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井白骨:麻城涂家村鬼妻索命记
发布时间:2025-07-19 01:45 浏览量:8
光绪十三年的麻城,夏日格外燥热。涂家村的老槐树下,几个纳凉的妇人摇着蒲扇,眼睛却不住地往村西头那间青砖瓦房瞟。
"听说了吗?涂家那媳妇又闹鬼了。"王婆子压低声音,枯瘦的手指在膝盖上敲出诡异的节奏。
李婶凑近些,额头上沁出的汗珠在阳光下闪着光:"昨儿夜里张货郎路过,分明看见杨五娘穿着出嫁时的红嫁衣,在井台边梳头呢!可那井都枯了三年了..."
话未说完,一阵穿堂风突然卷过,吹得槐树叶沙沙作响。众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寒颤,不约而同想起三个月前那桩轰动麻城的奇案。
涂如松记得迎娶杨五娘那日,也是这般燥热的天气。花轿穿过晒得发白的官道时,他看见新娘从轿帘缝隙伸出的手指——葱段似的白,指甲却染着诡异的凤仙花红。
"新娘子真俊啊!"围观孩童的欢呼声中,涂如松瞥见盖头下若隐若现的嘴角。那不是羞怯的笑,倒像是...像是屠户看着待宰羔羊时的神情。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喜炮声炸散了,后来他总疑心是自己眼花。
婚后第七日,杨五娘在梳妆台前哼着小调:"七月半,嫁新娘,红盖头下白骨凉..."铜镜里她的脸明明美艳如花,涂如松却无端想起小时候祖母讲的僵尸新娘故事。
"胡说些什么!"他夺过梳子时,发现檀木梳齿间缠着几根白发——二十出头的新妇哪来的白发?杨五娘却突然笑起来,笑声像碎瓷片刮过青石板:"相公怕了?"
当夜涂如松做了噩梦。梦里杨五娘站在枯井边,嫁衣下摆滴着水,对他说:"井好冷啊..."他惊醒时发现妻子正睁着眼看他,瞳孔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青灰色。
次日清晨,杨五娘失踪了。妆台上留着半盒胭脂,印着半个血指印。涂如松翻遍全村,最后在枯井边找到一只绣花鞋——鞋底沾着湿泥,可麻城已经旱了整整一个月。
仵作老赵蹲在井边,旱烟袋在枯井石壁上磕出沉闷的回响。正午阳光直射井底,那具穿着红嫁衣的白骨泛着珍珠般的光泽。
"头骨右侧有锐器击打造成的星状骨折。"老赵的烟袋杆点了点天灵盖上一处裂痕,"凶器应该是...咦?"他突然用镊子从骷髅嘴里夹出个东西——半片金镶玉的耳坠,在阳光下闪着诡谲的光。
汤应求县令眯起眼睛。这耳坠他认得,去年端阳节城隍庙会上,涂如松当着半个麻城人的面给新过门的妻子戴上的。当时杨五娘笑得花枝乱颤,耳坠上那对翡翠蝴蝶随着她的动作振翅欲飞。
"大人!"差役突然从井台石缝里抠出把生锈的柴刀,刀刃处暗红一片。汤应求用指甲刮了刮,放在鼻下一嗅,脸色顿时变了。
堂鼓三响,涂如松被押上公堂时,左邻右舍都倒吸凉气。三个月前还意气风发的俊朗后生,如今眼窝深陷,脖子上挂着条可疑的紫红色淤痕——据说是在大牢里用裤腰带自缢未遂留下的。
"涂如松!杨五娘尸骨在你家枯井中发现,凶器上有你的指印,你还有何话说?"
书生杨同范在证人席上抖得像风中的树叶。这个总在村口茶摊赊账的穷秀才,此刻却成了最关键的目击者。
"学生那日...那日去借《诗经》,看见涂兄持刀追砍杨氏..."杨同范的喉结上下滚动,"杨氏喊着'饶命',一路往枯井方向跑..."
涂如松突然暴起,镣铐哗啦作响:"你撒谎!那日我在县里卖粮,粮行的伙计都能作证!"
"肃静!"汤应求惊堂木拍得案上笔墨跳起,"传粮行伙计!"
当堂对质时,粮行三个伙计却众口一词说当日未见涂如松。最蹊跷的是账本——记载涂如松卖粮的那页竟不翼而飞,断口处整齐得像被裁纸刀切过。
"用刑!"
水火棍砸在膝盖骨上的闷响让围观百姓集体瑟缩了一下。涂如松的惨叫中,杨同范突然指着凶犯右脚:"大人请看!他靴底还沾着井台的青苔!"
这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当涂如松画押时,血手印歪歪扭扭盖在供词上,像只垂死挣扎的蝴蝶。判决书墨迹未干,衙门外就传来唢呐声——不知谁家正在办喜事,吹的竟是《鬼新娘》。
秋决前夜,麻城下了场罕见的雷雨。汤应求在灯下复核案卷时,忽听衙役来报:"有位陈老先生求见。"
来者蓑衣还在滴水,露出的官靴却显示他告老前至少是个四品官。老人自报家门说是刑名师爷陈文瑞,路过麻城听闻此案,特来讨杯茶喝。
"陈老有何见教?"汤应求推过茶盏时,发现老人右手只有四根手指。
陈文瑞用残缺的手翻开案卷,突然"咦"了一声:"这杨氏死亡时间不对。"他枯瘦的手指戳着验尸格目,"尸体发现时已白骨化,但棺木里陪葬的绢花却颜色鲜艳如新..."
雨声中,老刑名接连指出五处疑点:井台青苔三月前不该存在、骷髅嘴里耳坠应是死后放入、柴刀锈蚀程度与案发时间不符...最后他眯着眼问:"那杨同范,可是生得眉间有颗朱砂痣?"
汤应求手中茶盏"当啷"落地。他突然想起杨同范作证时,总不自觉摸左袖口——那里隐约露出半截金线绣的并蒂莲,分明是女子贴身衣物才用的花样。
更漏敲过三更时,陈文瑞从怀里掏出本泛黄的小册子。汤应求就着烛光一看,竟是邻县三年前一桩悬案:富商之女失踪案,画像中女子眉间朱砂痣艳如滴血...
雨丝在油纸伞上敲出密鼓般的声响。汤应求跟着陈文瑞穿过湿滑的青石板路,朝县衙大牢方向疾行。老刑名残缺的右手紧握伞柄,青筋在苍老的皮肤下如蚯蚓般蠕动。
"陈老,那杨同范..."汤应求话音未落,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骚动。几个衙役提着灯笼围在牢门前,光影晃动中,只见牢头瘫坐在地,裤裆下一片湿渍。
"大人!死、死了!"牢头牙齿打颤,"杨秀才他..."
陈文瑞一个箭步冲进牢房。潮湿的空气中弥漫着苦杏仁味,杨同范仰面倒在干草堆上,嘴角渗出黑血,眉间那颗朱砂痣在火光中红得刺目。
最诡异的是,他脸上凝固着笑容——与案卷上杨五娘出殡时,棺材里那具白骨的表情一模一样。
"砒霜。"陈文瑞用银簪探了探死者口腔,"不超过半个时辰。"他忽然俯身,从杨同范紧握的左拳中取出一物——半片金镶玉耳坠,与井中白骨嘴里发现的正好能拼成一对。
汤应求倒吸一口凉气。他突然想起杨五娘下葬那天,棺材里传出的"咔嗒"声,当时还以为是什么虫子...
"查他袖袋。"陈文瑞的声音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衙役抖开杨同范的青色长衫,一片绣着并蒂莲的肚兜飘然而落。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肚兜内侧用血写着几行小字:"负心人,枯井三尺,记得你在我坟前发的誓..."
"字迹与杨五娘婚书上的吻合。"陈文瑞的独眼在灯下泛着寒光,"但这血...是新鲜的。"
五更梆子响过,陈文瑞蹲在县衙殓房,残缺的右手小心拨弄着杨五娘的遗骨。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白骨映在墙上的影子诡异地扭动了一下。
"汤大人请看。"老刑名举起颅骨,"这处裂痕边缘平整,分明是死后造成。"他的断指轻轻叩击天灵盖,"活人受击时骨裂呈放射状,而这...像是用锤子敲打已干燥的骨头。"
汤应求突然想起什么,急忙翻出验尸格目:"可老赵记录说伤痕内有血荫..."
"所以他在说谎。"陈文瑞从怀中取出一本册子,"三年前邻县周大户家小姐失踪案,当时作证的仵作...正是赵德柱。"
雨点噼啪打在窗棂上。泛黄的案卷上,周小姐画像眉间也有一颗朱砂痣。汤应求手指发颤地翻到最后一页——结案批红上赫然盖着前任麻城县令的大印,而师爷签名处,正是杨同范的父亲杨世安。
"杨五娘本名周小娥,是周家逃婚的庶女。"陈文瑞的声音像钝刀割着麻绳,"她逃到麻城后,被杨同范藏在自家祠堂的暗室里..."
突然,殓房门被狂风吹开。一阵刺骨的寒意掠过,油灯骤灭。黑暗中,汤应求分明听见女子幽幽的叹息:"相公...你终于来了..."
待重新点燃灯烛,两人惊见杨五娘的遗骨竟换了姿势——原本平放的双臂现在交叉在胸前,指骨间多了一缕青丝。陈文瑞凑近闻了闻,脸色突变:"是杨同范的头发!"
远处传来第一声鸡啼。陈文瑞匆匆包起颅骨:"开棺!现在就去!"
涂家村的公鸡还没醒,一队衙役已举着火把围住了杨五娘的坟茔。新土被掘开时,几只红眼乌鸦在树梢发出不祥的啼叫。
"棺木有撬痕!"汤应求惊呼。更令人骇然的是,棺材里除了一套叠放整齐的红嫁衣,竟空空如也。嫁衣上别着张字条,墨迹犹新:"一命换一命,很公平。"
陈文瑞的独眼眯成一条缝:"我们都被骗了。那口枯井..."
众人赶到枯井时,晨曦刚好照到井底。昨夜的大雨在井底积了寸许深的水,水面漂着几缕长发。
差役下井打捞,竟拽上来一具新鲜的女尸——穿着杨同范的衣服,眉间朱砂痣被生生剜去,露出森森白骨。
"这才是真正的周小娥。"陈文瑞长叹,"三年前她逃婚后,被杨同范囚禁在祠堂。后来..."
"后来她怀了杨同范的孩子。"一个沙哑的声音突然插入。众人回头,见涂如松不知何时站在井台边,囚衣上沾满泥浆,"五娘死前告诉我,她本是周家丫鬟,被迫替小姐嫁到涂家..."
陈文瑞残缺的右手突然剧烈颤抖:"所以杨同范杀她,是为了..."
"为了周家的秘宝。"涂如松从怀中掏出一块沾血的羊皮,"五娘在暗室墙上发现了这个。"
羊皮上画着涂家村地图,枯井位置标着个红叉。差役按图索骥,果然在井壁三丈深处挖出个铁匣,里面装满前朝金锭——正是周家祖上走私官盐的赃物。
汤应求恍然大悟:"所以杨同范父子一直..."
"一直知道宝藏位置。"陈文瑞冷笑,"三年前周小姐撞破秘密,杨世安便设计让她'失踪'。没想到这姑娘让贴身丫鬟顶替自己嫁人,把秘密绣在了嫁衣里衬上..."
正午阳光直射井底,那具新发现的女尸突然"咔"地动了一下下巴,仿佛在笑。人群尖叫着后退时,涂如松却跪在井边,泪如雨下:"五娘...你终于可以安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