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北组诗 // 林文宗

西北组诗

林文宗

莫高窟自述

我诞生于天地混沌的荒凉

我愿这尘世把我永远遗忘

沙砾和月光组成我最原始的身体

以及被风沙啃食的胎盘

麦穗是我素不相识的母亲

只有荆棘野草啃食着无边的贫瘠

野草也从不向世人诉说她的信仰

我沉睡在四季的黄白之下

只有露水才热衷区分黎明与黄昏

春是雪白的一片

捂住所有新生和交媾

我遇见人间的信徒——

一位赤足的僧人

点着遥远的烛火

那是向我靠近的一颗沧海的星辰

他背来远方最善良的菩萨

种在青稞酒里生根发芽

在我的身体里凿绘图腾

凿出最原始的信仰

我成为诸佛菩萨的子女

和众生一起流淌血液

我的身体只是沙砾

五彩的佛是人间的佛

我是一颗无关人类信仰的石头

我是三千年前的莫高窟

我是人间无名的荒漠

塔尔寺

从脐带里长出的菩提树

那是佛的母亲

用合掌和膝盖种下的夙愿

也只有母亲才愿意像菩萨一样善良

用同样的心愿去祈求一万尊佛

心愿垒成一座寺庙

长出慈悲的佛祖

佛是从不言语和分享情绪的神明

在安静的岁月中悄悄安静

菩提叶落的时候

每个人都是怀抱着菩萨的

最清澈的心里长着佛像的信徒

为这世上所有的生灵祈福

用膝盖和额头唤醒朴素的愿望

传说善恶是神的一儿一女

祝福与诅咒是灵长的创造

菩提叶落，人间往返

从远方雪山淌来的露水

是神灵虔诚的泪滴

和松枝五谷一起熬成纯洁的乳汁

母亲转动经筒

也转动菩萨的心脏

母亲的生日便是那菩萨的诞辰

青海湖

——致石子

我再次遇见曾经的孩童

我是你湖边拾起又丢下的一颗石头

我是仍旧年轻的石头

你好！白发苍苍的孩童

我走过鱼肚和湖底

也曾是牧民围墙之下的奴隶

撑起厚重的牛蹄

我在湖边大约一万二千年

饮马的湖水拥抱我

青海湖便是生我养我的母亲

你是大地的明眸

嵌在高原的额下

在人间尽醉的时候

把月亮揽入身体

衍出漫天的繁星

成为石头、成为湖水

也成为我

我睡在青海湖边的漫滩上

聆听牛马的碎步

和湖水一样酣眠

梦见妻子和月亮

月牙泉

——关于芦苇

皇冠上抖落的宝石

被千里的黄沙包裹

人们从银河里舀来的一瓢水

于是，在荒漠里长出芦苇荡

骑着骆驼的马琴声

踏过仙女慌忙遗落的长裙

芦苇始终守护着神的秘密

每一个过路的诗人都热爱着芦苇

她们坚信这是苇叶朝夕积攒的每一滴露水

等了几千年的一碗泉水

终被捧在绿荷叶中的精灵

月牙泉，你和诗人一样孤独

你只有月亮和芦苇

素未谋面的麦穗是芦苇的姊妹

她们长着人世间最美的眼睛

用长情的眼神

深爱着黄沙和清泉

作者简介

林文宗，福建省云霄县人，云霄县作家协会会员，广东康邦律师事务所执业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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