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见文明对话本质
发布时间:2025-11-01 04:42 浏览量:2
转自:团结报
□ 刘啸虎 崔子严
在历史研究的长河中,世界史与全球史的概念常常引发学界探讨。《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一书由葛兆光主编,为读者开启了重新审视世界历史的大门。本书认为全球史打破了传统世界史将各国家、各区域历史简单罗列且多以欧洲为中心的局限。通过中国学者的视角,本书努力呈现全球多元文明的互动,对理解世界历史的发展脉络与全球化时代的文明互鉴颇有意义。
传统的世界史研究,常以民族国家为基本单位,将世界各区域历史按时间顺序进行拼接。尤其19世纪中叶职业历史学兴起后,民族国家史兴盛,各区域历史虽被收录于世界史之中,相互之间却缺乏有机联系,如同孤立的拼图碎片。全球史的出现,正是对这种传统模式的重大突破。全球史从跨国家、跨地区、跨民族和跨文化的视角出发,探究历史现象的互动性和整体性。在全球史的视野中,历史不再是割裂的,而是一张相互交织的大网。世界各区域、各民族的历史都在这张大网之上相互关联,相互影响。
如本书所言,中国人讲“草蛇灰线”,西方人讲“蝴蝶效应”,跨国别、跨区域的全球历史中总是存在着潜伏、有机而互动的关系。这种关系如同无形的丝线,串联起不同的时空。以16世纪大航海时代为例,欧洲国家开启海外扩张,西班牙在美洲发现大量银矿,使美洲白银如潮水般涌入全球市场。这一事件初看只是欧洲与美洲间的经济活动,却在明代中国掀起惊涛骇浪。彼时明朝白银稀缺,货币体系混乱,美洲白银的到来恰逢其时。白银的大量流入,不仅充实了明朝的货币流通领域,还促使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改革,将田赋、徭役以及其他杂征合并为征收银两,让明朝经济出现短暂繁荣。
然而,凡事皆有两面。17世纪,西班牙帝国因连年战争和财政危机,开始减少白银出口。明朝原本依赖美洲白银输入,白银短缺使得物价飞涨,百姓生活困苦,政府财政收入锐减,许多公共事务难以维持,社会矛盾愈发尖锐。明朝内部本就存在严重的土地兼并、吏治腐败等问题,美洲白银供应减少这一外部因素,如同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明朝经济遭受重创,社会动荡严重加剧,最终的覆灭由此埋下伏笔。从西班牙在美洲的银矿开采,到明朝的兴衰,看似远隔重洋、毫无关联的事件,却因全球贸易这条无形丝线而紧密相连。一个发生在遥远西方的经济现象,以“蝴蝶效应”的方式,深刻影响了东方大国明朝的命运,从而充分展现出全球历史中潜伏、有机而互动的关系。这也正是本书想要传达的核心观点——全球历史是一个不可分割的整体,任何一个地区的变动,都可能在世界的另一处引发连锁反应。历史学家想要真正书写全球史,就必须从整体的视角出发,也不应忽视那些看似微小的细节和联系。
《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一书认为,所有民族和国家的历史文化都是平等的。换言之,应打破“欧洲中心论”的传统偏见。以往的世界历史叙述,常以欧洲的发展历程为中心,将其他区域的历史视为欧洲历史的附属或补充。这不仅忽视了其他区域的历史贡献,更无法全面、客观展现全球历史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因此,本书从中国的视角出发,去观察和理解世界历史的发展。
本书同样说明,这并非要构建取代“欧洲中心论”的“中国中心论”,而是要深刻理解中国在全球历史进程中的独特角色和贡献。中国有着悠久的历史和灿烂的文化,在不同的历史时期都与世界其他区域保持着广泛的交流。比如西汉时期,张骞出使西域,开辟了丝绸之路,让中国的丝绸等商品远销中亚、西亚乃至欧洲。丝绸质地轻柔、色彩绚丽,在罗马帝国成为贵族追捧的奢侈品,极大影响了彼时欧洲的时尚潮流和社会文化。造纸术的传播更是影响深远。公元2世纪,蔡伦改进造纸术,随后造纸术沿着丝绸之路逐渐西传。在传入阿拉伯地区之前,欧洲人书写主要依靠羊皮和草纸,成本高昂且不易保存。造纸术传入后,廉价且优质的纸张得以普及,由此推动了欧洲文化教育的发展,为后来文艺复兴时期知识的广泛传播提供了物质基础,使得欧洲的学术著作、文学作品得以大量抄写和流传。通过丝绸之路,中国也从西方引入了各种动植物、工艺品乃至宗教和文化。这种平等的视角,让读者看到了中国与世界其他区域在交往互动中共同推动人类文明进步的生动景象。
亦如书中所言,历史学家不是全知全能的上帝,无法全景观察历史,所以必然有属于自己的视角。但《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一书努力铺展的,不是以某一文明为中心的单向叙述,也不是一张简单的文明联系图,而是一部人类在星轨般的时空里彼此映照、共同淬炼的精神史诗。一如书中强调,当我们跳出“相互联系”的表层叙事,会发现全球史的深层肌理,是不同文明在碰撞中对“人如何存在”这一终极命题的共同应答。
从长安西市的驼铃到泉州港的帆影,中国以丝绸的温润、瓷器的莹洁、四大发明的智性光芒,为人类文明的宝箱不断添入新的可能。这些发明不是孤立的技术传播,而是对“知识如何传承”“世界如何认知”的回答。它们与希腊的哲学思辨、阿拉伯的代数智慧、美洲的玛雅历法一道,共同编织着人类理解宇宙与自身的认知网络。
在全球化的今天,这部从中国出发的全球史更像一面棱镜,照见的是文明对话的本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