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之上的约定
发布时间:2025-06-04 14:10 浏览量:2
莽莽昆仑,传说中的“万山之祖”。《山海经》中记载,昆仑之墟方八百里,高万仞,是西王母瑶池所在地。初识昆仑山,是在西行的列车上。火车过了西宁后进入青藏高原段时,海拔4767米的昆仑垭口如一道银灰色的屏障横亘天地,终年不化的积雪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时间仿佛在此处被冻成了永恒的琥珀。我忽然想起作家毕淑敏在其最新长篇小说《昆仑约定》自序中写的那句话:“熬煮文字的过程,我把记忆汇总成述说。那些字句,氤氲凛冽雪气,激励我向前。”
这座云端之上的巍峨山脉,不仅是地理意义上的高原脊梁,更是一代人青春与信仰的精神原乡。《昆仑约定》是埋在毕淑敏心里几十年的种子,也是她对昆仑许下的承诺。高原戍边生活有多苦、多累,一般人大概想象不到。在这片苦寒之地,氧气含量不足平原的六成,运送物资的卡车常常被困在暴风雪中,医疗箱里的药品会冻成坚硬的冰块。小说以二十世纪六七十年代的高原戍边为背景,郭换金、景自连、楚直、潘容、麦青青……书中塑造的军人形象各具神采,虽然常年伴随他们的只有骆驼刺、沙棘、芨芨草和马兰花,但他们的青春依然如花般绽放。
在这样的绝境中,一群十七八岁的年轻人用冻裂的手掌紧握钢枪,用血肉之躯筑起生命的防线。那些在高原上被紫外线晒黑的脸庞,被风雪吹裂的嘴唇,以及在星空下流淌的悄悄话,都在毕淑敏的笔尖下重新鲜活起来。女卫生兵郭换金以郭大厨女儿的身份步入军旅,因难以承受太过恶劣的环境,为了不拖累战友,差点“自杀”。当描写到郭换金在雪原上跋涉时,“她不要做上上雪,也不要做中层雪,更不做底层雪。她做一片在时间中不断疾飞的雪花,坚持鸟瞰人间,期望永不融化”,这些细节并非刻意的英雄主义渲染,而是毕淑敏作为亲历者的真实记忆,那些在缺氧环境中依然跳动的年轻心脏,在物资匮乏时依然闪耀着最动人的人性光辉。
特别触动我的,是毕淑敏对“约定”行动的诠释。人们习惯了快速消费各种短故事,很少有人愿意像毕淑敏这样,用半生的时光去酝酿一部722页的长篇巨作,甚至不惜以生命的代价去完成一个约定。作为中国当代文坛独树一帜的作家,毕淑敏16岁从首都奔赴西藏,同年轻战友们在高山雪原守着家国灯火。在阿里高原驻扎的日子里,死亡就像“一把利刃悬挂在半空,时不时抚摸一下我们年轻的头颅”。文学是人学,这段独特的经历造就了毕淑敏对生命意义独特的理解和体会。因此,《昆仑约定》透露出一股异于常人的睿智、淡定和豁达。在自序中,毕淑敏说自己要“借这部小说的书写,重新潜入十六岁半的心灵,寻觅温暖与光明”。而她的工具,仅仅是“我的体验、我的记忆、我的大脑、我的手指、我的心肝脾肺肾”……
从这种近乎悲壮的“约定”中,我们看到的不仅是一个作家的使命,更是一个老兵对青春岁月的深情回望,那些被风雪掩埋的故事,终于在文字中获得了永生。书中写到高原上的爱情,真的是勇敢之外充满慈悲:“美丽女子,爱上心仪男子,在所有神话传说中,都象征美好。唯有在这里,是启动了一个危险按钮。最后,这一切后果都由女子承担,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上的伤害。”这不禁让我想起昆仑山上的红柳——越是恶劣的环境,它越要把根须扎进岩石深处,用一抹倔强的红色对抗漫天风雪。
小说以“这里的故事,只有云知道”作结,看似云淡风轻,却又似有千钧之重。在昆仑山连绵起伏的雪山下,长眠着年轻的战士,他们将自己鲜活的生命永远定格在了这片冻土上。“最痛彻的思念,是彻底沉默。”《昆仑约定》让我懂得,真正珍贵的文字从来不是灵光乍现的产物,而是如同昆仑山的冰川,需要漫长的岁月凝结,需要严寒的环境淬炼。有些约定,值得用一生去践行;有些故事,值得用生命去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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