为了今天,已经磨了整整三十二年。”
电话那头,秦昊沉默了几秒,然后用他一贯冷静而坚定的声音回答:“好,晚晚,我知道了。交给我,我会安排好一切。”
挂断电话,我看着眼前这三个脸色煞白的人,心中没有半分快意,只有一种冰冷的决绝。
战斗,正式打响。
我迅速行动起来,正式委托了我们律所经验最丰富的民事诉讼律师张律师。
张律师在听完我的全部叙述,并仔细研究了我提供的所有材料后,表情严肃。
“林小姐,这场官司,有难度,但并非没有胜算。”
“关键在于两点。”
“第一,我们必须要有充分的证据,证明你父亲林建军在签署那份赠与合同时,其精神状态处于受药物影响或其他原因导致的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甚至无民事行为能力状态。”
“第二,关于追讨历年转账款项,我们需要证明这些大额转账并非基于赠与,而是存在其他法律关系,比如借贷,或者可以主张其行为构成对夫妻共同财产的恶意转移和无权处分。”
我点头:“我明白。我会全力配合,搜集所有能找到的证据。”
接下来的日子,我几乎是连轴转。
白天要处理公司的法务工作,晚上和周末则全身心投入到这场官司的准备中。
我调取了我爸住院期间的全部病历、护理记录和用药清单。
上面清清楚楚地显示,在他签署赠与合同的那几天,医嘱中包含了大剂量的强效镇痛药物和镇静类药物,例如吗啡和安定。这些药物的副作用明确写着可能导致意识模糊、幻觉和判断力下降。
我还找到了当时负责照顾我爸的几位护士。
其中一位年轻的护士小李,对我爸印象很深。
她告诉我,那几天我爸确实经常说胡话,意识时而清醒时而模糊,有时候连我妈都不太认得。
她还提到,就在签署合同的前一天晚上,我爸还把她错认成了他早已过世的母亲,拉着她的手说了许多不着边际的话。
小李护士很同情我们的遭遇,表示如果需要,她愿意出庭作证。
这对我来说,是一个极其重要的突破。
同时,我将我爸留下的那本流水账,和我妈一起,逐条核对银行的转账记录。
每一笔给我叔叔林建民的大额转账,都做了清晰的标记。
金额从几千到几万,十几万不等,时间跨度长达二十多年。
我还找到了当年我爸和我叔叔之间的一些微信聊天记录和短信。
其中几次大额转账前,叔叔都用各种理由“借钱”,比如“生意周转不开”、“孩子上学急用”、“老家房子要修缮”等等。
我爸每次都是有求必应,而且从未要求叔叔写过借条,更别提还款了。
我将这些证据一份份整理归档,制作成详细的证据目录。
张律师看着我递交的厚厚一沓材料,露出了赞许的表情。
“林小姐,你比很多专业律师助理做得还要出色。”
“有了这些,我们的胜算又大了几分。”
法院的传票很快送到了叔叔林建民和奶奶周桂芬的手中。
据我妈后来从一些亲戚那里听到的消息,他们收到传票后,彻底慌了神。
叔叔林建民连夜找了好几个律师咨询,得到的答复都不乐观。
尤其是当我方提出要对他父亲签署合同时的精神状态进行司法鉴定时,他更是如坐针毡。
婶婶王琴则故技重施,开始在外面四处散播谣言。
说我林晚为了霸占父亲留下的全部财产,不惜污蔑已经去世的父亲精神有问题。
说我不顾亲情,要把亲奶奶和亲叔叔告上法庭,逼得他们走投无路。
还说我“读了点法律,心都读黑了,六亲不认”。
一时间,各种难听的闲言碎语又开始在我家周围蔓延。
但我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唯一的武器,只剩下舆论的压力和道德的绑架。
而我手中唯一的武器,是冰冷但公正的事实和法律。
就看看最后,谁的武器,更加锋利。
法院按照程序,组织了庭前调解。
调解室里,气氛紧张得几乎凝固。
我和我妈赵静姝作为原告方,坐在长桌的一侧。
对面,是叔叔林建民,和作为他法定代理人之一(因为奶奶年事已高,且赠与合同中她是潜在受益人,被追加为共同被告)的奶奶周桂芬。婶婶王琴也陪着来了,坐在他们身后,脸色阴沉。
叔叔一方请的律师,是一个看起来经验老道的中年男人。
他一上来,就试图将整个事件轻描淡写,定性为“家庭内部财产安排”和“长辈对晚辈的自愿赠与”。
“法官大人,原告,”他清了清嗓子,“我们认为,这完全是一场家庭内部的误会。”
“林建军先生生前对其胞弟林建民先生感情深厚,将自己名下部分房产份额赠与胞弟,完全是出于自愿和真实的意愿表达。”
“至于原告方提到的林建军先生历年给付林建民先生的一些款项,那也是长兄对弟弟的帮扶和赠与,是亲情的体现,不应被曲解为借贷或不当得利。”
他说得冠冕堂皇,仿佛他们才是占理的一方。
奶奶周桂芬在一旁不停点头,嘴里嘟囔着:“就是,我大儿子对我小儿子好,天经地义!”
我冷冷地看着他们表演。
等他说完,我示意我的律师张律师。
张律师点了点头,打开了带来的笔记本电脑,连接了投影仪。
一段录音清晰地在调解室里播放出来。
那是我上次去叔叔家,他们逼宫要房产时,我用手机悄悄录下的。
录音里,叔叔林建民得意洋洋的声音传来:“……这房子,现在有我一半!你们要么拿钱出来,把我这一半买回去,要么,就把房子卖了,我们分钱!我也不要多,市场价300万的房子,你给我150万就行。”
紧接着是奶奶周桂芬的声音:“对!给你妈留一半,我们已经仁至义尽了!”
录音播放完毕,调解室里一片死寂。
叔叔林建民的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他惊恐地看着我,大概没想到我会有这一手。
奶奶周桂芬也愣住了,张着嘴说不出话。
他们的律师也明显始料未及,眉头紧锁。
我平静地开口,声音不大,却字字清晰:
“调解员同志,各位请听。”
“如果真的像被告方所说,是我父亲自愿将房产赠与,是深厚的兄弟情谊的体现。”
“那么请问,林建民先生,作为受赠的弟弟,会在自己的哥哥尸骨未寒,嫂子悲痛欲绝的时候,第一时间就想着要把这所谓的‘兄弟情谊’变现成一百五十万现金吗?”
“如果真的是出于对母亲的孝顺,奶奶周桂芬女士,会眼看着自己大儿子的遗孀可能因此无家可归,还觉得这是‘仁至义尽’吗?”
我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的脸。
“这不叫亲情,这叫趁火打劫,这叫图谋不轨!”
叔叔和奶奶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眼神躲闪,不敢与我对视。
他们的律师试图辩解:“录音……录音可能是片面的,断章取义……”
张律师接口道:“那么,我们再来看一些更全面的证据。”
他将我父亲那本账本的复印件,以及对应的银行流水,呈递给调解员和对方律师。
“这里是1998年,林建民先生第一次做生意亏本,我当事人林建军先生转账给他五万元。”
“2005年,林建民先生购买第一套商品房,林建军先生支援了十万元作为首付款。”
“2012年,林建民先生换车,林建军先生又出资三万元。”
“类似的款项,在过去的二十多年里,大大小小有几十笔,总金额超过七十万元。”
“请问林建民先生,”张律师的语气变得犀利,“这些款项,都是您兄长林建军先生对您的无偿赠与吗?还是属于借款?”
“如果是赠与,那么在林建军先生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宽裕,甚至需要其女林晚申请助学贷款的情况下,这种持续多年的大额赠与是否合理?是否构成了对其妻子赵静姝女士夫妻共同财产权的侵害?”
“如果是借款,那么请您出示相应的借条,以及任何还款记录。”
叔叔林建民张口结舌,汗珠从额头上渗了出来。
他哪里有什么借条,更别提还款记录了。那些钱,在他看来,都是应得的。
在这些冰冷的数字和铁一般的证据面前,他们口中所谓的“亲情”、“孝顺”、“兄弟情深”,瞬间贬值得一文不值。
调解员的表情也变得严肃起来,他看看被告席上窘迫的三人,又看看我们这边条理清晰的证据,心中的天平显然已经开始倾斜。
调解,陷入了僵局。
或者说,从一开始,我就没指望通过调解解决问题。
我要的,是法庭上堂堂正正的判决。
官司的压力,像一块巨石,沉甸甸地压在叔叔林建民一家人的心头。
他们内部,也开始出现裂痕。
婶婶王琴,那个一向精于算计的女人,首先坐不住了。
她开始在家里和叔叔林建民大吵大闹,埋怨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当初我就说,拿点钱就算了,你非要贪心不足,想要人家一半房子!”
“现在好了,惹上官司,人家要把以前给的钱都要回去!偷鸡不成蚀把米!”
“我跟着你林建民,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没过一天好日子,现在还要替你背一身的债!”
他们的争吵声,隔着墙壁,邻居都能听见一二。
这些消息,通过各种渠道,零零星星地传到我这里。
我并没有因此停下搜集证据的脚步。
我知道,要彻底打垮他们,还需要更致命的一击。
我通过我爸生前的一些老同事、老朋友,辗转打听,终于找到了一个关键人物。
——当年和我爸林建军一起,参与处理我爷爷林老头后事的一位远房堂伯,李伯。
李伯已经七十多岁了,但精神矍铄,记忆力也很好。
我带着水果和茶叶上门拜访,向他请教当年分家的一些细节。
李伯叹了口气,缓缓道出了当年的真相。
“建军这孩子,老实,也孝顺,就是太愚孝了。”
“当年你爷爷走的时候,家里其实没多少东西。主要就是乡下那套老宅子,还有几千块钱的存款。”
“你奶奶周桂芬,一向偏心你小叔林建民。当时就做主,把老宅子和大部分存款,都给了林建民。”
“给建军的,就一句话:‘你是老大,以后你妈就归你养了。’”
“根本就没有什么白纸黑字的‘分家协议’,更没有什么‘林建军自愿承担全部养老责任’的条款。”
“建军当时也年轻,孝顺嘛,就口头答应了。”
“至于你奶奶手里的那份东西,”李伯摇了摇头,“我后来听说了,是过了好几年,你奶奶嫌建军给的钱不够花,或者你叔叔又找建军要钱没要到,就逼着建军自己写的一份‘保证书’性质的东西。”
“还非要建军按了手印,说是怕他以后反悔。”
李伯的证词,像一把利剑,直指奶奶周桂芬那份所谓“分家协议”的虚伪性。
我立刻请李伯出具了一份详细的书面证人证言,并请他老人家同意在必要时出庭作证。
李伯爽快地答应了。
我将这份新的证据,通过张律师,及时提交给了法庭。
这份证人证言,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叔叔林建民和奶奶周桂芬的心理防线。
据说,叔叔林建民在看到这份证言的复印件后,当场就瘫坐在了律师事务所的沙发上,面如死灰。
婶婶王琴则在家里和他爆发了更激烈的争吵。
“林建民!你这个窝囊废!骗子!”
“当初你妈拿出那破协议的时候,你怎么不说实话!还说什么白纸黑字!”
“现在好了,人家连证人都找到了!我们输定了!要赔钱了!”
“我跟你过不下去了!离婚!必须离婚!我不能被你这个扫把星拖累死!”
邻居们说,那天他们家吵得天翻地覆,砸东西的声音都传出来了。
靠吸血维系的家庭关系,一旦断了赖以生存的血源,第一个反噬的,就是他们自己。
这出闹剧,也该到收场的时候了。
终于到了正式开庭的日子。
我搀扶着我妈赵静姝,走进了庄严肃穆的法庭。
我妈穿着我特意为她挑选的深色套装,头发也精心梳理过。
虽然她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眼神中也带着几分紧张和不安。
但她还是鼓起了最大的勇气,坐到了原告席上。
她没有说一句话,但她的出席本身,就是一种最坚决的态度,一种无声的控诉。
被告席上,叔叔林建民低着头,神情萎靡,不敢看我们。
奶奶周桂芬则是一副不耐烦又带着几分怨毒的表情,时不时地瞪我一眼。
婶婶王琴没有出席,据说她已经正式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诉讼,并且要求分割与林建民的共同财产。
法庭调查,举证质证,法庭辩论……
每一个环节,我方律师张律师都表现得沉稳专业,有条不紊。
我们呈上了一系列完整而清晰的证据链:
我爸住院期间的病历、用药记录、护理记录,证明其签署合同时精神状态不佳。
小李护士出庭作证,详细描述了我爸当时意识模糊,经常说胡话的情景。
我爸的那本流水账,以及对应的银行转账凭证,清晰记录了历年来流向叔叔林建民的大额资金。
我和叔叔、奶奶关于房产分割和金钱索要的录音。
李伯关于当年分家真相的书面证言,以及他本人也抱病来到了法庭,准备随时接受质询。
对方律师在这些如山的铁证面前,节节败退,显得捉襟见肘,无力反驳。
当法官询问奶奶周桂芬,为何在明知大儿子林建军家庭经济状况并不宽裕,甚至需要牺牲女儿学业来周济小儿子的情况下,仍然默许甚至鼓励小儿子林建民常年向其索取大额钱财时。
奶奶周桂芬突然情绪失控,开始在法庭上撒泼。
“我儿子孝顺我有什么错!”
“我大儿子愿意给我小儿子钱,那是他们兄弟情深!关你们什么事!”
“你们这是要逼死我这个老太婆啊!”
她拍着桌子,大声哭喊,试图用这种方式扰乱法庭秩序。
法官当即敲响法槌,严厉警告,并当庭对她进行了训诫。
奶奶这才讪讪地安静下来,但脸上的不忿和怨恨却更加浓烈。
在最后的法庭陈述阶段,我向法官申请,作为我母亲的代理人之一,也作为本案的利害关系人,进行补充陈述。
法官批准了我的请求。
我站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被告席上的叔叔林建民和奶奶周桂芬。
我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回荡在法庭的每一个角落。
“法官大人,各位在座的人。”
“几十年了,从我记事起,我的奶奶周桂芬女士,和我的叔叔林建民先生,就一直在用‘孝顺’和‘亲情’这两个看似温暖美好的词语,对我父亲林建军,进行着无休止的道德绑架和经济勒索。”
“他们像水蛭一样,牢牢吸附在我父亲身上,榨干了他的每一分价值,也耗尽了他对我们这个小家庭的责任和情感。”
“如今,我父亲不在了,他们又理所当然地,想把这根贪婪的吸血管,插到我的身上,甚至不惜用欺诈的手段,夺走我母亲赖以生存的唯一居所。”
“法律或许无法审判所有的道德瑕疵,但法律可以也必须保护公民的合法财产和基本尊严。”
“今天,我和我母亲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报复谁,也不是为了清算旧账。”
“我们只是为了拿回本就属于我母亲的一切,为了寻求一个公道,为了终结这场持续了将近半个世纪的,以亲情为名的家庭悲剧。”
“你们口中的亲情,对我们而言,是沉重的枷锁和生意。”
“你们所谓的孝顺,带给我母亲的,是长达几十年的委屈和屈辱。”
“今天,这笔账,我们希望在法律的框架内,彻底清算干净。”
我说完,深深鞠了一躬。
法庭内一片寂静。
我看到叔叔林建民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
奶奶周桂芬则用一种 почти 怨毒的眼神瞪着我,嘴唇翕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我知道,这场战争,我们赢了。
判决书下来得很快。
法院的裁决,几乎完全支持了我方的诉讼请求。
一、被告林建民与林建军所签署的《房产赠与合同》,因赠与人林建军在签署合同时,其身体及精神状态受到所用药物影响,处于限制民事行为能力状态,且该赠与行为严重侵害了其配偶赵静姝女士的夫妻共同财产权益,故依法判定该《赠与合同》无效。涉案房产的全部产权,归原告赵静姝所有。
二、被告林建民需返还原告赵静姝(作为林建军遗产继承人之一)及林晚(作为林建军遗产继承人之一),过去十年内有明确银行转账记录可查,且无证据证明为合理赠与的大额款项,共计三十二万元人民币。该款项需在判决生效后三十日内付清。
三、驳回原告其他诉讼请求(主要是一些年代久远、证据不足的小额款项追讨)。
四、本案诉讼费用,由被告林建民承担大部分。
当法官宣读完判决书,叔叔林建民当庭就瘫软在了被告席的椅子上,面如土色。
三十二万元,对他这种一辈子好吃懒做,没有任何积蓄的人来说,无疑是一笔天文数字。
他名下没有任何可供执行的财产,唯一的一套与婶婶王琴共有的房子,也因为王琴同时提起的离婚析产诉讼而被冻结。
等待他的,将是漫长的还债之路,甚至可能被列为失信被执行人。
奶奶周桂芬在听到判决后,倒是没有大吵大闹,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嘴里不停地念叨着“作孽啊,作孽啊”,被法警搀扶着离开了法庭。
我没有丝毫的快感,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兴奋。
心中只有一种漫长的疲惫过后的,深深的解脱。
我扶着我妈赵静姝,慢慢走出法院大门。
初冬的阳光,暖暖地照在她布满沧桑的脸上。
我看到,她几十年来因为忧愁和压抑而紧锁的眉头,在这一刻,第一次真正地舒展开了。
她轻轻地对我说:“晚晚,结束了。”
是的,结束了。
正义或许会迟到,但只要你敢于为它敲响战鼓,它就绝不会缺席。
几个月后,我和我妈一起,把家里那些承载着太多沉重回忆的旧家具都处理掉了。
然后请了设计师,对房子进行了一次彻底的重新装修和软装。
整个家焕然一新,色调明亮而温暖,充满了生机和活力。
就像我妈赵静姝重新开始的生活一样。
她报名参加了社区老年大学的书法班和合唱团。
每天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满满当当,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好。
她开始学着用智能手机,学会了微信聊天,学会了刷朋友圈,学会了用美颜相机自拍。
她的朋友圈里,不再是转发那些养生谣言和心灵鸡汤。
而是她和老年大学的同学们一起去公园采风的照片,是她新写的书法作品,是她们合唱团排练的视频。
她脸上的笑容,是我记忆中从未有过的轻松、自在和发自内心的愉悦。
有一天,她拉着我的手,感慨地说:“晚晚,妈妈感觉,我这辈子,好像从现在才刚刚开始真正为自己活。”
看到她的转变,我才真正深刻地明白,我费尽心力打赢那场官司的全部意义。
我赢回来的,不仅仅是一套房子,一笔钱。
更是我母亲被偷走、被辜负、被压抑了大半辈子之后,重新焕发生机的后半生。
最好的孝顺,从来不是无底线的顺从和牺牲。
而是拼尽全力,去维护她的尊严,争取她的权益,让她能有机会,真正为自己活一次。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接到了一个许久不联系的远房亲戚的电话。
电话那头,亲戚的语气有些犹豫和尴尬。
“晚晚啊,那个……你奶奶周桂芬,最近身体不好,病重住院了。”
“听说情况不太乐观,医院下了几次病危通知。”
“你叔叔林建民呢,你也知道,他现在官司缠身,又要还债,加上跟你婶婶王琴的离婚官司也闹得焦头烂额,根本就顾不上管你奶奶。”
“医院那边医药费也欠了不少,你叔叔也拿不出钱来。”
“你看……我们这些亲戚呢,也都是有心无力,帮不上什么大忙。”
“大家七嘴八舌地商量了一下,觉得……你毕竟是你奶奶的亲孙女,血浓于水嘛。”
“是不是……应该去医院看看她?多少……也出点医药费,尽一份心意?”
亲戚的话说得很委婉,但意思却很明确,就是想让我再次当这个冤大头。
我沉默地听他说完,没有立刻表态。
电话那头,似乎也感觉到了我的冷淡,有些讪讪地补充道:“当然了,晚晚,我们也就是传个话,具体怎么做,还是你自己拿主意。”
我平静地说了一声:“我知道了,谢谢你告诉我。”
然后,我便挂断了电话。
我没有立刻去医院,也没有像他们期望的那样,大包大揽地承担起奶奶的全部医药费。
我只是以我母亲赵静姝的名义,匿名给奶奶住院的医院账户上,转了五千块钱。
不多,但足以支付她几天的基本治疗费用。
我把这件事告诉了我妈。
我妈听完,沉默了许久,然后轻轻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我明白她的意思。
我对她说:“妈,这五千块钱,算是我们替我爸,还给周桂芬的最后一份所谓的人情和香火钱。”
“从此以后,我们和他们林家,两不相欠,再无瓜葛。”
我妈的眼睛有些湿润,她握了握我的手,说:“好。”
我们守住了自己内心的底线和善良,但这种善良,绝不会再被滥用,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这不是冷漠无情,而是经历过切肤之痛后的清醒和理智。
我们有义务不主动去伤害别人,但我们没有义务去无条件拯救一个把自己作进万丈深渊的人。
我们可以选择善良,但我们的善良,必须带点锋芒,必须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
一个周末的下午,阳光格外明媚。
我和丈夫秦昊,陪着我妈在附近的公园里散步。
公园里开满了各色的月季花,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我妈换上了一身色彩鲜亮的运动装,显得比以前年轻了好几岁。
她正兴致勃勃地跟秦昊讨论着她下一幅书法作品准备写的字体和内容。
秦昊耐心地听着,时不时地给出一些自己的建议,逗得我妈开怀大笑。
我的手机在口袋里轻轻震动了一下。
我拿出来看,是一条本地新闻客户端推送的最新消息。
标题是《XX市公布最新一批失信被执行人名单,XX人被限制高消费》。
我点开新闻,一眼就在那长长的名单中,找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林建民。
后面还附有他的身份证号码和未履行的具体债务金额。
我平静地滑掉了这条通知,锁上了手机屏幕,没有让我妈和秦昊察觉。
抬头望去,妈妈和丈夫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脸上的笑容温暖而真实。
我知道,那个纠缠了我们母女两代人的噩梦,终于彻底烟消云散了。
我们的人生,已经翻开了崭新的一页。
这一页上,没有愚孝的枷锁,没有亲情的绑架,没有无尽的索取和压榨。
只有我们自己亲手书写的,关于爱、尊严、自由和幸福的篇章。
斩断了那段有毒的血缘羁绊,我们才真正迎来了属于自己的,充满阳光和希望的亲情与人生。
告别了那个错误的、令人窒息的上半场。
我们终于可以,去开启一个真正属于自己的,正确的,值得期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