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传统文化在非洲:被当地人改成邪术,坑了一群未成年少女

发布时间:2025-06-02 15:26  浏览量:3

小时候,我对《正大综艺》这个电视节目极其痴迷,里边有个栏目,记录世界各地的奇闻异事。

许多人对世界的认识,也是从这个节目开始的。但现在,出国越来越容易,世界越来越不奇妙,类似的栏目越来越少。

2014年,周异客亲身经历了一场奇妙事件。她被公司派驻非洲,却听说自己要跟这里最危险的民族打交道,对方把牛血当做饮料,杀狮子跟玩似的。

对方派来了一位长老,身世离奇,但看起来彬彬有礼,并非茹毛饮血之人

周异客本以为可以放心交往,可最后长老却开起后宫,要追求关于“永生”的秘密。

2014年夏天,我毕业就被公司派遣到非洲肯尼亚,为中国企业到处跑腿。

去之前有一场入职培训,讲师详细讲解了在非洲如何保命。我印象最深的是这三点——如何包扎止血最快;枪击中如何防止被击伤。

以及最后一点:小心马赛人。

讲师说,如果与马赛人发生纠纷,我们做场面描述时一定要忠于事实,不要模糊任何细节。因为当你以为四周没人时,很可能在正常人视力无法到达的几公里外,有个马赛人正清晰地看着这一切。

那是我第一次听说马赛人,不以为然。什么人能比刀割枪伤还危险呢?

直到我在一段纪录片里,看见了他们。

那是三个手持长矛的马赛人,朝一群正在啃食角马尸体的狮子走去。狮群看见他们,瞬间四散而逃。最后他们割下角马一整条腿,大摇大摆扛了回来。

难以想象,居然有种人类可以不靠猎枪就成为狮子的天敌。

我祈祷自己永远别遇见他们。但人呐,都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我来到肯尼亚没多久,公司就接了个代理业务,要在一块地皮上建立采石场。

但那块地皮上有二十多位地主,其中有位当地声望最高的长老,名叫穆钦伽。

这可不好办。

我们开车踏上寻找这位穆长老的旅程。来到当地村子,大概三四百人,都居住在简陋的房子里,墙是泥和草混合做的,屋顶是一层层植物的叶子,雨季屋内必定一片狼藉。

进村的土路

我们在村口见到了穆长老,他虚拄着拐杖站在路边。

那是我第一次在肯尼亚见到穿着这么体面的村落长老,一般的都是穿有破洞的衬衫T恤。而他发茬微露,橘黄色卷曲的胡子被梳理整齐扎成一束,穿得体的衬衫。

他全身上下都有着一种绅士气息,唯一突兀的是,他笔挺的衣领上有个东西高高支起——他脖子上居然有个硕大的肿瘤。

穆长老带我们到他家,门口很多村民排着长队,都是来买骆驼奶的。他分开人群,将我们领进了住所。那间屋子由树枝搭架,黄泥糊墙,地面夯实过,屋顶是铁皮,算是村里的豪宅了。

长老的家

室内陈设极为简单,只有一样东西显眼,就是放在床头卷了毛边的圣经。

穆长老递过来两个小马扎:“远方来的访客,路上累坏了吧。喝上一杯热腾腾的骆驼奶茶,解百乏啊。”

奇怪,他用的是英文,口音居然类似英殖民地的官方腔调。

接着他亲自泡茶,先往海碗里细细密密地铺上一层砂糖,用小木勺拍实了,再均匀地铺上一层茶叶末,撒上一小撮姜末,最后将沸腾的骆驼奶在海碗上方画着圈倒下,手法十分讲究。

茶面的一层油花肆意凹着各种造型,我不敢喝。

我们跟长老说明了来意,他听完没有立刻表态,而是给自己续上一杯奶茶,不紧不慢地伸出右手的中指和食指,扇了扇热气,然后问这个石场会不会污染环境,有没有安全隐患,要在这里招多少人,又能给村民带来什么?

通常与当地人沟通最好用的“三板斧”是:钱、粮食、工作。

同事当即拍胸脯,把设备参数、施工安全理念背了一通,并表示可以向村民提供工作岗位。

穆长老听了似乎很满意,说带我们去其他地主那儿逛逛。我们连着拜访了几位地主,他们都不会英文,只能由穆长老代为翻译。有他作陪,会谈进行得比预想中顺利得多。

第一次会面结束,穆长老便在我心中留下了一个仁慈且智慧的老绅士形象,可惜被脖子上的肿瘤折腾得形容消瘦。

可不久后,我跟当地的公共关系顾问威廉说,觉得穆长老绅士时,威廉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绅士?我的天,他给你演了什么戏,竟让你觉得他绅士?”

我简单讲了自己对于长老的初见印象:有礼貌的病秧子。威廉却露出一脸被骚操作闪瞎了眼的表情,他缓缓说,“穆长老可是马赛人。他成为勇士的条件,是亲手猎杀一只狮子。”

威廉是二十多公里外另一个村落的长老,跟穆长老似乎很熟,提到此人时还有些畏惧。

接着,威廉讲述了穆长老的传奇故事:一个原始马赛武士,成为现代大佬的逆袭之路。

马赛人是肯尼亚的少数民族,就像中国云贵地区的少数民族,生活在偏远的地区。当肯尼亚的主流民族被英国殖民者影响时,马赛人却很少被打扰。这就造成了当别的民族打仗要革命了,马赛人还过着悠哉的原始游牧生活。

枪械和长矛,中间整整隔了一个时代。

多年以后,肯尼亚政府试图扶助马赛人定居。居住在旅游区内的马赛人,因为长期接触国外游客,甚至学会利用互联网上对马赛人的刻板印象,迎合游客的想象,把自己扮做是未开化的原始人。但还有一部分旅游区外的马赛人,至今依然在荒野上游牧。

笼统来说,大多马赛人只是接触了现代社会,但还没完全融入。

不过穆长老除外,他是少数逃离出来,找到立足之地的幸运儿。早在肯尼亚革命成功之前,大量原住民因为战争流离失所,穆长老也离开了那片依靠搏杀与放牧才能生存的出生地。

1963年12月肯尼亚独立,次年14岁的穆长老来到现在的村子附近。

当时这里有周末流动教堂,穆长老就这样先他人一步接触了西方文明。教会也会在村里教学,穆长老因为表现突出,被牧师带去了镇上的学校。在那里,他试着学习如何与现代人相处。

学校

但当地村民对这个马赛外来户既害怕,又排斥。

他最初没有本钱,只能给当地人放牧,报酬是可以获得新出生的小羊。他真正的转机来源于第一任妻子,那是一个身体不太好的女人,但他花了很多彩礼,以婚嫁为由获得了女方家一块贫瘠的土地。

只是这片土地连牛羊都养不了。牛吃不饱,羊作为嚼草根能手,再补一嘴分分钟地就秃了。

穆长老只能养骆驼,它们至少还能啃灌木,而且还能产骆驼奶。结果他又一次幸运地踩在时代的节点上,骆驼奶是本地人的刚需,女人都以胖为美,油腻腻的骆驼奶是催肥的不二选择。

但当母骆驼产下很多小骆驼后,这块地就不够用了,穆长老得用特殊手段去找新的草场。

穆长老逐渐宽裕起来时,又娶了五个妻子。这些女人给他生了很多孩子。这就造成了一个场面,穆家地贫牛少小孩又多。这个场面又造成了一种结果——打市场特别有动力。

字面意义上的打,马赛男儿挥棍棒的那种。

在肯尼亚村里,法律管不了这些,就靠拳头说话。谁人多,谁能打,谁就有理。

穆长老也不例外。他的骆驼越来越多,与别人争夺草场时,他和他的儿子们四处打架,原本用来锤狮子的拳头用来锤人,无往不利,垄断了附近乡镇的骆驼奶供应。

说完这些后,威廉作为附近村落的长老,呲了呲牙花子:“现在国家立法禁止猎杀狮子了。马赛人失去了他们的习俗,我的兄弟则失去了他的骆驼奶生意。”

看表情,他和他兄弟似乎在年轻时尝过穆长老的拳头。

肯尼亚的长老不是一个官方称呼,近似于中国的乡绅,是靠名望累积而来的。穆长老孩子越来越多,赚得钱也越来越多,他就成了本姓人的长老。

但他仍记得,真正改变自己命运的不是拳头,而是最初在教堂里接受的教育。

他有了条件,就把自己后出生的孩子都送去了学校。在这个到工地搬砖就算高级职业的原始村落里,穆钦伽竟培养出了三个优秀的儿子:一位律师,一位老师,一位警察。而他的孙辈中,不论男女都必须上学,是附近十里八乡最体面的家族。

他彻底打破了马赛人流传着的一个古老说法:“我们右手持长矛,左手持圆棍,就不能再拿书本了。”

穆钦伽知道,棍棒只能逞能一时,只有教育才能立于一世。他也从曾经屠戮狮子的马赛勇士,变成了这个村庄名副其实的长老。他放下暴力手段,为村里人兴建了一所学校,解决同村孩子的教育问题。

那是2000年左右,穆长老靠着游说国际组织,找到一家日企作为赞助商,在村里盖了一所学校。

我想起第一次去谈判时,他带我们去参观过那所学校。那是村里为数不多有围墙、粉刷过墙壁的砖房。围墙上有很多笔触稚嫩的涂鸦,其中有一句:“上帝保佑我,背着新书包穿着新衣服去考KCSE(中学毕业考试)。”

那天,教室里在上音乐课,清脆的童音唱着当地语言的歌,听旋律像是赞美诗。

而穆长老陶醉地听着歌,脖子上顶着那颗硕大的肿瘤,望向远方若有所思。

穆长老成为长老后,在本村的威望日益增加,我们这些外国人要来谈判,全村能说英语并看得懂合同的,只有他和他的儿子,所以都推举他来敲定合作方式。

谈判的最后,就在我们以为事情八九不离十时,他突然又提出了四个条件:

给学校捐纸笔书籍、优先录用本地工人、帮村里人修缮房屋、给村里修个蓄水池。

前两个没什么好说的,后两条未免有点狮子大开口。但我知道蓄水池对当地人非常重要。肯尼亚分旱季和雨季,旱季如果没有充足水源,牛羊牲口要度过极为困难。

见我们面露难色,穆长老又说材料钱可以让村里人用劳力抵,分期从工资里扣。

他边说边拎起笔,刷刷刷写下了有翻修需求的人家,我看了看,列表上没有他自己。

我们最终妥协了。见我们同意,穆长老又说,“有一个有点冒犯的要求,请见谅——请不要当着娃娃们的面送东西。他们还小,没出过村,不应该有外来人会平白给自己施舍的认知。”

之后回想起来,村子里确实只有穆长老家的小孩在跟我们要糖果时,会主动拿一些花和树叶来换。

我更加佩服这位长老了——精通谈判和计算,同时还挺无私的一位老人,别说在非洲,在哪里都很少见。

可惜,穆长老已经老了,脖颈上那颗不知名的肿瘤还在摧残他原本健壮的身体。他那身体面的衣服底下,其实空空荡荡。

我误以为他对此无所谓。毕竟他已经脱离了需要搏杀换生存的原始环境,现在他只需要做个能四处协商,解决问题的温厚长者。更何况这次穆长老谈判成功,在村里又能增加威望了。

但我后来才知道,在马赛人看来,威望的增长如果不靠拳头只靠嘴皮子,是一件不体面的事。

签完协议的第一个季度,我到村子里去支付地租和工钱。办完手续后,穆长老请我搭他一程到首府。临出发时,有两位妇人来找他评理,大致是甲的小儿子在乙家玉米地里抓到一窝刺猬,乙家想要分一半。

吵闹间双方竟撕打起来,妇人拉着穆长老的胳膊,几乎把他拽下车。

穆长老颈上筋脉紧绷,连带着肿瘤一颤一颤,使了几次劲却没能把胳膊抽出来。直到和我一起的随行警卫出来解围,这位昔日的屠狮者才勉强抽出胳膊。

一路上他却没说什么话,神情闷闷的。

后来有次,我带着给学校捐赠的文具到村里,在村口等学校老师过来签收。

没过一会儿,接收文具的老师来了。他是个残疾人,拄着拐仗一步一晃的,请求邓肯搭把手把这些箱子送去学校。邓肯是穆长老的小儿子,一名律师。

眼看着两人走了,穆长老却仍站在原地,盯着他们背影许久说:“这位老师幼年时被骆驼踢断了小腿骨,尽管找巫医接上了,可伸直还是长短不一,只能依附好心人干嘴皮子活。”

他说这话的时候眼中有些悲伤,像是在说自己——一个同样失去了力量,只能干嘴皮子活儿的老人。

我说那挺可惜的,骨折如果养护得当,能恢复到看不出来的程度。说完我正要上车,穆钦伽突然伸手搭着车门问了一句:“如此说来,中国医生的手术经验很丰富?”

我说对啊,中国人那么多,可不是经验丰富吗。

我和平时一样关上车门便离开了,完全不知道自己刚刚那句话,让这位老人开始酝酿一个隐秘计划。

穆长老第一次搭我的便车,是去公立医院。

当时公司同事恰好在附近的私人诊所疗养,便请我们过去会面。到那儿之后,接待人员看到穆长老脖子上的肿瘤,跟他说了几句话。之后,他竟开始咨询在这里能不能切掉肿瘤。

他说,公立医院认为这个肿瘤问题不大,吃药定期检查即可,但他对这个方案并不满意。

那家诊所是印度裔开的,室内装潢、病房陈设和医护一对一的配置都透着股昂贵的气息。我当时有些怀疑穆长老能否负担得起这里的费用。

之后他又去了一次诊所,没多久便“消失”了。我有很长一段时间没见到他,每次付款都是他那个叫邓肯的律师儿子代收。

期间我接到过穆长老的电话,显示是印度打来的。他居然真的去印度求医了。

其实按理说,马赛人是不该惧怕衰老和死亡的。我后来认识另一位马赛老先生,他说过这么一段话:

“看见草原上的骸骨了么?这是角马的前蹄,这是羚羊的颅骨。因饥饿而迁徙、躲避捕食、伤残患病贯穿了这些哺乳动物的一生,这是常态,是Ngai(万物之主)的旨意。

“不会有狮子认为它们不该被吃,不会有人为它们成为食物而悲戚,我们捕杀狮子作为成年仪式,从狮子嘴下抢走斑马的后腿,这是我们的生存方式,这是常态,是Ngai的旨意。”

在马赛人的眼里,衰老、死亡是常态,是Ngai的旨意,无须为此感到悲伤,这是自然而然的事情。

但穆长老好像偏离Ngai的旨意,并越来越极端。

仔细想想也能理解,他毕竟拥有了马赛人未曾拥有的一切,现代的文明生活,成群结队的妻儿,本地人的尊重和最好的栖息之地。如同一个来到北京拼搏多年的中年难人,好不容易考上公务员,买下房子,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离自己而去?

在穆长老消失的这段时间,关于他为了整治病情,屡次出格的传言开始悄悄四起。有人说,他要把自己的儿子害进了监狱。

肯尼亚是一个腐败极为严重的国家。警察、海关、税务都是肥得流油的工作。

穆长老的两个孩子,警察和律师,都是他花了大价钱投入的,尤其是警察,不出意外应该是买来的。

对他而言,让儿子去当警察和律师就像是投资,能带来金钱回报。但这次,负责监察的警督查到了穆长老儿子贪污,因此抓了起来。这其实是当地的常态,新的萝卜要入坑,就只好把旧的萝卜挖出来。

穆长老通过他警察儿子大量索贿,可是被追赃时,他却称不知道儿子给他的钱是赃款,已经花掉了。

索贿金额换算成人民币是数万元,这在人均月工资不过几百的肯尼亚是一笔不小的数目。穆长老的儿子面临着三年起底的牢狱之灾。

穆长老贪了那么多钱,我却并没有看到他的房屋、摆设有什么变化,但他家的牛羊数量却变少了。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屋外乌泱泱几百头牛,现在只有零零散散一点点了。

养牛场

这很不寻常,因为对马赛人来说,牛不仅是生产工具、食物,也是身份的象征。如果说西方国家曾是金本位,那马赛人就是牛本位。若非没有办法,牛是不会卖的。

穆长老却把自家的牛群卖了一大半,这么急着用钱,可能跟他去印度有关。

不过没过多久,穆长老的牛羊数量又回升,同时我发现他的孙辈中少了几个女孩,应该都是嫁出去换牛羊了。看来,他那些号称人人都能上学的后辈们和同村其他孩子相比,也并没有什么区别。

我越来越察觉到这位长老不一样的一面。

几个月后,我终于又见到了穆长老。他从印度回来时,肿瘤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小了。

和先前相比,他整个人都不一样了,更加消瘦,深陷的眼窝把两只眼睛衬得更突出,里面透出一种类似野兽的目光。我看着眼前有些陌生的长老,突然觉得,这才是他真实的样子。

从穆长老浑浊的眼睛里,我还隐隐看到了一股恐惧。

他可能没有意识到,现代文明社会虽然遍地都是财富,却也遍地都是恐惧。你拥有越多,就越害怕失去。

没过多久,这个马赛人终于因为恐惧而彻底撕下了那副温厚长老的面具。

早在去印度之前,穆长老就曾向我们抱怨石场的技工没有全部用村里的人。但按合同,我们只是在勤杂岗上优先招村民,因为技术和管理岗需要相关工作经验。

可穆长老并不死心。之前他对自己的利益表现得云淡风轻,现在却毫厘必争,提了几次要争取额外岗位,甚至想把老婆安排为厨师,但都被业主拒绝了。

后来石场翻修,扩招速度跟不上,业主不得不从其他项目借来人手。这时,“石场要大量招外地人过来干活抢本村工作”的风声迅速在村里传开。

穆长老终于坐不住,立即采取了行动。不同的是这次他用回了最熟悉的野蛮方式。

石场

他带着儿子们守在石场,一旦发现有外地人出现在附近,就立刻暴力驱逐。

不仅如此,为了逼迫业主妥协,他还带人搬来石块树枝,直接堵在运送石料的必经之路,让车无法通行,并高喊着口号卸下几台卡车的轮胎,当场烧得黑烟滚滚。

最终业主没办法,只能同意约时间重新商定雇佣村民的岗位名额。

穆长老又一次成功了,放弃磨嘴皮子的方式后,他发觉还是木棍和暴力最趁手。

这件事之后,穆长老在村民中的威望再次建立了。但这次却和以往不同,或者说,又回到了最初的样子。

我发现在穆长老的家门口,曾经不时三三两两聚集的家长里短消失了。大家多数时候只是沉默着过来领钱,领完后便转身一哄而散。

很快关于穆长老的传闻又开始了。这次更严重,他不仅欺负业主,还抢占了村民应得的利益。

之前村民们因为信任他,也想避免一些程序上的麻烦,于是就委托他来代办结算和签领工资。可是后来很多村民一对比,发现自己的工资被克扣了。

一天,我和业主代表一起会见穆长老。谈妥后,在回去的路上,路边竟突然蹿出了几个人拦住了我们的车。他们拍着车窗似乎有话要说,手里还拿着一张纸想往里塞。

司机看了说,这些拦车的人自称是村里的地主,他们想收回委托给长老的代发工资授权。

我听完,忍不住叹了口气。穆长老不再是那个德高望重的长老了,他失去了所有村民的信任。

但对于大家态度的变化,穆长老视而不见,还开始研究中国传统文化了。

只不过,是用一种令人恐怖的方式。

在我每次去付钱时,长老都向我打听关于中国的古代传说。

他有次跟我谈论起轮回转世的方案,就是因为看了聊斋电影,竟问我聂小倩是怎么重回阳间的。

我不知道怎么具体解释,便告诉他可以理解为“偷渡”。

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后来我再去穆长老的住所时,发现屋子里弥漫一种特殊的香料味,像是除异味的线香,又夹着些腥气。

屋里的摆设也变了,黄泥墙上钉着一些人头兽身的肖像,靠近床头的位置是的骑狮象鼻女神。先前床头放着圣经的位置现在凌乱摆着一沓小册子,小册子上压着一枚风干的兽爪。

他看起来比之前更瘦了,身边居然多了3位未成年姑娘,其中一位挺着大肚子,不时还有婴儿的啼哭声。

穆长老递来文件,在我旁边扯些闲话,逐渐话题被引到了宗教上。

他说对现代医疗手段已经不抱希望,又讲了些关于重生、转世的听闻。然后问我,在过去的中国,是否有人可以让灵魂在有自己血脉的幼童身上复苏,以便让人获得崭新的躯体?

他让邓肯打开手机给我看,屏幕上是五花八门的唐卡、颂钵、佛寺的图片。

我问他,是不是想说喇嘛转世?他听后神情一下亢奋起来。

我这才反应过来,他屋子里出现的年轻姑娘和婴儿,竟是他为自己的灵魂所准备的崭新的躯体!

我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借口出了屋子,深深吸了口新鲜空气,同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没想到那些耳熟能详的传说,在他这都被转换成了关于“永生”的迷信邪术。

屋子里那股隐隐的腥味,让我不敢想象他在家里进行了怎样的神秘仪式。

再回去时,穆长老正捏着小册子上的那只干兽爪反复摩挲。见我盯着看,他便将兽爪递向我,在我伸手要接时又迅速收回去,把兽爪翻了个面,爪心几乎怼到我鼻尖。

他晃了晃爪尖,问我能否认出来处。我想起之前听过的传闻,便问这是不是他曾经捕猎的狮子?

他点头,说那是他成年的第一个大猎物。然后指着邓肯说,这些在牛羊群里长大的小子,对力量的荣誉一无所知。

我提起,听闻有人因脑部肿瘤失去视力,辗转多国求医,恢复的效果不错。穆长老听后却一脸不屑。

“所谓恢复就是修修补补,让坏了的坏得更慢些而已,既然到不了能打狮子的程度,那都是花架子。”

我忍不住说了句,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打狮子,现在大家都用枪了。

穆长老定定地看着我半晌,用不同于以往的低沉嗓音道:“枪是死物,离了手就不认人,唯有拳头和腿脚是绝对服从自己心意的。只有凭自己的拳脚掌握这草原王者的生命时,才是站在最顶端的生命。如果失去了这种力量,那就不过是随时可被食用的一餐罢了。”

我看着穆长老双眼中透出的狂热执着,觉得此刻的他就像是一只扑向烈火的飞蛾。

2020年初,我接到邓肯打来的电话,说穆长老去世了。

葬礼听说十分热闹。讽刺的是,竟有村民因为他的死自发组织了庆典。

葬礼之后,我到村里重签租地协议,但地主和村民都称,他们之前没有拿到过任何协议,因为穆长老告诉他们不必操心,交给他即可。双方对照工资签发记录,发现穆长老确实克扣了大家30%左右的工钱。

被压抑了许久的村民终于堵上门去,要求邓肯算清楚劳务收入和地租。

后来我跟法务主管聊起此事,她曾在那个私人诊所见过穆长老,听说死讯,惊讶地发出短促的气音:“怎么,死的居然是他?他那并不是什么烈性病啊,医生说过只需要静养,是可以跟那个肿瘤和平共处很多年的。”

但根本没有人在乎长老的死因。他的儿子们迫不及待地开始争夺家产,四散离开。他打打杀杀了半辈子,后来又背叛所有人才保住的庞大家业,就在这么一朝一夕间尽数溃散,留下了一片狼藉。

我总觉得,在适应现代文明的过程中,穆长老已经不像是马赛人了。

传统的马赛人,除了力量之外一无所有。而穆长老在现代文明中学会了太多,也忘掉了马赛人如何面对失去和死亡的态度。

我想起《人类星球》里三个马赛人明目张胆抢走狮群食物的那个片段,字幕对这个惊人过程的解说中,有两句话让我印象深刻:

他们靠大脑和团队合作;

自信是最重要的部分。

一句是说伙伴,一句是说勇气。三个马赛人扛着战利品回到洞穴后,边吃着肉边说,不是每个人都敢于和狮子对抗,有些人就是怕死的懦夫。

穆长老曾经也是一个敢于面对狮子的勇士。可年轻时不怕被狮子咬死的他,到老了却害怕被衰老吞没。

伙伴和勇气,他都丢失了,最终成为一个懦夫。

他曾努力地读圣经、听赞诗,想融入另一个世界,可是棍棒就在手边,他还是举了起来。他终于是摇摆不定,以至于失去重心。

他让我想起了东非草原上除了狮子以外的另一种普遍动物,蜥蜴。

它们随时跟着环境调整自己。身上所表现出的一切,都是为了融入当下而作的伪装。但它们其实也是脆弱的生物之一,在生物进化中失去了主动权,只能选择被动地去伪装,换取生存的余地。

穆钦伽到底是个长老,还是马赛人,是蜥蜴还是狮子?谁也说不准。

也许他从没有搞明白过,自己究竟是谁,自己究竟要成为谁。

穆长老的所作所为,不仅坑了几个妻子,还害惨了自己。

而他这段迷失自我的经历,让我想起了那些背井离乡,去往大城市打拼的人。

一个人从小地方到达大城市的过程,与穆长老接受现代化的过程,是类似的。

如同青年们想要融入大城市,需要放弃原来的生活,适应新环境。但在这个过程中,大城市却在不停给他们制造恐惧与焦虑,工作的,房子的,教育的,还有很多不明原因的。

这种恐惧与焦虑就像穆长老脖子上的肿瘤,没有尽头,会一直折磨着青年们。

但我想,为了获得更好的生活而承担一定代价,没啥毛病。只要别被环境蹂躏到忘记自己是谁,将要到哪里去。

最好做选择时再问问自己:这是我想要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