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边夜话:那年,十八岁的雨季
发布时间:2025-06-06 07:10 浏览量:6
那年,十八岁的雨来得格外缠绵。青瓦白墙的巷口,梧桐叶被雨水浸成深绿,我撑着伞站在斑驳的门楼下,看雨丝斜斜织进时光的褶皱里。忽然想起课本里说,十八岁是成年的门槛,是少年与世界交手的第一回合——而当我低头看见水洼里倒映的自己,忽然明白,这场雨不是愁绪的注脚,而是历史递来的一面铜镜,照见古往今来无数个十八岁的身影,如何在时代的浪潮里,把雨季的迷茫,酿成了照亮未来的星光。
雨落进战国的函谷关时,李斯或许正攥着竹简在屋檐下踱步。二十岁的他从汝南郡走出,看见粮仓里的硕鼠与茅厕中的鼠辈,忽然懂得“地位决定格局”的残酷真理。后来他在《谏逐客书》里写下“泰山不让土壤,故能成其大;河海不择细流,故能就其深”,那是十八岁后无数个挑灯夜读的时辰里,从历史褶皱里悟透的生存哲学。此刻雨丝打湿我的校服袖口,我忽然理解,十八岁的雨季从不是顾影自怜的借口——就像商鞅在咸阳城南门立木取信时,二十岁的手掌攥紧的不仅是三丈之木,更是对“信者,天下之结也”的笃信;就像霍去病率八百轻骑直捣匈奴王庭时,十九岁的瞳孔里燃烧的,是“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决绝。历史从不会辜负任何一个在雨季里撑伞前行的人,那些青铜鼎上的铭文、竹简里的墨迹,早已为十八岁的我们刻好了刻度:若想让生命成其“大”与“深”,便不能困于屋檐下的方寸天地,而要像大河接纳细流般,让眼界穿过雨幕,望向更辽阔的山川。
雨雾朦胧中,巷口的老槐树沙沙作响,让我想起敦煌壁画里那些牵着骆驼的商队。千年前,当长安的少年们背着丝绸踏上西域之路时,他们或许也在某个雨季里犹豫过:是守着故土的安稳,还是去未知的荒漠里拓荒?但历史记住了张骞“凿空”西域的脚印,记住了班超“投笔从戎”的背影——十八岁的抉择,从来不是个人的小事,而是时代棋盘上的关键落子。就像北宋的苏轼,二十一岁中进士时,在策论里写下“古之立大事者,不惟有超世之才,亦必有坚忍不拔之志”,那时的他不会想到,这句少年意气的箴言,将支撑他走过乌台诗案的风霜、黄州赤壁的孤寒;就像梁启超在《少年中国说》里呐喊“少年强则国强”时,二十多岁的笔锋里藏着整个民族的期待,那些文字穿过百年风雨,至今仍在十八岁的胸腔里震响。雨渐渐小了,我踩过积水的青石板,忽然懂得:十八岁的雨季,是上天赐予的“试错期”——你可以像玄奘西行时那样,在沙漠里迷失方向,却不能停下追寻佛光的脚步;可以像郑和下西洋时那样,在惊涛中摇晃船帆,却不能忘记海平线外的新大陆。时代从不会亏待敢于在雨季里扬帆的人,就像丝绸之路上的驼铃,终将穿过风沙,把少年的勇气谱成史诗。
雨停了,阳光忽然从云隙里漏下来,在巷口的石碑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那是块清代的界碑,苔痕爬满了“光绪年制”的刻痕,却掩不住当年凿碑人留下的铿锵力道。我忽然想起,历史上无数个十八岁,都曾在时光里留下这样的印记:王阳明十八岁读朱熹“格物致知”,在竹林里格了七天七夜,虽未悟道,却埋下了心学的种子;鲁迅十八岁离开绍兴赴南京求学,在课桌上刻下“早”字,那一笔一划里,是对“东亚病夫”的愤怒与觉醒;青年毛泽东在橘子洲头写下“问苍茫大地,谁主沉浮”时,二十八岁的胸膛里,装着整个旧中国的黄昏与黎明。这些名字像石碑上的苔痕,看似被岁月覆盖,却在每个时代的雨季里,重新焕发生机。就像此刻的我,站在十八岁的节点上,不必为眼前的迷茫焦虑——司马迁在十八岁时或许还在龙门山下耕读,却在后来用《史记》“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文天祥在十八岁时或许还在书院苦读,却在后来用“人生自古谁无死”的绝笔,为历史写下最悲壮的注脚。十八岁的意义,从来不是“成年”的仪式感,而是让你终于有资格,成为历史的“执笔者”——你写下的每个选择,都可能成为未来某个人翻阅时,忽然照亮眼眸的金句。
夕阳把我的影子拉得很长,回头望去,雨巷的尽头已是万家灯火。想起方才在老槐树下捡到的半片枫叶,叶脉清晰如历史的脉络——十八岁的我们,正站在这样的脉络上。不必怕雨季的泥泞,因为大禹在十八岁时或许还在治水的路上,脚底的厚茧终将踩出九州的轮廓;不必怕前路的未知,因为徐霞客在十八岁时背起行囊,草鞋踏过的山水,都成了《徐霞客游记》里永不褪色的墨痕。
“少年心事当拏云”,李贺在十八岁时写下的句子,此刻在潮湿的空气里微微发烫。我把枫叶夹进课本,忽然懂得:十八岁的雨季,是上天给每个少年的礼物——它让你在迷茫中学会思考,在徘徊中懂得坚定,就像黄河接纳百川,最终奔涌成海。当多年后再回望,你会看见,那个在雨巷里撑伞的少年,早已把十八岁的迷茫,种成了历史星河里,一颗永不熄灭的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