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阙春深锁双姝

龙凤喜烛爆出灯花时，苏明玥的手指已经抠进了金丝楠木柱。她盯着铜镜里那张脸眉眼与苏清漪有七分相似，唯独右胸的烫伤疤痕像条蜈蚣盘踞在雪肤上。门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传声："陛下驾到……" 盖头被剑锋挑起的瞬间，她闻到了浓重的血腥气。皇帝萧景珩的婚服下摆沾着草屑，剑尖还往下滴着血。他伸手捏住她的下巴，指尖拂过那道疤痕："苏家倒是会调教人，连伤疤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苏明玥刚要开口，头顶突然传来异响。她猛然抬头，正对上梁上悬挂的那双绣鞋苏清漪的尸体还在微微晃动，舌尖钉着的皮肉上，火焰胎记正对着她冷笑。

寅时三刻，更鼓声穿透九重宫阙。 苏清漪在道观咳出第三口血时，摸到了枕下冰凉的密令。月光透过窗棂照在她左肩，火焰状的胎记突然灼烧般疼痛。老道姑临死前在她掌心写的"双生"二字，此刻像跗骨之蛆爬满全身。 "苏家嫡女接旨……" 宣旨太监的声音惊飞了檐下乌鸦。苏清漪看着明黄圣旨上"四后并立"四个朱字，忽然想起三日前苏明玥跪在雪地里的模样。那时她们都不知道，这道圣旨会同时送进冷宫、异族驿馆和道观。

七日后，四顶凤辇同时停在朱雀门前。 慕容嫣的弯刀割断了第三个宫女的喉咙，血溅在驼铃上发出闷响。她盯着前方那抹鹅黄身影萧玉婵的疯病时好时坏，此刻正蹲在御花园挖土，碎瓷片划破了掌心也不自知。 "诸位姐姐，可要尝尝西域的葡萄酿？"苏明玥笑着递过酒壶，袖中移魂香无声无息地飘散。萧玉婵突然抬头，瞳孔在月光下泛起诡异的琥珀色。 太后在佛堂点燃问心香时，苏清漪正数着地砖缝隙里的蚂蚁。铜镜阵亮起的刹那，她看见十二岁的自己举着刀剖开孕妇肚子，鲜血顺着刀尖滴在火焰胎记上。耳边响起皇帝带笑的声音："爱妃们，该喝合卺酒了。"

四只夜光杯在烛火下泛着幽蓝。 苏明玥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忽然笑出声来。她伸手拂过苏清漪的杯沿，指甲缝里的药粉落入酒中时，水面泛起细密的气泡。萧玉婵突然打翻酒盏，暗红色液体在汉白玉地上腐蚀出青烟。 "好一个同生共死蛊。"慕容嫣的弯刀出鞘半寸，刀光映出皇帝玩味的眼神。苏清漪突然扯开衣襟，火焰胎记在问心香中竟开始蠕动，仿佛要活过来般扭动。 铜镜阵突然全部炸裂，飞溅的碎片在萧玉婵脸上划出血痕。她痴痴地摸着脸上的血，忽然唱起二十年前的童谣。苏明玥的瞳孔在歌声中逐渐变色，最后竟与萧玉婵的琥珀色眼睛一模一样。 "够了！"苏清漪咬破舌尖，鲜血喷在密令上显出金文。慕容嫣的弯刀同时砍向佛龛，供桌轰然倒塌，露出黑黢黢的密道入口。

叛军的火把照亮宫墙时，苏清漪正在密道里爬行。潮湿的砖缝里嵌着碎玉，刮得她满手是血。前方忽然传来骆驼嘶鸣，慕容嫣的弯刀挑开蛛网，月光从出口倾泻而入。 "圣女可知，这天下本就该是四凤共主？"宰相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苏清漪看着他手中的人皮面具，突然明白那夜梁上悬挂的尸体为何没有左臂真正的苏清漪，早在那场大火中与父亲换了脸。 苏明玥的移魂香在叛军中燃起时，萧玉婵正在冷宫烧佛经。火舌卷上先帝亲题的"静心"匾额，凤凰火鸟的图案在烈焰中腾空而起。慕容嫣的弯刀砍断最后一道铁链，四百名死士从密道涌出，刀尖齐刷刷指向皇城。 萧景珩站在城楼上大笑，龙袍在风中猎猎作响。他忽然扯开衣襟，露出与苏清漪一模一样的火焰胎记："朕等这一天，等了整整二十年！"

火鸟冲天而起的刹那，苏清漪将密令按在慕容嫣掌心。苗疆的方向传来悠长的骨笛声，她最后看了眼皇城，左肩的胎记在晨光中渐渐隐去。 苏明玥坠入护城河时，怀中的移魂香囊正在融化。血水染红河面的瞬间，她看见无数个自己从水中浮起，有的戴着凤冠，有的穿着道袍，还有的握着弯刀。 萧玉婵在孤儿院挂上第四百个布偶时，疯病突然好了。她摸着孩童们额间的朱砂痣，哼起了那首被血浸透的童谣。 慕容嫣的驼铃响彻边疆那日，四具水晶棺从地宫抬出。棺中女子面容如生，凤袍下摆却都少了一角正是苏清漪在道观焚烧的那块布料。

十年后，江南某个医馆门口来了个哑女。她左肩的火焰胎记已经淡成粉红，却总在月圆之夜隐隐作痛。某日接诊个右胸有疤的妇人，对方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往她手里塞了个香囊。 "故人托我带的。"妇人转身时，风中飘来极淡的琥珀香。哑女打开香囊，里面是半块带血的皮肉，火焰纹样在夕阳下宛如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