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养40只哈巴狗到开设粥厂:民国外交夫人黄蕙兰的贵妇生活
发布时间:2025-10-31 22:04 浏览量:2
1926年冬天,黄蕙兰的父亲已去世两年半。
她刚刚从丧父之痛中缓过来,突然接到异母兄弟黄宗宣从巴黎发来的电报,说母亲因阑尾炎病情严重,加上长期患有糖尿病,生命垂危。
黄蕙兰心急如焚。
那时飞机还很罕见——林白要到1927年才完成横渡大西洋的不着陆飞行壮举。
黄蕙兰最快的路线是经西伯利亚铁路穿过苏联和德国前往巴黎,全程只需14天,而坐船则要一个多月。
但在冬季,像她这样身份的妇女独自进行这趟旅行实在有些冒险。
顾维钧从外交部派了一名秘书陪同黄蕙兰以保障安全,苏联政府也为她调配了一节专用车厢。
而黄蕙兰是怎么做的呢?她不仅带上了两个年幼的孩子和他们的两名保姆,还带上了她那对哈巴狗宠物——“宝贝”和“清明”。
这听起来有些荒唐,但黄蕙兰认为一切都不会有问题,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西伯利亚正处于华氏零下50度的严寒。
每当必须把孩子从一个车厢转移到另一个车厢时,警卫们会敞开他们羊皮里衬的灰棉大衣,将孩子裹在里面,防止冻伤。
黄蕙兰带了许多罐奶粉、食物和整瓶的花露水。
车上所有的热水都来自列车中部那唯一冒着热气的大茶炊。
他们只能偶尔洗个澡,黄蕙兰自己则用花露水简单清洁。
整段旅程几乎每一英里都派了专人扫雪,铁轨两侧积雪堆成了约十五英尺高的雪墙。
人们从车窗望出去,只有一片白茫茫,成了最单调乏味的风景。黄蕙兰对白雪厌烦至极。
火车抵达柏林时,虽是仲冬,她却感觉像是从冰封荒漠中解放出来,仿佛一步踏入阳春。
旅途第一个加煤和木柴的车站是伊尔库茨克。如今它已是大城市,那时却只是个偏僻的小地方,毫无特色。
火车在凌晨三点到站,黄蕙兰正在熟睡。突然有人敲她的房门,顾维钧的秘书说:“夫人,您一定要醒醒出来一下,这儿有成百的中国人等着见您。”
黄蕙兰有些生气:“天这么冷,我又困。他们为什么要见我?”
“夫人,您是中国外交总长的太太。他们从来没什么机会见到像您这样重要的人物。”
黄蕙兰仍不理解,回答说:“请你代表我见他们吧,我不想出去,天那么冷,还下着雪。”
他说:“您一定要起来,这些人已经在严寒的雪地里站了好久了。”
秘书把黄蕙兰厚重的貂皮大衣披在她肩上,她穿上皮靴,里面还穿着睡衣,走到火车平台上向人群挥手致意。
人们非常激动,高呼“一路平安!”、“万岁!”
黄蕙兰后来回忆说,如果不是雪那么深,他们恐怕还会跪下磕头。
之后,黄蕙兰喝着热茶暖身子,听秘书解释说,这小地方的居民很少见到大人物,而她就像个电影明星。
不过当时的黄蕙兰还不完全理解自己身上所承载的各种义务。
她回去睡觉时,心里感到别扭,仿佛被人作弄了。
黄蕙兰在早春三月踏上了回北京的路,那时天仍在下雪。
不过那时她至少已经知道途中会有什么在等着她,也稍微学会了出面应对,并把别人对她的奉承视为理所当然。
当他们在莫斯科停车,换乘宽轨火车并加煤加柴时,一位住在自己专列上的将军(那时莫斯科没有旅馆)邀请黄蕙兰和孩子们去他车上与他妻子同住。
黄蕙兰把这邀请也看作自己应享的权利。
她记得,虽然铁轨两侧积雪依然如墙,但因为母亲逐渐康复,她又与姐姐和好如初,归途中的西伯利亚之旅,反而多了几分探险的兴致。
当年黄蕙兰住在北京时,最得意的事业之一就是繁殖北京哈巴狗。
繁殖这种狗听起来简单,实则不然。
当时在中国几乎买不到纯种哈巴狗。据说最早的哈巴狗是紫禁城里的太监按某位皇帝的要求培育出来的——皇上要的狗需灵巧如猴、勇猛如狮,长着龙眼和金鱼尾。
还有传言说(虽然黄蕙兰不太相信),为了养成那标志性的狮子鼻,太监们把肉钉在平板上喂食,小狗每吃一口脸都要撞一次板。
不管传说如何,黄蕙兰所见到的优质哈巴狗都属满洲贵族所有。
这些贵族日渐贫困,先变卖珠宝,再卖家具、皮货和衣物,却始终舍不得卖掉他们的哈巴狗。
裕格格的亲友们听说黄蕙兰有意养狗,都不愿让她看到自家的小狗,除非她答应不购买。
最终,大英烟草公司总经理雨果·坎利夫·欧文通过他在中国的关系,为黄蕙兰弄来了两只血统优良、谱系可查的北京哈巴狗。这就是她的第一代种狗。
黄蕙兰还在大宴会厅走廊上用大盆养了许多名贵金鱼。
有些通体鲜红,拖着半尺长的大尾巴,宛如奇妙的折扇;有的名为“三只眼”,还有一种通体墨黑、肚子滚圆,总是一动不动。
这些金鱼在外交界颇有名气,来访宾客常被领来观赏。
她还专门派了一名佣人伺候这些娇贵的鱼。
而小哈巴狗对她而言则如同另一群孩子。她用心培育,只留下最优良的个体,养了四五十只。
这些小狗拥有独立的住所和专用洗澡间,由三名仆人——两男一女——专职照料。
每逢双十节等重大节日,他们在花园举办盛大招待会时,必须把小狗关起来。
等到招待会临近结束、宾客尚未散尽,黄蕙兰便命管家把狗放出来。
这不仅因为她和顾维钧急着换装赶赴下一场宴会,也因为这些哈巴狗需要放风活动。
有一天,让黄蕙兰既气愤又难堪的事发生了:北京某报刊登文章指责她花大钱养狗,而老百姓却在挨饿。文中称她喂狗的食物足以养活三个村的村民。
读后她深感不安,尽管心中愤懑,却不得不放弃养狗事业。
像她这样优良的北京哈巴狗在中国几乎绝迹。
黄蕙兰将它们悉数出售,只留下三只最心爱的。最优等的被游客以每只1000美元的高价买走,普通的也能卖到250银圆,约合75至80美元。
她把卖狗所得全部款项,加上原本用于买狗粮和支付三名佣人工薪的费用,在公馆大门外设了一处粥厂,每天从早八点到晚六点施粥;冬天还为无依靠的老人发放棉衣,并在北京城门外设置水槽,供过往骡马和骆驼饮水。
报纸不再攻击她,而更重要的是,她从中得到了深刻的教训。
这是她头一次真正意识到,要关心那些生活在深宅大院之外的人——他们不像她家待遇优厚的仆人,而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贫苦百姓。
这些慈善设施她一直维持到1936年离开北京前往法国为止。
黄蕙兰本可以为人民做更多好事,但她承认,像她这样的有钱人——至少她自己——是在有限的小天地里成长起来的。
她说自己从未接触过普通的中国农民。
家里的佣人虽然需要劳动,但食宿待遇都很优厚,因此他们并未让她感到自己的生活方式有何不妥。
她自认并非心肠坏的人。这个时期认识她的人,常向她提起曾为她所做的事。
她说自己只是“不自觉”——就像母亲年轻时那样,她精力充沛、活泼好动,生活接触面广,注意力常从一件事转向另一件事,爱好也随之不断变化:从骑马、收藏玉器和名瓷,到养狗、养鱼、赌钱,不一而足。
黄蕙兰并不喜欢当时的上海。
在她眼中,那时的上海虽大却造作,浮华而放纵,充斥着白俄和从事运输业的英国人。
这些人在本国本是无名小卒,到了中国却摆出上流社会的姿态。
她觉得不妨称他们为“冒牌货”,是一群气质偏狭的凡庸之辈。
他们只在供应英国菜的饭店用餐——尽管老板和厨师都是中国人,厨艺精湛,做出的菜远比寻常英国伙食高明——却看不起任何真正代表中国文明的美物与智慧,比如玉石、瓷器与古玩。
更让她感到遗憾的是,当时一些盲目的上海中国人竟十分看重这些暴发户,处处模仿他们:家中摆满又笨又丑的“西式”家具(实为来自英国的廉价大路货),满口英语却发音糟糕,常让黄蕙兰听得一头雾水。
她常常恳求他们:“请您讲中国话吧!”
后来才发现,这些人其实不会说普通话,只是羞于承认这一点。
参考书籍:黄蕙兰《没有不散的筵席:顾维钧夫人回忆录》