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军全军覆没那天,我穿上火红的嫁衣,坐上了前往鲜卑的马车

发布时间:2025-07-22 21:55  浏览量:1

《鱼米何处》

陆家军全军覆没那天,鲜卑的来使进京了。

「停战可以,将陆家的女儿嫁过来!」

他们恨透了陆家军,定要陆家的女儿匍匐在他们脚下,为奴为婢,为娼为妓。

陆家两个女儿,我和阿姐。

消息传来后,阿姐骂走了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拉住左右为难、愈发憔悴的大哥:

「你要照顾好小妹,别天天不回家啊。」

当晚,我灌醉了大哥和阿姐,穿上那身火红的嫁衣,坐上了前往鲜卑的马车。

我在鲜卑的侍女达溪警告我:「别白费力气,可汗怎会瞧上你这汉女?」

我沉默地涂药。这世上,哪有事是注定的?

后来达溪觉得,就算可汗喜欢我,也绝对不会信任我。

再后来,她觉得他们的可汗疯了。

1

从小我的母亲就告诉我:「阿茵的父亲是个大将军。」

我就日日搬着小板凳,坐在门口等我那身为大将军的父亲骑着高头大马回来看我。

直到母亲死的那天,门口出现了一个牵着马的五大三粗的男人。

他摸摸我的头:「你是阿茵吧!日后你就跟着我回陆家,从今天开始我就是你爹了!」

他领我回陆家那天,陆家人与他关着门吵得不可开交。

我站在院子里的天井下,太阳照得我身上暖融融的,内里却止不住地冒凉气。

没有人理我,我无措地抠自己的手。

直到十个手指头的泥都被抠干净了,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陆爹亲热地将我领进去,按着我的脑袋让我喊娘,喊大哥、二哥、阿姐。

我悄悄抬眼看,新认的娘笑意盈盈,大哥峨冠博带温润如玉,二哥红衣飒爽英姿勃发,阿姐杏眼明亮身姿挺拔。

我低着头有些腼腆,陆夫人拉过我的手,将我脸上的碎发别到耳后:「从今天起你就叫陆知茵,是我陆家的正经姑娘了。」

她一下一下地抚摸我的头,那双手很软,很暖,将我心底的那些凉意一点一点地暖回。

阿姐陆知欢与二哥陆知合是双生子,生得一样的好看,一样的活泼好动。

大哥陆知云是家中学问最好的人,陆爹说陆家世代习武,四五代人都凑不出大哥那样聪明的脑子。

阿姐与温柔的陆夫人一点都不像,她总是故意吓我:「小豆丁!日后你就是陆家最小的,以后要听我的话!不然我就揍你!」

她说我又瘦又小像个干瘪的老土豆,于是吃饭时老往我碗里夹肉,瞪着眼睛看我吃干净。

她说我穿得老气横秋,像西院扫地的老妪,隔天就把自己新得的好料子做成了我的衣裙。

她说我气质猥琐,没有半点陆家人的样子,于是带着我练枪练剑,我怎么都学不会,她气得跳脚,说再也不理我了。

但没过两天又眼巴巴地哄我:「小豆丁,我们学射箭好不好?」

她说了我很多很多不好,但从来不曾揍我,一方面是我足够听话,一方面是陆家不准打孩子。

大哥已经入仕,总是很忙,家里鲜少看到他的身影。

但他只要有空,就会抓着我们考校功课。

前面说了,陆家四五代人凑在一起都凑不出一个脑子,二哥与阿姐自然也没有。

他们的功课都是我帮忙做的,他们答不上来的题也是我偷偷递小抄。

那天我们三个都挨了罚,大哥罚我们扫院子。

他们两个的院子自然也是我扫。

阿姐扫把一扔就尿遁了,二哥把自己挂在树上吃瓜,我刚扫完的地方,他就吐上了籽,我就再扫一遍,他又吐。

我在扫,他在吐,直到他的瓜吃完了,我们一上一下,大眼瞪小眼。

他忍不住了:「小妹你挺倔啊!」

我也忍不住了:「二哥你挺贱啊!」

二哥说他很欣赏我的性格,于是决定带我参与他与阿姐的秘密行动。

他抓着我的领子飞过院墙,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带飞。

2

我们三个人趴在一个隐蔽的瓦房上,二哥撅着腚在偷窥。

阿姐在小声埋怨:「不是让你换夜行衣吗?你还穿这么骚包的红色,生怕别人认不出你!」

「还有,你带小妹来干嘛?等会打不过谁带她跑?」

我抬头看了看陆将军府的方向,寻思现在把我放下去,我能自己回去。

二哥抬起头:「她没长腿吗?她不会自己跑吗?」

我有腿是有目共睹的,二哥的脑子是不一定有的。

我有理由怀疑他想借机除掉我。

底下的喧哗声伴着昏暗的烛光传来:「买定离手!」

「押大!押大!狗日的,这是我卖老娘换来的本钱,我一定要赢!」

「全押!我就不信了!输了我把我儿子卖给你当孙子!」

底下的孝子贤孙、贤夫良父激战正酣。

我二哥一身红衣,手持长枪从天而降,枪挑八方,气震山河:「巡检司办案,接到举报,你们私设赌坊,聚众赌博,都给老子蹲下!抱头!」

事实证明,没有人把他放在眼里,赌徒开始抢钱,打手开始抄家伙。

二哥被痛扁了一顿,还是阿姐出手帮忙才没有被打死。

而我,我有先见之明,在二哥冲进去之前就跑去了官署,喊来了真正的巡检司。

巡检司年轻的巡检大人是刚刚得了官身的云家大郎。

我阿姐生平有三不喜:不喜奢靡浪费之辈,不喜赌钱嫖妓之辈,不喜云家大郎。

朝堂上陆爹与云爹政见不和,你主战他主和,你谨慎他鲁莽,互吐口水,大打出手。

朝堂下生了个云锦白云大郎,人品上佳,好管闲事,天天给阿姐找不痛快。

阿姐捉贼抢了别人的马,云大郎说贼窃米面罚关监七日,而阿姐当街纵马当监三日。

阿姐宵禁时出门捉流寇,明明是救了云锦白狗命,他第二日就递折子弹劾陆家治家不严,无视宵禁。

阿姐每每气得吐血三升,发誓定有一日要将云锦白套麻袋熊揍一顿。

父女俩提起云家俱摇头,其中苦闷当浮一大白。

可正是阿姐百般不喜的云大郎,那夜带着巡检司将他俩从穷凶极恶的赌坊老板手里救出来。

丰神俊朗的云锦白一手拎着手被打折的二哥,一手抱着被开了瓢的阿姐,阴沉着脸看我:「带路。」

最后,祸是三个人闯的,祠堂是我一个人跪的。

陆夫人来给我送饭,唉声叹气:「你一向老实听话,跟着他两个瞎混什么?」

陆爹木着脸看我:「谁出的主意去掀地下赌坊?你把主谋供出来,我就不罚你!」

我宁死不做叛军,咬死是我让二哥阿姐带我出去玩,二哥路见不平,一时热血上头。

陆爹气得跳脚:「丢脸丢到云家去啦!」

他堂堂陆大将军家的孩子,折在小小暗赌坊,还是个文官家的儿子救的,是谁不好,偏偏是他斗了半辈子的云家。

陆爹瞪着眼:「要你多事管他们,技不如人强出头,就该吃点教训!」

陆夫人给了陆爹后脑勺一巴掌,将他打了个趔趄:「你说的什么混话!知茵还做错了不成!」

骂骂咧咧地将陆爹拉走了。

还没跪上一个时辰,大哥来了,他苦笑着摇头:「全家就你一个实心眼子,让你跪就跪。还给他俩背黑锅,你信不信他们明早醒来第一个背刺你!」

「快回去睡觉,还长不长身体了?」

大哥推了我后脑勺一把,让我滚回去睡觉。

3

兄弟姐妹的情谊,终究是我错付了。

第二日他二人醒来就一口咬定是我要去耍钱玩,他俩拗不过我才去掀了暗赌坊。

陆夫人看着二人攀咬我的丑恶嘴脸,笑眯眯地对我说:「长记性没?日后还帮他们不?」

我陆知茵日后也有三不帮。

不帮作奸犯科,不帮陆知合,不帮陆知欢!

因着这次信任崩塌的危机,我憋着一口气一个月没理他们。

是的,我只坚持了一个月。

因为大哥领着他俩在我面前诚恳道歉时,我没有绷住,笑出了声。

我们三个像三只不听话的小狗,闯了许多祸,包括但不仅限于将云锦白套麻袋打了一顿。

挨了很多罚,跪祠堂,扫院子,送到庄子里劳动改造……但他们再也没让我独自承担过。

我们在外面闯祸,云锦白就跟在后面告黑状,忍无可忍之下,在某个宵禁后的夜晚我们将他绑架到城外山头看星星。

那夜月朗风清,我被冻得直嘚瑟,二哥挖出了他提前埋好的酒,说良夜难得,当浮一大白。

云锦白被捆在一边,冷眼看我们喝酒,听我们鬼吼鬼叫,他真不可爱。

但没关系,阿姐很大度,他解了云锦白的绳子,递给他一坛酒:「你要是愿意与我们一笑泯恩仇,我就放了你,你要是还要告我们的状,我就绑你喂黑熊!」

云锦白接过了酒。

那一刻,我明白了大哥说的「识时务者为俊杰」。

阿姐在月下舞枪,白袍飞扬,明眸如星,熠熠生辉。

二哥喝高了,拍着坛子合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云锦白取剑相迎,一枪一剑,金鸣于耳。

那夜我们四人喝了个酩酊大醉,闹到天边泛白。

阿姐搂着我,坐在崖边问我:「阿茵,在陆家你可快活?」

我冲天边红日笑开了颜,扯开嗓子喊了一句:「阿爹阿娘,我过得很好,你们可以安息啦!」

二哥凑上来笑嘻嘻地跟着喊:「伯父伯母,我们会照顾好阿茵的!」

云锦白疑惑地看着我们:「知茵姑娘不是陆将军的外室女么?」

阿姐白了他一眼:「胡说!我们阿茵,既是陆家的正经小姐,也是忠臣良将之后!」

我在陆家度过了垂髫、金钗、豆蔻……是我这辈子最快活的几年。

直到我及笄那年,鲜卑再次来犯,陆爹与二哥都上了战场。

那年大哥已经官居四品,与以清贵著称的文家三娘订了亲,大哥很看重自己的未婚妻,那是他亲自求娶的心仪之人。

二哥已是虎贲中郎将,英姿勃发,风流多情,是无数京都少女的梦中情人。

而阿姐,也与云家大郎订了亲,这世上所有无缘无故的针对,如若不是始作俑者人品不好,那便是年少倾心。

而这个道理,阿姐与云家大郎互殴了两三年才悟出来。

我早在那夜云锦白手刀砍晕了聒噪的二哥,而小心地抱着阿姐火急火燎往陆家赶时,就看明白了三分。

陆爹临走的前夜,我们准备一家人坐在一起好好吃顿饭。

可饭菜刚上桌,宫里就来人说有紧急军情,叫走了陆爹与二哥。

我们等到月上中天,也没有等到陆爹回来,那顿团圆饭,最终没吃成。

4

陆爹走的那天,骑着高头大马,一身戎装,挺拔雄武。

二哥身穿银甲,城楼上挤满了依依惜别的女儿家,有大胆的在喊:「陆家二郎,且去沙场,壮我国壤!你若不胜,我便不嫁!」

陆爹一巴掌拍向二哥的脑袋:「好好的姑娘让你耽误了!」

二哥贱兮兮地笑,我把在寺庙求来的平安符塞进他的戎装:「二哥,我等你回来。」

二哥摸摸我的头:「等我凯旋,二哥亲自为你选个好夫婿!」

我没理他,将另一张平安符塞进陆爹的胸膛:「阿爹,必胜!」

陆爹抱了抱我:「等阿爹回来。」

我们都发现了阿姐不在送行的队伍里,但我们谁都不说。

陆夫人拉着我的手:「唉,我是管不了知欢了,只求她平平安安。」

我知道,那出征的队伍里,有她的父兄,还有她正欢喜着的未婚夫。

她是陆家养出的鹰,她所想至之处,便是山无遮,海无拦。

我与阿娘留在了家里,日日夜夜盼着边关的消息,每次拆开信件,手都要抖上半天,怕看到坏消息,更怕看不到好消息。

大哥笑我们妇人多思,剥夺了我们拆信的权利,当起了我们的读信使。

眼看天渐渐凉了,边关自古苦寒。

我与阿娘便开始给他们制冬衣冬被,还有厚厚的鹿皮靴子,里面塞着厚厚的骆驼绒。

用了好几斤的棉花与兽皮,还没将暖和的冬衣送过去,边关跑回来个狼狈的斥候。

跑死了千里良驹,举着血淋淋的军旗,累死在了丹壁之下,死之前,嘶吼:「边关大败,陆家军全军覆没!求援!求援!」

大哥在早朝的大殿上当场吐血,揪着那口吐白沫已经断气的斥候,什么也问不出来。

阿娘听到消息,立马就晕了过去,我抖着手扶住阿娘,但软着腿跪了下去。

陆家军,全军覆没……

战无不胜的陆家军,说没就没了。

大哥亲自带着援军去了边关,我守着阿娘,想起了从没见过面的亲爹和日日抱着战袍哭泣的亲娘。

我第一次诚心诚意地跪在陆家祠堂,若先祖有灵,还请庇佑陆家吧,庇佑我好不容易得来的家……

5

当大哥与阿姐一身白衣,携骸而归。

我才明白,神佛与先祖,于生死面前都无用。

玉门关大雪,补给被百年罕见的大雪阻断在路上,陆家军面对五万鲜卑敌人,无粮无衣死守关门十五日。

军马不能斩,天寒地冻,阿爹将城内的粮草优先供给士卒。

省下来的一点粮食大部分留给了二哥与阿姐,瞒着众人独自挨了七日。

被鲜卑大将一刀穿腹时,腹腔中只有一些干草与树叶。

二哥带领部曲夜袭敌营窃取粮草,被敌人饲养的荒狼察觉,他让携带粮食的部曲先跑,自己留下来点火烧粮仓,独战敌军,在斩杀了前阵将军后,被万箭穿心而死。

听说,死后杵枪而立,敌军尚不敢前。

大哥赶到时,二哥的尸首被挂在阵前受辱,云锦白与阿姐相携守城门,二人早已强弩之末,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

最严重的是阿姐的手,被利箭穿透后仍执枪奋战,从此后便废了。

大哥带着援军重创鲜卑,夺回了二哥的尸首。

玉门关守住了,陆家破了。

看着陆爹的遗骸,阿娘什么也没说,枯坐在灵堂,一夜白发。

隔天吊死在了她与陆爹的卧房中。

遗言里只有一句话:「最苦不过,阴阳两隔,天上人间。」

她忍不得她的夫君受这样的苦,自然是要去陪他的。

我跪在灵前烧纸,火光明灭,这世间暗无天日。

丧事刚了,宫里却传来消息,陛下有意求和。

阿姐提着枪就要回玉门关,大哥阴沉着脸执剑两下就挑掉了她手中的枪。

「你如今连我都打不过,还想去送死?」

阿姐红着眼:「父兄枉死,大哥,我心有不甘啊!」

大哥僵在原地,一向能言善辩的他罕见地沉默了,他只是立在那里,摆明了不会让阿姐走。

我上前,拉住了阿姐的衣袖,抬头看着她:「阿姐,我只有你和大哥了。」

哐当一声,她手中的红缨枪掉在了地上,被人开了瓢都不曾吭一声的阿姐,抱着我嚎啕大哭。

她鼻涕眼泪都糊在了我的衣服上,我只是轻轻拍她的背:「阿姐,你与大哥要好好的……」

失去至亲至爱的苦,我已经受了两次了,不想再有第三次。

热闹的陆家如今空荡荡,大哥愈发忙碌,他一刻也不曾停歇,忙到有时要睡在官署。

我知道,他是害怕回家,害怕回来看见空荡荡的家,死气沉沉的阿姐和沉默寡言的我。

阿姐生了病,她夜里睡不着,一闭上眼就回到玉门关,回到阿爹与二哥战死的那天。

她哭着醒来,独自坐在烛火前,一坐就是一整夜。

我搬到了她的房间,每夜抱着她,哄着她,给她唱小曲,为她擦眼泪。

我说阿姐啊,你要好起来,你要活过来,你还要嫁给云锦白,还要过你的好日子呢……

可是鲜卑的来使进京了,趾高气昂地站在大燕皇帝面前说:「停战可以,将陆家的女儿嫁过来!」

6

陆家军杀了多少鲜卑人?没有人数过,数也数不过来。

他们恨透了陆家军,所以把二哥的尸首挂在阵前;他们恨极了陆家人,所以想让陆家的女儿匍匐在他们脚下,为奴为婢,为娼为妓。

朝堂上为嫁不嫁陆家女争破了头,一边说这是折辱忠臣之后,折辱大燕朝堂,宁战死不嫁。

一边说边关百姓受不住,大燕国库撑不住,千千万万的大燕军背后的家也受不住,得嫁,得为家为国。

皇帝忍痛点了头,可陆家两个女儿,嫁哪个?

云锦白当天就捧着婚书到了陆家:「知欢,我明日就娶你过门!」

回应他的,是阿姐的一巴掌。

我像第一次来陆家一样,站在外面,听着里面的争执,太阳照在我身上,这次,是暖的。

阿姐骂走了云锦白,拉住左右为难、愈发憔悴的大哥:「你要照顾好小妹,别天天不回家啊,你不在,小妹怎么办?」

那天大哥一个人在书房里坐了许久,我从匍匐在案上的影子推断,他哭了。

阿姐决定出嫁,离家的前一晚,月亮圆圆的,亮亮的,我们兄妹三人一起吃饭。

阿姐说你看那月亮,像不像我们偷跑出去看星星那天?

大哥苦笑:「你们啊,一向喜欢胡闹。」

我从院子里的树下挖出来许多酒,看着他们讶异的眼神,我解释道:「这是二哥藏在这里的,他不让我告诉你们……」

空气有一瞬间的静谧,还是阿姐笑了:「最后还不是便宜了我们!喝!给他喝干净!」

阿姐抹了把眼角的泪花,笑着说:「一滴也不给他留!」

那天晚上他们二人酒量尤其差,两碗下去就倒了一桌。

我叫人将他们送回房间,为阿姐梳了头发,重新包扎了手腕。

抱歉啊阿姐,以后不能听你的话了。还有啊,以后不要再打云家大郎啦,他只是太爱你。

为大哥洗了脸,刮干净了胡子,还将之前做好的衣袍放在了床边。

他总是不会好好照顾自己,真该早点将文家姑娘娶进门啊,可惜我看不到了。

我穿上那身火红的嫁衣,坐上了清晨前来接亲的马车。

那辆马车摇晃着出了城,百姓们沉默地一路相送,送出了城外十里地。

药下得狠,等他们醒来时,应该打马也追不上了。

去鲜卑的路很长,出玉门关前,我站在城楼上,抚摸着石缝中残留的血迹,看着大燕的方向,看了很久。

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7

到鲜卑的第一晚,我就见到了我名义上的夫君,鲜卑年轻的新王慕容珏。

他挑起我眼前的珠帘,有片刻的失神,又很快掩饰在玩味的笑意中。

「都说陆家人是难啃的硬骨头,可陆长鸣的女儿,瞧着却是一等一的软……」

他掐住我的下巴,双眸死死地盯住我:「听说,你迷晕了你的姐姐,主动嫁过来……你不会以为,靠美色可以迷住我吧?」

慕容家的人都是一等一的好相貌,那双隧蓝的双眸,看狗都深情。

可惜,脑子不太好使。

我露出一个羞涩的笑容:「我听说,鲜卑的新王,姿容无双,金质玉相,是鲜卑一等一的勇士,心生爱慕……」

他松开我的脸,俯身过来,冷笑着抽开了我的腰带,手上的动作暧m,嘴里却是淬了寒冰般的语气:「撒谎。」

「撒谎的人,应该受到惩罚。」

裂帛声中,繁复的嫁衣纷扬而下,我没有闭眼,我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直视他,如同直视苦痛,直视玉门关前数万遗骸。

这场对峙般的洞房在床顶的兽面纹样逐渐模糊中结束,这是一场冠以肉体欢y之名的单方面的碾压与鞭笞,是最微不足道的侮辱。

再次醒来时,一个叫达溪的女人站在床边,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拉过被子遮住裸l在外的肌肤f,她猛然回神,递过来一瓶药膏,用蹩脚的汉语说:「这是可汗给你的药。」

从那之后,达溪一直跟在我身边,是照顾,也是监视。

慕容珏不会真的娶一个汉女做王后,他想羞辱大燕,羞辱陆家的目的达到了,我与他的其它姬妾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